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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零六 文 / 夢翎

    皇上也覺得不可思議。這要多大的案子才能讓皇帝親自審訊。歷朝歷代皇帝親審的都是冤假錯案,也只不過是因為皇帝翻案易如反掌,無非一句話的事。但像劫獄這種事交給刑部處理就行了,如果其中涉及皇親國戚、或牽連眾多、或干係重大,便由刑部呈稟皇上,再由皇帝下旨著御史台、大理寺同審。一般這樣的案子就是驚天動地的謀逆之案了,輕易也用不到皇帝親自審理。

    再說,皇帝哪會審案。

    皇上見袁宗昊一再堅持,便也吐了口:「也罷,朕便去親自審理。」皇上起身正冠理袍,「起駕,京兆尹大堂。」

    京兆尹衙門算得上是地方官裡最大的了,畢竟是天子腳下的京城,總要弄出些體體面面的樣子來,顯顯官威、壯壯門面。今日裡皇帝駕臨,更是威風八面。朝中百官緊隨鑾駕之後,京兆尹衙門裡裡外外都是被迫來此聽審的官員,竟顯得這衙門小氣了。原本的快、壯、皂三班衙役被哄到府外站崗放哨,大堂上都是金盔金甲的御前侍衛,一個個按刀侍立兩側。皇帝端坐主位,稍高的左位是我,稍低的右位是刑部尚書,京兆尹袁宗昊本是這大堂上最大的官兒了,如今也只能坐在師爺旁邊。

    一切安排就緒,皇帝指了指袁宗昊。

    @袁宗昊心領神會,抄起驚堂木拍於案上,響聲震堂:「帶罪犯!」

    這小木頭塊兒我們每個人桌案上都配了一塊,只不過各有各的叫法——皇帝那一塊叫「鎮山河」;皇后的叫「鳳霞」;我手中的叫做「運籌」,又叫「佐朝綱」;趙譽手裡的就叫做「虎威」或「驚虎膽」;袁宗昊之流的才叫做「驚堂木」。皇帝手裡那塊「鎮山河」不僅材料貴重。上面的五爪雲龍紋更是精雕細琢的。而且在當下的場合裡,除了袁宗昊在皇帝授意下可以拍這第一下過過癮以外。只有皇帝可以用這塊木頭。

    我看了看刑部,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我總覺得今天他要喪命。

    京兆尹衙門的差役把七個犯人押上來。在大堂門**給御前侍衛,再由御前侍衛押送上堂。我仔細看了看,一個張明慶,五個強子的人;還有一個傲氣十足的像是領頭的人,雖然佩戴了重枷,手腳上的鐐銬也是千斤之重,但走起路來毫無妨礙,應該是個極有本事的人。

    七人上堂,六人下跪。只有那個領頭的人立而不跪,幾個侍衛上前按他都沒將他按跪在地上。我心中不由得讚了聲好本事。

    「大膽刁民,還不跪下!」袁宗昊吼了一聲。那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昂首挺立。

    袁宗昊看看我又看看刑部,我則側目瞧了眼皇帝,朝刑部撇了撇嘴。這種事是不需要皇帝張口的,也只能讓刑部先上了。

    刑部輕咳兩聲,拿起手邊的醒木猶豫了下又悄悄放下了,無奈只能伸手一指那人:「大膽賊人。皇帝駕前為何不跪!」

    說也奇怪了,那人聽刑部如此一語,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地上,雙膝砸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悶響。聽得我腿上一抽。

