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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三十八、輝煌盛世(1) 文 / 當年明月

    父親的統治下的那些驚心動魄、朝不保夕的日子,朱祐樘永遠也不會忘記,他不想效仿自己那軟弱的父親,也不會容許那些暗無天日的景象再次出現,為了建立屬於自己的盛世,他付出了全部心力。

    這位仁兄自打從登上皇位那一刻起就沒有休息過,是個不折不扣的勞碌命,為了實現盛世理想,他豁了出去,每天從早到晚不停地批閱奏章,還要不停地開會,早上天剛亮就起床開晨會(早朝),中午吃飯時間開午會(午朝),此外他每天都要聽大臣的各種講座(ri講),隔斷時間還召集一堆人舉行大型論壇(經筵)。

    他的這份工作實在沒啥意思,除了做事就是做事,累得半死不活還時不時被言官們罵個幾句,也沒有人保障他的勞動權益,天下都是你的,你不幹誰幹?

    朱祐樘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確實創造出了屬於自己的時代。

    這是一個輝煌的時代,大明帝國在歷史的軌道上不斷散發著奪目的光彩,國力強盛、天下太平,人才鼎盛。

    在王恕、馬文升的支持下,三個人相繼進入內閣,他們的名字分別是劉健、李東陽、謝遷。

    這是三個非同一般的人,正是他們支撐著大明的政局,最終成就了朱祐樘的理想。

    這三個人堪稱治世之能臣,他們具有著非凡的能力,並靠著這種能力在這個風雲際會的年代了建立了自己的功勳,有趣的是,他們三個人的能力並不相同,而這種能力上的差異也最終決定了他們迥異的結局。

    劉健,河南人,弘治元年入閣,資格最老,脾氣最暴,這人是個急性子,十分容易著急上火,但他卻有著一項獨特的能力——斷。這位內閣第一號人物有著極強的判斷能力,能夠預知事情的走向,並提前作出應對。正是這種能力幫助他成為弘治年間的第一重臣。

    李東陽,湖南人,弘治八年入閣,他是弘治三閣臣中的第二號人物,也是最厲害的一個。

    他的性格和劉健剛好相反,是個慢性子,平日總是不慌不忙,天塌下來就當被子蓋。他也有著自己獨有的能力——謀,此人十分善於謀略,凡事總要考慮再三之後才作出決斷,思慮十分嚴密,內閣的大多數決策都出自於他的策劃。

    謝遷,浙江余姚人,弘治八年入閣,三閣臣中排行最後。這位仁兄雖然資歷最低,學歷卻最高,他是成化十一年(1475)高考第一名狀元,這人不但書讀得多,還能言善辯,這也使他具有了一種和內閣中另外兩個人截然不同的能力——侃。

    侃,俗稱侃大山,又名忽悠,謝遷先生兼任內閣新聞發言人,他飽讀詩書,口才也好,拉東扯西,經常把人搞得暈頭轉向,只要他一開口,連靠說話罵人混飯吃的言官也自愧不如,主動退避三舍。

    當時朝廷內外對這個獨特的三人團有一個十分貼切的評語: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

    此三人通力合作,發揮各自所長,他們組成的內閣極有效率,辦事牢靠,其地位在明代歷史上僅次於「三楊」內閣,如果不是朱祐樘即位,任用了這三位能臣,按照朱見深那個搞法,大明王朝的歷史估計一百多年也就打住了。

    當然了,李東陽、劉健、謝遷之所以能靠著謀、斷、侃大展拳腳,安撫天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朱老闆的好領導。而十多年後,朱老闆就退休去向老祖宗朱元璋匯報工作情況了,在這之後不久,他們三個人將面臨一次生死攸關的抉擇,而這次抉擇的結果最終給他們的能力下達了一張成績單:

    忽悠(侃)是不行的,拍板(斷)是不夠的,謀略才是真正的王道。

    這也是一個文才輩出的時代,傳承上千年的中華文化在這裡放射出了更加璀璨奪目的光芒。

    之所以說李東陽要勝過劉健和謝遷,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謀略過人,李先生不但是政壇的領袖,也是文壇的魁首,他的書法和詩集都十分有名,據說他還活著的時候,親筆簽名字畫就可以掛在文物店裡賣,價錢也不低。

    由於名望太大,他每次出門後面總是跟著一大群粉絲和崇拜者,搞得他經常要奪路而逃,這些追隨者還仿照他的詩文風格形成了一個固定的流派,這就是文學史上名聲顯赫的茶陵派(李東陽是茶陵人)。

    而與此同時,一個姓名與李東陽極為類似的人的文章也在京城廣為流傳,並出現了很多擁護者,這個人的名字叫李夢陽。

    應該說明,這位李夢陽並不是類似金庸新,古龍新那樣的垃圾人物,事實上,要論對後世文壇的影響力和名氣,李東陽還得叫他一聲前輩。

    李夢陽,甘肅人,時任戶部郎中,用現在的話說,這人應該算是個文壇憤青。他鄉試考了陝西省第一名,是八股文的高手,卻極為厭惡明代的文風。他認為當時的很多文章都是垃圾,廢物。

    他的這種說法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你算老幾?有幾把刷子,敢說別人不行!

    李夢陽此時卻表現出了極為反常的謙虛,他表示:諸位說得不錯,其實我也不行,你們也不可能服我,但我知道有幾個厲害的人,這幾個人你們不服都不行。

    然後他列出了這幾個人的名字,還別說,真是不服都不行。

    誰呢?

    秦朝的李斯,漢朝的司馬相如、賈誼,唐朝的李白、杜甫、白居易

    這幾個人你們敢叫板嗎?

    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李夢陽終於亮出了他的真正目的和文學主張——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對現在的文體不滿,但也承認自己才疏學淺,沒資格反對,但這些猛人是有資格的,大家一起向他們學習就是了。

    這就是中國文學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復古運動,經歷了唐詩的揮灑、宋詞的豪邁、元曲的清新後,明代詩文又一次回到了起點。

    他的主張獲得了很多人的支持,其中有六個人名氣極大,後人便將他們與李夢陽合稱七才子,史稱「前七子」。

    當李東陽、李夢陽在文壇各領風騷的時候,江蘇吳縣的一個年輕人正在收拾行李,準備上京趕考,博取功名,雖然他並沒有成功,但他的名聲卻勝過了同時代的所有人,他的名字最終成為了大明王朝的驕傲,並傳揚千古,流芳百世。

    這個人叫唐寅,字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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