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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8章 震懾(下) 文 / 沈芳好

    168震懾(下)

    跪在地上的小六子,猛的抬頭瞪向了玉華,連身形都跟著往前動了動,那一雙略微深陷的濃黑美目中,竟然一下射出如野狼崽子一樣的凶狠光芒。

    玉華幾乎是本能的向後仰了仰身子,不過她身旁坐著的李紀馬上出聲冷冷叫了一聲:「小六子!」

    小六子的身子頓時一僵,他轉頭看向李紀,須臾間,臉上的凶悍之色便褪了個乾淨,而後眼中便頓時溢滿了淚水,他嘴巴翕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也不再磕頭求饒,只安靜的垂頭跪在廳堂正中。

    室內靜默了片刻後,李紀沉聲說道:「你,退下吧!」

    小六子也沒再做任何掙扎,只低低應了一聲,又極為鄭重的衝著李紀的方向叩了一個頭後,便起身垂著頭退出去了。

    待房內只剩他兩人時,李紀扭頭看向玉華,臉色平靜,似乎在等她解釋,玉華見他這樣,卻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她剛才的所作所為本都是故意而為之的,李紀若是著惱了,也很正常,但現在看他對著自己仍是心平氣和的,玉華猜想他恐怕也多少明白了點自己的意思,於是開口問道:

    「郡公爺,您如今是否也覺得,小六子並不適合貼身伺候在您身邊了?」

    李紀遲滯了一下,才默默的點了點頭,玉華見他承認了,才繼續緩緩說道:

    「其實,剛才小六子最後會對我無禮並不奇怪,我說出那樣的話,他又怎麼會不生氣呢,可若小六子是自小賣身為奴的,他心中再怎麼憤恨,臉上也不會輕易就表現出來,就像之前的阿秋,她對我雖絲毫談不上什麼忠心,但卻輕易不會做出加害主子的事情,那是因為他們自小受過嚴苛的訓練,早已經養成了敬畏主子的習慣,可小六子不同,他雖忠心於您,並不是因為您是他的主子,而是因為他打心裡認為您值得他忠心,至於別人」

    玉華說到這裡先頓了一頓,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不過李紀也已經聽明白了,顯然若是想要小六子真心效忠崔五娘,並不是讓他嘴上叫一聲夫人就能實現的。

    「而且小六子幼時跟在自家大人身邊四處行商,本就是個有見識的,後來又被回鶻人虜獲折磨過,更是變的敏感多思,這些,本不是什麼缺陷,可若是做為一個貼身伺候的下人來說,卻也並不是什麼好事,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擅作主張,您看,阿蠻心裡懼怕您,但無論她對您有任何想法,卻一定會先向我稟告的,因為她並沒有小六子那樣的決斷和膽量。其實,若是今日郡公爺您仍在邊疆行軍,小六子的確是個很好的隨從,就像您說的,若是有需要為您擋刀的時候,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可如今在這新昌坊裡,您我本是這樣尬尷複雜的情形,四周又有永嘉坊、宮裡等各處埋下的暗釘,有些話您又沒法和他都說清楚了,以小六子這樣的性子,實在不宜再留在府裡了」

    講到最後,玉華抬眼看著李紀,慢慢說道:「他本非奴才之命,在您心裡也並沒把他當做奴才看待,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放他出去好好磨練一下呢。」

    玉華說完這些後突然有些緊張,一雙大眼小心的察看著李紀的臉色,不知道李紀會不會責怪她逾矩,畢竟小六子和那茯苓不同,李紀如今待自己看著頗為坦誠,但他還從來沒有和自己談論過他外院那幫子奇形怪狀的手下呢。

    誰知李紀看著她緊張的樣子,突然嗤的一笑,長臂一伸,便拍了拍她的腦袋,玉華原來一本正經的觀察著李紀的反應,這一拍之下,頓時有些傻了。

    李紀見她這樣,臉上笑意越發明顯,他邊起身邊對玉華說道:「小六子的事情我已經有數了,還有茯苓,我原來有個老部署,於戰事中斷了一隻手臂,性子最是沉悶老實,除了務農,什麼都不喜歡,連給他官做也不願意,我現在讓他幫我管著城外一個莊子,不過這人只會埋頭幹活,反過來倒常常被莊子裡的人欺負,我派人去管過幾次也不見效,他自己雖不在意,兄弟們看著實在氣悶,我想著將茯苓許給他,倒是正好。」

    玉華一聽之下,臉上表情越發有些迷茫起來,上次在將茯苓移去跨院之前,她就聽李紀說過願意放茯苓出去嫁人的話,但她並沒真的放在心上,只當那是他為了留茯苓在府裡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他這次竟真的要安排茯苓嫁給自己的屬下,玉華雖知道李紀這人行事有些異於常人,但想他從小貴為親王之子,又對女人頗為嚴苛,於女子貞操這樣的事情上應該是頗為在意的,誰知他竟這樣滿不在乎。

