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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革命 306 南苑槍聲 文 / 仙人掌

    306南苑槍聲

    南苑,又稱南海子,位於北京城南,本是永定河邊的一塊扇形衝擊平原,因地勢低窪而多布水澤,水澤周圍草木蔥蘢、南北遷徙的候鳥多以此為中轉地,使此地成為京郊不可多得的射獵、遊樂之所。從蒙元到滿清,皇帝們在此經營禁苑、修築行宮,蓄養狍子、麋鹿、野雞、野兔等,專供圍獵之用。

    可惜,皇帝和皇族子弟們越來越少騎馬射獵,南苑也逐漸荒廢。庚子戰爭以後,為了籌集賠款和軍餉,慈禧發行「龍票」,准許私人購買南苑土地墾殖,此地才在駐軍兵營的附近出現了市鎮。

    作為皇家部隊,禁衛軍騎兵第2旅(原第一旅北調出關後編入秦鐵錘的騎兵師)就駐紮在南苑團河行宮。

    葉長生給了鐵良三天時間,鐵良在覲見皇帝危言「逼宮」之後,似乎也感覺到有人會對自己下手,又加上華北軍團司令部接管了北京警備司令部(原步軍統領衙門)的差使,他也樂得躲到南苑軍營中,準備率部北上。

    傍晚,一封電報從總參發到禁衛軍騎2旅司令部。鐵良懷著別樣的心情,帶著一連衛隊疾馳進京。只因總長在電報裡說——大帥回京了,大帥要面見禁衛軍統領!

    暮色中,百餘騎飛快地衝過演武台,經過原本是神機營軍營的市鎮,沿著大道進入一片黑沉沉的樹林。

    樹林中火花頻閃,「啪啪」的槍聲突然響起,在前面開道的兩名騎兵應聲墜馬,鐵良見勢不妙趕緊收韁勒馬,戰馬尚未停住他就覺左肩一麻,頓時整個人都失去了重心,向左側重重栽倒。

    親自帶隊護送鐵良的中校團長厄爾圖一聲怒吼:「殺!不要走了一個刺客!」

    一個連的騎兵立即分成幾撥,一股匆忙就地開槍還擊,壓制樹林中的火力;一股加速衝到前頭,企圖衝到曠野上排成警戒線,監控整個樹林;還有幾股則紛紛下馬,分向土路左、右兩側搜索前進。

    樹林中的槍手一遇還擊就不再開火,似乎已經逃竄。

    「統領!統領!」在厄爾圖的呼喊下,被摔得頭腦暈眩的鐵良緩了過來,見厄爾圖正在給自己包紮肩頭的傷口,不禁苦笑道:「這個世道,唉,人難做啊!嘶……」

    「忍著點,馬上就好!警衛連已經撒出去了,保管那些刺客一個也跑不了!」

    「不要追了,都回來,都撤回來。」鐵良忍住痛,搖頭道:「抓住了人又怎麼樣?只會讓這個局面越來越亂,歸根結底,亂得還是咱們中國,亂得還是皇上的心!」

    遠處響起幾聲槍響。厄爾圖雙手動作的同時切齒道:「禁衛軍統領他們都敢刺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鐵大人,鐵將軍,我們的弟兄不能白死,您也不能白挨了這一槍!天下要亂就讓他亂,大帥有的是辦法來收拾,興許,他正等著那些人跳出來呢!?」

    看著這個出身喀喇沁蒙古的軍官,鐵良只有報以苦笑。此時,「啪啪」槍聲在樹林外連連響起……

    崇文門內,北京警備司令部。

    陳良輔聽過參謀的報告,一邊抓起皮帶紮在腰間,一邊拿著桌上的一個紙拍子,厲聲下令:「全城戒嚴!41團從崇文門開始,42團從德勝門開始,拉成網狀搜索線,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胡同都不能放過,只要這個名單上有的,統統入戶搜查!」

    「嗶嗶」的銅哨聲,「嚓嚓」而過的腳步聲頓時從兩門附近開始,傳遍了整個京城。住在天下腳下的京城,人們往往是膽小怕事的,生怕一個不好就牽扯到什麼殺頭大罪,因此,在這個變故突起的夜晚,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關門閉戶、熄燈上床。

    「光」的一聲巨響,肅親王府的門房還來不及開門,就見門扇轟然倒塌,一群黑影挺著亮閃閃的槍刺湧進門來。他剛挑燈去看,卻被一腳踹在小肚子上,燈籠飛出去老遠,滾了兩轉熄滅了,人也被踹得倒退幾步坐到青石地上,一時之間悶了氣,竟然是出聲不得。

