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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節彰德球操八 文 / wanglong

    「袁大人真的生氣了。」蔡鍔低聲對段永清說。

    面前身穿軍禮服的袁世凱和鐵良並馬走過檢閱台。不過,他們的表情不一樣,鐵良的那張胖臉上掛著笑容,但袁世凱卻一直繃著臉。蔡鍔跟袁世凱已經熟了,發現這位處於風口浪尖的朝廷重臣的長相很有意思,當他高興的時候顯得很隨和慈祥,但生氣的時候就很難看。

    沒聽到對方的回應,蔡鍔禁不住扭頭去看,見段永清正伸著脖子朝最西面望去,似乎在看山東軍的陣容。

    「老段,你看他的表情……」蔡鍔伸手捅了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段永清。

    「注意點,他們也在看著我們……」段永清收回投向被列在最西段的十九標陣容,低聲對蔡鍔說。

    他說的「他們」,是檢閱台下肅立的軍陣。正對著檢閱台的是第三鎮第五協的部隊。

    他們現在站在檢閱台上,前面還有兩排人,最前面是鋪了藍色絲絨布的一排桌子,後面的十幾張椅子都空著,椅子剛才的主人都下了檢閱台去檢閱軍容了。蔡鍔的話語下面聽不到,蔡鍔的小動作估計也看不到。

    今天是西曆190年10月25ri,秋**正式結束。地點是彰德府城外的小張村。就在剛才,在參演部隊進行了分列式後,袁世凱代表朝廷宣佈的會**的結果,由於昨日北軍右翼的崩潰,這場精心籌劃的演習戲劇性地結束了,南軍獲得了鐵良希望的勝利,但這個結果卻不是袁世凱希望看到的。

    那些手握軍權的大員們——袁世凱、鐵良、徐世昌、張彪、良弼、馮國璋、段祺瑞、王士珍、黎元洪、王占元……以及周毅,現在正在下面騎馬通過肅立的軍陣,檢閱著朝廷數年來苦心經營的陸軍成果。

    畢業於北洋武備學堂第一期的段永清在這次會**中是閱兵處參謀之一,他用自己的方法將北軍的詳細部署傳了出去。情報是否被自己人接收他不曉得,但十九標凌厲的攻勢將北軍打垮了,導致了演習的提前終止,儘管當時北軍左翼對南軍右翼的反擊順利進行,結果卻被鐵良判定。

    爭議當然有,但袁世凱的辯解蒼白無力,便是馮國璋和王士珍都支持鐵良的裁定,北軍司令部被打垮,部隊失去指揮,右翼陷入包圍……這個結果下判定北軍敗北,鐵良並不是刁難北洋系。

    昨晚的會議段永清和蔡鍔都全程參加了,儘管他們沒有發言權。鐵良獲得了他最希望的結果,袁世凱儀仗的北洋被南軍擊敗了!最為詭異的是,導致北軍失利的是北洋系被劃入南軍陣營的另一支部隊擊敗的,或許這才是鐵良最希望看到的吧。

    段永清和蔡鍔相識已經有幾個月了,他承認蔡鍔很聰明,軍學功底紮實,但他並不一定明瞭上層的鉤心鬥角。也許等鐵良還朝,爭議紛紛的官制改革就要揭曉了吧?還有,一直在嚷嚷著朝廷要將第三、六鎮的指揮權收歸兵部,估計真的要實行了。北洋六鎮,第一鎮是旗營,第五鎮一直由兵部直管,袁世凱在失去了第三、六兩鎮後,對抗滿洲權貴的本錢就少了一半……

    段永清並沒有傳遞北軍部署的任務,他是在彰德府看到那個符號後臨時決定的,這樣做是不符合紀律要求的。情報處給他的任務是長期潛伏,收集北洋軍訓練、裝備、駐地以及標統以上軍官的資料,他並沒有接到收集北軍演習部署情報的指令。段永清突然有些後悔,覺得自己的行動魯莽了,也許會受到情報處的斥責甚至處分……

    「就軍容而言,山東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練兵的,很有些不一樣的味道在內。」蔡鍔的湖南口音再次傳來,「老段,什麼時候能去參觀下山東武備學堂?不知道他們是否歡迎留學歸來的人?」

