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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十一章 囑托 文 / 虛風

    寧錦大捷的消息傳至京師,又激起了一陣波瀾,不過,這次的波瀾卻只局限於朝廷,至於百姓,則是波瀾不經。勝利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沒什麼了不起的,何況既然奴兵過不了山海關,前方戰事就和他們沒多大關係,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百姓們可以高高掛起,但朝廷上下卻不能高高掛起,因為陞官發財的機會又來了,這個時候又怎能高高掛起?

    朝廷上下,對寧錦大捷唯一感到分外不爽的就是九千歲秦檜賢。雖然他必定是功勞簿上的第一人,但這已經沒什麼意義,他的官爵已至極品,不可能再升了,至於賞賜的那百八十兩銀子,自然就更不用提了。

    對於張素元,秦檜賢的心情已不能用恨來形容。偶爾頂撞過他的人,或許萬里有個一,他還可能原諒,但對敢於蔑視他、瞧不起他的人,即便把這些人打進十八層地獄,也疏解不了多少他胸中的滔天恨意。

    對張素元,秦檜賢如今就是這樣的心情,但張素元不比西林黨那些腐儒,不那麼好談弄,所以心中的恨意就更是無可形容。

    收到王丙元、江上慶的密扎後,秦檜賢當時就氣得五雷號瘋,但一時又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可以整治張素元,如今又傳來寧秀大捷的消息,他的心情如何,也就可想而知。

    以張素元的功勞,封公侯之爵也不為過,但如果再升張素元的官職,那就早晚得威脅到自己,所以無論無何都必須將張素元拿下,越早越好,一刻都不能當誤。

    一收到張素元的奏報,秦檜賢即刻就將吏部尚書崔明修傳進了府中。

    崔明修是他最信賴的軍師,一遇著無法決定的事,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崔明修,因為崔明修不僅無恥第一,智謀也是第一。

    聽完秦檜賢的交待後,崔明修瞇縫著眼睛略微想了想,不多一會兒,一條萬無一失的妙計就醞釀成熟。

    「九千歲,您老人家只要令朝廷不因寧錦大捷而封賞張素元,小人就擔保一定可以拔掉這根刺。」崔明修諂笑著說道。

    「這話怎麼說?」秦檜賢疑惑地問道。

    「九千歲,如果張素元這小子識相,他一接到封賞令就會主動請辭;要是不識相,他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早晚要他還看。」崔明修yinyin地說道。

    「那該怎麼做呢?」

    聽崔明修如此這般地說完,秦檜賢撫掌大笑,憂心盡去。

    秦檜賢私下裡放出了口風,於是反應立至,接著,一場大鳴大放的大批判就此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聽到寧錦大捷的消息,病榻上的德宗皇帝精神大振。心情大好之下,皇帝陛下再一次主動提出,要召集文武群臣在朝堂上大議封賞之事。

    坐在龍榻上的德宗皇帝,雖然身體時不時地哆嗦那麼一下,但精神尚好;中氣雖不怎麼足,但聲音也還平穩。

    群臣三拜九叩之後,德宗看了看兩廂端然肅立的眾人,說道:「此番寧錦大捷,誠如張愛卿所言,是數十年未有之武功,當真可喜可賀,朕要大加封賞。諸位愛卿,你們看,該當如何封賞才是?」

    德宗話音剛落,督餉御史李政出班跪倒,奏道:「陛下,撫臣張素元素以滅奴自詡,中外恩威倚重,但前者和談一節,聞者無不驚詫。撫臣自謂和談名也,實另有作用,但和談期間,奴兵卻東下千濟於前,而復南犯錦州、寧遠於後。臣愚昧,實不知撫臣另有作用於何地?前者,樞臣王晉之經略遼東之時,曾極言和談事關國體,不可輕動,否則徒遺封疆之憂。蓋樞臣老成持重,洞悉夷情,不啻燭照,邊臣若此,何事不安?」

    李政的意思很明白,與皇天極和談的策略是錯誤的。

    對德宗而言,邊關無事就是好事。只要不來煩他,不論用什麼辦法,他都不反對,所以對於和談的事,他是默許的,但現在看來,奴賊東南並犯,議和確實沒有什麼效果,於是皇帝陛下當即表揚了王晉之的遠見卓識。