    「一班,左邊!二班,右邊!其他人跟我來!」一名軍官提著一支大號手槍帶著二十多人直衝內院,頓時,內院裡響起一陣驚慌的呼叫聲。

    門房這時才緩過氣來,見大勢已去,索性不去理會逼住自己的兩支槍刺,仰躺在地,呆看滿天的繁星半晌,喃喃歎道:「完了,完了,都完了……祖宗啊,大清完了!」

    「砰」的一聲槍響引來「辟里啪啦」一陣還擊,隨即,內院裡有人大呼:「不打啦!不打啦!貝勒爺中槍子兒啦!」

    ……

    槍聲一響,載振就帶著幾個膽大的從人溜出定阜大街的慶王府,哪知剛一出府就迎面撞上一隊軍人,心虛之下他扭頭就走,卻聽來人喊道:「是外交部主事載振嗎?」

    沒辦法,他只得停步轉身應是。燈籠的光線中,一名左臂戴著白袖章的憲兵中尉快步上前,向載振行了個軍禮後道:「奉警備司令部命令保護慶王府!載振主事,今晚全城戒嚴搜捕襲擊鐵良將軍的暴徒,恐怕會發生槍戰,請您立即回府,這裡的安全由憲兵部隊保障!」

    載振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左輪手槍,心中暗叫「天幸」,帶著從人轉身回府。

    「你去哪裡了?」奕劻在客廳「契蘭堂」上高坐著,端著一杯茶卻沒有喝,只是輕輕地用茶碗蓋子撇著茶水上些許的沫子,眼睛斜睨著兒子道:「你莫非也參與其中了?」

    「不,不不!」載振連連擺手:「稟阿瑪,兒子是聽到那槍聲好像是從肅親王爺那邊傳來的,心想此時應以保衛皇上要緊,阿瑪年事已高,就只能兒子去萬歲爺腳下伺候著了。」

    奕劻冷哼一聲道:「不成器的東西!我早就再三叮囑你,少跟魁斌他們瞎混混,多跟唐少川、葉雲樵他們近乎一些,你倒好,槍一響就巴巴地要去送死!?去吧!去吧!大清早就完了,你去陪著主子爺吧!我也交卸了差事,到天津當寓公去!這勞什子的王爺、貝勒,早就不值錢啦!」

    「阿瑪,我咋能犯渾呢?」載振笑道:「怎麼說我跟李燾……」

    「掌嘴!」奕劻厲聲罵道:「在官場上,在京城裡混了這麼多年,連個避諱都不懂嗎?!你以為李大帥是真的把你當拜把子兄弟看,真的跟葉長生、高連山、聶憲藩一樣對待?!這個時節裡,你只要行差踏錯半步,整個慶王府都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哼哼,我看你橫豎沒事做的樣子,那就回屋裡去好好想想,明天怎麼給皇帝遞個折子,討你那換帖子兄弟的歡心,也能勸得主子爺回心轉意,各人保住小命兒再說!」

    「阿瑪!」載振還待分說,卻見自家老爹雙目一閉,兩滴濁淚掛在眼角,哀歎道:「當初舉載灃為總理大臣之時,就知有今日之事啊!」

    載振有些奇怪了,心道,當初捧載灃兄弟臭腳的不也有老爺子您嗎?奕劻似乎聽到了兒子的心聲,抹了一把眼淚,指點著載振道:「你啊!從錦州回京那陣子還有幾分新銳之氣,可跟睿王那些個人一混就什麼都不是了!二十歲的總理大臣、十八歲的海軍大臣……哈哈!大清真的無人了,這兩個娃娃哪裡是經過血火戰場搏殺出來的李大帥之對手吶?可當時,是兩兄弟迎出了皇上,是李大帥力主歸政,我老慶又能奈何?罷了,明日請辭,避居天津吧!」

    載振卻不死心,他從李燾派出憲兵保護慶王府的舉動中看出一點玄機,乃湊近奕劻道:「阿瑪,我看事兒未必糟到那個地步,李大帥心裡還是有所忌憚的!今日出了刺殺鐵良這檔子事,不過是給了他一個清除主子身邊那些親貴的借口,整肅京城治安的機會而已。我看,他還是需要一些親貴們做做門臉兒,給蒙古、西藏、新疆那些個人看看的。咱爺兒兩,就是他的門臉!」

