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行營業所到半下午才關門歇業，童林也放假了。三兒開車送童林回家過小年。童林提醒三兒：「秋子像是跟林叔吵架了，秋子回家兩天了，就沒跟林叔說話，都不打照面。林叔回來吃飯，秋子就躲房間去了。」三兒苦笑一下，解釋道：「他們關係一直不好。」童林不解地問：「為什麼？」三兒想了想，又說：「秋子在我家呆久了，跟她爸生分了唄。」童林扭頭看了三兒說：「沒那麼簡單吧？前一段就挺好的。」
「不說這事了。」三兒心煩，「你爸，我那童叔說我了吧？」
「你還知道。」童林笑了，「我爸說你膽子太大了，在桐子路買地了，還買房子。我爸說買地跟他有關，別到時候虧了就對不起二嬸了。三兒你別聽我爸的。我爸現在膽特別小，他說是老先生教他的。其實我覺得老先生沒那麼保守，挺銳進的。
「老先生看人說話。你爸是官場上人，我是平頭老百姓。」
童林又扭頭看看三兒：「三兒別那麼說。人都一樣，當官的也是老百姓，工作不同，不是當官了就高人一等。你差嗎？我覺得你比他們強，人品也好。」三兒不屑地笑笑。童林又說：「別那麼笑，太成熟，不像年輕人。」三兒問：「成熟嗎？」童林扭頭看著車窗外飛逝的風景，心思沉重地說：「在家的時候，我爸我媽當我是孩子，什麼事都不讓我管，其實我還大你一歲。跟你比，我太幸福了，幸福得沒邊了。」
「不說這事了，沒勁。明天上午十點半，我到路口接你。」
三兒把童林和送給童林的魚丟在路口就走了。童林悵然地看著皮卡車消失在老街的轉彎處。林志清讓三兒認識了自己的身份。三兒想，童林跟秋子一樣，和自己不是一類人，早該離他們遠點，免得人說自己趨炎附勢，要活得有人樣，還得靠自己。
聽到童林的喊叫聲，高姨匆忙趕出院門到街口幫童林把裝魚的蛇皮袋抬回家。走了幾步之後，高姨才想起來問：「三兒呢？」童林說：「車開不進來，回去了。」高姨埋怨道：「那麼忙哪？才幾步路哇？都不進門。」童林沒好氣地說：「覺都睡不了。」
回家後，童林把三兒和秋子的事跟父母說了。沉吟良久，童新華跟童林說：「開春從二嬸家搬出來吧？」童林點點頭。高姨不安地問：「那行嗎？二嬸對童林那麼好，吃著喝著還帶著。」童新華說：「所以得搬出來呀老在人家吃喝，還不收錢，不好意思。」
童志輝推車進了院子，大家扭頭看著。停好車後，童志輝興高采烈地說：「剛才碰到三兒了。送童林回來吧？」童新華沒好氣地叫道：「大過年的，跑哪去了？」童志輝無奈地笑著進了門，給童林使了個眼色，先進了自己房間。童新華皺起眉頭。
磨蹭了好一會兒，童林佯進童志輝房間。童志輝示意童林把關掩上，急切地問：「三兒那車什麼時候閒哪？」童林靠桌邊說：「他就沒閒的時候。」
「過年總沒事吧？過年找他去。有證沒車開，嘖。」
「別找三兒麻煩了，三兒真挺忙的，還磨不開面子。」
「就那麼護著他？」童志輝問，「童林，喜歡三兒吧？」
「哥你胡說什麼呀？」童林臉紅了，「不跟你說了。」
童林志輝笑了：「喜歡就喜歡唄。」童林已經走到門口，回頭翻了童志輝一眼。
三兒把車開到振興路，買了點上檔次的糕點瓜子，之後又把車開到了土菜館。小黃正在門口掃地，見三兒下車，有點奇怪，問三兒：「過年還來幹嘛？」三兒笑著走進飯店：「來檢查工作。嗯，這小女孩不錯，不知道誰家有福氣，娶去當兒媳婦。黎明雞起，打掃亭院。以後得早上起來掃，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死三兒，」小黃白了一眼三兒的後背，「秋子要走了還那麼開心。」
胡小月拿著蒜頭從後院進來，一邊剝一邊問三兒：「到這兒年哪？」三兒點點頭：「來陪姐過年不行哪？剝幹嘛呀，拍不就行了嗎？」胡小月鄙視地笑笑，隨三兒進了後院：「有人點了燒子雞，要剝。」三兒打開水龍頭：「晚上還有人定年夜飯哪？」
「冷水不行，」胡小月趕緊往廚房走，「我倒熱水去。」
「就靠過年做點生意了。」方師傅站廚房門口說，「不說經濟不好嗎？包間還定完了。城裡是有錢，年飯不在家裡做，在飯店吃。一家人坐家裡吃多好哇？」
「把嬸接來就好了。」三兒說，「過年還把你們分開了。」
「來不了，方成對像在家過小年。清水的臭習慣。」
「叔要做爬灰佬了。」三兒接過胡小月遞過來的臉盆。
「沒正經！」胡小月打了三兒一下，「有這麼說的嗎？」
「清水是這麼說。」方師傅笑了，「怎麼這麼說呢？」
洗完手，三兒跟胡小月又回到前廳坐了下來。胡小月一邊剝蒜，一邊問三兒：「來有什麼事吧？」三兒點了支煙，咂嘴說：「想姐了唄，來看看。」胡小月知道三兒心裡不舒服，但說的不一定不是真話，還是嗔怪三兒：「就知道貧嘴。心裡不好受吧？」
「怎麼還勞駕老闆娘剝蒜哪？玲子回家了？」
「回家了，說她想家，要陪父母過年。」
「這孩子懶拖拖的，過年來了得給她立規矩了。」
「誰是你孩子？不要臉。她比你大月份。」
「我是喜歡做長輩。怎麼喜歡做長輩呢？不好。」
「過年也不回家，跑這兒來呆
著，二嬸不罵你才怪。」
「家裡氣氛不好。」三兒歎口氣，扭頭看著門外。
「三兒，別管你林叔，秋子對你好就行。」
一支煙抽完之後，三兒站了起來，跺跺發酸的腳說：「姐我走了。」胡小月跟著站起來，叮囑三兒：「開車慢點。好不容易閒一天，多休息會兒。」三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