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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八章 各施造化 第六節 文 / 不爭而勝

    再說那苦海一路朝天龍幫趕去,行至鬧市時,見一個瘦弱的小乞丐,叼了根蒿草桿子,見人便伸手要錢。路旁一名賣活雞的攤販見久沒生意,急得瞎嚷嚷道:「快來勒!有錢的沒錢的,有娘的沒糧的,只要買了我的雞,回家便能下金蛋蛋勒!蛋能孵雞,雞能生蛋。週而復始,財源滾滾勒!」

    那閒逛的小乞丐聽見叫喚,走過去伸手道:「賣雞的,瞧你生意興隆,多少給點。」那攤販唬道:「去去去,你小子騙吃騙喝專揀軟的捏,當我柿子吶!」小乞丐啐道:「我騙爹騙娘騙孫子,幾時騙過龜兒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有求人的時候,你就不怕惹惱了我這齊天大聖,沒處討活路去?」

    攤販回罵道:「你這有爹生沒娘養的小畜生,自己有手有腳不去幹活,成天四處打秋風,跟個瘟神似的。老子便是有吃的,拿去餵狗也不給你。哼!」

    小乞丐吃了罵,心頭老大不快,「呸」地啐了口唾沫,甩嘴道:「你這軟蛋不就是靠婊子養的嗎?拽什麼拽。還是趕緊回家看好你老婆,免得又被那家腥偷的貓叼了去。」他說完一腳踹翻雞籠,跟著混進人群沒了影子。

    雞籠一翻,那滿籠的雞就像炸開了鍋,一時間雞毛滿天飛,搞得攤販手忙腳亂,不由氣急敗壞道:「小畜生,老子早晚收拾了你。」

    苦海搖頭歎道:「好調皮的孩子。」言訖,正欲往城南走,卻見一輛高大華麗的馬車飛馳而來,驚得路人紛紛躲閃。馬路中央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手提著幾包藥,一手捧著書卷苦讀,對飛馳而來的馬車,竟是置若罔聞。苦海見狀,不由分說一個箭步衝過去,抱住少年便往路旁躲去。

    馬車擦身而過,這少年才幡然醒悟,驚叫道:「好險。」苦海見少年穿著一條補丁甚多,但卻十分乾淨的長衫,身體略顯單薄,但儀表端莊,目不斜視,不由心生喜愛,遂道:「勤奮固然可嘉,但不分場合卻是不該。」

    少年聞言,忙合上書卷,打了個稽首道:「晚生寇准,多些禪師相救。」苦海扶住寇准,詢問道:「不知小檀樾在看何典籍,以至於如此廢寢忘食?」寇准攤開手中書卷道:「是孔聖人的《論語》。」

    苦海頷首道:「小檀樾年紀輕輕,就胸懷大志,實在難能可貴。可讀書固然重要,卻不能不顧及性命。往後穿街過巷,還望小檀樾多加小心,勿要太過專迷。」寇准感激道:「禪師所言極是,晚生謹記在心。」

    那馬車不知幾時停了下來,只聽一個渾厚的聲音,懶洋洋地道:「我說是誰那麼好管閒事,原來是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苦海大師啊!賢弟一心想拯救世人,怎麼就不想想如何救救自己呢?」

    苦海扭頭一看,只見馬車上儼然站著錦袍華服的熊天霸。再看那馬車,竟是由六匹高頭大馬拉著,車頂盤有條金龍,張牙舞爪十分醒目。車轅兩側用金條鑲成花邊,上綴珍珠翡翠,韁繩乃用上等鹿皮製成,走梁整條銀造,就連車簾也是上等蜀繡編織,可謂窮極奢華。

    「阿彌陀佛!自古君臣有別,天子駕六,王侯駕四,士大夫駕二,庶民駕一。可大哥卻坐著六駕龍輦招搖過市,就不怕惹來僭越之罪嗎?」苦海大感疑惑,遂張口問道。

    熊天霸聞言一陣狂笑,用藐視的目光一掃苦海,傲然道:「武林盟主便是武林皇帝,當今聖上特許本座駕六,你是不是很羨慕?嘿嘿!如果你想感受下龍輦的滋味,不妨上來坐坐,大哥這點面子還是會給你的。」

    寇准看不下去,上前批評道:「這位先生舉止乖張,言語輕狂,勢必導致禮崩樂壞,民怨沸騰。」熊天霸勃然大怒,咆哮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指責本座不是?」說著突然探出右爪,便要立斃寇准。

