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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三兒又來到徐善良家。客氣之後，劉子芹給三兒泡了茶。徐善良先開口問：「確定買塑料廠了？」三兒點點頭。徐善良又說：「我跟你說三兒，買塑料廠肯定賺錢。」三兒抬頭看了徐善良一會兒，再問：「你不說利潤薄了嗎？人都說現在塑料不好做。」
「我沒說清楚吧？」徐善良說，「要麼你沒聽清楚。那是說前一段事了，外銷員利潤薄了，零賣的外銷員跑點利潤不夠開銷的，有人都不做了。像老李那樣的廠也沒什麼利潤，你想哪，紡車和鋼鋸條多慢哪？做的袋簡單，質量差，還不好看，就這樣老李還做呢。都說范陽家家戶戶辦塑料廠，都是這種塑料廠，要麼用手搖機印花，要麼用紡車切分，要麼用鋼鋸條封底，好點的搞個電容器，現在基本都倒了。人搞幾台破紡車都賺錢，你買的是機器，那速度就快了，封低質量好，印花也好看，什麼業務都可以接，除背心袋，廠裡沒背心袋制袋機。最重要的是，廠裡機器全，吹袋，制袋，印花的錢都你一個人賺，賺大錢。」
三兒點點頭。徐善良接著說：「賺不賺錢我給你舉個例子。九二年不是從廣東佬那裡騙了點料子嗎？不到四萬塊錢。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六，九七，四整年多，連本帶利管廠裡幾個人發工資養家。起先是三個人，後來加上朱虎子是四個人，朱虎子九三，九四年進的廠。那些年有機器做塑料袋，暴利，現在差了，那也賺大錢哪。」三兒頓悟：「狗日的皮猴子，他媽的也太黑了，這麼賺錢他還把廠給搞倒了。鄉里幹嘛要用他呀？」
「鄉里有責任，」徐善良搖搖頭，「主要責任在他。他媽的你弄吃弄喝的沒事，貪點也沒事，你把廠弄好哇。外銷員都不敢進廠門，人寧願跑遠路到范陽去進貨。哪來的生意做？清水這個地方不行，塑料行業沒展起來。不光清水鄉，整個老清水區都不行，就至公好些，有不少小廠，外銷員也多。至公以前有台吹袋機，那人賺了不少錢，早搬城裡去了。真要能把老清水區的這些外銷員都吸引過來，那生意做不完的；小廠倒了，生意更好。」
「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三兒下定決心，「善良你給我幹吧。」
徐善良懷疑地點點頭：「那你得快點。你要是不買，我就得找活幹。別到時候你這邊沒等到，我又沒找其他活，家裡日子怎麼過？」三兒擔心地問：「你準備找什麼活？」徐善良搖搖頭：「你快點，我等你幾天。」三兒認真地點點頭：「我盡快把廠買下來。」
徐善良把三兒送到門外，又叮囑三兒：「買廠盡快，有人想跟你搗亂。」三兒駐足給徐善良續了支煙：「你要是相信我，就等我消息。廠買下來之後，你給我當廠長。」
徐善良沒說謊，的確有人想跟三兒搗亂。皮猴子第二天上午又到鄉政府找到鄭如松，跟鄭如松說：「塑料廠是鄉里的財產，不能輕易地賣了。」鄭如松冷眼皮猴子問：「你還想到鄉政府示威呀？我告訴你，我沒工夫跟你鬧，你要是再鬧，我就要報警了。」
「不鬧了不鬧了。」皮猴子搖搖頭，「鄭書記，以前我不懂事，給你添麻煩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回我想跟你說實話。清水塑料廠要好好辦，肯定賺錢。
鄭如松覺得好笑：「我來清水好幾年了，你一直好好辦廠，錢呢？我就看到債了，還越來越多。」皮猴子尷尬地眨眨眼：「想賺錢容易呀，你給我本錢，我給你賺去。」鄭如松不屑地搖搖頭：「鄉里沒錢給你做本，有錢我就不賣廠了，鄉里也有貸款還不了。再說，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生產嗎？別以為鄉里人都是瞎子，你靠什麼過日子的？還把廠給你，我還給你錢做本，那不跟把羊送進狼嘴裡一樣嗎？它還出得來嗎？出來還是活的嗎？還給你。」皮猴子無奈地搖搖頭：「鄭書記要這樣說，那我就沒辦法了。不過我說的都是真話。」
「范陽塑料廠倒光了。」鄭如松笑笑，「還你說的是真話。」
皮猴子安靜地坐了好一會兒，又問：「鄉里準備出什麼價？」鄭如松歎了口氣：「至少得把你捅的窟窿填上吧？」皮猴子搖搖頭：「填不上吧？十萬以上呢。破土房子不值錢，但機器值錢哪。」鄭如松抬頭問：「機器值多少錢？」破猴子說：「買的時候是不貴，那時候是什麼錢哪？現在治起來不便宜。按原價賣，五六萬要了吧？那機器沒怎麼用過。」
「五六萬。」鄭如松算計著，「都十幾年了，你願意買嗎？」
皮猴子扯著臉皮笑著：「我要有五六萬，我還在這我坐著跟你磨牙？」鄭如松也笑：「我準備打包賣十二萬呢。你也可以買。」皮猴子愣住了：「十二萬哪？那有人買嗎？」鄭如松反問：「你不說不能賣嗎？」皮猴子洩了氣。鄭如松抬頜道：「買不起就回去吧。」
「我就這麼回去？」皮猴子冷笑一聲，「就這麼把我扔了？」
鄭如松冷眼問：「怎麼著？我還建個廠給你糟蹋？你現在捅的窟窿我還沒法補呢。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無理取鬧，我就叫老高把你抓起來，告你干擾公務，破壞鄉政府正常的辦公秩序。」皮猴子不服地扭過頭：「扣這麼多帽子幹嘛？我又不是嚇大的。」
鄭如松厭煩地拖過桌上的煙，抽出一支點上。皮猴子低頭抱手坐著，假裝輕鬆地搖晃著身體，一聲不吭。對峙了一會兒之後，鄭如松敲敲煙灰，翻眼看看皮猴子，伸手拖過桌上的電話機，拿起電話筒，按了幾個數字鍵。皮猴子緊張地看著。鄭如松不動聲色舉起話筒等了一會兒說：「老高吧？老吳找你也行。你帶人到鄉里來一趟，有人尋釁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