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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各修其道 第四節 文 / 不爭而勝

    次日,苦海三人來到大殿。了塵大師道:「若我佛門弟子只知吃齋唸經,卻參不透佛法真諦,那也是枉然。你三人隨老衲參禪已有些光景,今日老衲有些問題想考考你們。」苦海三人齊聲道:「師父但請發問,弟子願受考核。」

    了塵大師見三人都無異議,這才問道:「人人都知我佛慈悲,光化萬物,普度眾生。卻不知佛為何物?佛在何方?心為何物?心又在何方?」三人聽到問題不由一愣,一時間也不明所以,都有些無所適從。

    苦渡皺眉想了想,囁嚅著比畫了一番。了塵大師看了搖頭道:「此佛非彼佛,此心誠不欺。老衲雖略通禪理,卻並未通達萬物,更談不上修成菩提了。」苦渡是個實心眼,在他心中了塵大師就是佛,於是他又比畫了一番,意思還是說了塵大師就是佛。

    了塵大師笑了笑,轉而問苦海道:「你可有答案了?」苦海愁眉不展,羞愧道:「弟子愚鈍,尚無答案。」了塵大師又問苦難道:「你乃大師兄,應該不難回答吧?」

    苦難笑了笑,侃侃而談道:「師父這問題出得好生沒趣。我大乘佛法兼修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種到達彼岸世界的道路。弟子想來,我輩既修六度萬緣,身即佛身,心亦佛心,這佛自然就在心中了。」

    了塵大師卻搖頭道:「天下修道者比比皆是,多如恆河沙數,不勝枚舉,然成佛者又有幾人?那些身在佛門而心戀紅塵,吃著齋飯卻想著酒肉的人,怎能修成正果。修而不行,善始難終。念而不敬,我心空空。似這等身披袈裟,手撥涅磐,卻幹著見不得人勾當的佛門弟子,比之那些尚未修行的人,猶為不如。苦海,你以為然否?」

    苦海慚愧道:「弟子才疏學淺,參不透個中玄機,還請師父責罰。」了塵大師歎道:「苦難苦渡雖答得有所出入,可在他們心中多少還有定數,然而你卻什麼也答不上來。」老和尚說著沉默了片刻,又接著道:「這樣吧!老衲有一位至交好友,就住在山外的溫州城裡。他曾在普陀寺出家,後來還俗做了商人,乃吳國有名的富賈。俗名米秉良,自號問知。你去求教於他,或許會有所感悟。」

    苦渡甚感納悶,師父怎會讓苦海去求教一個世俗的商人,於是比了比手勢,了塵大師笑道:「佛門弟子為何不能問道於俗世人?你不入紅塵,焉知紅塵不是悟道的好去處?」苦海心想:「這人卻也有趣,不當和尚反去經商,不知所謂那般?」他一時好奇心起,於是拜服道:「師父修道,不拘泥於一格。弟子明白了,這就下山去。」

    回房打點好行李,苦海又來到大殿,向了塵大師辭行。他行至山門,卻見苦難提著個包裹,已在碑坊下候著了。苦海心裡一暖,忙上前施禮道:「師兄不必相送,苦海不日便回。」苦難卻笑問道:「師父讓你下山去修行,臨別時可有特別的囑咐?」

    苦海道:「師父只是要弟子細細體會,不可以己心度人心,並無其他囑咐。」苦難瞟了眼苦海的行囊,又問道:「師父沒有交給你什麼不一般的東西嗎?」苦海搖頭道:「師父只給了弟子一個飯缽,一卷金剛經,別無其他。」

    苦難眼睛一亮道:「為兄這裡也有卷金剛經,不如咱倆換換?」苦海錯愕道:「兩卷金剛經有何不同嗎?」苦難眼珠子骨碌一轉,哈哈大笑道:「師弟切莫多心,師兄我不為其他,只為書中師父所記錄的一些心得罷了。」

    苦海深知師父看典籍時喜歡在書旁寫下心得,而自己手上的金剛經正是師父常讀的典籍,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心得,不由感慨道:「原來師兄虔誠至此,我自不好拂了你一番美意。」他說著從懷中掏出用黃布包好的金剛經,與苦難做了調換。

    苦難乾脆將手上的包裹也塞給苦海道:「這裡面有新蒸的饅頭,你帶在路上也好充飢,別餓壞了身子,早些回來便是。」苦海好不感動,雙手合十道:「多謝師兄美意,弟子一定不負師父師兄的厚望。」言訖,這才轉身下山而去。

