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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文 / 梧桐疏影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鳳三年,四月上。

    河東,柏壁,唐軍秦王李世民大營。

    說起來,時間的步伐也算進入了初夏,早些日子,一直刮著的西北風也已消失無蹤,從南方帶來暖意和潮濕的東南風將連綿數十里的軍營旌旗吹得獵獵作響,士兵們脫去了一冬甚至初春也不曾脫下的毛皮衣衫,換上了單薄的布衣,或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他們臉上的神情也一改往日的沉重,變得輕快了許多。

    當然,思鄉的心情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有的,入春以後,那些來自關中的士卒難免會想念家鄉,正是春耕時節,作為壯勞力的自己已經從軍,來到了河東與定楊軍作戰,官府不知是不是信守承諾,有組織人手來幫助留在家鄉的親人耕種?屋裡的老人和妻子身體可好?

    不過,縱然如此,總的說來,他們的心情依然是愉快而輕鬆的,當初,大家背井離鄉,從關中來到了河東,原以為會和那些野蠻的定楊軍展開你死我活的戰鬥,不想,渡過黃河,來到柏壁之後,大家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砍伐樹木,挖掘泥土,修建營寨,隨後,就躲在深溝高壘修築的營寨背後,每日進行枯燥的軍事訓練,除了不能隨便出入軍營之外,就像度假一般。

    不過,說實話,這樣的日子過得一久,大家難免會有些煩躁不安,當初,由於是天寒地凍的冬季,漫天的大雪,地面凝結堅冰,可以說是呵氣成冰,那樣的日子躲在軍營之中,每日烤烤火,吹吹牛,自然是一大快事。

    只是,現在已經是初夏時分,冰雪早已融化,萬物甦醒,士兵們的心情也似乎從冬眠中復甦一般,變得躁動和跳躍起來,他們精力充沛,渴望著發洩,以至於對目前這不進不退的局面感到不滿起來,這樣的情緒迅速在軍營中蔓延開來,特別是在中低級的軍官之中,尤為嚴重,進入四月以來,像程知節這樣的高級軍官也被這樣的情緒波及到了,他私下裡曾多次向李世民提出請求,希望能出營作戰。

    就在李世民像以往一般,拒絕了程知節等唐軍將領出營與定楊軍交鋒的請求時,這時,正在華山祭天的李淵向柏壁的唐軍大營派來了使者勞軍,李世民將全營的高級將領召集在了一起,使者溫大雅代表唐皇進行了鼓勵性質的訓話。

    溫大雅手拿聖旨,嘴裡鏗鏘有力,抑揚頓挫地念著優雅的文字,說實話,底下的將領有一大半都聽不明白所謂的聖旨,那些文字太過優雅和深奧了,除了一部分世家子弟之外,草莽出身的武將們自然難以理解,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臉上露出感懷聖恩的表情來,因為,念完那篇深奧優雅的文字之後,溫大雅代表偉光正的唐皇陛下,用白話表揚了他們的功績,認為眾將團結在以秦王李世民為核心的帥帳旁邊,有力地打擊了定楊軍的囂張氣焰,將那些野蠻人擋在了黃河以東,他們並沒有辜負唐皇陛下的信任,唐皇陛下希望他們能再接再厲,繼續跟隨在秦王的帥旗之下,爭取早日將定楊軍趕出大唐的邊境,光復并州,奪回晉陽。

    李淵真的對目前河東的戰局感到滿意嗎?實際上,並非如此。

    例行的訓話結束之後,李世民在大帳內安排了宴會,宴請各位武將,這次,溫大雅一行帶來了許多美酒和牛羊,雖然,由於是在戰爭期間,軍營禁酒,美酒什麼的只能收藏起來,在戰爭勝利之後方才能貢獻出來,讓大家一醉方休,不過,肉食之類的卻是不禁的,在廚子們的努力下,那些牛羊變為了一塊塊散發出香味的烤肉,進入了將領們的腹中。

