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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革命 269 變通之策 文 / 仙人掌

    269變通之策

    京城,東堂子胡同南側,原大清帝國外務部,今大中華帝國外交部。

    一位身著藍色軍裝,帽徽、領章銀光閃閃,手提長槍,站姿莊嚴、神情肅穆的戰士代替了舊衙門口的戈什哈,也讓那些坐著洋馬車來此、進進出出的洋人們感覺出這個地方徹底地改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肆意咆哮的所在,而是在那名衛兵整肅的軍資、昂揚的精神和眼中流露出的傲人神采影響下,變得需要尊敬起來。

    當然,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洋人們,真正尊敬的其實還是實力。因此,來往於這裡的洋人真正尊敬的是今天在這裡「陪同」外交大臣會晤各國使節的「中國常勝將軍」。

    會議廳按照李燾的要求佈置一新,撤銷了許多不必要的裝飾,搬走了體積龐大的「太師椅」,只剩下幾十張圍成一個橢圓形大圈的軟面扶手椅。所有辛丑年條約締約國的駐華公使、一等參贊和大中華帝國的外交正副大臣、國防軍東北軍團司令官不分主次地圍坐一堂,共商「八國聯軍撤出中國後的一些遺留問題」。

    唐紹儀的神態很親切,語言卻頗為尖銳:「……一直以來,俄羅斯帝國都沒有在其駐軍東北的問題上作出一個明確的說明!大清帝國可以容忍甚至無視,可大中華帝國政府絕對不能繼續這種無能的外交路線!在俄羅斯非法駐軍東北三年之際,帝國政府要求尊敬的公使閣下,對俄軍在東北的駐軍性質、時間、目的作出一個明確的、國際間的公開說明。關鍵一點是——在東北的俄羅斯軍隊是否受辛丑年條約節制?」

    話音剛落,使節們不顧禮儀,「嗡」的一聲各自交頭接耳起來。

    座位的安排看似無序,實則含有別樣的意味。英國公使、參贊的右邊就是俄國人,俄國人的右邊是美國人,美國人的右邊是意大利人,意大利人旁邊是奧國人,奧國人旁邊是口木人……而中國人的兩邊則是德國和美國人。這麼一來,俄國和法國在會議上被分開了,英國和俄國這兩個宿怨已久的對手不得不在這個會議上有所收斂,甚至於內部的小聲交流都要提防對手的竊聽。

    大中華帝國的態度是明確的,問題也可謂一針見血。如果佔據東三省的俄軍不受辛丑年條約限制,就不能等同於「聯軍待遇」,也就不受條約保護,就是區別於「八國聯軍」的侵略軍。「侵略」身份一旦界定下來,這個會議接下來會談什麼呢?中國人肯定會要求列強干涉俄軍的侵略行為!如果俄國人把在東北的軍隊歸納入辛丑年聯軍範疇,在其他國家的軍隊全數撤離之際該何去何從?撤?那就沒問題了,中國肯定會敲鑼打鼓地歡送!不撤?那就是侵略,就是赤裸裸的、無視列強夥伴的侵略!中國肯定會在這個特別的會議上公開要求「列強朋友主持公道」,甚至於提交並不太管用的海牙法庭來裁決,更甚至於……新一場大戰勢必爆發!

    一陣竊竊私語後,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俄羅斯帝國駐華公使格爾思身上。

    俄國公使的神色是從容的,他不急不緩地在座位上掃視了與會者一圈後,微微欠身,抬手梳理了一下唇邊的鬍鬚,彈著舌頭發話了:「外交大臣閣下、各國公使閣下,本人代表大俄羅斯帝國在此申明,駐東三省之俄羅斯軍隊受《奉天交地暫且章程》保護,這個章程,是中國派駐東三省最高軍政長官與敝國政府簽訂的,具有不可置疑的法律效力。在此,俄羅斯帝國明確宣告,駐東三省之帝國軍隊與駐天津之帝國軍隊肩負著完全不同的使命!」

    「嗡……」各國嘩然,任誰都沒有想到俄國的態度竟然是如此的強硬。

    唐紹儀的餘光注意到,東北軍團司令官的嘴角迅速地抽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他連忙起立,在雙手頻頻做出下按動作的同時連聲道:「請肅靜,肅靜,尊敬的先生們,請肅靜!」

    其實不用他提醒,在李燾站起來的同時,各國使節已經不約而同地閉嘴,轉移視線了。

    「格爾思閣下所謂的《奉天交地暫且章程》從未得到中央政府的批准,中國也從未就此與俄國換文成約!」李燾給了各位公使身後的翻譯們一點時間,又道:「這個顯而易見沒有任何約束力的東西竟然被俄國方面認定為合法,對此,作為東北軍團司令官,作為大中華帝國東北方面的軍事負責人,李燾不得不建議我國政府立即宣佈,大中華帝國立即進入全面戰爭狀態,向侵略者展開不計生死的反擊!我要向全國四萬萬五千萬通報大聲疾呼,東三省的千里沃土不能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中丟失!同時,我向列國友好呼籲,用最實際的行動維護國際公法,維護遠東地區的和平!」

    「啪」的一個敬禮後,李燾大步走出會議廳,此時,衛隊就在外交部後門等待著,一列火車正在阜陽門車站生火待發,十萬國防軍東北軍團健兒正枕戈待旦……

    口實,已經給了俄國和口木。對俄國來說,手裡捏著那並不實在的什麼交地章程,遠遠比不上實實在在的軍事佔領。那麼,徹底擊敗東北的中**隊就勢在必行了!因此,李燾的話可謂正中俄國人下懷。而口木人等待的也正是這麼個機會。中國已經發出了「維護國際公法和遠東和平」的請求,那麼,只要口木政府略一表示,中國肯定會歡迎口木軍作為調停者出現在東北的!