    表揚了王晉之,也就等同於間接批評了張素元。

    能在這裡立足的,沒一個不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皇帝陛下的意思自然人人都明白,於是群情立時洶湧。

    河西道御史梁棟烈出班奏道:「陛下,張素元假借和談,設計太奇,然殊不知卻正中夷賊算計。且賊奴困攻錦州之時,張素元竟不發一兵馳援,此行比之當年逆賊高行義不援寧遠又何遑多讓?據臣淺見,張素元居功抱殘,已心生膽怯,此誠為暮氣難鼓!今寧錦之捷,實為廠臣九千歲殫心謀劃,調度有方,若不與奴賊議和,其敢犯寧錦乎?」

    德宗聽得連連點頭,是啊,如果張素元不被豬油蒙了心,不與皇天極議個什麼和,那夷賊又怎會攻打錦州和寧遠?議和的事可以不說,但不援救錦州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去的。張素元確實是膽怯了,議和不就是示弱嗎?真是暮氣難鼓!

    工科給事中陳新又接著奏道:「陛下,張素元每有奏疏,動輒高談慷慨,闊論陳辭,言必保疆,以復濼全遼為己任,其心何其壯偉!然餘音尚在,奴兵已蹂躪我之屬國。方其時,張素元即便不能馳援千濟,但奴兵東掠,其虛可搗,然張素元以種種說辭,虛應國命。既而,賊圍錦州,張素元竟不發一兵以援唇齒之重地。張素元嘗言,固京師必固山海,固山海必固寧遠,固寧遠必固錦州,然昔日之言對照今日之行,又何其悖也!天幸將士忠勇,為報皇恩,拚死殺敵,孤城方能自固。張素元言行不一,還上奏請功,臣實不解。」

    德宗探問眾臣,竟無一人為張素元辯駁,一時間,德宗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寧錦畢竟獲勝,張素元縱有千萬不是,此時也不當罰,否則誰又能在寧錦梅開二度,兩勝賊夷?不敘功,顯然說不過去,但對張素元也不能不妨。

    張素元已是封疆大吏,手握重權,如今帝國最精銳的軍隊幾乎盡在張素元手中,對這樣的人怎能不防著一手?絕不能再升他的官了,否則此人將更難駕馭。

    朝廷的恩賞聖旨宣讀之後,寧遠眾將俱都忿忿不平,因為對張大人的封賞在聖旨之中倒數第一,全部封賞只不過加一級虛銜,賞銀三十兩而已。

    三天後,張素元的乞休疏送達朝閣;第七天,德宗恩准的聖旨就送到了寧江。

    臨別之際,張素元設家宴招待滿雄、趙明教、祖雲壽、鄭學峰等一眾大將。

    席間,張素元面容凝重地囑托諸將,言道:「遼東這數萬將士已是帝國基石,絕不能讓兄弟們無辜枉死。素元相信,只要諸位兄弟精誠團結,就一定可以做到。」

    張素元雖然沒有明說,但諸將都明白大人的意思。如果新到任的經略如袁豐泰、王楨化之流異想天開,胡亂指揮,他們就要齊心協力,反對到底,說什麼也要保住這數萬鐵血兒郎。

    清晨,淡淡的霞光照耀著遼東蒼茫的大地。

    艷艷的霞光一如往日般燦爛,但落在寧遠城裡城外所有人的眼中卻平添了無可言說的淒涼,他們的心此時都如這秋風中的大地一樣蕭索而悲涼。

    張大人走了,沒有人懷疑,他們安穩的生活也將隨著張大人離去。

    不捨和恐懼重重壓在了將士和百姓的心頭。

    長街肅穆,除了送張素元一行出城的眾將,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哭聲,秋風裡的哭聲,無人不在落淚。

    獵獵翻飛的戰旗下,長跪在城上的將士無不以淚洗面,目送著如兄如父的統帥離去。

    長風寂寥,天高地闊,張素元離開了這片血肉相連的蒼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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