    李世民並沒有在大帳內和眾將歡聚,他和溫大雅兩個人單獨待在了一個營帳內,營帳外,他的親衛全副武裝,嚴禁有人靠近,在這個營帳內,溫大雅將向他傳達李淵的密旨,這才是溫大雅來柏壁大營的真正原因。

    「秦王殿下,陛下要臣問殿下一個問題!」

    兩人分賓主坐下之後,溫大雅向李世民拱手作揖,然後出聲問道。

    李世民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擺了擺手,說道。

    「溫兄,無須客氣,但說無妨,世民洗耳恭聽!」

    溫大雅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

    「陛下要臣問秦王,能否在近日發起進攻,將定楊軍趕出河東,收復并州,奪回晉陽?」

    李世民臉上的微笑漸漸散去,眉頭緩緩皺了起來,他並沒有馬上回答溫大雅的問話,而是陷入了沉思,溫大雅也並未出言追問,他慢慢舉起几案上的茶盞,目光落在騰騰冒起霧氣的茶盞之上,就像那是一幅極美的畫卷一般。

    各種各樣的念頭和思緒在李世民腦海內飛速地閃現。

    為什麼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呢?難道父皇按捺不住,又起了速戰速決的念頭,又或是太子那邊的人再向父皇進讒言,想利用父皇來逼迫自己和定楊軍決戰,迫使自己失敗,若是自己不願出戰,則乘機用太子的人來替換自己,剝奪自己的軍權?

    片刻之間,李世民臉上又露出了溫和的笑意,緊皺的眉頭也消散開來。

    「溫兄,久在父皇身旁,深得父皇信任,乃父皇的肱骨之臣,自然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小人可比,以溫兄的眼光,當知道目前,戰局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時刻,定楊軍遠道而來,糧道漫長,被我阻於柏壁,敗亡只是遲早之事,現在,無非是在勉強支持而已,在這樣的時刻,我若率軍出營作戰,難免正中對方下懷,實乃不智之舉,還請溫兄回京之後,向父皇多多美言幾句,將前線的戰況如實述說,若是再拖一段時間,我軍必定能獲取全勝,若是在此期間,出營與定楊軍決戰,則勝負難料啊!」

    現在,換溫大雅緊皺眉頭了。

    「以秦王殿下之見,若是此時和定楊軍決戰,不知勝利的機會能佔幾成?」

    李世民苦笑了一聲,說道。

    「若是此時和定楊軍決戰,我軍勝利的機會不超過五成!」

    「不會吧?」

    溫大雅臉上很自然地出現了疑問,他的手指囊囊地敲打著桌面,依然緊皺著眉頭。在他看來,秦王李世民這番話無疑有危言聳聽的嫌疑,定楊軍的實力縱然強大,不過,唐軍的兵力不在其之下,天時,地利,人和皆有,雙方交戰,至多五五之波,唐軍斷不會落在下風。

    「溫兄有所不知,由於缺糧,定楊軍應該在進行糧食配給了,對普通士兵來說,餓死遠比戰死恐怕得多,若是此時與我軍作戰,定楊軍為了不致餓死,自然會人人奮力爭先,不懼生死,在這樣的情況下,與敵軍交戰,難免對我軍不利。敵軍糧道漫長,現在平陽公主又率領著本部人馬在後方騷擾敵軍糧道,總的說來,拖的時間越長,就對本方越有利,既然能夠輕鬆地將對方拖垮,又何必犧牲士兵們的生命呢?」

    「時間?」

    溫大雅苦笑著說道。

    「秦王殿下,從河東的戰局來看,時間對我方有利,然而,從天下的大勢來看,卻時不我與啊!」

    李世民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溫兄,何出此言?」

    「秦王殿下,不知你可知道,現在,河北高暢已經率領大軍進入了河南,正從濟陰發兵,向滎陽進發,東都王世充也在集結兵力,準備在滎陽一線與夏軍決戰!」

    李世民點了點頭。

    「這事我也略有耳聞,不過,夏鄭交鋒,這對本方來說,乃是天大的好事啊!乘兩軍交鋒之際,我方正好藉機集結兵力,擊敗河東之敵,收復河東和并州,時間對我李唐來說,乃是有利的局面啊!」

