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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1841 辛丑和約 6 柳葉飛 文 / 引弓

    6柳葉飛

    「全連以千總為軸心,扇面旋轉,齊步走。」

    「列連方陣,以把總為右標,向右看齊。」

    「面向敵方陣列,起步——衝擊。」

    朱雀軍已將開始了連單位的陣列訓練,一波一波的人浪,在校場中湧動,伴隨著口哨聲,移山倒海。

    楚劍功站在場邊,心潮澎湃,自己的軍隊,已經有了25個連的規模,這些,都是種子,總有一天,他們將成長為蒼天大樹。

    樂楚明突然過來向他報告,李軍師來了。

    「李穎修又來幹什麼?」楚劍功不及細想,去簽押房裡和他會面。

    「兄長,今天我是來請你去見一個人。」

    「又見誰?前幾天見肯尼夫-萊特,吃飯,我掏錢,這次呢,又拉我做冤大頭?」

    「這次這個人,挺有趣的。」

    「女人?」

    「真是『淫』者見『淫』。不要這麼下流嘛。這次是個道士。」

    「道士有什麼好見的。怪力亂神之人,一律亂棍打出去。」

    「這個道士不一樣,叫柳葉飛,是個假道士,自稱有屠龍之術,要獻給朱雀軍的楚軍門。」

    「煽動我造反?不怕我拿他斬首示眾?」

    「所以說有意思嘛。」

    「有意思,去看看。」楚劍功打開簽押房的門,大叫:「樂楚明,備馬。」

    兩人騎馬並行,去李穎修的公館。

    「你沒把他帶到白雲山大營來見我,是不想讓他有機會走近朱雀軍吧。」

    「是!這樣的人,總是個禍害。」

    白雲山在廣州的東北方向,李公館所在的十三行在西邊,兩人跑馬好一陣,才到了李公館。

    那柳葉飛正在李穎修的書房裡慢慢喝茶,一點也沒有等人的焦躁。

    楚劍功一見到此人,雙方拱手見禮,柳葉飛倒是落落大方,全無拘謹。他三十許人,乾瘦如竹竿,穿一身寬大道袍,腰懸長劍,飄飄然仿若可以乘風而去,胸前三尺長髯,一幅得道高人的樣子。

    「屠龍之術?」楚劍功直入主題。

    「我觀察了許久,楚大人乃是我久候屠龍之人。」

    「謀反?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自信觀人無錯,不然不會找李道台。」

    「真是瘋言。」

    「大人且聽我說,我有一計,可擾亂這滿韃的江山,大人手握強軍,自然有機可乘。」

    楚劍功和李穎修都不說話。

    柳葉飛把隨身帶的神幡取了出來,問道:「兩位大人可認得這個物事。」

    「蓮花?」楚劍功警覺了起來,「你是白蓮還是聞香?或者是青教?」

    「都不是。」

    「對,你不是。」李穎修沉靜的說:「白蓮教徒不會把蓮花隨意的稱作『物事』,而不用敬語。」

    「李道台看得準,我信隨和。」

    「隨和?」

    「別人願意信什麼,我便由他信什麼,老君、菩提、天主、耶穌、安拉。我都信。」

    「都信的,是神棍。」楚劍功一點不客氣。

    「沒有神棍,又怎麼會有神仙。」

    「我不是佛門中人,不打機鋒。你到底想幹什麼,以白蓮為號召起事?」

    「差不多吧。道光六年西北有張格爾之亂,過去才十多年,九年前有白蓮在河南起事,廈門有小刀會,廣西雲南有土司邪神,海外還有洋教虎視眈眈。這大清可謂千瘡百孔。所謂一夫倡亂天下應,其時不遠。」

    這柳葉飛說的,倒也是實情。清代自嘉慶以來,民亂幾乎就沒停過。嘉慶元年(1796),湖北四川鬧白蓮,綿延陝西河南,從者二十餘萬,號百萬,八旗綠營皆不堪用,嘉慶帝不得不下旨,准地方自辦團練,從此鄉里遍設私軍。歷時九年,動用綠營十餘萬,團練七十萬,耗官銀兩億兩,才把白蓮鎮壓下去。

