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武俠修真 > 誰為峰

龍騰世紀 第七章 春風得意 第二節 文 / 不爭而勝

    羊牧野放下手中的夏枯草,苦笑道:「義母,我沒有生影兒的氣。我只是恨自己沒用,連累母親四海尋藥,至今下落不明。」袁湘心痛地瞧著羊牧野,隨即挽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喃喃道:「我也是做娘的,將心比心,我何嘗不希望你娘好。但若你自責太深,豈非違背了你娘的本意,讓她憂心掛念。」

    「義母,您待牧野如親生兒子,你們一家都是大好人。孩兒三生有幸,能得遇義父義母,活命大恩無以言報,只求蒼天保佑兩位老人家富態安康。」羊牧野情到深處,不禁潸然淚下。

    袁湘哽咽道:「什麼你家我家這般生分?好孩子,娘知道你心中的痛。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親娘,這裡就是你的家。你只管安心住下,養好身子,練好武功。相信老天有眼,一定會讓你母子重逢的。」

    羊牧野突然跪下,感激涕零道:「義母,孩兒讓您老人家擔憂了。您和義父對孩兒恩同再造,可我卻不思盡孝,一心只想著早日離開,簡直就是不孝之至,還請義母責罰。」說著,磕頭如搗蔥。

    袁湘忙扶起羊牧野,安撫道:「好孩子,你有如此孝心,娘又怎捨得責罰。快把飯吃了,只有養好身體後才能去找你親娘啊!」

    羊牧野破涕為笑道:「孩兒遵命。從今往後,再也不讓義母擔憂了。」說著便接過袁湘手裡的碗筷,大口咀嚼起來,吃得是津津有味。袁湘見狀,含笑抹去眼角淚痕,又幫羊牧野整了整衣領,跟著柔聲道:「慢點吃,小心嚥著。吃完這碗,鍋裡還有。」

    每每看到羊牧野抑鬱寡歡,袁湘的心就像是被針扎一般,疼痛難耐。如今看到這個義子精神振奮,面帶笑容,她心裡比誰都來得暢快。對於羊牧野,袁湘始終有種特別的感覺,就彷彿是親生兒子般,顯得十分的親切和藹。

    袁湘剛走出藥房,便見丈夫抱著一簸箕萊菔子,正在朝自己招手。袁湘踱步過去,只聽花自開低聲問道:「這孩子怎麼樣了?」袁湘安慰道:「你的良苦用心,相信這孩子一定會理解的。」

    花自開苦笑道:「我不敢奢求別人諒解,唯願此生無憾。只可惜!臨老,臨老,卻做了件蠢事。湘妹,還是你說的對。人有時候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麼,即便干了,也不知道孰對孰錯。」說完,便悻悻然而去。

    袁湘搖搖頭歎了口氣,便忙家務去了。花弄影躲在籬笆後面,看見母親離開,又悄悄摸回院子,將剩下的那隻雞腿也拿了,隨即爬到院裡那株白果樹上,悠閒自得地慢慢品嚐起來。羊牧野隱隱聽到義父義母的談話,心下不由一沉,呆呆地發起愣來。

    汴京南山屬丘陵地貌,由於山腰處有塊巨石,石上平坦如玉,形如天然露台。石下兩丈有口深潭,大約數畝見方,潭邊林樹茂密,氣候溫潤,故而時有細雨飄落,因此得名秋雨台。這秋雨台得山川形勝之妙,景色宜人,本是仲夏郊遊的好去處。京城裡的達官顯貴,富家公子但凡踏青,此處便是一個勝地。然而不知幾時,秋雨台卻被一座宏偉的莊院給圈了進去,成為私家的景致。

    這座莊院佔地近千畝,層宇疊翠,亭台錯落,正不知有幾重幾許。山腳下一條青石大道直通莊院,道旁每隔五丈便有對石獸矗立,當真是威嚴肅殺。順著大道來至莊院正門,但見雕樑飛架,朱門鑲金,簷下一塊黑底金匾,上書「天龍幫」三個遒勁大字。大門兩旁各盤著一條石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八名持刀武士侍立門側,一臉冷漠,更彰顯出森然氣派。乍入莊院,唯覺庭院深深,宛如迷宮。若不花上數日,絕難弄清經緯。