    「嗯?!」奕劻終於用正眼看兒子了。

    「反正我是不走的,怎麼說我還是直隸順天府的國會代表。就算要走,也得等國會開過之後吧?睿王那邊還準備在國會上發難吶!這般好戲不看,豈不可惜?」

    「發難?!」奕劻想了想,喜道:「快,快去太尉胡同找葉雲樵!」

    「咋?」載振懵了。

    奕劻急道:「給他提個醒兒啊!要真讓魁斌、善耆他們在國會上鬧出事兒來,李大帥可就下不來台了,你這一出手,是天大的情分吶!」

    「主子爺呢?咱們不要了?」

    奕劻頓足道:「蠢材!李燾才是真正的主子爺!把他伺候好了,才能保住咱們慶王府上下的富貴榮華!現如今吶,醇王那一系咱們是顧不上了,快去!」

    載振心想,這是什麼事兒啊?身為覺羅家的人,還要去出賣覺羅家的皇帝不成?!但是,一想到葉長生所說要削去旗人例錢,減少皇室供應和城裡響起的那陣槍聲,他就有些不寒而慄,覺著自家老爺子的說法也是不錯。

    躊躇間,載振還是邁步出門,重又帶著那幾個隨從,在憲兵們的保護下匆匆向總參謀部行去……

    槍聲,還驚動了在紫禁城裡的皇帝載湉以及一直留在宮裡的載灃、載濤和載洵。兄弟四人相對枯坐、默然無語,只等命運之神托哪個人來傳報最後的消息?

    門外,衛兵在來回走動。這些新來的士兵不想禁衛軍那樣懂得規矩,走路聲、偶爾的咳嗽聲和竊竊私語聲,落在兄弟四人耳裡,唯一的反應就是——這些人已經沒把皇帝當皇帝來看待了!

    午夜時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在口令問答中也沒停歇,逕直來到上書房門外,參謀總長葉長生的聲音響起:「陛下,臣總參謀長葉長生有緊急事務稟報!」

    聽到這個聲音,四兄弟俱都打了個寒顫,誰也沒有出聲回答的勇氣和想法。

    「呀」的一聲輕響,葉長生帶著一群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在門口立正,拿著一疊文件看了看,大聲報告:「陛下,今夜九時許,禁衛軍統領鐵良中將在南苑以北的樹林中遭遇伏擊,鐵將軍重傷,三名衛隊官兵被殺!經騎2旅4團團長厄爾圖全力指揮追兇,禁衛軍擊斃暴徒七人,生擒兩人。被擒暴徒供認是義和團餘部,受雇在樹林伏擊禁衛軍統領,卻不知受何人指使。經現場查驗,暴徒使用武器有前虎神營印記。暴徒又供認,如若伏擊成功,則可到崇文門外等候賞賜。因此,可以認定主使者必定身在京城,且與前虎神營有關。事情緊急,北京警備司令部果斷行動,在肅街搜查過程中發現可以跡象,又在肅親王府遭遇暴徒頑抗,警衛部隊果斷處置,擊斃暴徒三人,抓獲可疑人等四十七人並查獲大量槍支彈藥,其中就有一批原虎神營配備之毛瑟單發步槍。這是武器清單和被捕人員名單。」

    載灃接過那疊文件,略略看了看,立即雙手呈給載湉。

    載湉看也不看,勉強提起精神,問道:「總長,朕聽說李燾將軍回京了,可有此事?」

    「李大帥六時許抵京,立即入賢良寺祭拜盛京國會代表許廷璋老先生,至今仍在安撫各地代表。」

    載湉連「李燾無旨進京之罪」也不問了,故作鎮靜地道:「朕想見見李將軍。」

    葉長生朗聲回答:「大帥安頓好國會之事後,自會覲見皇帝陛下述職!」

    李燾不願意見自己?載湉閉上了雙眼,腦子裡卻陡然浮現出那日被載濤等人接出瀛台後的情形,想起那時的李燾恭敬地向自己行禮的樣子……夢耶,非夢!卻變得比夢境更加的飄渺難尋。

    「咳咳!」載湉止不住心頭的一陣焦急,咳嗽了兩聲後,兩頰帶著一抹憋出來的紅色,擺手道:「朕知道了,這些東西就留在這裡,明兒再好好細看,葉總長,請你帶話給李將軍及國會代表,朕將於本月12日出席國會。下去吧。」

    葉長生似乎早料到有此結果一般,兩腿一併行立正禮道:「請陛下保重身體,晚安!」

    等葉長生一行人走遠後,載湉泣聲向三個弟弟問道:「朕除了自己這副皮囊,還有什麼可以依仗的嗎?!」

    載灃三人情知皇帝已決意一搏,想到那難料的結局,不禁淚水漣漣,頻頻磕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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