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小年夜飯的時候，秋子打來電話，說過年回不來了，她報了計算機班和德語班。秋子以為三兒會生氣，但三兒一點也不意外，秋子的電話只是證實了三兒的預測。秋子還說，她找胡院士了，胡院士說，國內建築設計理念落後，先在國外公司鍛煉鍛煉也好。
放下電話，來到餐桌邊，二嬸問三兒：「秋子電話吧？」三兒拿起筷子點點頭說。二嬸歎了口氣。老太太給三兒夾了點菜。三兒，笑笑說：「公司重視秋子，這是好事。」
二嬸不高興，跟小西說：「你畢業不給外國人幹活。」小西咬著筷子，翻眼看著二嬸不知道說什麼好。三兒問小西：「想去外企嗎？」小西搖搖頭：「我們學校好多人出國了。」二嬸就叫了起來：「出國呢，出國就別回來！」小西特別委屈：「媽，我沒說我要出國，我說別人出國了，外企都看不上。哪也不去，畢業回家呆著行吧？」二嬸翻了小西一眼。
「我就不出國。」小麗，「外國有什麼好似的，說話都聽不懂。」
三兒翻了小麗一眼，對小西說：「別聽媽的，想到哪就去哪。」小西搖搖頭：「金教授說了，出國給人洗盤子沒意思，叫我畢業考他的研究生。金教授就是從外國回來的。」
「千好萬好不如家好。」老太太說，「出國再好也是二等公民。」
剛吃過晚飯，紅姑跟孫麗就來了。紅姑見二嬸和老太太進廚房了，就在三兒身邊坐下來，輕聲問三兒：「叔在我有呢，我爸問你去不去。」三兒抽了口煙，點點頭。
紅姑和孫麗跟小西進了房間之後，三兒坐桌邊勻了好一會兒氣，之後才起身站起來，來到廚房。二嬸知道三兒的意思，跟三兒說：「去吧，一個人挺可憐的。」三兒扶著脖子咂了下嘴。二嬸又催道：「去就去了，早點回來洗澡睡覺，一天累到晚，一年累到頭。」
三兒出門沒走幾步，小麗拿著手電筒追上來，牽著三兒手，跟三兒往上村走。
天空中有煙花綻放，三兒歉意地說：「忘了買煙花了。」小麗說：「不要煙花。」
「過年怎麼不要煙花呢？」
「不想要。放了就沒了。」
不遠處傳來王啟玉的聲音：「三兒吧？」三兒笑道：「給我拜年哪？」王啟玉也笑：「狗日的，還給你拜年。過年還上哪去？」三兒掏出煙，藉著小麗的手電筒光亮，抽出一支遞給王啟玉：「到我伯家看看，你先坐會兒，我就回來。」王啟玉點頭道：「快去快回。」
蘇老大正和要志清坐客廳裡下象棋。三兒的到來讓林志清十分意外，舉著棋忘了落子。愛琴嬸迎上來說：「我說一會兒去看看呢。進來坐。」三兒在桌邊坐下來：「還要嬸看我，天要打雷了。」蘇老大給三兒遞過煙，愛琴嬸給小麗抓了瓜籽，小麗乖巧地靠三兒身邊，拿了顆瓜子，放嘴裡慢慢地嚼著。三兒點上煙。林志清終於安定了情況，落下棋子。
愛琴嬸又忙著泡茶去了，看氣氛不對，沒話找話說：「紅姑到你家去了吧？還在吃飯呢，麗就來了，過年在家裡都呆不住，到處飛。」小麗插話說：「打撲克牌去了。」
「你怎麼不打？」蘇老大問小麗。
「打跑得快，我不會打，不教我。」
蘇老大笑道：「打牌還要人教哇？看看不就會了嗎？」小麗搖頭笑笑。
抽了口煙，三兒扭頭看看一言不發的林志清問：「叔還好吧？」林志清點點頭。三兒吁了口氣，又說：「秋子剛才打電話了，說過年不回來。」林志意外地抬頭看著三兒。三兒解釋道：「公司忙，要趕什麼設計任務，請不了假。」林志清又點點頭，又低頭長考去了。
「在外面不容易。」蘇老大插話說，「蘇中也忙，幾年沒回來了。」
愛琴嬸端上茶，就勢問起秋子的情況，林志清和蘇老大聽得特別認真。
等愛琴嬸問完了，半個小時也過去了，三兒感覺像過了一個月一樣，特別漫長。小麗喝了口茶，提醒三兒說：「回去吧，三兒，王老疤子還等著呢。」三兒翻眼埋怨道：「你也叫王老疤子！沒大沒小的，叫王叔。」小麗笑道說：「又不是我叫的，他們都這麼叫。」
看時間差不多了，三兒對林志清說：「叔，要不還到我家吃去。」林志清搖搖頭：「在供銷社食堂吃，挺好的。」三兒猶豫了一下，又說：「那到我家過年去。」林志清還是搖頭：「我想出趟遠門。」三兒懷疑地問：「過年上哪去？」林志清說：「有點事，有點事。」
蘇老大擔心地看看林志清，又看看三兒，想插話，想想還是憋回去了。
三兒吸了口煙，心想，林大主任不會看秋子不回來，又有新想法了吧？
林志清不好意思回三兒家，甚至不好意思回徐莊。蘇老大叫林志清到到家裡過小年，林志清在高壩上坐了半天，快到天黑的時候才背著杯子晃過來，生怕碰到徐莊人。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旦有了隔閡，消除起來就難了，沒了信任的基礎。
從蘇老大家出來，三兒牽著小麗緩緩地往回走。小麗問三兒：「叔不來了嗎？」三兒咂嘴說：「不來就算了唄，還要老子求他。」小麗又問：「那秋子還回來嗎？」三兒說：「秋子不回來上哪去？這是她家。小麗，記著，等你長大了，不管走多遠，都要回家。」
「我才不走呢，跟你。」小麗說，「三兒你說秋子會出國嗎？」
「我都沒想到。」三兒歎氣道，「還是我們家小麗腦袋瓜靈。」
「靈吧？」小麗得意地笑了起來，「小時候還說我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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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填是傻子，」三兒也笑了，「六七歲還數不到一百，我拿鋼珠教你，十個一排，十個一排。你看你，數得那個費勁，一會兒就忘了，那時候怎麼那麼笨呢？」
「不是的。」小麗撒嬌說，「媽說我那是沒發脈，發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