    溫大雅微微搖晃著腦袋。

    「秦王殿下,你又否知道,現在,夏軍已經進入了河內?」

    「什麼?夏軍進入了河內?」

    李世民大驚失色,這個消息他的確沒有收到,雖然,他底下天策府的人一直在搜集關東的消息,不過,由於道路遙遠,人力不足,有些訊息的確沒有官方來得快。

    河內,天下之要地,乃各路勢力豪強必爭之地啊!

    「李道宗駐守臨清關,多次擊退夏軍的攻擊,又怎麼會這麼快丟了河內呢?」

    溫大雅神情沉重地說道。

    「賊將尉遲恭率領精兵三千從小道進入了河內,然後,奇襲新鄉,斷了任城王李道宗的後路,新鄉一失,任城王再駐守臨清關已經毫無意義,於是,任城王只好率領精騎突圍而出,往西疾行,退守修武,只是兵力不足,在夏軍的壓迫下,不得不放棄修武,退守河內,此時,也不知戰局如何?」

    李世民緊皺著眉頭說道。

    「李道宗也是知兵之人,就算夏軍從小道進入河內,兵力也不會很多,據溫兄所言,不過區區三千人,這個時候,新鄉守將只需緊守城池,稍微拖得兩天,沒有後勤,兵力又不足的夏軍也不過是甕中之鱉,缺糧之後,也只能四散而去啊!又怎會如此輕易地將新鄉丟棄呢?」

    溫大雅苦笑著說道。

    「夏賊極其狡猾,在進犯新鄉之前,賊軍已經派出精騎在半道截殺新鄉令派往臨清關的信使,隨後,賊軍派人假冒臨清關之人,命新鄉令率軍出城與夏軍野戰,說是臨清關的守軍將在約定的時間出現在夏賊之後,前後夾擊,而不知怎麼回事,那新鄉令居然誤認賊軍信使為真,果真率軍出城和夏賊野戰,接下來,在約定的時間,臨清關的友軍自然並未出現,我軍也就一敗塗地了!」

    溫大雅歎了一口長氣,繼續說道。

    「本來,夏賊和東都偽鄭交鋒,對我們來說,乃是天大的好事,按照雙方的實力對比,夏賊稍微佔據上風,然而,夏賊乃是遠道而來,偽鄭只需扼守險關要道,夏賊要想輕易擊敗偽鄭,絕非在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就算最後夏賊擊敗偽鄭,要想奪得城池高大的東都洛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當初北周和北齊圍繞這洛陽進行的攻防,所花的時間往往以年來計算!然而,現在偽鄭集重兵於滎陽與夏賊對峙,後方難免有些空虛,夏賊若是佔據河內,從河陽盟津渡河,可以直接進攻偃師,進而奪取洛口倉,在這種情況下,滎陽和東都的聯繫就會中斷,那麼,王世充的鄭軍難免會潰敗,夏賊若是擊敗偽鄭,輕易奪取東都,其勢力範圍大規模擴大,當在我李唐之上,那時,我李唐危急矣!」

    最後,溫大雅總結性地說道。

    「所以,時間並不站在我方,若是夏賊擊敗偽鄭,奪取了東都,平定了河南之地,那時就算秦王殿下你擊敗定楊軍,奪回河東和并州,也為時晚矣!」

    李世民面沉如水,他也知道大勢對本方不利,可是,在目前的局面,若是慌了手腳,孤注一擲和定楊軍決戰,那結果有可能更糟,現在的柏壁集中了大量的士卒,大半個唐王朝的兵力都集中在此,容不得半點閃失。