    熊天霸一戰成名後,馮道給了他二十萬兩銀子裝點門面,天龍幫早已今非昔比。加上熊天霸一心稱雄,於是廣納賢才,天龍幫現有幫眾,已經不下千人,一躍成為了可與五大派分庭抗禮的新興勢力。

    不到一年時間,熊天霸竟已吸納了七八個小門派,令江湖人人側目。這日,他將幾個天南地北的小門派整編為分舵,便志得意滿地準備到秋雨台上獨酌。熊天霸途徑一座花園,隱隱聽見有人在練武,出於一時好奇,便駐足觀望,卻見是個少年在一名緇衣大漢的指點下,正用心練著刀法。

    熊天霸心頭頓生不快,於是叫道:「懷志,練的是何刀法?也值得你如此用功。」少年聞聲忙收刀施禮道:「師父,徒兒承蒙朱大哥指點,近來刀法大有長進。」熊天霸打量著緇衣大漢,見其高大威猛,滿面虯髯,遠遠望去好似一頭站立的人猿,不由心中一凜,於是冷冷問道:「你就是新近來投的『七星刀』朱睿?」

    緇衣大漢忙拱手道:「燕山朱睿,見過幫主。」熊天霸微微頷首道:「好一條漢子。從今日起,你就是本幫刑堂堂主。」朱睿忙作揖謝道:「幫主諭令,屬下遵命。」

    少年一時高興,便拍著朱睿笑道:「大哥有能耐,師父自然會重用。」

    誰知熊天霸卻厲聲問道:「懷志,本座教你的『破風刀法』你可有練熟?」那少年嚇了一跳,忙回話道:「這兩天多虧有朱大哥指點,想來斷無落下之理。」熊天霸嘿嘿道:「既然如此,何不使幾招給本座看看。」

    「是,師父。」少年輕舒猿臂,手挽單刀做了個開門式,隨即舞將起來。只見刀光閃處,風聲如斯。少年高大魁梧,性格更是沉穩剛毅,加之所使刀法又簡單犀利,一經揮灑頓時虎虎生風。這「破風刀法」本非高明武功,乃鏢師護衛一類的看家本領。但少年睿智勤奮,早已突破了固有招式,一經施展卻也煞是犀利。

    熊天霸的面色漸漸沉了下來,他之所以不教少年精妙武功,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然而少年卻在別人的指點下,有了長足進步,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的。熊天霸趁少年舞得起勁時,突然一步跨出,照準空當便是一拳打去。少年促不及防之下,竟被熊天霸一拳打倒在地。

    「師父……」少年只覺胸悶氣促,更兼驚訝莫名,只喚了聲便被熊天霸厲聲打斷道:「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貪多必失,你連最基本的刀法都沒練好,就想一步蹬天,簡直是不自量力。罰你挑水百擔,不幹完不許吃飯。」說完逕自拂袖而去。

    朱睿並非莽撞之人,自然明白熊天霸的用意,雖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卻也沒有道破。少年則恨恨地罵自己道:「我真沒用,入門都快兩年了,卻連師父的一招半式也接不下。」

    朱睿淡淡一笑,安慰道:「王老弟你也別太著急,練武之道貴在堅持。任何武功套路,你只要悉心專研,摸透它的脾氣,再在此基礎上推陳出新,則必有斬獲。」這少年正是王懷志。他自從遇襲後,匆忙回家交代完一應事宜,便趕來天龍幫拜熊天霸為師,意圖練好武功,再尋馮道等報仇。

    王懷志聽朱睿說得在理,於是道:「大哥言之鑿鑿,小弟銘記於心。」朱睿只是點點頭,也逕自去了。王懷志心有不甘,又琢磨了會刀法,豈料還是豪無進展,也只得悻悻然挑水去了。

    熊天霸來到秋水潭畔,只見一棟別緻的吊腳小樓隱在密林深處,顯得分外幽靜。熊天霸鑽入密林,順著石板鋪就的小道行至樓下,但見樓牌上寫著「猗園居」三個字,樓中隱隱傳來織布機響。他略一皺眉,便拾階而上,推門走了進去。織布機聲嘎然而止,卻見一名錦衣少女,由裡屋姍姍走來,朝熊天霸襝衽道:「夫君來了。」