    苦難目送苦海遠去,得意洋洋地揣起金剛經,大步回寺不提。

    且說苦海辭別苦難,爬山涉水直走了三天,才看見溫州城郭。此刻已是華燈初上,天將放晚。苦海入得城中,不覺眼前一亮。只見馬路上商賈小販比比皆是,兩道邊店舖酒樓琳琅滿目,一路看去,真是有點目不暇接。苦海想不到,這座看似不大的城池,竟是如此熱鬧繁華。

    當他逛至城中十字路口,陡見一家酒樓門前車馬水龍,店裡更是賓客如雲,人聲鼎沸。幾名跑堂的酒保來回奔波,一個個忙得汗流浹背,不亦樂乎。苦海甚覺有趣,於是仰頭一看,只見店門上寫著「不餓不坐」四個大字,起初還覺得詫異,但細細一品味,又不覺暗讚道:「好一個『不餓不坐』,酒肉膳食,只為果脯,豈可爛哉!」

    那站在門口迎客的酒保看見苦海,笑嘻嘻上來招呼道:「這位大師裡面請,本店備有上好的膳食,專供過往出家人食用,不收您一文錢。」苦海聞言一愣,隨即暗歎道:「想不到一家市斤酒樓,竟有如此心思,難怪生意這般紅火。」他怕失了禮數,忙施禮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貴寶店如此禮賢下士,那貧僧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苦海早已腹中空空,所以也不矜持,便隨那酒保進了酒樓。那酒保領著苦海上了二樓,只見樓上客人一個個衣冠華麗,談吐文雅,顯然都不是俗流。苦海心下留意,於是把眼一掃,見酒桌間有位紅光滿面,氣度恢弘的中年男子,正在跑前跑後地招呼客人,還時不時跟人對飲上兩杯。但凡上得樓來的顧客,都要與之抱拳打過照面才會入席。

    那男子不經意間看到苦海,發覺這個僧人丰神雋永,不似凡俗,於是迎上來道:「大師佛駕光臨,令小店蓬蓽生輝。」苦海忙不迭還禮道:「小僧唐突,兩手空空而來,怕是驚擾了貴寶店。」那男子笑道:「來者皆是客,小店豈有不歡迎之理。至於老倌賣粥收不收錢,那不是粥的事,也不是錢的事,而在於我與大師之間有沒有這個緣分。」

    苦海見對方談吐非凡,語富禪機,心知遇到高人,不由多端詳了幾眼,這才發現那男子面色祥和,已然少了先前的富貴氣,卻多出幾分超凡脫俗的神韻,不由心頭一蕩,畢恭畢敬地詢問道:「敢問施主可是問知居士?」

    那男子雙手一合,微笑道:「進得菩提屋,方有佛問知。來到膳食店,便是米秉良。」苦海見果然是米秉良,忙施禮道:「弟子苦海,受師父了塵之托,特來拜謁居士。」米秉良聞言大喜道:「原來大師是了塵老和尚的弟子,難怪氣度如此不凡。快裡面請,咱們把酒詳談。」他話一說完,便知失言,忙打趣道:「老倌幾乎忘了,自己雖已還俗,卻拉著大師破戒。罪過,罪過。」

    苦海微微一笑,也不以為然,便隨米秉良進了處雅間。這雅間裝飾典雅,古樸溫馨。兩人分賓主坐定,米秉良才問道:「你師父這向可好?記得我與他最近一次相見,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苦海回道:「蒙居士掛念,師父他老人家身體尚無大礙,只是吃的比過去少了。」

    米秉良聞言歎道:「人生苦短,去日無多。我與汝師神交三十載,彼此傾慕,對佛理禪宗,也可謂各有心得。想必老和尚此番遣大師前來,不光是探望老友這麼簡單吧?」

    苦海立掌道:「師父令弟子前來求教居士,以解弟子心中困頓,還望居士不啻賜教。」米秉良笑道:「我觀大師秀骨清相,乃大智大慧之士。是什麼樣的問題,竟連大師也深受其困?」苦海歎道:「說來慚愧。貧僧追隨師父修行近十年,卻依舊不明佛是何物,心又是何物,佛在何方,心又在何方。」

    米秉良聞言一陣大笑,摸著自己的胸口道:「原來如此,難怪困惑了大師。其實大師能來溫州問我,為何就不先問問自己的心呢?」苦海似有所醒悟,忙道:「居士言之有理,還請賜教。」米秉良道:「可惜這些問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大師若願意與老倌相處幾日,興許能找到……」