    溫大雅的聲音在營帳內緩緩傳送。

    「秦王殿下,吾皇斷不容許東都落在夏賊之手,為了阻止夏賊從河陽渡河,吾皇將派遣大軍穿越太行,進入河內與夏賊作戰,同時,若是偽鄭向本方求援,我軍也會出潼關,協助偽鄭和夏軍作戰,而現在,我方的精兵大部分都在河東柏壁大營,因此,陛下才命我來向秦王說一聲,希望殿下能夠盡快擊敗當面的定楊軍,當然,具體的作戰時間,仍然由秦王殿下決斷,畢竟,河東戰局對我朝來說,也是至關緊要啊!」

    「如此甚好!」

    說罷,李世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營帳內,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河內失守的訊息讓李世民憂心忡忡,然而,這一時間,他的對手宋金剛的心情和他相比,也好不到哪兒去。

    同一時間,定楊軍大營。

    宋金剛身著輕薄的皮甲,在自家的營帳內來回走動,他的心腹愛將尋相席地而坐,神情恭謹,目光隨著宋金剛的身影來回移動。

    尋相和尉遲恭一樣,都是宋金剛的心腹愛將,當初宋金剛盤踞上谷時,他和尉遲恭城被宋金剛稱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當初,宋金剛率領大軍南下攻擊河間高暢,他帶在身邊的是尉遲恭,留守上谷的則是尋相,不過,由於他和尉遲恭在戰略戰術上發生了根本性的爭執,拒不接納尉遲恭的建議,一意孤行,最後被高暢擊敗,率領殘兵逃回上谷,尉遲恭因此落入了高暢手中,不得不投降了高暢,成為了夏軍一員,現在正活躍在河內的戰場上。

    由於夏軍窮追不捨,蘇定方率部進入上谷,大敗不久的宋金剛實力孱弱,不得不丟棄上谷,率領數千精騎往西進入了馬邑,投靠定楊天子劉武周,尋相作為宋金剛的頭號大將,自然也跟隨在他身邊。

    去年,定楊天子劉武周發起了攻打李唐的戰役,宋金剛作為前鋒率部南下,尋相則率領本部人馬作為前鋒的前鋒在前頭攻城拔寨,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可以說,定楊軍的攻勢算得上摧枯拉朽,基本上沒有遇見什麼像樣的抵抗,就連裴寂率領的十餘萬唐軍也在度索原一役中被定楊軍打得抱頭鼠竄,潰散四方。

    當時,尋相甚至認為在去年年尾,大軍就會渡過黃河,進入關中。

    然而,自從去年李世民頂替裴寂的位置,從龍門關乘黃河結冰率部渡過黃河,吞併柏壁,與固守絳州(治正平,今山西新絳)的唐軍形成了犄角之勢,定楊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好日子就一去不返了!

    首先,唐軍以深溝高壘為防線,進行了堅壁清野的戰術,使得定楊軍無法前進一步,宋金剛也不是沒有想辦法來破解唐軍這一招,曾經多次派小股部隊在唐軍陣前謾罵,做一些侮辱性的動作,侮辱李唐皇族的聲譽,在宋金剛看來,李世民不過二十不到,正是年輕氣盛的年齡,血氣方剛,也許受激不過,說不定會率軍出來與本方決戰,然而,事實證明,李世民雖然年少,卻氣度沉穩,根本就不吃激將法這一套。

    隨後,宋金剛組織了一些部隊,向唐軍的營壘發起了強攻,事實證明,這一招除了枉自耗費人力,損兵折將之外,並達不到任何效果,躲在高大的寨牆,以及許多壕溝後面的唐軍能夠輕易將定楊軍擊敗,遏制本方的攻勢。