    袁宗昊見來人跪了,便張口問他:「姓甚名誰,從實招來。」

    那人跪在地上瞟了袁宗昊一眼。不屑地別過頭去。

    刑部倒也是自覺:「從實講來!」

    「姓武名爵。」

    「為何劫獄?」袁宗昊問道。

    武爵還是不搭理他。

    「為何劫獄!」刑部也是不耐煩了,吼了一句。

    「武爵只是聽人差遣。不問原因。」

    「何人指使?」袁宗昊嘴急又問道。結果可想而知,又被晾在了一邊。

    刑部接過話頭:「今日你招出主使之人。皇帝開恩便饒你狗命,若是嘴硬不招,便叫你嘗嘗天牢的刑罰!」

    刑部天牢的刑罰可是夠狠的,百姓們傳說刑部有七十二道刑罰,每一道都讓人痛不欲生卻又求死不能,再嘴硬的人,哪怕是個啞巴,這刑罰走不了十道就得吐出真話來。可我倒是知道,所謂的「七十二道刑罰」無非是把你打暈了,然後刑部著人編一份口供,然後獄卒拿著你手指頭畫個押罷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好用。

    武爵似乎並不害怕:「刑部的刑罰再硬,也硬不過我的骨頭!」說著,朝後面張明慶那看了一眼。我猜想是這個武爵想把幕後主使的罪名強加給張明慶,因為他這一個眼神做的太假了,在場之上所有人都瞧得清清楚楚。皇上甚至輕聲笑了出來。

    皇帝輕怕「鎮山河」:「張明慶何在。」

    「罪臣在。」張明慶往前跪爬了兩步,叩頭。

    「天牢之內死囚無數,怎麼就你活下來了?」皇帝微睜二目,「可是你指使的?」

    張明慶一聽趕忙叩頭:「皇上聖明,這絕不是下官所為啊!」皇帝此舉也不過是嚇唬嚇唬這個張明慶,若是張明慶知道其中一絲一毫的細情,這一嚇便能和盤托出。

    「既然不是你所為,那是何人主使啊?為何這個武爵會看你呢?」袁宗昊可算是抓住了說話的地方,急不可耐地張口問道。

    張明慶悄悄往後挪著,嘴裡支支吾吾。

    皇帝瞪了他一眼,兩旁邊御前侍衛急忙上前將張明慶按在地上,又有人抽刀上前,一時間四把鋼刀明晃晃將張明清的脖子卡在中間,只要皇帝一聲令下,四把鋼刀同時發力,血濺當場。

    「皇上!皇上!下官冤枉啊!」張明慶哭鬧著。

    皇帝示意侍衛上前,五個侍衛將武爵圍在中間。既然已經知道武爵是要陷害張明慶,那張明慶所害怕的肯定是他供出幕後主使或是一絲一毫的線索證據,結果被武爵當場殺死。憑他武爵剛才上堂的架勢。這應該不難。

    「現在可敢說了?」皇帝問。

    張明慶身邊的侍衛把刀撤了後,他便瘋了一般朝皇帝磕頭:「皇上。下官冤枉啊!下官被他們劫持之後曾隱約聽到一句,是。是……」張明慶看了看刑部,「是刑部大人主使的啊!他們說刑部大人早有逆反之心,如今大軍在外,國內空虛,刑部大人打算借此機會扯旗造反謀朝篡位!他劫獄就是希望籠絡反賊!後來京兆尹的人抓到他們,他們便殺了其他人,留下下官好栽贓嫁禍啊皇上!」

    哪怕這是個故事,我也很佩服這個編故事的人。皇帝對於謀逆的態度就是寧殺錯不放過。而且嫁禍張明慶也算是順理成章——張明慶剛被抓就發生了劫獄,這就算是有理有據了。

    我看了眼袁宗昊。只見他朝我偷偷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他說的「好戲」啊,這樣的「頂缸」倒是很有水準。只不過這劫獄的事,莫非是他做的?可他哪來的本事,六個人就劫了獄?