    苦海眼疾手快,搶身護住寇准,跟著一卷僧袍,便化去了熊天霸的殺招,跟著立掌道:「大哥好意,小弟心領了。只是小弟尚有一事,還請大哥行個方便。」

    熊天霸陰沉著臉,冷冷道:「龍虎大會上的蒙面僧,果然是賢弟。哼!以你如今的功力,已能和本座分庭抗禮,還有什麼事情用得著求我呢?」

    苦海道:「大哥如今已是功成名就,富甲四海,更有美人相伴,帝王賞識,可謂武林近百年來的第一人。如此功德,貧僧縱修百世枯禪也未必可及,大哥該知足了。」他說著歎了口氣,又道:「江寒玉不過一個婦人,雖薄有幾分姿色,但比起尊夫人卻相去甚遠,還望大哥能夠撒手,放她離去吧!」

    熊天霸一陣奸笑,得意道:「原來賢弟是為了心上人來求情的。哎呀!可是你已出家當了和尚,難道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有道是得亦空,失亦空,你又何必執著於此呢?」

    苦海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豈敢有非分之想。只因玉兒性格剛烈,向來不願屈從於人,大哥應該十分清楚。誰要是想逼迫於她,勢必會招來激烈的反抗和報復。還望大哥看在你我兄弟一場的份上,放過她吧!」

    「放過她?哼!你明知道玉兒是本座的,卻橫刀奪愛,你我還有兄弟情分嗎?」熊天霸一想起往事,不由怒火中燒,冷哼道。尤夢盈掀開幔簾,嗔責道:「大庭廣眾之下,你倆竟為個女子爭執不休,成何體統?」

    苦海忙施禮道:「原來嫂夫人也在,貧僧這廂有禮了。只是貧僧尚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嫂夫人能行個方便,規勸大哥放過玉兒,如此也不失為功德一件。」

    尤夢盈輕笑道:「喲!瞧叔叔說的,咱們一家人何必如此見外。三日之後,我和江宮主將在『萬花樓』參加花魁會,屆時叔叔如有興趣,不妨前來參觀,興許就能抱得美人歸呢!」

    熊天霸訕笑道:「本座會給你預留位子,歡迎屆時光臨。」說著嘿嘿一笑,忽然低聲道:「如果賢弟想來敝幫找人,本座也隨時歡迎。」言訖,熊天霸由懷中拿出疊銀票,遞給苦海道:「賢弟一生清貧,沒享過什麼榮華富貴,做大哥的如今發達了,也不能坐視不理。這些銀票你且拿去,或許在有生之年,還能享享清福。」

    苦海心知勸說不動,只得暗歎了一口氣,隨即搖首道:「大哥有金銀無數,何不拿去接濟貧苦。貧僧雖說也是**凡胎,但有青菜白飯,便能解決飢渴,就不勞大哥操心了。」

    「賢弟視金銀如糞土,氣節固然可嘉。但天下芸芸眾生,卻是為利而來,為利而往。又豈是你隻言片語,就能改變得了的。你若不信,就看清楚。」熊天霸瞇著眼睛冷冷說完,突然將手中銀票撒了出去,跟著拂袖一揮,那銀票便像雪片般四處紛飛起來。

    馬車重新開動,熊天霸邊撒銀票邊得意地高喊道:「天降財帛,都來搶啊!」那狂妄自得之色,溢於言表。周圍百姓見狀,紛紛爭先恐後地搶奪起來。整條街頓時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馬車漸漸遠去,苦海耳邊傳來熊天霸狂傲的聲音道:「這就是你想要渡化的芸芸眾生,看看他們的嘴臉吧!道理畢竟硬不過銀子,臉皮又豈能比得過肚皮。你還是省省心,回廟裡唸經去吧!」

    看著周圍瘋搶的百姓,誰都惟恐自己拿不到銀票,時而爭吵扭打起來。苦海深感悲哀,不由低宣了一聲佛號。一張銀票在哄搶中飛到了寇准眼前,寇准伸手接住,轉而遞給苦海道:「禪師,您是個好人。怎奈世態炎涼,並非所有人都有向道之心。這張銀票雖說不多,但也可解禪師數月困頓,您就收起來吧!」

    苦海好奇道:「你為何不自己留著?」寇准毅然道:「讀書人再窮也得有骨氣,寇准即便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自不會為了這點銀兩,而輕賤了自己。」

    「小檀樾人品高潔,見識非凡,早晚必成大氣。這張銀票你就拿去買些書卷吧!記住,不是為你自己,而是為了興邦安國而讀書。」苦海見寇准如此有氣節,十分欣慰地道。

    那賣雞的攤販見天上真掉下了銀票,喜得丟掉捉到的雞,扯過雞籠便來搶銀票。便在這時,一個叫化子突然竄到苦海兩人跟前,一把奪過銀票,大叫道:「嘿!難道銀子還燙手不成,你們不要我要。」苦海覺得此人有些面熟,於是詢問道:「這位施主貧僧好像在哪裡見過?」那叫花子抬首看了看苦海,忽然面色一白,竟轉身就逃。