    為了打破這個僵局,宋金剛讓尋相率軍南下,繞過唐軍的柏壁大營,前去協助河東的王行本,想與王行本聯手,前後夾擊柏壁的唐軍。

    不料,河東很快就被唐軍攻破,王行本也因此被殺,李世民親率步騎3000夜奔安邑(今山西運城東北安邑)截擊,大破定楊軍,尋相隻身逃回。

    當初,出於兵貴神速的考慮,宋金剛率領定楊軍一路南下,直奔黃河渡口,因此,除了沿途一線,兵鋒不及之處,有許多城池仍然落在唐軍的手中,後來,大軍在柏壁受阻之後,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城池也就成為了定楊軍的心腹大患。

    在柏壁和唐軍形成對峙之後,宋金剛曾派出一些人馬去進攻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城池,然而,戰事卻對本方不利,那些城池的守將大部分都對李唐忠心耿耿,若是兵力不多,很難將城池攻下,若是集結大量兵力,又擔心大營的兵力不夠,對面的唐軍會乘勢發起攻擊,本方難以抵擋,宋金剛因此很是白了幾根頭髮。

    後來,李元吉不戰而逃,將晉陽拱手讓給了劉武周,宋金剛也就全心對付面前的李世民,把安定後方的任務讓給了駐守晉陽的劉武周。

    可惜,劉武周雖然號稱定楊天子,其本身的能力卻仍然保持著馬邑校尉的水準,在他的治理下,以晉陽為中心的并州各地可以說是民不聊生,草寇始終是草寇,不要說一國之地,就算交給他一座城池,他也管理不了。

    不僅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城池不聽從劉武周的號令,就連并州各地的豪強地主也絲毫不理會劉武周的命令,他們憑借高大的塢堡自守,拒絕向定楊天子效忠,又或是表面上聽從定楊天子的命令,暗中卻陽奉陰違。

    派遣大軍去攻打這些塢堡,這計劃基本上難以實行,并州是李唐的起家根基,李唐在此經營了多年,那些并州大族的勢力基本上都和李唐綁在了一起,就拿太原王家來說吧,當初李唐起兵,軍中的盔甲武器有一大部分都由王家提供,在唐軍之中供職的王家子弟不在少數,在這種情況下,要想他們反戈一擊,幫助定楊軍對付李唐,完全是天方夜譚。

    自從定楊軍佔據晉陽之後,像太原王家這樣的大族就已經離開了晉陽,他們的家族散落在并州各處的塢堡田莊之內,難以掌握在手。

    宋金剛南下時,由於兵鋒強大,并州當地的大族也沒有組織兵力來抵禦定楊軍,而是採取了觀望的態度,宋金剛也沒有分兵去攻打這些大族盤踞的塢堡和田莊,他只是派出使者警告那些大族,必須向定楊軍提供糧食,否則就會率軍攻之,那些大族也非常識趣,大軍一旦從門前經過,就提供了糧食和牛羊勞軍,一時間,兩者倒也相安無事。

    宋金剛雖然是草寇出身,但是他也知道一味地燒殺劫掠是奪取不了天下的,那些大族始終是政權的根基,若是他們團結在一起,反抗定楊軍的統治,那麼,定楊軍在并州也就始終無法站穩腳跟。

    現在,那些大族之所以不站在自己這方,無非是在觀望,在那些傢伙看來,自己和劉武周恐怕不能成事,和李唐相比,實力處在下風,就算一時得勢,最終也不能持久,然而,只要自己向那些傢伙證明現在的局面並非僥倖得來,一旦兵鋒進入關中,到時,他們自然就懂得取捨了。

    這也是宋金剛沒有分兵去攻打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州縣,而是率領大軍急速南下,朝關中星夜進發的原因,只要逼得李唐遷都,佔據關中長安,不僅那些仍然打著李唐旗號的州縣會改換門庭,那些名門大族也就自自然然地投懷送抱而來了。

    最初,事情的確在向著宋金剛預想的那般發展,當宋金剛在度索原大敗裴寂統率的唐軍之後,在那段時間內,不時有并州當地的豪強子弟進出定楊軍的軍營,一車一車的糧食作為禮物送到了軍營之中,那幾日,在睡夢之中,宋金剛都是露出笑臉的。