    「應該是歡迎吧?他們的參謀長便是留學德**校。」見周圍很多人都舉著望遠鏡在觀察,段永清也舉起了望遠鏡,從左到右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最西段的十九標那裡不動了。

    「排斥留學生是愚蠢的!」蔡鍔也在用望遠鏡觀察。

    目前仍在袁世凱掌控下的北洋軍並不歡迎海外歸來的留學生,這點不像南軍,據說第八、第九鎮是敞開大門歡迎留學生的。但北洋不是。

    說到留學學習軍事,大清朝海軍軍官主流是留英派,但陸軍方面,主要是留學日本,去德國的人很少,「對了,段大人就是留德的嘛。你應該出去走一走,至少應當去日本走一走。」蔡鍔很喜歡段永清的性格,沉穩,寡言,標準的參謀軍官模樣。他忽然想起了蔣方震,他這位同學一直謀劃著去德國學習陸軍。

    「這個可不由我說了算。」段永清放下了望遠鏡,檢閱結束了,大概上峰們再講一番勉勵的話,這次大會**就要結束了,再見到自己的部隊不知要到何時了……「不過,想去山東參觀軍校可不難,他們就是北洋一脈嘛。」段永清沉聲道。

    「嘿嘿。」蔡鍔意味深長地笑了。

    果然,首腦們回到檢閱台後,鐵良代表朝廷做了一番勉勵xing的講話。宣佈會**結束。

    晚上,袁世凱出面在彰德府設宴宴請參加彰德秋**的各路兵馬管帶(營長)以上軍官,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基本消除,杯觥交錯,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

    周毅作為第五鎮赴彰德參加會**的最高級將領,座位被安排於第二桌,同桌的有王士珍、黎元洪、曹錕、王占元、段芝貴等人,職務最低的都是協統。王占元現在是第二鎮第三協協統,這回是來觀摩會**的,段芝貴原在第三鎮任職,現在是新軍督練處總參謀官,據說是段祺瑞的絕對親信。

    席間曹錕並未因昨日的大敗表示出對周毅的敵意,相反,這位有曹三傻子之稱的長相憨厚的北洋「名將」主動向周毅敬酒,連連誇讚山東軍打的好,「周協統練的好兵!你們的進攻太犀利了,更令曹三我佩服的是果斷轉向攻擊鐵樹莊,真是一招妙棋!如果你接著打郭村集,勝負尚不可知呢。哈哈。」

    「仲珊你的臉皮就是厚!人家一個回合便打下了你的涼水井,我可是就在現場,看的很清楚,你敗的一點不冤!」王士珍接過了曹錕的話,「論進攻戰術,你真該好好向周大人學一學。」

    「不敢不敢,您二位都是北洋前輩,在您二位面前,實在是當不起『大人』之稱,周某僥倖一場,那是曹大人疏忽了……」周毅站起身,恭敬地對二人說,「周毅後學晚輩,借袁大帥的酒,敬二位大人。」

    黎元洪一張彌勒佛般的胖臉上滿面紅光,昨晚興奮的基本沒睡,但至今了無睏意,這場勝利足以告慰張香帥了,而且,南軍的勝利之功基本要記在自己名下,今日閱兵結束,鐵良及良弼兩位炙手可熱的滿洲權貴特意跟他聊了很久,對第八鎮及第二十一混成協的訓練多有誇獎,鐵良當面許諾,二十一混成協之前那個討厭的「暫編」二字肯定會拿掉了。

    這個承諾讓黎元洪興奮不已。軍隊番號是一個神聖的東西,有了番號,就有了兵,有了錢,有了地盤,有了想要的一切……

    見周毅起身向王士珍和曹錕敬酒,黎元洪抓住機會,「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咱大清陸軍如此多的俊傑湊在一起,乾脆咱們一起乾一杯,願咱大清陸軍稱雄當世!」

    「宋卿兄說的是,乾杯。」曹錕立即響應。

    段芝貴挨著周毅而坐,在落座的時候低聲對周毅說,「周兄席後少留,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周兄講,請周兄務必賞光。」

    周毅一驚,又不好拒絕,目光不由得瞟向了蒙山軍諸將所坐的那一桌,卻沒有發現他要看到的那個人。正在此時,袁世凱端著酒杯過來了,「喔,這位就是周毅周協統吧?久仰大名了!」

