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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章 春風得意 第三節 文 / 不爭而勝

    「難道這女人另有所圖?且問清楚再說。」熊天霸眼珠子轉得兩圈,便試探道:「馮道為相幾朝,勢力非同尋常,豈是說倒就倒得了的,夫人怕是說笑了吧!」

    尤夢盈冷笑道:「嘖嘖嘖!看來將軍在韓通處下的力氣還不夠,對大勢所趨竟是一無所知。」熊天霸聞言面色微變,尤夢盈看在眼裡,於是安撫道:「將軍不必緊張,你和這位韓副指揮使的勾當,馮道老兒並不知道。」

    熊天霸毫不做作道:「夫人大義,在下感激不盡。」尤夢盈頷首道:「自從你受命謀刺王審琦之後,趙匡胤石守信等將領就聯名上書彈劾馮道,雙方已勢成水火。馮道幾個同黨見趙匡胤掌管禁軍,已經做大,便紛紛倒戈相向,甚至落井下石。如今馮道已是眾叛親離,岌岌可危了。」

    「朝中竟已發生此等變故,我卻還渾渾噩噩。只怕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被人查出我與馮道有染,必然遭到株連,連這份基業也將毀於一旦。」熊天霸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但表面卻平靜如水道:「那依夫人的意思?」

    尤夢盈微笑道:「將軍是個聰明人,若再不審時度勢,改弦更張,獲取信任,豈非作繭自縛?」

    熊天霸眼珠子一轉,突然笑道:「夫人這般作為,倒是幫了在下大忙,卻不知所圖那般?」尤夢盈伸手理了理熊天霸的衣領,眨著媚眼道:「夢盈只圖有個堅實的靠山。」熊天霸順勢捉著尤夢盈的柔荑,不懷好意道:「這麼說來,熊某豈非只攢不賠,要人財勢三得嘍?」

    尤夢盈輕輕掙脫雙手,悠然道:「能不能兼而得之,那得看將軍的本事了。」她說著由懷裡掏出張紙條遞給熊天霸道:「這件無價之寶萬不可落入官家手裡,將軍最好先下手為強。」尤夢盈踩著碎步走到門口,忽然又轉身道:「夢盈等著將軍的好消息。」她說完這才含笑姍姍而去。

    熊天霸盯著遠去的尤夢盈,不由暗讚道:「如此婀娜溫婉的外表下,卻包藏著一顆捉摸不透的心。這個女人不簡單,夠味道,老子喜歡。」他說著展開紙條一看,不由驚異道:「這不是『昊天鏡』嗎?」跟著又仔細看了看幾行小字,不由大喜過望,當即高聲道:「來人啊!」

    一名武士進門作揖道:「幫主有何吩咐?」熊天霸道:「你去把王懷志給我叫來,順便吩咐廚房準備些酒菜,直接送到這裡來。」那武士應了一聲,便即匆匆而去。

    不久,便見王懷志大汗淋淋地跑來,朝熊天霸抱拳道:「師父找弟子可有急事?這水弟子尚未挑滿百擔呢!」熊天霸端起茶杯招呼道:「懷志,你坐到師父身邊來,先喝口茶喘喘氣,為師有事跟你商量。」

    王懷志必恭必敬地坐了過去,端過茶杯一飲而盡,可心裡卻直犯嘀咕道:「師父今個怎麼了?又是罰挑水,又是請喫茶的。」他也不及多想,當下起身道:「師父有話吩咐便是,弟子年青力壯,幹這點活還累不壞。」

    熊天霸面帶慍色道:「你急吼吼的幹嘛?師父有話跟你說,先坐下來喝杯茶。」說話間,只見幾名侍從端著酒菜魚貫而入,頃刻便將偏廳圓桌鋪得滿滿當當。熊天霸看看酒菜齊備,於是對侍從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虎嘯堂。」說著便拉起王懷志來到偏廳就座。

    王懷志雖感詫異,卻也不客氣,當下給熊天霸斟滿了酒,舉杯道:「師父,弟子先乾為敬。」說著便一飲而盡。熊天霸嘿嘿一笑,吃下杯中酒後幽幽問道:「你想報仇嗎?」王懷志毅然道:「弟子兩年來苦心學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手刃馮道老兒。」

