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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章 苦海無涯 第一節 文 / 不爭而勝

    小蘭領著熊天霸進了「荷芳齋」,向正襟危坐的老太君稟報道:「老夫人,副總鏢頭來看您老人家了。」老太君頷首道:「熊鏢頭請坐,小蘭你先退下吧!」小蘭應了一聲,襝衽而退。

    熊天霸放下手中的彩禮,向老太君鞠躬道:「晚輩平日忙於事務,無暇前來拜會老太君。失禮之處,還望老太君多多包涵。」

    老太君乾咳了兩聲,徐徐道:「我這裡廟小,哪裡請得動你這尊大菩薩。」熊天霸忙作揖道:「老太君如此說,真是折殺晚輩了。晚輩今日前來,一則便是負荊請罪的;二則尚有一事肯請老太君恩准。」

    「哦!以你的能耐還要我這個老太婆幫忙?看來此事必定與我江家有關了。」老太君一語洞悉熊天霸的心事,令其大吃一驚。熊天霸驚愕過後忙賠笑道:「老太君明鑒,晚輩仰慕寒玉小姐已久,懇請老太君恩准下嫁。」

    老太君微微一愣,續而緩緩道:「你是說想娶那野丫頭為妻?」熊天霸毫不含糊道:「正是,晚輩傾慕小姐已有多年,願與小姐永結同心,白頭偕老,還望老太君成全。」說著便單膝跪下,抱拳靜候答覆。

    一陣沉默後,老太君開口道:「不行,我不同意。」熊天霸深感意外,慌忙道:「可是晚輩哪裡不好,讓老太君覺得配不上小姐?」老太君淡淡一笑道:「一來玉兒是不會答應的,天下沒有人做得了這丫頭的主。二來我老太婆心中尚有幾個疑問,想請熊鏢頭賜教。」

    熊天霸一聽這話心就涼了半截,非但沒有得到想要的,還得面對老夫人的盤問。可熊天霸畢竟是熊天霸,只見他從容不迫道:「老太君但有垂詢,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老太君頷首道:「好,那我老太婆就嘮叨幾句了。」說著頓了頓,然後問道:「我兒南岸當初受傷,你與浪兒最清楚,請問他傷在何處?為誰所傷?」

    熊天霸回道:「傷在左胸第二肋骨處,深三寸寬一寸四分。乃被搏命十三梟的『五行絕魂』陣所傷。」

    老太君又問道:「傷可能至命乎?」

    熊天霸回道:「命在旦夕。」

    老太君再問道:「能救乎?」

    熊天霸回道:「無良藥名醫,恐怕朝不保夕。」

    老太君接著問道:「這『搏命十三梟』乃是江湖中成名的強盜,他們又是如何得知我鎮南鏢局的行蹤的?」

    熊天霸回道:「江湖奇人異士甚多,而且無孔不入,難保消息不脛而走。」

    老太君繼續問道:「那『五行絕魂』陣乃天下奇陣,至今鮮有人能生而復出,你又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熊天霸回道:「詐術,加上雷霆一擊。又得上天庇護,實乃僥倖之極。」

    老太君淡淡一笑,問道:「南岸可是於當晚因傷重而死?」

    熊天霸回道:「乃是有賊人三更入室行竊,朝賊人所害。」

    老太君訕笑道:「我老太婆雖不懂武功,可還略通醫術。儘管賊人有意縱火焚屍,可從我兒的殘骸來看,最後斃命所傷,利刃幾乎透體而過,是非如熊鏢頭這般的高手不可辦到,又豈是江湖上的尋常之輩所能為。」

    熊天霸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不慌不忙道:「既然像『搏命十三梟』這等悍匪都能來劫鏢,就難保沒有其他高手前來踩點,這也不足為奇。」老太君沉聲道:「你是幾時發現我兒斃命的?」熊天霸正色道:「次日清晨。」

    「案發當夜你身在何處?」老太君的問題一環緊扣一環,漸漸逼向熊天霸的要害。熊天霸目光灼灼,暗忖道:「好厲害的老太婆,我當真看走了眼。」但嘴上回得卻毫不拖泥帶水道:「總鏢頭讓晚輩尋了家客棧住下。打鬥了一日,加之有傷在身,晚輩早已身心疲憊,蒙頭就睡到了天亮。」

    老太君又問道:「你認為莊重真的是奸細麼?」熊天霸道:「莊重畏罪自殺,人所共知,老太君還有什麼可懷疑的?」老太君不答反問道:「為何我派人多次傳你,你總是藉故推搪,避而不見?」

