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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黃金之路 第七十二章 璦琿除暴(6) 文 / 費虛

    第七十二章璦琿除暴(6)

    欲要使人屈服,先要奪人魂魄,以氣勢壓人,使人不戰而先怯。

    這是洪老六教李安生拳法時跟他所說的一句話,倒是讓李安生運用到眼前的局勢上來。

    想要收回璦琿城,既要震懾俄軍,也要肅清查那圖之流,如此才能贏得民心,以此為根基步步為營。

    眼下一石雙鳥,殺雞儆猴,不僅成功的達成了挑釁俄軍的目的,同時還威懾了查那圖,讓他認清了眼前的形勢。

    方纔的殺伐果斷,俄軍軍官的斃命,都讓查那圖心生畏懼,暫時不敢撒潑,只能盼著李安生這煞星能看著慶親王的面上,能有所忌憚。

    雖說李安生只是臨時委派的巡檢,並沒有權力處置他,也奈何不得他,但他也怕這煞星不按規矩亂來。

    此刻他也清楚,打死了俄國人不是能夠輕易善了的,能拖一會是一會。

    「李巡檢,既然此案涉及到我查某,為求公允,我意請巴義魯大人一同審理此案。」

    這老狐狸,搬出了救兵來,還想著拖延時辰,難道盼著俄國主子為他出頭麼?

    李安生倒是不介意再來一次殺雞儆猴,痛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他此刻與對方平級,而且因為查那圖與巴義魯在旗,又是宗室,地位比他高,審理此案自然還是以巴義魯為主,不過,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我李二愣就是個愣頭青,不按常理出牌。

    老毛子倒是來的飛快,古辛在大隊人馬的簇擁下來到了那名沙俄軍官被擊斃之處,久久沒有出聲。

    這個二愣子李讓他很頭疼啊,自從林虎招安之後,黑龍江將軍衙門在漠河到璦琿一線很是激進,他身上承受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從種種蛛絲馬跡上來看,李二愣不好對付,單刀直入的闖進城來,並且豎起了璦琿副都統衙門的牌子,看似自陷絕地,其實狠辣至極。

    清軍進了城自然是不會再出去的,想要徹底困死對方也不可能,據他所知,昨日夜裡偷偷給清軍送糧食蔬菜的民眾就不下百人。

    如果無法將李二愣這股力量趕出城去,那麼必然會被他們逐漸的掌控全城,由於法理上璦琿城屬於璦琿副都統衙門管轄,俄軍並沒有辦法制止對方行使正當的職權。

    今日闖營之事,已經讓對方動槍殺人,要是真的為了爭奪璦琿城控制權的話,雙方必定是一場血戰。

    這場血戰發生在璦琿城,自己又沒有辦法打贏對方的話,那麼不僅無法向對方嚴正交涉,通過外交手段訛詐好處,反而限於無比被動,甚至不得不退回北岸。

    都怪自己一開始就過於謹慎,因為對方身上的殺名而選擇了讓對方進城,打算觀望形勢發展,誰知道會一步步發展到這個地步?

    這簡直就是個套,慢慢的拉緊自己的喉嚨啊。

    誰說這是個二愣子?這傢伙簡直就狡猾的跟狐狸一樣呀。

    古辛雖然是無懼生死的哥薩克,但是此時的處置必須要拿出與武勇對稱的智慧來。

    「親愛的古辛先生,要見您一面還真是難啊!」

    古辛老臉一紅,剛上來就是唇槍舌劍,這二愣子果然難對付,忽然間也有些明悟,今日之事似乎是對方刻意安排,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還真要小心應付。

    嘴上客套一番,實際上卻腦子高速運轉,不住的想著對策,謹慎萬分。

    「既然交涉局正式在城內辦公,那麼請問哪位幫辦大人負責交涉事務?」

    李安生見對方與其他哥薩克不一樣,彬彬有禮且眼神銳利,是個綿裡藏針的人物,不由得打起精神,全力應付對方。

    「交涉局目前暫時由我親自辦理,之前我多次派人來知會古辛長官一聲,可惜古辛長官公務繁忙,無暇於此等交涉小事啊。」

    古辛古井無波,臉皮不易察覺的跳了兩下,這二愣子,還真是辛辣啊,步步進逼。

    「兩國相交,向無小事,之前的確是身體有恙。」

    「哦,槍聲一響,古辛長官這病,便好了吧?那以後古辛長官舊病復發,可別忘了知會我們一聲,反正我們訓練時也要用子彈,就當為友邦盡力了。」

    古辛勃然變色,強自克制住,明白自己在言辭上不是對方的對手,長長舒了兩口郁氣,冷然道;「哦,勞煩了,今日我們來,正是要來問問為何無故殺我官兵?須知任何冒犯俄羅斯帝國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徒,都要面對俄羅斯帝國的怒火。」