    熊天霸讚道:「好小子,有志氣,如此事情就好辦了。」王懷志聞言大喜,立刻跪拜道:「師父若能全我忠孝之名,弟子自當肝腦塗地,誓死追隨。」熊天霸將他扶起道:「你我師徒情深,焉能分得彼此。想當初皇上嫌你沒有證據,不肯治罪馮道。如今馮道失勢,無人庇佑。值此千載難逢之機,就看你想不想幹了?」

    王懷志信誓旦旦道:「大仇未報,豈能安身。」熊天霸頷首道:「那好,你給我聽仔細了。師父有個遠房表妹,十五年前被馮道老賊搶去做了侍妾。如今老賊玩膩了,卻想把她賣到青樓去當妓女,我這做表哥的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為求萬全,我讓她安心留在馮道身邊,權且做個內應。你如想親手殺了仇人,就得聽為師安排。」

    王懷志忿然道:「馮道老匹夫該當千刀萬剮,師父您就說吧!只要能夠報仇,拿弟子性命來換都成。」熊天霸正色道:「我要你裝扮成我表妹親人,前往相府投奔。進去後一切事宜聽她安排,唯獨此物,務必先行弄到手。」說著便將紙條遞了過去。

    「這是何物?」王懷志看著紙上所畫之物,大感困惑。熊天霸卻煞有其事道:「此物關係重大,是馮道意圖謀反的鐵證,我擔心這老兒投鼠忌器,毀了物證,所以希望你按圖索物,先把它弄到手。」

    王懷志沉吟道:「師父的意思是要我去偷此物?」熊天霸見徒弟一臉的不屑,心中頓生不快,於是道:「為師知道讓你行竊那是強人所難,所以只要你摸清路數,做個接應便了,行竊的另有其人。」王懷志這才寬心道:「原來師父另有安排,那弟子全力接應便是。」熊天霸滿意地舉起酒杯道:「來,咱爺倆先乾了此杯。」

    兩人吃喝得片刻,熊天霸又囑咐道:「馮道身邊有兩個高手,人稱『黑白無常』,武功自成一家,極難對付。你若面對二人,萬不可掉以輕心。」

    王懷志趁著酒酣,略顯擔憂道:「弟子擔心見到老賊後,會控制不住情緒,反誤了師父大事。」熊天霸沉聲道:「如果老賊那麼好殺,他早就一命嗚呼了。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任何時候都不要低估了敵人。」王懷志終於下定決心道:「成敗在此一舉,弟子自當恪盡職守。師父的大恩大德,弟子永世難忘。」

    熊天霸拍著王懷志的肩膀,笑道:「這才像本座的徒弟嘛!來,再喝它兩盅。」兩人說著又暢飲起來。

    話說這汴京城裡有個潑皮,三十好幾也沒娶親,整日裡游手好閒,無所事事。他家裡原本有些薄產,雖不算富足,但一日三餐倒也不成問題。誰知打他唯一的姐姐死後,這衰人便染上了賭癮,結果自然是弄得家徒四壁。

    此人沒啥大本事,但為了生存,卻也練就了一手絕活,那就是偷。傳言在郭威廢漢立周時,他曾經趁亂摸入皇宮,盜走了一隻九龍杯,從此便有了「御盜」的綽號,很是風光了一陣。奈何人有惡習,天不予財,到手的富貴卻叫他轉眼又輸了個精光。

    他以為是老天故意作弄,要他終生困頓,於是逢人便哭窮耍賴,只求討點甜頭。日子一長,人們反到把他的真名給忘了,只管直呼其為哭窮。他倒也不以為忤,反而自鳴得意地打出了「御盜」哭窮的名號。嘿!你還別說,這一來到還真有人尋他幫忙。不是張家少了隻雞要他偷回來,便是李家丟了雙鞋要他去尋覓。儘管都是些瑣碎的事情,他倒也能混口飯吃,不至於餓死街頭。

    哭窮人背無運,往往十賭九輸,奈何他偏偏是那不明白的人,卻是越輸越來勁。幾時餓了就四處打秋風,困了就在牛棚馬圈裡打盹,沒錢了便順手牽羊,好容易弄得三瓜兩子,這不,又到賭場裡廝混去了。