    苦海大感蹊蹺,一個箭步趕上去,拉住那叫花子道:「施主有話可以慢慢說,何必見了貧僧便走。」那叫花子見逃不了,忽然「噗通」跪倒在苦海面前,連聲央求道:「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小的一條生路吧!八年前你廢了小的……我已淪落到這步田地,再也無力做壞事了,您難道還不肯放過小的嗎?」

    聽到聲音有些熟悉,苦海蹲下身子,仔細端詳起眼前的叫花子,不由吃驚道:「施主莫非是溫州那個鐵拳?」那叫花子見身份曝露,只得頷首央求道:「小的已得到應有的懲罰,求大師網開一面,不要再為難小的了。這,這銀票我也不要了,您拿回去吧!」

    鐵拳把銀票塞給苦海,便想起身離去。苦海見其落魄如此,心中感慨萬千,於是又將銀票塞了回去,滿含歉疚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想不到貧僧一時妄為,卻害了施主一生。這銀票你且拿去,也好某個出路。」

    「出路?呵呵!一個廢人叫花子,能有什麼出路?」鐵拳苦笑著說完,便接過銀票匆匆而去。

    苦海看著其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師父啊!您老人家說的不錯,這是非對錯,往往需要時日來驗證。弟子一時犯嗔,卻害得鐵施主半生淒苦,罪莫大焉。」

    「天下間比他可憐的人多的是,有什麼好歎息的。」一個稚嫩而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苦海扭頭一看,見是那古靈精怪的小乞丐。瞧他髒兮兮的小臉上,閃爍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鼻頭下掛著兩條鼻涕龍,薄薄的嘴唇裂開來,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就那麼似笑非笑地看著苦海,竟是一臉的促狹。

    苦海好奇道:「小檀樾若想要銀子,貧僧卻是沒有了。」小乞丐抹掉鼻涕,嗤牙裂嘴道:「那銀票本來就該給我的,你卻給了個沒出息的傢伙,這不是分明欺負俺人小嘛!」

    寇准皺眉道:「這位小兄弟說話好不客氣,禪師將銀票給誰,是禪師的自由,你怎麼責怪起禪師來了。」小乞丐冷哼道:「虧你還是讀書人,連童叟無欺,尊老愛幼的道理都不懂。別以為俺小就好欺負,沒得還把銀票搶回來,給你們瞧瞧。」

    苦海覺得這小乞丐雖然頑劣,但還有些聰明,於是問道:「那銀票雖能保你月餘不餓,卻保不了你一生一世。你難到不想出人投地,有更大的出息嗎?」小乞丐雙手一攤,頗為無奈地道:「我一個小要飯的,只知道眼前有利可圖,那還管得了將來是否出息啊!」

    「如果你願聽貧僧一言,將來或許有出息,也未可知。」苦海微笑道。小乞丐又抹了把鼻涕,因問道:「怎麼說?」苦海指著寇准說道:「你今後只要跟著這位寇准哥哥學習,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小乞丐斜眼瞧了瞧寇准,擠兌道:「嘖嘖!跟他學?不就是個站著拉尿的主嗎?怎麼著!把位比俺高,就一定有出息了?我呸!也不撒泡屎照照,自己啥模樣。等俺將來長大了,沒準誰添誰的腳丫子呢!」小乞丐罵完,背負雙手,逕自大搖大擺而去,直把苦海和寇准晾在了原地。

    須臾,苦海才歎了口氣,朝寇准施禮道:「實在抱歉,讓小檀樾跟著受辱了。」寇准忙還禮道:「禪師言重了。晚生今日得蒙您相救,又行賜教,已經是獲益匪淺了。」苦海奇怪道:「貧僧幾時賜教過小檀樾了?」

    寇准笑道:「就在適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當中,晚生已是獲益良多。」苦海拍著寇准肩膀,欣慰地道:「小檀樾不但志氣可嘉,更有清明之心,將來必成國之棟樑。」

    寇准謙虛道:「禪師過譽了,晚生不過是心有所感罷了。」他說著忽然施禮作別道:「家中老母臥病在床,尚等著晚生買藥回去。禪師如有空閒,可到松石胡同小坐,晚生尚有諸多事項請教,還望禪師不吝賜教。」

    苦海頷首道:「小檀樾既有此心,貧僧自當登門造訪。」兩人於是互道珍重,作別而去。苦海已經見過熊天霸,一時也沒處理會,只得先行折回歸元劍派,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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