    李安生長笑一聲,說道:「哦?怎麼是無故?擅闖我軍營,鳴槍警告無效,持械冒犯,你們的皇帝陛下來了,也要立斃於槍下。在軍營範圍內,軍法最大。難道這也是冒犯?似乎你們沒有注意到,我們的軍法與國法被冒犯在先啊。」

    古辛臉色鐵青,怒火幾乎將他吞沒,猛然站起身來,正要發怒,意識到自己落入了對方的陷阱。

    不過他也不是蠢人,立即狠狠地坐下,此時發作無疑是給了對方借口。

    這時旁邊有人咳嗽兩聲,狗腿子翻譯立時退回古辛身邊,只見剛才一直站在古辛身邊的文案打扮的中年華人站出來說道:「難道李大人不知道闖下了彌天大禍嗎?不管你有何種理由,都不能抹殺貴軍槍殺俄軍士兵的事實。此事必然要引起糾紛,私起邊釁的罪名李大人可當得起?如果還是一意孤行,不日京城便有查辦你的旨意下來。又,俄羅斯帝國子民的鮮血必然要用相應的鮮血來洗刷,難道李大人忍心因為你一人的過失,而致使此地百姓遭殃,生靈塗炭嗎?」

    果然是巧舌如簧之徒,大帽子一頂頂的扣下來,或許嚇嚇鄂齡那樣的軟蛋還可以,想要嚇到自己這頭從後世來的老鳥,那不是在說書麼?

    竇固等人一早就詳細跟他說起古辛身邊這位能人,之前鄂齡數次在他巧舌如簧前敗下陣來,乃是古辛最為重視的一位謀士,璦琿城一直無法收回固然有俄軍勢大查那圖等人阻撓等因,但這位狗頭軍師的詭計多端,也是一大緣由。

    李安生冷笑一聲,問道:「不知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狗頭軍師上前一步,針鋒相對的說道:「不敢當大人垂詢,也沒甚尊姓,賤名葉先林。」

    李安生故意做出奇怪狀,說道:「咦?不知葉先生是何方人氏?」

    狗頭軍師歪著頭打量李安生兩眼,想是在思索他說這話的動機所在,這動作委實無禮至極,「不敢當先生稱呼,只不過是略通些文墨罷了。」口頭上佔了點便宜,得意的看了李安生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人皖省合肥縣人氏,不知大人何故有此一問?」

    「呀!」,李安生站起身來,右拳在左掌相交一記,故意道:「我原在想羅剎國子民與我等炎黃子孫大不相同,個個羅剎鬼一般的容貌很是迥異,這位葉先生不但姓漢姓說漢話,還以為是羅剎鬼中的變種,也能有黃皮膚黑眼珠,卻不料葉先生竟是合肥縣人。實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實在抱歉,葉先生,我還以為你是羅剎國人呢,開口閉口俄羅斯帝國俄羅斯皇帝啥的。哦,莫非,莫非?難道?恕我冒昧,難道葉先生竟是我炎黃子孫與羅剎鬼的雜種?」

    這話一說出來,在座能聽懂的沒有人不笑出聲來的,端坐著好整以暇的查那圖等人也是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真真是李二愣,如此狠毒絕戶的話都說得出來。

    葉先林氣的渾身發抖,顫顫巍巍,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你,你。」手指點了點李安生,始終不敢造次,怒聲道:「好叫李大人得知,不才出身於合肥縣葉家,世代書香門第,並無結納番邦女子這等辱沒門風行為,不才乃是純正的炎黃子孫。」

    「什麼?」李安生立時變了臉色,怒斥道:「你竟說的出口,你是炎黃子孫?你口口聲聲的立場都在俄人那邊,我看你乃是無父無君之人,不知禮儀廉恥之輩,還口口聲聲書香門第,你讀的什麼書?羅剎鬼給你讀的書嗎?身為炎黃子孫,助紂為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也知道結納番邦女子辱沒門風,難道你舔老毛子的屁股,就不辱沒門風麼?我看你就是個漢奸,舔老毛子屁股的狗漢奸。速速滾出去,此等無父無君之人,我羞於面對。」

    在場之人無不傾倒,誰曾想李安生之前故意引葉先林步步入甕,竟然如此犀利不留情面,言辭毒辣到了極致。

    葉先林呆立半晌,面色慘白,忽然轉為妖艷的潮紅,強自爭辯道:「你,你竟敢如此污蔑於我,我,我乃是古辛大人聘請的幕僚,此行是來與爾等交涉射殺俄兵一事,你是要迴避不成?我是漢奸?你們這些清廷的走狗,不也是漢奸麼?」