    然而,自從李世民取代了裴寂統帥的位置,率領關中的唐軍乘著黃河結冰渡過黃河,在柏壁紮下大營之後,戰爭的天平就慢慢向李唐那方傾斜了。

    在雙方對峙的時候,定楊軍向唐軍發起的攻勢一一受挫,而唐軍卻步步為營,一步一步蠶食掉了定楊軍生存的空間。

    由於李世民的到來,那些當地豪族對定楊軍的態度頓時又為之一變,他們該而支持起唐軍來。

    在唐軍堅壁清野的戰術下,定楊軍無法在當地就食,所有的後勤全部依賴於身後的晉陽,晉陽是李唐的龍興之地,庫房內存儲著大量的糧草,由於李元吉不戰而逃,晉陽落入劉武周之手,那些糧草也被劉武周所獲取,再加上,定楊軍和盤踞在葦澤關的夏軍達成了同盟協議,夏軍也在源源不斷地向定楊軍提供糧草,總的說來,定楊軍並不缺乏糧食。

    然而,晉陽不缺乏糧食,並不代表前方的宋金剛大營不缺乏糧食,要想把糧草從晉陽運送到前線來,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李世民在柏壁和定楊軍對峙的時候,也不是一味地死守不出,他也派遣了一些部隊去進攻那些被定楊軍掌握的城池,由於在那些城池內有著不少同情和支持李唐的百姓和官員,因此,唐軍基本上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拿下了這些城池。

    行軍總管劉弘基率領精兵兩千沿隰州(治隰川,今山西隰縣)奔浩州(治隰城,今山西汾陽),威脅宋金剛糧道。

    另外,李唐平陽公主李秀寧率領從葦澤關退下來的唐軍不時襲擾定楊軍的後方糧道,消耗定楊軍的兵力,由於并州豪族大多站在李唐這一方,百姓也多為唐軍眼線,使得定楊軍根本就抓不住李秀寧軍的行蹤,只能被動挨打。

    為了奪回浩州,重新保障糧道的安全,劉武周派麾下大將張萬歲多次向浩州發起攻擊,然而,卻屢次被劉弘基和唐王朝真鄉公李仲文擊退,始終無法奪下浩州。

    真實的歷史上,在四月十四日,由於軍中糧食吃完,糧道被斷,宋金剛只好率領大軍向北撤退,想要退守晉陽,只要能夠保存兵力,能夠得到晉陽的糧草供給,宋金剛有信心擊敗李世民。

    既然李世民可以將本方拖垮,那麼,退守晉陽的他也有信心能將唐軍拖垮。

    不過,由於高暢的出現,歷史無疑或多或少會發生一些改變,此時,宋金剛在考慮該如何擺脫目前的困局,暫時還沒有往北撤退的打算。

    是的,他現在在營帳中來回走動,就是在思索這個問題。

    軍中的確缺糧,不過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當然,若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也無須深思熟慮了,軍中一旦缺糧,士卒也只能四散而去。

    宋金剛有一個計劃,既然劉武周無能,無法攻取浩州,保障己方的糧道,那麼,他只能自己動手了,他準備讓尋相率領本部人馬北上,協助張萬歲進攻浩州,拔下李世民安排在自己後方的這顆釘子。

    只不過,由於唐軍耳目眾多,就算是在自己的大營之中,也有唐軍的細作和眼線,若是讓李世民知曉尋相部北上,本方軍力空虛,恐怕唐軍會乘機打什麼主意,或許會出營來與本方會戰吧?

    若真是如此,何不如這般?

    可是,若這個計劃失敗,唐軍不中計,那麼,自己也不得不往北退兵了!

    究竟如何決斷,這是一個難題啊!

    不知不覺間,宋金剛的步子走得更加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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