    熊天霸歎了口氣,回道:「自從總鏢頭仙逝後,搏浪兄整日酗酒不務正業,把鏢局的大小事務全委託給晚輩辦理,弄得晚輩是裡外忙活,實在無暇前來拜見老太君。」熊天霸的回答十分完整,幾乎無懈可擊,老太君一陣沉默,過了良久才道:「只要玉兒她答應嫁給你,我老太婆是不會反對的。」

    熊天霸心頭惱怒道:「好你個老不死的,這有答應等於沒答應。玉兒要是願意,我還來求你幹嘛!」面子上卻喜滋滋道:「多謝老太君成全,那晚輩就先告辭了。」

    江寒玉坐在「天心閣」的露台上,怔怔地發著呆。她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微黑的眼袋,蒼白的面容,泛紫的嘴唇,無處不透著一種憔悴感。姜無涯已經失蹤了多日,她本想去找,卻又放不下面子。誰知沒幾日功夫,她那冷漠高傲的神氣便被消磨殆盡,甚至連性情也變得焦躁不安起來。丫環們都怕得要死,能躲著她便想方設法地躲著。

    苦悶中,一個念頭在江寒玉腦海裡縈繞道:「難道只是因為見不到那個人?」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可事實證明,姜無涯是在有意躲著她,而她也正為此犯愁。

    江寒玉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由暗恨道:「教他武功,難不成就是為了躲避我麼?」她原本只是想讓姜無涯愛上自己,然後把他當猴子般戲耍一番再踢掉,由此得到某種滿足。但此刻的感覺,分明是自己在被姜無涯耍著玩。想及此處,她不由恨恨地一咬銀牙,赫然起身罵道:「別讓本小姐看見你,否則一定讓你生不如死。」她罵完,忿然下了「天心閣」,打算去找熊天霸問個清楚。

    熊天霸剛從「荷芳齋」出來,便聽見一個冰冷的聲音喝問道:「姓熊的,你把那書獃子藏那去了?」見是江寒玉,熊天霸心情突然變得輕鬆起來,瞧著眼前美人關懷道:「玉兒,你是不是生病了?這臉色怎麼如此難看?」

    江寒玉冷冷道:「現在是本小姐在問你話,請不要撇開話題。」熊天霸聞言不悅道:「我兄弟有手有腳,他愛去哪去哪,我又怎會盡知。」江寒玉柳眉一挑,冷哼道:「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離開,定是有人從中做梗。你若不想吃苦頭,最好馬上把他帶來見本小姐。否則,休怪我無情。」說完,轉身便走。

    熊天霸咆哮道:「我兄弟早已遠走他鄉,是不會再來見你的了。」江寒玉頭也不回道:「我若三天見不到他,你就準備給自己買口棺材吧!」熊天霸氣得暴跳如雷,心頭大罵道:「姜無涯,姜無涯,難道你心裡只有這混蛋?你想見他,老子偏偏不讓你見到。走著瞧吧!」

    三天的時間雖說短暫,但對江寒玉來說,卻是如隔三秋。在焦躁的等待中,她輾轉反側,越顯憔悴。誰知等到第三天,熊天霸還是沒帶姜無涯來。江寒玉忍無可忍,暗將熊天霸詛咒了十七八遍,正要去尋他晦氣,卻聽見小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叫道:「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江寒玉不耐煩地道:「你大呼小叫幹什麼?我又不是沒耳朵。」小蘭捂著心口氣喘吁吁道:「老太君,老太君不知怎會從樓梯上滾下來。已經,已經不行了……」

    江寒玉聞言一皺眉頭,微感驚詫道:「這個家到底是怎麼了?父親才剛剛過逝,這回又輪到祖母了?」常年跟師父在長白山生活,江寒玉對父兄及奶奶的感情逐漸淡薄,而唯一印象深刻的母親,也早在幾年前便病逝了,所以她有此反應也不足為奇。

    不幸接連降臨到這個家庭,大堂再一次成了靈堂。又是白衣素裹,哀樂悱惻。江搏浪獨自跪在靈旁號哭,谷芳挺著個大肚子坐在一旁,只管拿手絹抹著眼淚。江寒玉還是像上次一樣,上來焚香磕了三個頭便了事。從她的臉上看不出悲傷,彷彿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打動其心。

    江搏浪沒有發怒,他已經被這接踵而來的打擊弄麻木了。江寒玉緩緩步出靈堂,一如既往地淡漠,連看都沒看熊天霸一眼。誰知她方跨出大堂門檻,星眸便亮了起來。原來在治喪的人群中,有個頭戴高帽,身穿喪服的人,總是特意躲躲閃閃,將頭垂得很低,好似生怕被人發現。江寒玉眼中精光連閃,輕啟蓮步向那人走去。