    還沒等玉華想明白呢,李紀已經出去了,他走出內院大門時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褪去,其實他剛才一看到小六子對五娘的態度,便已經下定了要送他出去的決心,後面再看到崔五娘一本正經的替自己逐條分析的時候,心裡卻莫名的愉悅了起來。

    不過她說的確實有理,以新昌坊如今的情形,跟在自己身邊能隨意在內院出入的人,其小心謹慎,確實比忠心還更要緊些,剛才五娘說起淨身一事來,倒叫他有了個主意,自己過兩日正好要去趟宮裡看望皇伯父與三哥,乾脆就問他們要個合適的小內監,倒是最合適的。

    李紀拿定了主意便立馬將事情佈置了下去,明日顧氏便要到訪,到時候自然要讓她放心。

    當劉臘幾個聽了李紀對茯苓與小六子的安排,卻都有些愣了,都有些驚異與對茯苓的寬容和對小六子的嚴苛,不過鑒於李紀於此事上的格外重視,幾人都沒敢提出異議。

    這日後半響,在內院與外院,茯苓與小六子兩人都分別受了二十下杖刑,內院裡,吳家的作為內院管事,召集了所有丫鬟婆子觀刑,那茯苓早被放倒在春凳上,褪去了下衫,板子一聲聲打在皮肉上的聲響,聽的人心中直髮緊。

    那茯苓受刑前便得了吳家嫂子的囑咐,讓她等下切記要放鬆

    松皮肉,不要一味的緊張抵抗,兩個行刑的婆子已經得了吩咐,只會打的響動大,力道輕的,她越放鬆,就越容易打出血來,但反而不容易留下傷病。茯苓連忙應下了,她知道若是沒有主子的吩咐,這吳家嫂子也不敢貿然向自己賣這個好的。

    待打到十來下的時候,茯苓的臀肉上已經是見血了,婆子們特意沒有堵她的嘴,她也沒有故意忍著的意思,每挨一下,便淒厲的叫上一聲,那周圍觀刑的下人,個個都垂首而立不忍直視,但是那拍打皮肉聲與慘叫聲卻是直往人耳朵裡鑽,玉華這邊帶過的永嘉坊和宮裡的下人還好些,多少都見過類似的責罰場面,而新昌坊這邊的小丫鬟們卻是個個嚇的瑟瑟發抖、臉色慘白,有膽子小的,已經幾次腳軟坐在地上,又被人拉起了,萱草與瑤草等人原本從外院進了內院還十分喜歡,此時也生出了幾分悔意來,她們這些人,自從進了新昌坊便管的鬆散,雖然夫人官家後嚴格了許多,可哪裡看到過這樣駭人的事情。

    李紀之所以如此處置,一是為了懲戒茯苓,二也是怕這新昌坊原來的下人中,還留著一些曾得過茯苓關照的人,這一頓板子下來,茯苓在新昌坊內院便再也沒任何臉面了。

    而外院裡,那小六子結結實實挨了二十板子,卻是一聲也未吭,不過等板子打完了,幾日沒有好好進食的小六子便徹底暈厥了過去,但是等他一病好了,一天也沒多留,馬上就被送到了李紀名義上所統管的驍騎營中去了。

    而那茯苓是什麼時候被送走的,卻沒多少人知道,只聽說她好像被直接放逐到了城外十分偏僻的莊子上去了。

    之後不久,這新昌坊裡便隱約傳出了話來,說那茯苓與小六子,都因為是對郡公夫人不恭,惹怒了郡公爺,這才受到如此重罰的,一時間玉華再管理內院庶務的時候,便徹底是令行禁止,極少受到任何阻礙了。

    且說茯苓與小六子受刑後的第二日,永嘉坊的郡公夫人顧氏便第一次到了新昌坊拜訪,李紀在內院侯著與顧氏見了一面後便出去,只留她們母女二人說體己話。

    玉華雖然說名義上是病了,自然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躺在內室的床上等著顧氏進來,而是在北房廳堂裡請顧氏上坐了,命人端出精心準備的點心及時令瓜果奉上,而那顧氏,今日卻一改往日裡慈愛平和的態度,嘴裡雖說著關切問候的話,臉上卻始終帶著一絲冷意。

    玉華大概猜出了顧氏的意圖,心裡警惕,臉上卻做出了有些心虛不安的樣子。

    果然坐了沒多長時間,那顧氏便說道:「五娘你還病著呢,就別在這裡端坐著了,咱們母女間又不用客氣,只管進屋子裡在榻上歪著說話吧,你也好省些力氣。」

    玉華知道她這是有話要和自己說,連忙遵命將顧氏扶著進了正房外室裡,兩人一起在榻上坐了,又將其他人都遣開了,只留了饒嬤嬤和阿生兩個在跟前伺候。

    一等房裡沒了閒雜人,顧氏便突然沉下臉來,輕喝了一聲:「五娘,你可知錯?」。

    玉華一聽,連忙從榻上起身,垂首跪在了顧氏面前,語帶不安的說道:「母親息怒,五娘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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