    「她娘的,給老子大,大,大……怎麼又是小,我說牛麻子,你這骰子邪門啊!老子要大它偏小,要小它偏大。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有什麼貓膩,在骰子裡灌了汞水?」一個衣衫破爛,尖嘴猴腮,骨瘦如柴的漢子輸了錢,便朝那坐莊的麻臉牛眼大漢嚷嚷起來。

    被叫做牛麻子的大漢立刻瞪眼回罵道:「我說哭窮,你這雷公嘴怎麼逮個屁就放啊!再瞎嚷嚷小心老子廢了你那爪子,叫你無處偷去。」

    哭窮歷來無賴慣了,竟不依不饒道:「嘿!怎麼著,只許你牛大麻子損人,就不許我哭爺爺說話了?這是哪家的道理,你且說說?」牛麻子氣得吹鬍子瞪眼道:「我看你小子欠揍。」說著掄起一根木棍,照哭窮劈頭打去。

    「不好了,牛麻子行兇了……」哭窮一邊鼠竄,一邊大吼大叫。

    「老子看你再叫,看你再叫。」牛麻子一棍打在哭窮屁股上,疼得他哀號道:「哎喲喂!牛麻子你還真打啊!老子不過調侃一下,你犯得著嗎?」牛麻子破口大罵道:「你她娘少在老子面前耍潑,沒錢就別來混,還不快滾。」

    哭窮捂著屁股逃到門口,轉身囔道:「牛大麻子,你少瞧不起人,等老子干票大的,再與你計較。」他出了賭館,不知幾時手中卻多了塊碎銀子,於是一邊掂著,一邊樂道:「挨一棍子卻得了實惠,還是你家哭爺爺合算。」

    哭窮轉過南門大街,上了得勝橋,正漫無目的地走著,眼前卻陡然一亮。只見一名年輕的行腳商人,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好似正在尋找落腳地。哭窮一打量那商人,便暗喜道:「這是個正主。」於是迎面走了過去,正好與對方撞了個滿懷。

    「唉喲!抱歉,抱歉,沒撞壞大老爺吧?」哭窮一邊賠不是,一邊拍打著對方的衣裳,竟是滿臉的愧疚。那商人見哭窮齷齪,忙推開他道:「忒煞討厭,走路也不看這點。」哭窮忙點頭哈腰道:「是小的不好,有眼無珠,衝撞了老爺。要是老爺嫌衣裳腌臢,小的可以幫你洗洗?」那商人厭煩道:「這人真是越窮越賤。」說著逕自去了。

    哭窮看著他遠去,方哈哈一笑,隨即躲到橋下,由懷裡摸出個皮袋子,輕輕一搖,裡面竟是嘩嘩的亂響。哭窮扯開繃口一看,袋中銅板加碎銀塊,竟有二十兩之多,差點沒把他嘴給樂歪了。

    「嘿嘿!先去李家菜館吃兩盅,再去氣氣那牛麻子。」哭窮揣好錢袋,正要離去,卻被人一把拿住道:「好個哭窮,又在幹這損人利己的勾當,現在人贓俱獲,還不跟我去官府自首。」

    哭窮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唬得魂飛天外,忙閉著眼睛直哆嗦道:「大爺神通廣大,這……這銀子只管拿去吃喝,便當是小人孝敬的。」來人只管抓著他威嚇道:「我看你小子是脊杖吃得不夠,且到官府再說。」

    「別啊!小的再也不敢了,還請大爺高抬貴手,姑且饒過小的一回。」哭窮說罷,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來人卻嘿嘿笑道:「似你這等小打小鬧,即便死了也沒處喊冤去。到頭來福沒享成,反落得野狗分屍,所求何來?」

    哭窮一聽話裡有話,於是翹首望去,只見來人身披黑斗篷,頭戴遮陽帽,長得是高大魁梧,一臉霸氣,尤其是那雙陰鷙的眼睛,好像要生吞了自己,心裡不由打了個突,顫巍巍道:「大爺但有吩咐,小的願效犬馬之勞。」