    那人一見江寒玉走來,不由打了個激靈,忙將身子側了過去。江寒玉走到其身前突然停下了腳步,只是冷冷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言訖,飄然而去。那人眼瞅著江寒玉離去,眼中充滿了意外和失落。

    七日之後,老太君得以入土為安,葬在了城郊的江家陵寢。陵園因先後增添了兩座墳塚,顯得格外淒涼,就連吹來的風都異常寒冷。江搏浪抹掉眼淚,緩緩步出陵園,太多的變故已將這個豪爽的漢子折磨得憔悴不堪。若不是還有即將分娩的妻子需要他照顧,江搏浪真恨不得自己也躺到陵寢中,來個一了百了。

    西苑裡傳出女子痛苦的嗷嗷聲,屋外站著江搏浪和熊天霸。兩個丫鬟跑進跑出地忙活著,看來正在分娩的緊要關頭。江搏浪有些焦急,開始來回踱步。今天是自他結婚以來,江家唯一可喜的日子,江搏浪覺得再容不得有半點差池。熊天霸看著來回踱步的江搏浪,臉上浮現出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心道:「如果知道兒子不是自己的,真不知你會是何等表情。嘿嘿!一個男人可憐至此,實在是種悲劇。」

    西苑外一處隱秘所在,還有個男人也在焦急地等待著。看他那憂心忡忡的樣子,倒像是自己的老婆在生孩子。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姜無涯。躲藏的這段時間,姜無涯總是心神不寧,他很想看到谷芳母子平安無事,哪怕就是一眼,也好讓自己了無牽掛地離開。於是他在躲了江寒玉半個月後,終於還是忍不住,硬著頭皮偷偷地來了。

    「別人的老婆生孩子,你在這裡猴急什麼?」一個平淡卻滿含幽怨的聲音傳來,姜無涯就像是被冷箭射中了心臟,全身的毛髮都立了起來。他慌亂中口不擇言,支支吾吾道:「我走,走錯地方了。我,我馬上離開。」說罷,立馬就想掩面開溜。

    一隻玉手閃電般抓向姜無涯,並叫道:「想跑,沒那麼容易。」姜無涯急忙回擋,卻不想江寒玉玩的是虛招,另一隻手已悄無聲息地點中了他的玉泉穴。待姜無涯察覺時,只覺全身一麻,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叮咚!叮咚!」滴水聲再次傳來。姜無涯只覺臉上一涼,像是被人澆了一瓢水。他赫然坐起身,立刻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江寒玉。再環顧四周,這分明是自己曾生活了半年多的溶洞。

    江寒玉瞧著姜無涯冷冷問道:「你可以說話了?」一觸及江寒玉的目光,姜無涯立刻垂下了頭,諾諾道:「可,可以。」江寒玉用嚴峻的口吻命令道:「那好,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不許說假話,否則我割下你的舌頭。」

    「哦!」姜無涯耷拉著腦袋,不斷自問道:「我為何會怕她?難道說我真的喜歡上她了?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難道我也是個色中厲鬼,人間花公,看到漂亮女子就喜歡?可和她在一起時的那種新鮮刺激感,的確是令人難忘?」一個聲音不斷在他耳邊縈繞道:「姜無涯啊姜無涯,你根本不是什麼聖人,你只不過偽裝得比別人好些罷了。其實在你的內心深處充滿了**,和所有人一樣,你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罷了。」

    江寒玉很滿意姜無涯的態度,聲音柔和地問道:「你這段時間為何總躲著我?」姜無涯想了想道:「因為我怕看見你。」他並不想供出熊天霸,那必竟是違背承諾的事。但江寒玉卻有些急了,忙追問道:「你為何要怕我?難道我就那麼可怕嗎?」

    姜無涯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心裡面癢癢的,只得吱唔道:「因為我,我……」江寒玉心頭著急,一把揪住姜無涯的衣領叫道:「因為什麼?你快說呀!是不是我太凶了,還是你心裡有了別的……」

    「因為我心裡有你。」姜無涯不知是那根筋膨脹了,就這樣把心裡想說的話給說了出來。聲音雖然細如蚊吟,但江寒玉卻聽得字字真切。她不由呆住了,那扇緊閉的心門彷彿已被人強力撞開,一口將其純淨的心靈吞噬。江寒玉只覺得整顆心癢癢的,好似有千百條蟲子在叮咬。

    姜無涯一句示愛的話,就這樣無情地掠奪了江寒玉那顆冰清玉潔的心。而這顆心曾經是那樣的聖潔,那樣的高傲,那樣的不容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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