    這番話說得連查那圖都有些受不住,直歎這葉先林口不擇言,自取其辱。

    李安生勃然變色,怒道:「難道你不是走狗漢奸麼?你是老毛子的狗,幫著老毛子欺壓自己的同胞,說你是狗還抬舉了你,狗還十分忠心護主,如你之類,不過是認賊作父的秦檜之流罷了。哦,將你比作秦檜仍然抬舉了你,便將你比作秦檜家中的一頭下賤鼠輩吧。」

    「你的良心都被鬼吃了,此等沒心沒肺的漢奸走狗,也只有葉家這樣的漢奸世家才能教的出來,居然還敢理直氣壯站在這裡指責我等為國為民之人。庚子年慘死的父老鄉親與你葉家無關是吧,被強暴凌辱的也不是你的姐妹母親是嗎?莫非你全家都是漢奸?你自願將姐妹母親獻於你的洋主子玩弄,好讓你認賊作父?速速退去,我等實在是羞於與你這樣的狗漢奸說話,髒了自己的耳朵。」

    葉先林急火攻心,「噗」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神怨毒的盯著李安生,身子只是發抖,說不出話來。

    古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李大人,我們此來可不是來吵架的,還請收回你那狠毒的言語,好好的正視眼前的現實吧。」

    此時有人將葉先林扶了出去,卻聽得外頭此起彼伏的響起了璦琿百姓的怒罵聲,「漢奸,狗漢奸,你全家都是漢奸」,「羅剎鬼生出來的雜種」,「秦檜家中一頭鼠輩」。

    葉先林哪裡受過此等的奇恥大辱,狠狠的吐了幾口鮮血,就此昏死過去。

    外頭人群傳來一陣的歡呼聲,可見葉先林這狗漢奸平日裡在璦琿著實是惹得天怒人怨。

    古辛與查那圖等人面面相覷,一群刁民如今膽子越發大了起來,有了李安生這股清軍在,往後這些刁民也要變得難以收拾起來。

    查那圖之前幸災樂禍葉先林的悲慘遭遇,是因為瞧不慣他往日裡小人得志的樣子,眼下卻也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這李二愣還真是不守規矩的人,狠毒狡詐,難對付啊。

    真是難以想像,李安生會毫不顧忌自身的形象,也不怕墮了官威,大放厥詞,猶如毒蛇般噴出無數惡毒言語,葉先林向來自命清高,此次若是能撐得過倒罷了,撐不過說不定連命都要丟。

    「我們的確要正視現實,現實就是什麼?你們俄軍霸佔我們的土地,在我們的土地上橫行霸道,仍然賴著不肯走。說出去真是國際笑話,在我們的土地上,居然有俄軍拿著武器衝擊軍營,這不是侵略是什麼?難道要我們不反抗?要我們棄械投降?任爾等屠戮?莫說我等自衛而打死一名貴國士兵,就是全殲了你們,又能怎樣?你們這些侵略者難道還有臉要討回公道?一個強盜闖進了別人的家中被打,反而要打人者受到法律的制裁?荒唐可笑,難道你們俄羅斯人的智力就僅限於此?現實就是,只要侵略者一日不從我們的家園退出去,我們就要抗爭一日。即便以性命相爭又有何妨,我等皆是亡命之徒,大不了玉石俱焚。交涉,是要交涉,從今天起,交涉的是你們這些強盜何時從我們的國土退出。」

    擲地有聲,正氣凜然,與剛才口出惡言的李安生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古辛聽了狗腿子翻譯支支吾吾的翻譯,皺著眉頭說道:「我軍並無接到命令要撤軍,如今兩軍共處一城,只怕難免糾紛,正如今日之慘禍,為李大人著想,還是請貴軍先撤出城去,等阿穆爾總督府簽發了撤軍命令之後,你我再行交接。」

    李安生見他又使出了老一套,在海蘭泡與璦琿俄軍之間兩頭推諉,還想把自己騙出城去,委實可笑。

    「要交接什麼?我等已經接收此城,副都統衙門也正式開始辦公,只等貴軍自行撤出,此事便告一段落。交涉便是這個,在你不在我。」

    古辛心中一凜,知道對方是打定主意要釘在城內貼身肉搏了,糾纏之下,只怕不是對方的對手,無奈之下,只能怏怏辭去,想著回去後再想辦法補救眼前的不利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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