    而從嘉慶七年(1802),又有東南水匪之亂,席捲浙江、福建、廣東三省,又延續八年,直至嘉慶十四年(1809)底,匪首蔡牽沉船被殺,方才平定。

    此後不久,便有河北天理會之亂。道光帝登基,又遇張格爾之亂和河南白蓮教之亂,福建前幾年又起回亂。在浙東戰役中的提督余步雲,就是為了平定福建回亂,而由甘陝綠營轉到福建任提督的。

    「你打算如何倡亂呢?靠遊說朱雀軍嗎?」

    「大人,您看。」柳葉飛翻出來一份小冊子。

    楚劍功接過來一看,失態的一拍大腿,「好傢伙。」原來是本《神經》

    柳葉飛遞上來的,乃是一份教義,大意是說,天上有個天帝,這天帝化身千萬,成為了各種宗教和迷信中的大神,現在呢,這天帝看不得地面的亂象紛爭,要生個兒子下凡,做天下的總教主,來拯救世人。

    「這總教主……」楚劍功抬頭看看李穎修,李穎修很辛苦的忍住笑,把頭別了過去。

    「大人,你別笑,在你們看來,自然荒謬不經,可在那些愚夫愚婦看來,可靈得很吶。」

    楚劍功繼續翻著這小冊子,後面是這總教的推廣手段,簡而言之,「拉羊」。

    天主教把信徒稱作羔羊,這裡借用了這個概念。拉羊,就是直接搶別家的信徒。

    由於這總教主自稱天帝之子,而世界各種宗教的主神都是天帝化身的,所以這總教主便可以是所有宗教的神使啦。

    遇道教他是傳法真人,遇佛教他是金剛,逢白蓮,那就看當地人信什麼了,孫大聖也可,哪吒三太子亦可。遇到天主和安拉的信徒他便是耶家老三了,神使總教主化身也是千萬。

    「拉羊,很厲害啊。」楚劍功讚了一句。

    這《神經》的第三部分,便是傳統煽動民變的口號和手段。

    「寫得好。」

    柳葉飛見到楚劍功稱讚,便以為他應允了,趁熱打鐵的說道:「這總教還沒有教名,請總教主您賜名。」這就讓楚劍功當上總教主了。

    「當這總教主有什麼好處?你大可自己做,何必找我?」

    「我望朱雀軍有浙東、虎門大捷,有王師氣象,特來從龍。我不要你們朱雀軍一桿洋槍,只要借你們的威勢傳教。」

    「瘋子!」李穎修突然開口了,「來啊,給我亂棍打出去。」

    柳葉飛還待再說,施策已經進來了,拎起柳葉飛的衣襟,把他拖了出去。

    柳葉飛一直大叫:「楚大人,您可不能猶豫,錯了時機。」

    李穎修突然心中一動,他說道:「等等!」

    柳葉飛連爬帶滾的回來,站直了身體,又擺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楚劍功也有些疑惑,看了看李穎修。

    李穎修說道:「我們把你趕出去,你要去哪裡?」

    「天下這麼大,何處去不得。」柳葉飛以為李穎修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便故作瀟灑。

    「我倒有個想法,你不如去廣西。」

    「廣西?」楚劍功扭頭看了一眼李穎修,「真是沒安好心哪。」

    「廣西?」柳葉飛問道,「大人在廣西有什麼佈置呢?」

    「你不如算上一卦。」

    「大人不用譏諷我。請明言。」

    「天機不可洩露。」李穎修故作神秘的一笑,「你如去廣西,到時候自然知曉。」

    「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柳葉飛草草做了個禮,掉頭而去。

    「不殺了他麼?」楚劍功問。

    「這等神棍,殺掉一個,又會出來另一個,何必廢刀。」

    「晚清神棍……哼哼。難說啊,晚清的局勢勢若乾柴,這神棍再煽風點火,乘勢而起,也說不定。」

    「所以殺了他,自然有別的神棍作亂。」

    「我看,我們還是找個人盯著他比較好。」

    「叫張興培找個可靠的江湖人物,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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