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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節彰德秋操七 文 / wanglong

    當晚,黎元洪組織了軍事會議,研究部署了明日的「戰局」安排。

    局勢很明顯,南軍作為進攻方,必須在左翼撕開北軍的防禦,否則這場演習就算輸了。但今日的演習過程證明了第八鎮十五協主力對於涼水井一帶依托村莊築壕固守的曹錕第一混成協沒有什麼辦法。兩次進攻都被判定失利,損失了四百餘人。按照規則,這四百人是不能參加明日的演習了。

    張彪主張將攻擊方向轉回右翼(東翼),這顯然是一個餿主意。不說改變部署很費勁,更主要的是右翼對著的是段祺瑞第三鎮第五協的精兵!即使再調回一個標也未必能擊破第五協!

    黎元洪經過考慮後,決定將撥給左翼的二十一協兩個步兵營連夜調回來,加強右翼的兵力,保證右翼不會垮掉。然後將充作預備隊的山東軍那個步標調上去,換下今日中午在攻擊曹錕陣地時「傷亡」嚴重的第三十標,即使打不開曹錕的陣地,也可以吸引曹錕第一混成協的主力,而騰出三十標換下二十九標,以二十九標為迂迴支隊,做更深遠的迂迴,爭取用側擊的方法擊潰曹錕所部。

    黎元洪的決定得到了張彪的支持,於是,對於山東軍的命令下達了。方案同時上報了南軍審判長馮國璋。

    葉延冰接受任務後沒有多說什麼,立即組織軍官去前沿看地形了。

    就在南軍連夜調整部署的同時,涼水井。曹錕迎來了練兵處軍令司正使王士珍。

    王士珍是北洋耆宿,在小站練兵時就是袁世凱的主要助手,獲得新軍三傑之首的美稱。但在後來顯然受到了某種挫折,仕途上有些落後於兩外兩傑段祺瑞和馮國璋了。段、馮在北洋六鎮組建時出任了統制之職,在曹錕看來,掌管一鎮雄兵可比在練兵處管個不著調的軍令司強!而且,朝廷醞釀的官制改革馬上就要見分曉了,都知道兵部肯定要撤裁了,隸屬於兵部的承擔了新軍整編的中央練兵處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這位滿腹韜略卻有淡於功名的王士珍王聘卿將來會怎樣。誰也說不清楚。

    曹錕知道。王聘卿之所以「失寵」於袁世凱,主要是數年前在進剿蒙山軍時失陷賊手,當然,王士珍後來對龍謙所部一直心存好感也是一方面。否則怎麼解釋自己屢敗於龍謙卻仍獲袁大人信任重用呢?

    曹錕對王士珍的到來表示歡迎。詳細介紹了本日「交戰」的情況。對明日的「戰鬥」充滿了必勝的信心。

    「仲珊,今日山東兵沒有露面,明日或許就要面對了。」王士珍開門見山。「很想見識下第五鎮的實力,可又有些擔心。」

    「或許不在我這邊。就算他們明天上來,也沒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個標嘛。」曹錕一向心寬體胖,對六年前的敗績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不是那麼簡單的。」王士珍呷了口茶,茶葉很差,有股子霉味,一向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王士珍將口中的茶勉力嚥下去,卻不肯再喝了,「仲珊,這次彰德會cāo的玄機,你看出來沒有?」

    「不就是那幾個人看袁大人不順眼嘛。想拿會cāo說事?不那麼容易?閱兵處裁定生死,也不能睜著眼睛胡說。」曹錕隨即想到,兩日的會cāo,還真不能說閱兵處偏心,對於勝負的判定,基本算是實事求是。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但鐵良希望南軍獲勝的意圖毫不掩飾,沒口子誇讚張香帥的兵練的好。」雖然在袁世凱那裡受到冷遇,王士珍自認還是北洋一脈,覆巢之下無完卵,袁世凱就是北洋的主心骨,「這個仗,不能輸。我不擔心黎元洪,論帶兵的本事,他比不上段芝泉,但山東兵加入南軍就不一樣了。據說這次龍謙沒有來,而是派了手下大將周毅,這個人我是見過的,說不出什麼特別的印象來。但龍謙既然大放寬心地高臥濟南,必有勝算在手。仲珊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聘老也不要將他們想的過了,如今的北洋,也不是當初了。」曹錕甕聲道。

