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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4、海納百川心比海大(上) 文 / 海川北侖

    (一)

    誰都知道,槍不是隨便開的。此時,艄公心裡十分焦急。

    船去渡口是逆流而上。有道是:船勿可斗風撐,人勿可隨風倒。這船在斗風、頂浪和逆流的情況下,就顯得難撐得多了。像艄公這樣強悍的體魄,逆流而上,現在也要緊咬著牙,用力地搖櫓,顯得十分的吃力。

    周小通也爬了過去,站在了艄公的對面,幫艄公一起搖櫓。

    「你不要亂搖,跟著我的拍子一起搖。」艄公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提醒周小通說。接著,艄公就合著船櫓的搖動,哼起了一首搖櫓歌:

    「搖櫓呀個雷啊,

    依魯呀個雷啊。

    搖櫓呀個依魯呀個,

    搖櫓呀個雷啊。

    搖櫓呀個雷,

    依魯呀個雷,

    依作依作咿呀嚕呀嘿。

    搖個櫓啊雷。」

    搖櫓不只是一項體力活,還考驗技術,既要用出力氣讓船前進,又要借力蓄力以便長時間的搖櫓。在櫓支的一拉一送中,櫓手拉的時候稍微用力,送的時候順勢推出,要跟人的呼吸一樣,一呼一吸的自然放鬆。特別是兩人搖櫓,更有講究,要相互配合,兩人面對著面,一個拉一個送,形同一人。

    隨著艄公哼唱的節奏,船有力地頂著潮流向上流的渡口碼頭推進。周小通搖著櫓,在吱吱呀呀的櫓聲中,越來越興奮,越來越感到有趣。

    島上的渡口碼頭聚集了一大群人。這槍聲,還真的是渡口碼頭上發出的。幾個公安模樣的人正與一群挎槍的民兵爭吵。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碼頭的角落裡,躺在兩個五花大綁的人,一男一女。男的大約三十來歲,女的二十歲左右。這兩個最惹人注目的人,反而沒人注意了,看熱鬧的都圍著公安和民兵,看著他們爭吵。

    儘管這樣,還是有人在關注海面上的動靜,一看渡船出現了,有人就興奮地大叫:「船來了,船來了。」

    那群人立刻騷動起來,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渡船,連爭吵的雙方也停止了爭辨。一個挎著一支衝鋒鎗、滿臉青春痘的、愣頭愣腦的後生竄了出來,衝著船上罵:「他*媽的,死哪裡去了?你他*媽的專跟老子作對,是吧?」

    「小子,你他*媽的沖誰發火?你眼瞎了嗎,沒看到我這衣服都濕漉漉的?這倆孩子落水了,我去救他們了,怎麼的了?」

    「那你有事也得告訴別人一聲,害這麼多人等著。他*媽的,老子還以為出了什麼狀況,害得老子還開了槍了。」

    「哈哈,小子,你闖禍了。你以為手上拿的是你們家的燒火棍?你想怎麼撥弄就怎麼撥弄。你個豬腦子,槍能隨便拿的?還開槍了哪,你就等著坐大牢吧。」

    「我……我,唉,我們還不是在執行任務麼。桃花渡那一對狗男女今天跑到島上來鬼混,被人發現了,報告了我們。我們就帶著槍上山去抓他們。因為他們是桃花渡的人,我們抓到後決定把他們押送到對岸,讓桃花渡人去處理。可是,……,槽,我給你解釋這些幹什麼?都是因為你,我才犯錯誤的。我好不容易當了個的民兵連長,這才幾天,就出了這檔子的事。我招誰惹誰了,這還沒當幾天的民兵連長就要被革了。***的,你這船也存心跟老子過不去,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在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出了這種雞*巴事。我容易嗎我?我也不想開槍,這都等了大半天,實在挨不下去了,這才開了幾槍。再說,我們也是『提高警惕,保衛祖國』,警惕性高對不對?……」那民兵知道自己闖了禍,一邊悔恨,一邊還想強辯。

    「小子,你還警惕性高?你那行為是嚴重的錯誤行動。你知道私自動用槍支,後果有多嚴重嗎?還說什麼執行任務。你那是什麼任務?無非是抓一對亂搞男女關係的人,他們兩個最多只是影響到安定團結,屬於人民內部矛盾。這事用得著你們動用槍支嗎?還拿著槍到山上去追人家,你乾脆就在山上把人家一槍崩了算了。」一個公安走上來,嚴正厲詞地說著。

