帝王離開,眾人散去。
夜離喊住了鳳影墨。
見院子裡人來人往,夜離便轉身帶頭走在了前面,想去僻靜一點的地方。
可她走了幾步,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鳳影墨竟然沒有跟上醣。
她便只得開口道:「鳳大人,能借一步說話嗎?」
鳳影墨看了看院中散得差不多的眾人,這才舉步不緊不慢朝她跟過來。
行至一個涼亭處,夜離停了下來。
鳳影墨便也止住腳步,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
夜離微微抿了唇,轉身面向鳳影墨,剛準備開口,對方已經先她一步出了聲:「夜坊主若是想跟鳳某說謝謝就免了,鳳某並不是為了幫夜坊主,而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自己中了冰火纏告訴皇上和大家。」
夜離怔了怔,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其實她還真不是說謝謝的,不過,他為何這樣做的原因,她卻是想知道的。
原本她還以為他會說,是因為夜靈,雖然如今陌路,畢竟曾經夫妻一場,而她,是夜靈的大哥,所以,他這樣做。
方才走在前面的時候,她還在想,如果他這樣回答,她該如何回應。
是她想多了。
讓陌千羽和眾人知道他中了冰火纏,是因為三月之期眼見將至,一來,瞞也瞞不住了,二來,可以借助陌千羽帝王的力量去尋找解蠱之法吧?
靜靜看了他一瞬,她忽然開口:「是你做的嗎?」
其實,她方才第一句話就是想問這個。
雖然他幫了她,但是,這幾年,警惕和戒備已然成為了她性格中的一部分。
他上次說過,他戒坊裡面有人。
而對於她問出這樣的問題,鳳影墨似乎很是震驚,甚至有些難以置信,指了指自己:「你說我嗎?」
夜離沒有吭聲。
睨著她的反應,鳳影墨低低一笑,然後,也不再跟她多言,轉身就往外走。
他的反應,在夜離意料之中。
他生氣了,她知道。
望著他的背影,夜離道:「我也並不想懷疑鳳大人,所以我才敞開了問。」
她沒藏著掖著,沒獨自一人心中生疑,她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出來,無非就是想要他親口給她一個答案。
鳳影墨腳步未停,頭也未回,好一會兒,才聽到涼涼的聲音傳來:「不是。」
************
睨了睨外面的天色,見天終於徹底黑了下來,夜離起身打開廂房的門,走了出去。
曲徑通幽,順著僻靜小路,夜離彎到了後院。
雖然後院是建在戒毒者的廂房後面的,但是廂房是沒有窗的,又加上後院裡沒有風燈,且好幾棵大樹,所以光線非常暗。
夜離身著一襲墨色的錦袍,似乎都要融進這黑冷的夜色,悄聲走在一排廂房的後面,完全沒有存在感。
一直走到一個地方,她停了下來。
緩緩蹲下身子,她就著微弱的光,細細檢查著那一處的牆角。
忽然,一道略帶揶揄的聲音自天空中飄下來:「夜坊主可是在找老鼠洞?」
夜離一震,本就蹲得有些腳麻,驟然聞見這一聲,差點沒摔坐下。
只手撐在地上,穩住自己的身子,她抬頭循聲望去。
是近旁的一棵大樹,雖冬日葉子已落光,可枝杈繁多,密密麻麻,幽幽夜色下,依稀可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輕倚在枝幹上。
夜離瞳孔一斂。
雖看不清人,可聲音她早已識出。
是鳳影墨。
他幾時在樹上的?
就在她略一晃神的瞬間,衣袂簌簌,男人已自樹上飛下,翩然落在她的面前。
男人本就高大,又加上她是蹲在地上的,他這樣往她面前一站,就像是巨人一般,夜離仰臉看著他。
「你怎麼會在樹上?」夜離微微壓低了聲音問道。
男人驟然蹲下身,眉目如畫的俊顏猛地出現在夜離面前的方寸之間,夜離呼吸一抖。
「等夜坊主啊。」男人輕聲開口,幽蘭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
夜離眼簾又是一顫。
「等我做什麼?」不動聲色地往邊上稍稍挪了挪,夜離不想緊挨著對方太近。
男人沒有回答,而是無聲地指了指兩人面前的牆角。
夜離怔了怔,疑惑地看了他片刻,又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還是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他指著牆角根一簇枯草處,然後歪頭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老鼠洞在那裡」時,她才明白過來。
頓時無語了好一會兒。
敢情等她來看老鼠洞?