    「不敢,周毅**名,有污袁大帥清聽。」周毅急忙站起身來。

    身材五短的袁世凱伸手在周毅肩頭按了一下,「坐,坐嘛。他們都是老夫的老部下了,我過來可是專門敬周協統的,說起來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哈哈,龍退思虎踞山東,為朝廷練出如此精兵!周協統居功甚偉,我是知道的!對了,周協統表字如何稱呼?」

    「堅如……」這個字是陳超後來幫他起的,一般也不用。

    「堅如今年青春幾何?」

    「回大帥的話,周毅是甲戌年生人……」

    「喔,才三十三嘛!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正當少年時!香巖(段芝貴字),原來你也算北洋年輕一代的才俊,比起堅如老弟可就差遠啦。」段芝貴今年虛歲三十八,在北洋諸將中算是年輕的了。其實袁世凱年齡也不算大,作為北洋主將,他不過四十八歲,正在一個男人最黃金的年紀。

    「那是,那是。我可比不上堅如老弟。」段芝貴笑著說。

    「哈哈,一直想會一會龍退思,可惜命運弄人,竟然至今未見令老佛爺激賞不已的北洋之龍。堅如此番回山東,替老夫帶個話給龍謙,就說老夫邀請他來直隸,無論是治軍還是辦實業,老夫都想當年討教啊。退思將軍若是親來直隸,老夫定將倒履相迎!」

    「大帥的話,卑職一定報告提督……」

    「好!堅如啊,這次你打的好!算是替老夫教訓了一下仲珊他們,平時總以為自己了不起,現在應當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堅如,老夫雖不善飲,這杯酒還是要敬你,也敬第五鎮的健兒……」

    周毅誠惶誠恐地跟袁世凱碰杯,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那一桌。

    周毅席間留意的那個人便是江雲。今晚的宴會江雲沒有出席。此刻,在據酒店不遠的一處民宅裡,江雲召見了便裝而來的段永清。

    「誰允許你擅自行動了?」江雲銳利的目光盯著段永清,「我給你的交代都忘記了?」

    「卑職不敢,卑職知錯了……請處長處分。」

    「安**到現在的位子不容易,坐吧,」江雲緩和了語氣,「瑕不掩瑜,你的任務總體上完成的不錯。司令幾次向我提起你,要我確保你的安全。目前你的任務仍然是休眠,好好當你的差,針頭線腦的情報,用不著你來提供。懂嗎?」

    「卑職懂了。」

    「這次你的情報幫了部隊的大忙。但司令並不在意一場演習的勝利,演習就是演習,不是戰爭!過早地引起朝廷的重視未必是好事,你要引以為鑒。這次的錯誤,我就不做處分了,但沒有下一次了!」

    「是。」段永清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次會**北軍失敗,他們怎麼說?」

    「據說袁世凱十分震怒,罵了段祺瑞。但鐵良卻很高興……估計秋**結束,北洋第三、六兩鎮的指揮權將要收歸兵部了。而兵部將要改組為陸軍部,尚書都說是鐵良……」

    「嗯,還有呢?」

    「昨日京師有急報傳來,良弼已經動身回京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哦?回去的還有誰?」」

    「目前除了良弼,其他人都在。」

    江雲沉吟片刻,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這是給你的活動經費。記著,要從裡到外站在北洋的立場上說話辦事,不得流露出一絲對山東的同情和讚揚。廣交朋友,但花錢要適度,不要引起他們的懷疑。」

    「是。」

    「沒有新的任務給你,」江雲站起身,在房間走了幾圈,「你的任務除了潛伏,還是留意北洋高層的動態,特別是他們對山東的態度。每兩個月寫一份綜合性的報告給我。從現在起,你有一個新的代號『百靈』,舊的聯絡方式廢止,如何聯絡,會有人找你的。如果有急事,到天津輪船局馬路廣福源茶莊找趙老闆,你說『聽說新出一種叫百靈的白茶,你這裡有沒有?』他就知道你是誰了。沒有特別緊急的情況,不准主動聯繫。」

    「明白了。」

    「好好幹。司令知道你,完成好任務,你便是咱蒙山軍的一等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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