    「若是以兵卒之精銳,我倒以為六年前的北洋才是宇內精兵,而當初龍謙手下卻是烏合之眾!如今北洋暮氣已生,可龍謙在山東卻秣馬厲兵,非昔日可比,據說與德軍比試都不落下風!我消彼長,令人憂心啊。仲珊,以我看來,龍謙之才,決不在袁大人之下,若論北洋之勁敵,不在朝中,亦不在兩湖,唯在山東!可蔚亭總是盯著朝局,醉心於政改進而主持內閣,謬矣!」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向袁世凱進言,希望他設法將龍謙調離山東到中樞掛個閒職,袁世凱總是渾不在意,不覺得心下茫然。

    這番話卻激起了曹錕的雄心,「聘老何須長他人志氣?且看曹三明日挫一挫山東軍的氣焰!」

    「好,我便拭目以待。」王士珍點點頭,大將不可臨陣奪氣,曹錕有此信心是好事。

    第二天王士珍在曹錕軍中用了早餐,沒有去北軍指揮所,就留在了曹錕部,他是徐世昌領銜的閱兵處成員,因其資歷老,地位尊崇,也沒有人給他正式的任務,判定勝負自有一大幫年輕的充當裁判官的參謀。

    演習自八時正式打響,仍然是南軍主攻,北軍主守。

    王士珍在涼水井村南的一塊高地上找到了裁判所,幾個臂上纏著袖標的參謀已經鋪開了地圖,根據南軍報過來的相關兵力火力的數據,做進攻與防禦的效果判定。幾個裁判官都是武備學堂的畢業生,看上去面熟卻叫不上來名字,但那幾個參謀卻是認識新軍三傑之首的王士珍的,急忙給王士珍找來了一個椅子。遞上了望遠鏡,以便老長官觀察戰況。

    「南軍的部署送來了嗎?」。王士珍沒有落座,問。

    「在這裡。」有人取來了地圖,上面已經標注了南軍進攻部隊的番號了,「山東第五鎮十九標接替了主攻,他們調來了十門山炮做進攻的掩護。」

    王士珍看過地圖,「不是冤家不聚頭啊。」他覺得這裡還是有些遠,於是叫了一個參謀繼續往南走,在一里外找了一處開闊的所在,舉著望遠鏡觀察戰況。

    南軍的進攻已經開始了。

    「喔。他們的隊形很奇怪啊。」那個參謀叫道。「他們第一梯隊便展開了兩個營……喔,好快!他們瞄準了第一混成協的兩翼,不,這是試探!他們在找出防禦的弱點!喔。這就要突破了嗎?」。年輕的參謀官驚歎道。

    兩翼進攻的十九標部隊接近了陣地。匍匐前進的士兵躍起投擲手榴彈。

    曹錕緊急調整部署。從涼水井中央防線調出部隊反擊岌岌可危的兩翼。

    「蠢材!」王士珍罵道。

    果然,進攻方在對手兵力調整後從中路動手了,葉延冰一下子放出了捏在手裡的兩個營。直撲第一混成標的中路。

    「不留預備隊嗎?」。參謀官嘟囔著。

    望遠鏡裡,南軍疏散但有序的進攻隊形令王士珍讚歎,在距離北軍主陣地二百米處開始構築火力掩護陣地,架設了重機槍。而大批的步兵採取匍匐前進的戰術,以嫻熟的戰術動作,朝主陣地衝上了上去。

    這一過程中,雙方炮兵的射擊諸元會報知裁判所,裁判所據此判定進攻部隊的傷亡。畢竟是演習,不可能發射真的炮彈。

    「糟糕!北軍的火力反應慢了……啊,他們在投擲手榴彈,啊,上去了!」

    黃色的身影如潮水般淹沒了曹錕的陣地,涼水井被突破了。

    葉延冰果斷投入了十九標的全部兵力,採取兩翼牽制中間突破的戰術用一次勇猛快速的進攻便突破了曹錕第一混成標的陣地。

    「喔,玩真的啊。」那個參謀驚叫道。望遠鏡裡清楚地看到南軍用槍托打倒北軍,正在驅逐北軍並且大批的俘虜失去控制的北軍,涼水井村邊一片混亂,煙塵蔽日,看不清楚了。

    「地圖。」王士珍喝令。

    「他們攻佔涼水井後一定會向郭村集攻擊,佔領郭村集後將會讓炮兵跟進,步兵繼續攻擊二十里鋪、小營耳和馬家莊,這樣曹錕的防線就被打穿了。山東兵會先攻擊曹錕炮兵,消除炮火威脅後從容轉向西,側擊第二混成標,從而與南軍十五協會合,這樣北軍就輸了……快!快馬通知曹錕,立即放棄郭村集,將部隊收縮於二十里鋪一線!」王士珍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朝跟著自己的年輕參謀喝令道。

