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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一百一十七章 商幫 文 / 虛風

    一進臘月,年味便空前濃烈起來。

    今年這個臘月,對這片苦難的大地上歷盡磨難的百姓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多少年了,這是遼西百姓第一次全心全意,充滿希望地盼望著年關的到來。

    希望,在所有人的心中升騰而起!遼西大地和棲息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為他們的子弟深深驕傲著,是他們將大帥救了回來。

    大帥再也不會丟下他們不管,這讓所有人的心中充滿了勃勃生機!

    重回寧遠後,在諸將眼中,他們的大帥有點不務正業之嫌。

    廣寧、錦州前線,大帥交給趙明教全權處置,後方防線山海關交給朱虎城,練兵交給了祖雲壽、鄭學峰,地方行政和軍需交給郭廣成,這些同樣都是全權,大帥幾乎對遼東所有軍政大事俱都不聞不問,完全來了個大撒把。

    等到一系列震動遼東大地,幾乎令所有人歡欣鼓舞的政令出台,諸將這才恍然大悟,知道他們的大帥並非不務正業。

    明瞭張素元的心意後,顧宗羲隨即開始通盤謀劃帝國的未來。

    在張素元的所有構想中,最令顧宗羲心動的就是學校,經過半個月的深思熟慮,他向張素元提交了第一份建議規劃書。

    在建議規劃書中,顧宗羲寫道:「學校,近者為大帥謀取天下,開太平盛世;遠者為萬代立行,創千秋偉業,故應千萬慎之,其所目見之頓挫能避則務須避之。當此之時,建構大帥心目中之新學,此雖利萬民之盛舉,卻非盡為水處高以流下,仍需外力導之。」

    為使新學能夠順利推行,顧宗羲認為應當善加謀劃,準備停當之後再予推行不遲,而其謀劃首要之根本仍在於人心,在於遼東的軍心民心。雖然張素元在遼東軍民心中的威望不言而喻,但僅僅如此還不夠,今後推行的每一項新政都是相互關聯的,其牽連之深、之廣古今未有,而僅靠張素元個人的威望尚遠不足以使各項新政都能順利實施。

    要使各項新政都能順利實施,就必須把百姓的切身利益與以張素元為首的軍政集團結合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而同樣重要的是讓每個人都深切明白這一點。

    人多愚昧,並不是人人都清楚公與私的關係,比如公家的糧庫和他自家的小糧倉同時著火,去救哪一個?結果絕對不容樂觀,所以政策必須細緻、明確而深遠,務必要讓盡可能多的人認識到,救公家的糧庫更符合自身的利益。

    顧宗羲向張素元建言,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讓遼東軍民人等人人都清楚,他張素元要推翻朝廷,他要爭霸天下,他要重建一個帝國,一句話,他要做皇帝。

    這一點至關重要,對軍對民概莫如此,它是推行新政的基礎。雖然目前還不宜明文公佈,但不妨遣人暗中造勢,而後再通過各項政策使民眾確認此事無誤。

    錢是血脈,沒錢幹什麼也玩不轉,而建這麼大規模的免費學校沒錢當然更不行。

    對於張素元設立錢莊來籌錢的想法,顧宗羲回去後越想越覺得妙不可言,於是一個更加奇妙的想法慢慢在他心中形成。

    顧宗羲由張素元的錢莊想到了唐宋年間的飛錢和現在在帝國最大的商幫-徽商中使用的會票。

    徽商的觸角幾達全國各地,由是銀錢轉運的數額日趨龐大和頻繁,但道途不寧,多有損失,而且時間也往往趕不及,於是會票便逐漸在徽商中通行起來。

    所謂會票,就是甲地將銀兩交予某人,拿到會票,然後在乙地憑會票支付。

    如果將張素元設立的錢莊和會票結合在一起,那錢莊就不是只賠不賺的買賣,換句話說,張素元的錢莊實質上是向百姓借貸,但若將錢莊和會票結合在一起,則他們就可以用百姓的錢來做借貸的買賣,而更為重要的是此舉必將極大地促進商業的發展。