    「公安同志,我錯了,你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那民兵抱住公安的腿哀求道。

    「不行。這事得上級領導來處理,你給我磕頭也沒有。你們這些人都得跟我走一趟。」

    等公安押著那伙民兵走遠了,艄公還遠遠地望著那伙民兵搖頭,說道:「這社會就只長這種豬腦子的人。」

    圍觀的群眾都散去了,綁得肉粽一樣被扔在碼頭角落的一男一女已經沒人管了。周小通跑了過去,這才認出那兩人。

    那男的是村裡的名人,叫周財清,綽號「二十八回頭」。他能言會唱。以前,逢年過節村裡的文娛演出,都由他自編自導自演,在用作學校的關聖殿大戲台上經常演出。周小通從小就是看著他的戲長大,曾經是多麼的崇拜他。周財清出類拔萃,當過大隊團支部書記、民兵連長,還成為大隊黨支部的委員。他是有家庭的人,但他並不愛他的妻子,卻愛上了一個比他小十多歲的女孩,愛得是驚天動地,鬧得村裡雞飛狗跳一般。儘管他為此背了幾次處分,名聲也一落千丈了,什麼職務都被革掉,但兩人還是愛得不死不休。像現在這樣被人抓住的事,不知道已經發生過多少次了。每次他們都被人整得灰頭灰腦的,在村裡丟人現眼,但也不知怎麼的了,兩人就是愛得如此的堅定。其中,有一次他們被同村的巡邏民兵半夜裡在一個公共廁所裡抓到了,周財清熬不過無聊的羞辱和盤問,交代了他與女孩發生關係的次數,說一共二十八回。「二十八回」,就這樣傳遍了全村,「廿八回頭」就成了周財清的綽號。

    周財清這次被民兵捉住時又受了點傷。他看到周小通過來就動彈了一下,卻痛得呲牙裂齒的。周小通同情地上前,去解了綁著他的繩子。他卻說:「你還是先叫你姐姐解了秀雲的繩。」

    周桃花看著他們倆,有些顧慮,不敢去解繩子。她聽到周財清的話,回頭望了一眼艄公,看艄公點了點頭,也就蹲了下去,解周秀雲身上的繩子。周財清一鬆綁,就撲到了周秀雲身上,把蹲在旁邊的周桃花擠在了一邊。他緊緊地抱住了周秀雲,兩人一起痛哭了起來。

    周小通和周桃花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哭了一會,周秀雲哽咽著說:「財清,我不怨你,你別難過。這算什麼?我就是做狗一樣地活著,也要跟著你。」

    「秀雲,我愛你。我們會在一起的,誰也不能把我們倆拆散。」

    周桃花感動得「哇」地一聲哭了,哭著跑遠了。

    (二)

    周小通滿身傷痛,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渡口碼頭。他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屈辱。從小,家裡就把他當成一個寶,儘管父母工作忙,沒時間照顧他,但空閒時對他的疼愛沒有哪家的孩子比得上他。因為他是獨養兒子,他家裡不像其他人家孩子多,那些父母想疼都疼不過來,經常有父母因為心情不好拿自己家的孩子出氣的。他的父母不但不捨得打他罵他,還對他百依百順,唯恐疼不過來呢。更不用說他姐姐周桃花了,周桃花的心中只有周小通,彷彿她就為周小通而活著的。

    碼頭前沿的潮水洶湧澎湃滾滾而流,像張開著一張大口吞噬一切的怪物,泛著泥沙,捲著浪花,冥冥之中,誘發著一種極強的魔力,吸引著他,扯拉著他。彷彿在那裡所有的傷痛、屈辱、煩惱、恐懼都會煙消雲散一樣。他只要邁出一步,僅僅一小步,就會遠離所有的痛苦、屈辱。他只要眼睛閉一閉,像躺倒在床上一樣,就會永遠地離開這煩惱喧囂的世界。他呆呆地望著急流。

    「小子,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你姐哪?」艄公的聲音響起來。一艘渡船悠悠地蕩在水面上,彷彿在夢中一樣。

    周小通沒有答理。艄公異樣地打量了一下周小通,這才注意到周小通臉上的傷勢。他連忙扔下船櫓,不等船等岸,就跑過船艙,跳上岸來。

    「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傷成這樣?誰打了你?」

    艄公急切地拉住周小通,仔細地觀察他的傷。

    「下手還真狠。」艄公歎了一口氣,一把抱起周小通,說道,「到島上去。大伯幫你清理一下傷口。」

    周小通剛想掙扎,但他看到了艄公那憐愛關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又很不爭氣地湧出了一大堆的眼淚。

    艄公讓周小通依著船幫坐定,從艙板下找出一條乾淨的白毛巾,在海裡沾濕了,細心地幫周小通擦拭臉上、身體的傷處。完了,他看了看臨近正午的太陽,又把濕毛巾敷在周小通頭上,挽成一個頭巾狀,像沿海婦女為了遮擋太陽經常用毛巾戴在頭上的那種樣子。

    「你躺著別動。」艄公叮囑了一句,才放下心去搖船。船兒悠悠地蕩去來,像搖籃。周小通長在海邊,卻從來沒有這樣躺在船上的經歷。這感覺就像是嬰兒時躺著的搖籃,一樣的溫暖舒服,一樣的無憂無慮。「吱吱呀呀——。」富有節奏的櫓聲響起,周小通的心情慢慢地放鬆了下去,竟然沉沉地入睡了過去。

    渡船到了島上,艄公抱著周小通正往他的簡陋的小屋走去。周小通被驚醒了過來,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後看到了艄公那張慈祥關愛的臉,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他心中的痛苦已經過去。他正要向艄公感激一下的時候,猛地,他的臉色一變。因為他無意中瞥見了對岸的渡船碼頭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他的姐姐周桃花。

    他驚叫了起來:「姐!」

    他趕緊掙脫艄公的手,一骨碌從他的懷裡下來了,正想大聲地喊他姐姐時,卻發現對面的周桃花縱身一躍,跳入了滾滾的急流之中。

    「姐——。」周小通絕望地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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