    皇帝瞪著刑部。刑部趕忙跑下大堂跪地叩頭:「皇上!此人信口開河!臣絕沒做過!」

    「大人!既然事情瞞不住了,我們便跟他拼了吧!」武爵突然起身,靠這一身蠻力,愣是撞開了身邊的侍衛,朝著皇帝衝過去,我起身擋在皇帝身前。兩旁侍衛拔刀上前和他打在一處。

    要說這個武爵可真不是一般人,常人佩戴如此重的枷鎖想要走路都難,可他竟然化枷鎖為武器,以枷為盾。以鐐銬為刀,跟六個精挑細選的御前侍衛戰在一處,不落下風。

    「你們幾個。還不幫忙!殺了這個狗皇帝,迎大人為王!」武爵朝身後的五個人喊道。

    我深知這是演戲。無非是要把刑部的罪名坐實。他後面的五個人是強子派去殺袁宗昊的。怎麼可能造反呢。更何況這五個人都是普通人,一身枷鎖能動彈得了才怪了。這也是為何我一個無用書生敢用肉身擋在皇帝身前護駕的原因。既然是演戲。我就跟著把戲演完吧。如今刑部已經是將死之人,我無力回天,不如就給自己日後增加一份榮寵,也算是多了一層保障。

    「來人!護駕!護駕!」袁宗昊跳起來拍桌子摔椅子喊人,三班差役聞聲趕來先是將強子的五個人摸了脖子,而後便衝上去跟著御前侍衛一起對峙武爵。

    只不過我沒想到二子也在,而且衝在最前面。

    雖然我知道二子是個差役,總是有點身手的,可說來也怪啊,御前侍衛跟武爵打得難解難分,毫無破綻,二子卻總能找個空擋鑽過去,捅一下武爵腰眼兒,踹一腳武爵腿窩兒,疼的武爵咬牙冒汗。剛開始他還能挺住,可時間一長,二子這幾手流氓打架的招子他是實在受不住了,分神看著二子。御前侍衛都是精挑細選的能人,見對手分神,揮刀上前,武爵只得勉強應付。畢竟是重枷鐐銬,時候一長,武爵也不行了,一招一式遲緩許多,更多的是靠著身上的枷鎖的重量勉強硬撐。不消一刻,又一個破綻,二子上前猛地朝他腰眼兒搗了一拳,武爵倒吸一口涼氣,一個踉蹌往前栽去,脖頸子找刀,刺啦一聲人頭落地。

    京兆尹大堂之上霎時間安靜了。御前侍衛一刻不敢怠慢,先將死人搭出大堂,有打來水擦淨地板,利利索索一會兒就把大堂打掃得乾乾淨淨。收拾完了,御前侍衛整盔束甲,收刀在鞘,矗立兩旁。就像是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如果不是張明慶和刑部被嚇得四仰八叉地躺、伏在地上的話,就更像了。

    皇帝在我身後按下我張開的雙臂,示意我回去坐好。

    「刑部。」皇帝叫了他一聲,「如今,你看這事該如何處置啊?」雖然聽不出皇帝話語間的殺氣,可這和和氣氣的樣子更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刑部費了半天勁才正經跪好:「皇上,臣冤枉啊!冤枉啊!」呵,刑部大人已經哭出來了,真是有幾分滑稽也有幾分可憐啊。

    「皇上,此事涉案人員以死,死無對證。未免有失。還請皇帝以國事為重。」袁宗昊跪地請命。

    「顥淵,你以為呢。」

    如今之情勢我還能如何以為?若是我再幫刑部說話。豈不是連我的命也要賠進去了?「臣以為袁大人所言極是。皇帝當以國事為重。」更何況皇帝對謀逆之事本就是敏感的,大概因為他的上位也不乾淨吧。所以他在位時極怕謀逆之事,對有謀逆之嫌的人也是嚴苛得很,這麼說,合了皇帝心意,此事也就此打住吧。

    「刑部,凌遲,明日正午正陽門外施行,抄家充公,三族之內女眷變賣為奴。凡年十六歲以上男丁處斬,其下發配喀爾喀,永世不得移出。」我就說吧,皇帝對有謀逆之嫌的人苛刻得很。移三族雖然不及五族、九族之類,卻也是十分殘暴的了。看來皇帝心中也對此有所疑慮。