    社會財富的增長緣自生產和貨殖,生產是指農林牧漁等的產出和手工業品的製造,貨殖是生產產品的流通。

    顧宗羲對於漢代司馬遷於《貨殖列傳》中提出的農商並重的觀點深為贊同,他更在司馬遷的基礎上提出了義利並重、工商皆本的主張,而這一點也是令張素元至為擊賞的。

    顧宗羲清楚,要想使錢莊順利運行,百姓的信心就是第一道必需跨越的門檻,而要跨越這道門檻,光靠張素元的個人威望是遠遠不夠的。

    要想建立這種信心,百姓首先必須對張素元作皇帝的決心毫不懷疑才行,這是先決條件。

    看著顧宗羲開出的,把他和遼東百姓捆在一起的方法,張素元不禁啞然失笑,因為顧宗羲開出的大都是空頭許諾。

    於錢莊,顧宗羲提議,在錢莊開業的頭六個月存入的銀子,滿一年者年息三分,二年者年息四分,三年以上者年息五分,但這些利息不能馬上支取。顧宗羲規定,三分的利息三年後可以支取,四分的利息四年後支取,五分的利息五年後支取,而不足一年者月息一分,但這部分利息可以隨時支取,至於六個月以後存入的銀子,利息待定,但肯定沒這麼高。

    對於顧宗羲關於錢莊的提議,張素元挑不出一點毛病,顧宗羲對人性的把握堪稱入微,錢莊之紅火指日可待。

    於軍隊,顧宗羲提議有三。

    第一,不論軍官還是士兵,餉銀俱都提高十倍,但提高的部分同樣不能馬上支取,支取的時間待定。

    第二,將校、士兵退伍後直至其亡故,年年照領餉銀,餉銀數額待定,不僅如此,官府還將從土地分配、賦稅繳納等各個方面給予優惠,總之,官府會保證每一個退伍的士兵以一個優渥的生活。

    第三,陣亡將士其父母妻子俱由官府贍養,其標準比照當時的生活水平,至少保持在中等以上,細則待定。

    第四,負傷退伍的士兵根據其傷殘程度,在正常退伍士兵的基礎上另予照顧。

    人才就是人才!張素元不由得為之歎息,他沒想到顧宗羲對軍事竟也如此敏銳。

    令張素元為之歎息的不是顧宗羲制定的政策,而是制定這種政策背後的基礎。如果沒有背後的基礎,顧宗羲就是在不切實際地空談,根本沒有實施的可能。

    見識過鄭學峰訓練的新軍後,顧宗羲一定意識到他今後必然實行精兵政策,而這就是顧宗羲的政策能夠實行的基礎。

    此策一出,其影響可想而知,今後遼人能從軍者,必是至為榮耀之事。

    哎,張素元輕輕歎息一聲,顧大哥聽說之後會是什麼心情,還會想與他為敵到底嗎?還是會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正是顧大哥最為可敬的地方。

    思索兩天後,閒人張素元將百忙之中的顧宗羲請到經略府詳談。

    「宗羲,商幫的實力如何?」

    談到錢莊時,張素元突然心中一動,他想到了顧宗羲在建言規劃書中提到的徽州商幫。

    「非常強大,舉國至少三分之一的財富掌握在商幫手中,身家百萬者所在多有,不足為奇。」顧宗羲答道。

    「宗羲,你詳細說說。」心中的想法陡然清晰起來,沉默了片刻後,張素元說道。

    顧宗羲說,當今天下財富彙集於三處,一是皇族,二是地主官宦之家,三就是商幫,而其中尤以商幫為最。

    所謂商幫,其實並不是僅僅由商人組成的,它們是商人和官僚士紳的混合體,其運作的模式大都以官僚士紳出錢,商人經營,而後雙方分利為主。

    目前帝國有十大商幫,它們分別是山西、徽州、陝西、福建、廣東、江西、洞庭、寧波、龍游、山東商幫,其中又以山西、徽州商幫勢力最大,晉商、徽商足跡遍於天下。

    「宗羲,你說我們能否現在就把這些商幫拉到遼東來?」顧宗羲說完,張素元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大帥,您的意思是要把錢莊交由商幫經營?」

    張素元話一出口,顧宗羲立刻就把握到了其中的意思,大帥是要以龐大得難以想像的利益誘惑這些商幫提前選邊站,現在就下注賭下身家性命。

    「是的。」張素元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

    「大帥,可以一試。」顧宗羲低頭想了想後,說道。

    二千年來,重農抑商無不是歷朝歷代的基本國策,從來都沒有變化過,而尤以本朝為最,對商人的歧視政策變本加厲,比如任何情況下都不許商人子弟參加科舉,而有的政策更是荒誕到離譜的境地,比如不許商人穿綾羅綢緞。