    「這裡還住得習慣嗎?」熊天霸淡淡地問了一句。少女黛目微垂,面色淡漠,不緊不慢地回了句:「此處大雅,倒是賤妾顯得寒酸了。」說著便捧起茶壺,準備給熊天霸斟茶。

    熊天霸聞言卻怒道:「你這意思是本座故意消遣你嘍?」少女聞言一慌,竟將茶水倒在了几案上,跟著戰慄道:「不,賤妾只是覺得配不上此地而已。」熊天霸大為惱火,將茶杯扇飛在地,隨即惡狠狠道:「你這女人忒也作怪,老子自問待你不薄,卻始終難搏一笑。休要惹毛了老子,把你賣到『萬花樓』當娼妓才知賣笑。」

    少女嚇得軟倒在茶几旁,隨即哽咽起來。熊天霸繼續罵道:「哭哭哭,就只會哭,感情嫁給本座你還委屈了是吧!若不是老子,你爹早進棺材了。你既然不喜歡這裡,就給我滾回織布房去,省得在這裡敗興。」熊天霸原本是想來溫存一番,豈料卻被攪了興致。他攆走少女後,便憤然離開了「猗園居」,朝另一座小院而去。

    這是座獨立的院子,緊靠後山,遠離其他庭院。院裡有棟三開間的瓦房,兩顆枯敗的老槐樹,便再無其他。熊天霸尚未進院子,便聞有女子淒聲呼喊道:「天霸,你不能這樣對我,快放我出去,求求你了。你說我不要臉,便毀了我的容顏,我不恨你。但你不能把我一個人關在這裡,我要見兒子,我要見兒子啊……」

    熊天霸駐足院中,森然道:「你還有臉出來見人?哼!還想要孩子認你這娼婦做娘,你就不怕他無顏立足天地間嗎?」房中呼喊的女子正是向艷。她因偷情被熊天霸毀去容貌後,便一直關在這座院子裡。一晃兩年過去,整個人已然神志不清。熊天霸許諾不殺她,但所用手段,卻比殺了她還狠毒。

    向艷聞聲慌忙問道:「是……是天霸嗎?你是來放奴家出去的吧!我就知道你沒忘記奴家,畢竟是奴家撫育了你唯一的骨肉,這份情義卻不是說忘就能忘的。」熊天霸聞言冷笑道:「你就在此安心頤養天年吧!兒子自有我來操心。」

    「天霸,天霸啊!你不能這樣對我。求求你,讓我見見兒子吧……」向艷的哭喊並沒有挽留住熊天霸,只見他揚長而去,竟是毫不未作理睬。

    熊天霸走到書房拐角,卻見太行雙雄迎了上來,但聞殷老大稟報道:「幫主,馮相九夫人前來拜訪。」熊天霸聞言眸生異彩,竟暗喜道:「這小娘們總算是上鉤了。」於是問道:「她人在何處?」殷老二道:「九夫人正在『虎嘯堂』相候。」熊天霸二話不說,大步如流星而去。

    「虎嘯堂」乃天龍幫正堂,是熊天霸彰顯威儀之所,氣象歷來森嚴。然而此刻,這座大堂卻平添了幾分嫵媚,就因堂中正站著位宮裝女子。這絕對是位罕見的美女,有著令人窒息的容顏和風采。只見她頭插金絲伏鳳珍珠簪,身披淡紫鑲金繭絲緞,臂纏百蝶穿花綬帶,一身珠光寶氣,端地是雍容華貴。

    大堂裡並沒有別人,但卻不妨礙這女子展現自己的美貌。她哪怕只是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便足以熔化掉男人為之驕傲的情懷。這女子舉手投足間,便有種柔若水,棉如絲的風采,一見便讓人浮想聯翩。真可謂黛眉春靨醉人心,顰笑盡舒萬種情。蹁躚裊娜,嫵媚動人。