    「大人,這樣不符合規矩……」參謀嚅囁道。

    是的,這樣不符合規矩。他們是裁判官,只負責判定戰果,不能偏幫一方。

    「快去!」王士珍大怒。

    參謀敬了個禮,朝後面跑去。

    王士珍回到剛才那個裁判所,發現鐵良已經在那裡了,他是北軍的裁判長,但臉上風輕雲淡,對於第一混成協的不利戰況渾不為意,「啊,聘卿先生,想不到山東兵一次進攻就將曹仲珊打垮了。剛才判定山東軍的損失是多少?」

    「一百五十人。」一個中年軍官報告。

    「很好,那就是說,山東軍實力猶在。接著看,看曹錕如何挽救危局。」

    曹錕的反應倒是不慢,他放棄了涼水井,迅速將部隊集中於郭村集,炮火開始封鎖涼水井與郭村集之間的開闊地。

    「這還差不多。」鐵良看到了北軍的調整,「聘卿先生,你是軍中耆宿,你覺得山東兵接下來會強攻郭村集嗎?」。

    「我只知道如果周毅部繼續強攻,損失就不是一二百人了。」王士珍放下心來。

    這個方向上北軍的炮兵絕對優勢,只要有效地協同步炮,十九標很難繼續得手。

    接下來的戰鬥卻出乎王士珍的預料,十九標在佔領涼水井後並未繼續向郭村集攻進,而是留了一個營開始掘壕固守,主力轉向了東北,大批的步兵就從他們觀察所前不遠處迅捷地開進,朝著郭村集的東翼撲過去了。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鐵良驚問。

    葉延冰從跑步開進的隊列中閃身出來,「卑職見過侍郎大人。」兩年前第五鎮成軍,葉延冰見過點驗第五鎮的鐵良。

    「你是?」王士珍一下子想不起這位英俊軍官的名字了。

    「卑職第五鎮第十九標標統葉延冰。」

    「原來是葉標統!本官鐵良,你且說來,放著郭村集不打,此舉何意啊?」

    「卑職判斷北軍總指揮部在東北十五里的鐵樹莊。地圖!」早有參謀遞過地圖,葉延冰喘了口氣,「卑職計劃以一個營之兵力牽制曹錕所部,本標主力三個營加上直屬分隊直接打擊鐵樹莊,癱瘓其指揮部。」

    「呀,你何以知曉北軍指揮部的位置?」鐵良驚問。

    葉延冰笑笑,「是不是馬上便見分曉。軍情緊急,恕卑職不能多留了。」說著朝鐵良和王士珍敬了個禮,快步朝北方跑去。

    「哈哈,段芝泉要吃苦頭了。千萬別當了南軍的俘虜?那可就出了大笑話了。」鐵良有些幸災樂禍。

    鐵樹莊確實是北軍指揮部所在地。自郭村集到鐵樹莊,沿途沒有北軍強力部隊的攔阻……

    「大人,這不合規定。」王士珍急道。

    「怎麼不合規定?誰說南軍不能打鐵樹莊了?誰讓曹錕和段祺瑞如此佈陣的?」鐵良冷冷道,「跟進,看他們接下來的動作。」

    「大人,南軍此舉是一招好棋。但曹錕不會坐視南軍越過他的防線的。」那個中年軍官冷靜地說。

    「有點意思了,這才像個樣子嘛。」鐵良似乎很滿意戰局的進展。

    「涼水井不應該一下子就丟了,否則就沒有現在的局面了。」中年軍官繼續分析。

    接下來的情況更令王士珍及鐵良意外。

    葉延冰的主力在遭受北軍側翼火力的攔截後,留下兩個營及全部重火力就地構築工事,反擊蝟集於郭村集附近的曹錕主力,自己帶一個營直撲鐵樹莊。發了急的曹錕揮軍猛攻十九標臨時設立的阻擊陣地,但十幾挺重機槍及快速構築的散兵壕攔住了曹錕,鐵良親自判定曹錕的連續兩次進攻無效,戰局遂急轉直下了。兩個小時後,鐵樹莊被葉延冰佔領,段祺瑞帶指揮所軍官倉促逃出莊子,北軍失去了統一的指揮……黎元洪指揮十五協從曹錕的側翼攻擊,乘著曹錕將注意力放在達成中央突破的山東軍身上的機會,順利擊破了第二混成標的防禦,攻佔了馬家莊,這樣基本構成了對第一混成協的鬆散包圍,最為關鍵的是,北軍的炮兵陣地被佔,北軍右翼事實上已經崩潰了……

    鐵良果斷地終止了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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