r/>忽然想起什麼,她轉眸低聲問向他:「鳳大人也懷疑沈妍雪?」
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位子就是沈妍雪的廂房後面。
今日她想了很久,很確定那瓶續癮藥就是沈妍雪換的。
只有沈妍雪近過身,只有沈妍雪碰過她的藥瓶,只有沈妍雪有機會。
而且,沈妍雪也有害她的動機。
且不說,這些日子在戒坊,她沒少讓她不爽,單說上次金鑾殿前,她在武百官面前,將她吸毒道出,讓她顏面盡失那件事,她可能就已在心裡恨上了。
雖說,當時的身份是夜靈,可夜靈畢竟是她的妹妹。
所以,逮機打擊報復她,完全有可能。
只是,沈妍雪怎樣將藥物散播出來,讓其他人都續上癮的,她一直搞不明白。
經過種種猜測,種種否定,最終,她懷疑,或許跟老鼠有關。
所以,她來了這裡。
而,鳳影墨竟然也在,倒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且還知道她找老鼠洞,更是讓她震驚不已。
只是,平素,他不是都站在沈妍雪那邊嗎?
見他沒有吭聲,夜離又立馬警惕起來,一臉戒備地盯著他:「你不會是專門過來搞破壞的吧?」
鳳影墨聞言,頓時臉一垮,「夜離,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會將人往好處想?」
夜離怔了怔,想起今日他幫她脫困之後,她還問他「是不是他做的」,如今又這樣問,似乎的確有些過分。
只是……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何會懷疑沈妍雪,又為何覺得跟老鼠有關?」
其實,她原本還想問的是,他為何就不覺得或許真的就是她所為呢,畢竟,她的身上裝著續癮藥這是事實。
當然,她沒有問,也問不出口。
而男人的答案卻是有些奇怪。
他說:「因為我瞭解她,也瞭解你。」
她就懵了懵。
她的問題似乎跟瞭解不瞭解她沒有任何關係吧?
不過,心裡面卻又莫名的為了這句話微微起伏開來。
忽又想起什麼,她問:「你深更半夜跑到戒坊後院來查真相,難道也是為了身上的冰火纏嗎?」
今日,他說,他之所以幫她脫困就是這個原因。
那麼現在呢?
案子本是大理寺在負責,跟他緝台無關。
或者是因為雖懷疑沈妍雪,卻又不相信沈妍雪會如此,所以,就想著要親自查出真相?
男人靜默了一瞬,便回了她。
「不是,跟冰火纏無關,只是在御史台多年的工作習慣,一遇到案子,就本能地想要查個水落石出。」
「是嗎?」夜離乾笑了兩聲,「這習慣還真是好啊。」
「怎麼?你不相信?」
「相信,當然相信。」
「那你為何發笑?」
「不笑難道讓我哭?」
「人難道只有哭跟笑兩種表情?」
「……」
夜離瞬間無語。
「至少,還有你擅長的第三種表情。」
「什麼?」
「面無表情、一臉清冷。」
「……」
夜離再次無語。
他們兩人都是蹲在地上的姿勢,而且挨得非常近。
恐被別人發現,兩人每次說話,都必須歪頭湊到對方耳邊,壓低了聲音講。
如此你一來,我一往。
夜離突然發現畫面好詭異。
夜黑風高,兩個大男人蹲在牆角前面,一直交頭接耳說著悄悄話。
汗。
這場面。
夜離被自己窘到了。
正欲起身站起,身邊男人驟然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她一怔,便頓住了身子。
牆角邊上傳來非常細微的聲響。
正是方才鳳影墨所指的那簇枯草後面。
兩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地方。
枯草在動。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再次齊齊回看過去。
緊接著,就有細細的耳朵露出來。
再接著就是毛茸茸的小腦袋。
是老鼠。
眼見著老鼠要從那一團枯草後面跑出來的時候,夜離驟然伸手上前,作勢要將其擒住。
誰知,邊上男人出手更快。
只不過,他不是擒老鼠,而是擒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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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在她幾乎就要抓住那隻老鼠的時候,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於是乎,那隻老鼠就在兩人兩手緊握的瞬間,自兩人的眼皮底下跑過,頃刻就不見了蹤影。
夜離愕然轉眸,看向身邊男人,不意他會突然有此舉措,也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做。
果然是來搞破壞的嗎?