    熊天霸喜形於色,人還沒進大堂便哈哈笑道:「是什麼風,把高貴的九夫人給吹到了寒舍?」那女子轉身朝熊天霸彬彬有禮地襝衽道:「夢盈見過熊將軍。」這聲音便宛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沁人心脾。

    熊天霸想不到九夫人會如此禮待,忙不迭上前攙扶,並趁機握住了那雙如蔥似玉的小手,笑容可掬道:「九夫人紆尊下駕,天霸已是受寵若驚,怎還敢受此大禮,豈非要折殺在下呼!」

    九夫人嫣然笑道:「夢盈出生青樓,雅不上檯面。倒是將軍名滿天下,氣蓋山河。夢盈唐突叨擾,還請見諒才是。」好厲害的女子,一顰一笑間盡顯萬種風情,言辭細語更是扇情噬心。

    熊天霸攙扶著九夫人入了坐,隨即滿臉堆笑道:「尋常的庸脂俗粉,豈能與夫人相提並論。想當初你何其炙手可熱,不但容貌傾國傾城,歌舞琴技更是盡得風流。不知有多少王公貴胄,英雄俠客願拜倒在夫人的石榴裙下。最終還是馮相力壓群雄,抱得美人歸,方使天下豪傑望洋興歎。」

    「夢盈當真有將軍說得那般好麼?」九夫人杏目輕瞥,逐顏一笑百媚生,那嬌怯怯的模樣,大有種不盡風情進眼簾的感覺。直看得熊天霸心馳神搖,雙眼迷離。

    熊天霸畢竟不凡,當下定了定心神,跟著咂了口丫環送來的香茗,便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九夫人道:「夫人是天霸見過的第二位堪稱絕色的美人。」

    九夫人一挑黛眉,將身子微微前傾,斜靠在熊天霸的耳際吐氣如蘭道:「哦!原來在將軍心裡,夢盈只不過是她人的陪襯,但不知何方仙女,才是將軍心中第一?」

    熊天霸聞言愣了愣神,方覺失言,立即圓話道:「嘿!說來慚愧。有次我露宿松崗,夢見九天玄女下凡,要嫁我為妻。誰知卻將夢境當真,竟脫口而出,轉倒令夫人見笑了。其實夫人比這仙女,更顯真切實在,可謂毫不遜色。」熊天霸意有所指,卻用言語巧妙地掩飾了過去,還引來九夫人格格笑道:「將軍真會討女人歡心,夢盈怎就沒早點認識你,以至於錯過青春。看來福分使然,夫復何言。」說著便幽幽歎了口氣,好似遺憾之極。

    「這是那裡話,夫人風韻卓絕尤勝從前,你我現在相知未嘗晚也。」熊天霸含情脈脈地瞧著九夫人,又伺機捉住了她的纖纖玉手,愛撫道。

    九夫人緩緩抽回玉手,輕輕捋著雲鬢,幽怨地道:「可惜夢盈已為人妻,只怕耽誤了將軍前程。妾身雖也渴求與大英雄花前月下,結為秦晉之好,卻不得不掂量老爺子手裡的刀,會不會要了性命。」

    熊天霸眉宇間神采飛揚,忽然探身攬住了九夫人的柳腰,隨即輕輕一帶,將美人拉到懷裡,然後調笑道:「有本座在,你怕那糟老頭干鳥?」說著就迫不急待地一頭紮在九夫人胸前親吻起來。

    「你猴急什麼,先聽我把話說完。」九夫人冰冷的語調,竟使熊天霸打了個激靈,隨即停止胡為道:「夫人有何吩咐,但講無妨。」九夫人站起來走得兩步,突然冷峻地道:「你的主子快完了,柴榮已對他失去信任。你難道就不想趁機另砌爐灶,成就功業嗎?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熊天霸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便哈哈大笑道:「馮相難道還信不過本座?天霸追隨相爺十餘年,耿耿忠心,天地可鑒,豈有他哉。」九夫人訕笑道:「將軍以為夢盈是授意前來,一探忠心的麼?哼!那將軍也未免太小看我尤夢盈了。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良將擇主而侍。你以為夢盈真的會跟個快入土的臭老頭,一起進棺材嗎?」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