    樓外突然馬蹄聲大作,頓時激起一陣騷亂,跟著便聽見有人吆喝,有人罵罵咧咧。米秉良一皺眉頭,遂改口道:「大師先請用膳,老倌尚有事要處理,稍後再陪大師暢談。」

    苦海見米秉良面有怒色,於是道:「居士有事請忙,貧僧在此等候便可。」米秉良剛一離去,苦海便聽見街面上嘈雜不堪,像是有人前來打劫似的,於是推窗一看,卻見十幾個蒙面強盜正呼嘯而來。這些人坐下馬匹上都掛著兩口大布袋,一但路過那些商舖門口,便有人自動塞些銀兩進去。塞得少的或是不塞的,便要吃鞭子挨罵。但說來也奇怪,這裡的人好像已司空見慣,並未顯得特別激動。

    「天下怎會有這等奇事?」苦海好生納悶,在這太平富庶之地,竟然有這等怪事,簡直是匪夷所思。這些蒙面強盜大搖大擺而來,只見為首一人身披錦袍大氅,面蒙黑布,手持一柄方天畫戟,態度十分倨傲乖張。苦海見他領著那班手下一路打秋風,來到「無餓不坐」門外時,米秉良已帶著掌櫃托了盤銀子候在門前。

    那匪首將方天畫戟往地上一插,跟著躍下馬來拱手道:「米員外生意紅火,此季想來收成不錯吧?」米秉良笑道:「那是自然,有小霸王給老倌撐腰,生意能不紅火嗎!」匪首樂道:「那是,那是。米員外生意興隆,兄弟們才有飯吃嘛!只是兄弟近來手頭有些緊,不知員外可否多借幾兩銀子應急?」

    米秉良捻著鬍鬚道:「這個不成問題,只是小霸王答應老倌的事,也該兌現了吧?」那匪首立刻道:「只要錢一到手,咱立刻讓出青沙灣。」米秉良正色道:「一言為定。」那匪首抱拳道:「駟馬難追。」米秉良這才一揮手,那掌櫃立刻端著滿滿一盤銀子遞了過去,匪首得意地接過銀子,笑道:「還是米員外最識大體,老子喜歡。嘿嘿!」

    苦海想不到米秉良不但縱容匪徒,還與之做交易,心頭頓覺不快,於是下得樓來,宣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光天化日之下,施主如此強取豪奪,是乎不合禮法。」

    那匪首聞言一愣,跟著怪叫道:「喲呵!那來的禿驢,竟敢管老子的閒事?」米秉良是乎不想節外生枝,於是忙圓場道:「鐵兄勿怪,這位大師初來溫州,不識此地規矩,實屬正常。冒犯之處,還請您多多包涵。」

    苦海沉聲道:「佛門弟子,專管天下不平事。施主欺壓良善,收刮民脂,這是那門子道理?」那匪首氣急,當即一撩袖子大罵道:「喲呵!你這禿驢膽子不小,竟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想是活膩了。」

    苦海書生氣一上來,便想理論到底。米秉良見勢不妙,偷偷抓住苦海手腕,低聲道:「大師休要壞了老倌的生意,咱們有話上樓再說。」苦海聞言更加不悅,正待理論,卻忽感手上傳來一股大力,不由尋思道:「他功力如此深厚,何以會怕幾個蟊賊?難到他是深藏不露,又或另有說法?」

    匪首見苦海沉默不語,更加囂張道:「禿驢你聽著,在這溫州城裡,誰不識得我『小霸王』鐵拳。你要想在此地討生活,就得知道這裡的規矩。今日看在米員外份上,姑且饒你一命。下次再有冒犯,定將你五馬分屍。」

    米秉良忙替苦海回話道:「不敢,不敢,多謝鐵兄承情,你請走好。」鐵拳見苦海並未作聲,於是冷哼道:「原來也是個光放屁不撒**的孬種。兄弟們,扯水。」匪徒們先是一陣哄笑,這才跟著鐵拳打馬而去。

    苦海忿然問道:「居士為何如此懼怕這群賊人?」米秉良神秘地一笑,淡淡道:「回去再說。」苦海無奈,正欲與米秉良回店,卻見一隊官兵直衝過來,那為首將領勒馬問道:「鐵拳那廝往哪裡去了?」豈料竟沒人理會他,甚至還有人低聲罵道:「一群飯桶,馬後炮,裝腔作勢。我呸!」

    米秉良卻駐足回應道:「方將軍來晚了,鐵拳那廝已回九龍山。」那姓方的將軍聞言,恨恨然道:「又讓這小子給跑了,真他娘晦氣。」說著朝米秉良拱手道:「多謝員外相告,方某改日定當登門道謝。」說著又率兵折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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