似是了然她的心思,男人側首,傾到她耳邊,「你怎麼可以就這樣徒手去抓老鼠?虧你還是懂醫的,老鼠自身,特別是牙齒本就帶著多種病毒,還有,若是老鼠身上被做了其他手腳呢?」
夜離一怔,男人將她的手放開。
原來是這個原因。
的確,他說得沒錯,確實存在著這些潛在的危險。
她也是一時心中急切沒想太多。
還是他思慮周全。
手背上他大掌落下的溫度似乎還在,夜離抿了抿唇,為今天第三次誤會他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那現在怎麼辦?」
老鼠已經早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沒事,繼續等,又不可能只有一隻。」
男人神色悠閒地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囊,朝夜離晃了晃,「等會兒用這個。」
他的意思是等會兒擒的時候,不用手,直接用布囊。
夜離怔了怔,沒想到他竟然連裝老鼠的袋子都準備好了。
想想還真覺得慚愧。
腳,又酸又麻。
這樣一直蹲著也不是辦法。
可是如果不蹲,光線太暗,根本看不到。
見她輕輕揉著自己的小腿肚,男人回頭,環顧後院,驟然手臂一揚,一股強大的內力自他甩出的袍袖呼嘯而出,直直纏上不遠處大樹下的一個石凳。
石凳被捲起,盤旋離地。
他又猛地掌風一收。
石凳便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繩索而拉,以風馳電掣的速度來到他們的跟前,然後翩然落下,穩穩著地。
好霸氣厲害的武功!
石凳本是極重之物,被他如此輕鬆捲至面前不說,落地時,還如同一片樹葉,沒有帶起一絲聲響。
依舊用同樣的方法,他又捲了一個石凳過來。
「坐吧。」
起身,一撩袍角,他坐在其中一個石凳上,然後非常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自然得就像他們是多年的摯友。
夜離愣了愣,知道他是想要扶她。
的確,她也需要,一雙腳早已麻木不像自己的,若驟然起身,可能會摔跤。
可是,她還是沒有將手給他。
因為她覺得很奇怪。
本就是兩個互不對盤的人,忽然這樣,很奇怪,而且,她還是個女扮男裝的身份。
扶著石凳,她緩緩起身。
男人的手在半空中干晾了一會兒,見她已自己起身坐下,倒也不以為意,又很自然地將手收了回去。
雖然沒有蹲了,其實畫面還是很詭異。
這樣的夜,這樣的兩人,這樣的坐在石凳上,這樣的守在牆角前
忽然兩人都不說話。
夜靜得出奇,似乎只能聽到兩人輕淺的呼吸和一下一下的心跳聲。
一陣夜風拂過,帶起男人的袍角輕拍在她緊挨著他這邊的手臂上。
而她的髮絲飛舞,又輕刷在他挨著她這邊的肩。
就在夜離正想著找個什麼話題來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時,男人忽然道:「來了。」
然後便悄然起身,蹲下,輕輕抖開布囊。
夜離也連忙蹲了下去。
隨著「吱~」的一聲聲響,老鼠往外一跑的瞬間,男人手執布囊往前一罩一兜,就成功地將老鼠收入囊中。
意識到危險的老鼠想要從袋口跑出,邊上的夜離一急,連忙湊過去幫忙,而此時,男人也正眼疾手快地傾身束袋口。
於是,兩人的頭就這樣「砰」的一聲撞到了一塊兒。
夜離只覺得撞得眼前金星一冒,所幸男人已經穩穩地將袋口束好。
「沒事吧?」
見夜離吃痛地揉著自己的腦袋,男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沒,抓到了嗎?」雖然他的頭就像是練了鐵頭功一樣,她真的撞得不輕,可是,她更關心,老鼠抓到了沒有。
「抓到了。」
男人朝她揚了揚手中布囊,從布囊外面的動靜可以看到老鼠正在裡面掙扎亂竄。
夜離眸光一亮,起身站起:「走!」
然後便非常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面。
「去哪裡?」
男人起身。
「去我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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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經過兩人一番觀察研究,果然。
果然是老鼠的問題。
老鼠身上被噴灑了一種有續癮作用的藥水。
而此藥水無色、味道也極淡,基本不易察出。
可是,若吸毒者聞到此種氣味,後果就如同重新食了五石散一樣嚴重。
好一個沈妍雪。
她還真是低估了她。
還以為她如此驕縱蠻橫的性格,心機深沉不到哪裡去,就算再壞,也是能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卻沒想到她竟然也能困於陋室,害人於無形。
「現在怎樣處理?」她問鳳影墨。
其實,她是想試探試探他。
畢竟某人是他的紅顏知己,是他一直保護照顧之人。
她以為他會說,「交給我吧,我會去找沈妍雪談,會讓她停止這一切愚蠢行為,她一直都很聽我話的,只要我們給她一個機會。」
她真的這樣以為。
因
為他曾經說過,法不外乎人情,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通融的。
她甚至還有些糾結,若他真的這樣說,她是答應給她一個機會,還是不答應呢。
於她來講,她肯定是一個一百二十個不願。
可,她欠他人情,他救她在先,若他開口,她就很為難。
然而,男人的回答,徹底出乎了她的意料。
男人問她:「什麼怎樣處理?有鐵的證據在手,還不知道怎樣處理嗎?既然皇上讓這件案子由大理寺負責,你就將證據交給大理寺卿好了,接下來的事,就讓大理寺去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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