    來人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如此識趣,那咱們就借一步說話吧!」哭窮心想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且看他意欲何為,再做計較。」於是應承道:「大爺只管說,小的照做便是。」來人不再說話,領著哭窮來到一家僻靜的酒肆,要來兩角酒,一碟油爆花生,半斤醬牛肉,便道:「想你也餓了,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哭窮也算閱人無數,直覺告訴他來人非同尋常,心裡總覺坎坷不安,於是提心吊膽道:「大爺有話不妨直說,這般前倨後恭,卻比要了小人性命還難受。」

    來人盯著哭窮看得片刻,竟喟然一歎道:「看你這熊樣,也是個怕事的主,不說也罷。」哭窮夾了塊牛肉嚼在嘴裡,聞言撩起袖子咋呼道:「大爺既然找到小的,咋又不說了呢?這京城裡誰不知我哭窮的能耐?想當年老子深入禁苑,盜取漢室重寶,還不是易如反掌。只要大爺吩咐下來,便沒有小的辦不成的事。」

    來人面帶微笑,揶揄道:「我看你也是個見軟欺,見強怕,見到虎兒就趴下的主。原本有樁好買賣,想請你出手,代價是五根金條。可現在想想,只怕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誤了老子大事。」

    「五根金條?」哭窮驚得脫口而出,待反應過來,立刻又摀住嘴巴,左右看看沒人注意,這才低聲問道:「大爺只管吩咐,要小的弄何物?小的便是豁出身家性命,也要圖這一場富貴。」

    「我要你太歲頭上動土,可有難處?」來人由懷中掏出一根拇子粗細的金條,輕輕拋在桌上,只聽「吧嗒」地一聲,顯得很是沉重。哭窮貪婪地盯著那黃澄澄的金條道:「且看看真偽再說。」說著便伸手去掏金條,誰知來人一手按住金條道:「有沒有興趣,全憑閣下一句話。」

    哭窮最是見不得黃白之物,當即撓著亂髮道:「若這是訂金,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在所不惜。」來人知他心動,於是讓哭窮附耳過去,如此這般地交代了一番。豈料哭窮越聽面色越凝重,末了竟是搖著頭道:「誰不知這相府防範極嚴,能手又多。就算把命搭進去,恐怕也難以成事。您老還是另請高明吧!」

    來人不由分說,又掏出一根金條放在桌上道:「事成之後,另有三根奉上。」哭窮怦然心動,拿起一根金條咬了咬,又看著上面烙文讚道:「乖乖,居然還是前唐御府庫金。」說著又拿起另一根看了看,竟然一模一樣。

    「怎麼樣?做還是不做?」來人看著哭窮訕笑道。

    哭窮也曾經逍遙過,知道那富貴滋味迷人,於是屁顛屁顛地道:「做得,做得。」末了,又樂滋滋地哼道:「世人都說神仙好,唯有金銀忘不了。黃粱美夢若成真,哭窮也能做大佬……做大佬。嘻嘻!」

    來人見他如此戀財,放心不下道:「汝若敢生二心,官府必有脊杖伺候。」哭窮曾被杖脊過兩次,險些半身不遂,可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當下便明誓道:「大爺只管放心,小人此去縱然被抓,也將咬斷舌根,絕不牽連左右。」

    「你若食言自肥,便似這桌子。」來人說著朝桌角一掌劈去,竟是整整齊齊地切下了一塊。哭窮幾時見過這等手段,忙摸著腦袋驚歎道:「乖乖,大爺的掌鋒竟比刀子還快,小的若不識相,焉有命享清福。」

    來人見威嚇湊效,這才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哭窮道:「按圖索物,自有內應。三日為限,不可拖延。若生二心,當心小命。」哭窮信誓旦旦道:「大爺放心,盜亦有道。哭窮好歹也是文明遐邇的『御盜』,豈能做那自毀名節之事。」來人嘲笑道:「你也有名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來,立個字據再說。」說著又拿出了一張紙。

    哭窮尷尬地笑了笑,隨即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小人自然省得。」他也不看紙上文字,便咬指摁了個血指印。來人這才滿意道:「三日後子時正刻,我在法雲寺山門相候。」言訖,飄然而去。

    「您老走好。」哭窮看著來人遠去,這才鬆了口氣,忙將兩根金條揣好,得意地叫來酒保,又沽了兩角酒,外加半隻燒雞和一碟酸菜,便自顧自地大吃起來。酒足飯飽後,他出了酒肆,逕直朝金梁橋畔的相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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