    大帥採納他「工商皆本」的主張,不再對商人以歧視的政策就足以使商人心向他們,若再以錢莊的經營權相誘惑,則成事的可能性很大,因為若張素元一旦統一天下,則獲得錢莊經營權的商家必然成為天下第一商,而這樣的誘惑沒誰抗拒得了。

    商人是最精明的,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下,那些能掙下百萬身家的大商人都是極為了不起的人,他們都有極精準的眼光,而唯一不利的,是這些人安土重遷的觀念極強,要想跨越這道門坎絕非易事。

    「宗羲,如果當真可以,那今後我們就不用為錢發愁了。」張素元高興地說道。

    「大帥,晉商、徽商同為十大商幫之首,實力不相上下,他們在各個方面的競爭都相當激烈。典當和高利貸是晉商和徽商的主要行當,都非常有名,他們被分別稱之為西債和南債。在各地,有西債,就有南債,他們之間的競爭極為激烈,如果令他們為錢莊競爭,則對我們非常有利。」顧宗羲也笑著說道。

    「有利無利倒還無所謂,不過競爭卻可以令他們少些猶疑。」稍停了停,張素元繼續說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銀子弄到手,解決我們的燃眉之急,所以條件可適當放寬,宗羲,這件事還是由你全權負責,至於如何聯絡,我會令左長配合你。」

    接下來,他們談到了軍隊的待遇問題,這方面張素元完全同意顧宗羲的主張,但當顧宗羲聽到張素元把兌現承諾的時間定為早則五年,晚則十五年的時候,不由得大為不解,他不明白張素元為什麼如此保守。

    張素元看出了顧宗羲心頭的疑問,於是解釋道:「宗羲,如果我們單純地只是想一統天下,則十年足矣,但我們不是,而變革人心要比統一天下艱難得多。統一天下可以急風暴雨,如雷如電,但變革人心則要以春風化雨,慢慢浸濡為好,如此方不至橫生波折,我希望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大局已定,而無人亡政息之憂。」

    「宗羲,削髮一事,行之遼東順風順水,但若行之天下還會如此嗎?」不理顧宗羲有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張素元接著問道。

    「當然不會像遼東這般順利。」顧宗羲想都沒想就答道。

    「為什麼呢?」

    「大帥在遼東威望素著,行起事來自然事半功倍。」

    「威望是什麼?威望形之於外也就是影響力,那我的影響力又是如何施之於遼東軍民的呢?」張素元一步步問道。

    「當然是靠著遼東的諸位將軍和各層官吏。」顧宗羲慢慢地說道,這會兒他才約略明白了張素元意之所指。

    「就是如此!正因為有了祖雲壽、郭廣成、趙明教等眾多忠勇能幹的人才,我在遼東才能事無鉅細,如臂使指。宗羲,天下之大非遼東可比,人口之眾、人心之異、人事之繁,遼東放之天下即如滄海一粟,但遼東也是天下,為什麼遼東可以,天下就不行?此無他,人才有無而已。如果能夠貫徹統帥意志的人才無虞,則天下即便再大千百倍又如何?」一時間,張素元說得豪氣干雲。

    「大帥之言,世人多知,但能行者,古今唯大帥一人而已。」顧宗羲歎服。

    「宗羲,如果形勢許可,我之所以不急於統一天下還有另一方面的考慮,我想把我們的想法先在遼東推行,而後觀其利弊以做修正。如果能在遼東期間把今後準備推行於天下的各種政策盡可能地將其完善,則必然會少走很多彎路,如此,我們就會贏得更多的時間來完成我們的宏圖大業。」

    「大帥所言極是!」顧宗羲心悅誠服。

    看著顧宗羲精光閃爍的眸子,張素元心中輕輕歎息一聲,他不急於統一天下還有一層原因,但這層原因他卻說不出口,因為顧宗羲決不會同意,將來他和顧宗羲為此產生矛盾勢必在所難免。

    將來會如何呢?張素元不覺心中輕輕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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