    「張明慶,雖有貪贓枉法之罪,但檢舉有功,免其死,押入天牢。」真是沒想到。張明慶還撿了條命。

    「文忠伯東方顥淵,不畏生死,護駕有功,晉文忠伯為文忠侯。其妻東方張氏封一品誥命夫人。」皇帝想了想。「顥淵啊,你還有一個女兒是嗎?」

    「回稟皇上,臣確有一女。」

    「多大了?」

    「年芳十一。」

    「孩子還小。朕也不知如何賞賜了。」皇帝笑著說。也對啊,一般賞賜官員家中子女都是賜婚、賜名之類。如果是皇親國戚的子女可能還會有賜爵位一說。靜宸這個年紀,賜名不合體統。賜婚她又太小了,確實不好辦。「也罷。朕便先記下了,他日孩子大些,朕便為其指婚,你看如何?」

    「謝皇帝隆恩!」我叩頭拜謝。這可算是碩大的封賞了。這齣戲演得好,我是賺得缽滿盆溢了。

    「剛才救駕,助御前侍衛殺死賊人的差役何在。」我想皇帝問的是二子。

    「回皇上,是臣手下的差役。」因為等級懸殊,只能先由二子的上司也就是京兆尹代為回話。

    「讓他上前聽封。」

    「是。」袁宗昊退出大堂,不多時便帶著二子回來。

    二子似乎是頭一次面君,剛一進大堂腳底下一軟就來了個五體投地,連皇上都笑了起來。「草民二子,叩見皇帝老爺!」哎,也不知道姥姥是誰。

    「你可有大名啊?」皇帝含笑問道。

    「回皇帝大老爺,沒有大名,爹娘都是種田的,不認字兒,我頭裡還有個栓來的哥哥,所以打小兒都叫我二子。」

    「栓來的哥哥?」皇帝不懂,便看了看我。這一套我也不甚清楚,只得搖搖頭,「這可真是難壞了朕了。」皇帝如今心情尚可,也肯開些玩笑,「二子,你哥哥為什麼是栓來的啊?」

    「皇帝大老爺不知道,小的爹娘剛開始沒孩子,就去娘娘廟栓了個娃娃,之後有了我,那個就是我哥哥,我就行二。」

    「這樣啊。」皇帝聽得饒有興致,「你今日救駕有功,想要點什麼賞賜啊?朕賜你個名字?」

    「皇帝大老爺,小的也不認字,您賜的準是個好名字,給我不糟踐了。小的就是想當個三班衙役總班頭,嘿嘿……」袁宗昊聽了推了二子一下,兒子一愣,趕緊改口,「皇帝大老爺恕罪!皇帝大老爺恕罪!」

    皇帝看在眼裡:「你能救駕,就值個總班頭。朕就封你京兆尹手下三班衙役總班頭。」皇帝想了想,「總班頭不能總叫『二子』吧……這樣,朕賜你一姓『劉』,再賜你好刀一柄。你可願意?」

    這哪有不願意的,哪怕皇帝賜姓「屎」也得歡天喜地地接著啊。二子趕緊磕頭:「劉二謝皇帝大老爺!謝皇帝大老爺!」

    有御前侍衛解下腰間佩刀遞給二子,二子喜上眉梢洋洋得意。

    「今日,京兆尹府各差役救駕有功,各賞銀百兩。」皇帝此舉頗有些普天同慶的意思。也難怪啊,想想就知道,刑部尚書抄家,皇帝又賺了。

    「顥淵,刑部尚書一職,你可有好的人選?」

    「皇上恕罪,容臣回去考察一番。」刑部我之前並未安排進人去,這乍一問我也不知道選誰合適。

    「啟奏皇上,刑部下有一侍郎名叫鄭奎,為官清廉,為人和善,口碑甚好。近日丁憂在家,皇帝可命他繼任。」

    奪情起復?這個鄭奎我有所耳聞。我與他不過是點頭之交,不過他的口碑確實不錯,而且從不結黨聚朋,這種人在高位,或許於我而言是件幸事。

    「皇上,鄭奎確實不錯,不過如今丁憂在家。皇帝若想用他,可奪情起復。」

    皇帝思索一二:「就照兩位愛卿所言,命鄭奎回京赴任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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