    沒有了李燾參加的會議很快就結束了。洋人們剛走,在會上半閉雙眼、一言不發的帝國外交大臣奕劻就急慌慌地跺足抱怨道:「唐大人吶,你們這是唱得哪門子戲啊?咱們果真要跟俄人開戰?!」

    唐紹儀很認真地點頭回答:「是!李司令官怕驚擾了大臣,因此囑咐紹儀在會後向您解說清楚,也希望您能向陛下解釋清楚,促成全國總動員和對俄宣戰。」

    「拿什麼打!?」奕劻聲嘶力竭地吼叫起來,驚得附近一些僚屬紛紛側目,卻被唐紹儀揮手打發出去。

    「宣而不戰!李司令官與阿列克謝耶夫早有私下約定。」唐紹儀輕鬆地笑道:「此番兩國宣戰,列強必然要表示出自身的態度,積極遏制俄國南進、東擴政策的英日美三國必然有所動作;宣戰,無非是給他們一個理由,無論是支援我軍還是由口木人出兵,這場戰爭遲早都要打起來!李司令官的策略是——宣而不戰,進而小戰,再而大戰。不戰是為保存實力,小戰是為磨煉新軍,大戰是為匡復失地;同時,不戰是為拖延時間,讓口木人從容準備,小戰是牽引口木軍從朝鮮方面進入東北,成為中俄戰爭的調停者,同時,我軍以不戰和小戰示弱,俄軍必然不能接受口木與其分潤東北事權,從而加劇日俄雙方的矛盾,還可以用適當的動作加快雙方的戰爭步伐。最好的結果則是在日俄雙方都沒有完全準備好戰爭之際,以突然事件促成雙方開戰!如此,則驅俄主力為口木軍也,我軍仍然可以用小戰的辦法輪番訓練部隊,直到日俄雙方兵疲力竭之時,大戰方起!」

    奕劻連連擺頭,不斷地長吁短歎,等唐紹儀說完,竟然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

    「前幾日,李司令官和屬下已經分別會晤日、英、美、德四國公使,各國從各自利益出發,俱都力主我國對俄持強硬立場,以便口木介入。當然,他們的目的是在我東三省以口木取俄國代之,李司令官心知肚明,早有應對之法。大臣無需多慮。」

    「真的?」奕劻抹一把老臉,半信半疑道:「李燾他真的能夠掌握時局?屆時,打與不打是人家日俄兩國的事兒,哪能由他做主!?哎呀不好,不好!誰不知二虎相鬥必有一傷的道理?誰不知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道理?萬一日俄兩國私下達成協議,又待如何?你們啊,是驅虎不成反招狼啊!大清列祖列宗在上,奕劻無能,眼看著祖宗之地真要……」

    「大臣閣下,此時是大中華帝國的1903年5月2日,此地是大中華帝國外交部部堂!」唐紹儀厲聲喝過,又柔聲道:「目前俄人在東北駐軍已逾三十萬,以我國當前之國力、軍力,如何驅逐俄軍收復東北?!難吶!難吶!李大帥此計確實鋌而走險,聯日驅俄卻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出路所在,不得已之下,我們也只有集中所有力量放手一搏!成敗在此一舉,請大臣閣下盡早促請總理大臣面奏皇帝陛下。」

    「面奏,面奏……」奕劻失神自語,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他李燾已經在外交部的部堂之上對俄國開戰了,所謂促請總理大臣面奏陛下,不過是走一個過場而已!做人啊,得識相一些!就算有啥不滿,也只有等到皇族們逐步掌握了實權再說。

    傍晚,滿載著國防軍的火車在天津車站緩緩停下,早在站台上等候的「臨時國會籌備委員」容閎、張謇等人立即登車拜見李燾。此時的大中華帝國已經宣佈為君主立憲政體,可是國會尚未組織,憲法尚未制定,民主的觀念還只是少數人沒有得到伸張的呼聲。

    「留美第一人」容閎老矣,這位白髮蒼蒼的「中國留美童生計劃」倡導者、組織者,中國洋務運動和民主革命的積極支持者,在滿是「新式軍人」的火車上得到了最大的尊重。隨著「立正——敬禮!」的口令聲,李燾和他的衛隊齊齊向容閎致以軍禮,然後,李燾親手攙扶著老人入座,等老人坐定後又行了一個立正禮,這才側身以晚輩之禮坐在老人的身邊。

    「康、梁二公已經返程歸國,孫先生即將到達上海,各地民意代表也紛紛啟程,不日將抵首都共商國事。然而,俄人侵略之心昭然,中國民智卻未開啟,我國防軍健兒決意再次以熱血保衛國土、喚醒國人!晚輩身為東北軍團司令官,急需出關歸任,無緣與諸公會面,商定國策、奠定國政之根本。軍情如火,晚輩無奈,只得冒昧有勞前輩來此,失禮之處,還望前輩海涵!」

    容閎和善地笑著點頭,眼光不住地上下打量眼前的軍人。剛剛得到「特赦」的他此前還是康梁分子、革命黨人二合一的「通緝犯」,如今卻是當今「少年中國之楷模」的座上賓。如此際遇在擁有美國國籍的老人眼裡算不得什麼,他感興趣的是李燾這個人,這個昔年老友李鴻章的族人後裔。在沒有把這個屢創奇跡的年輕人打量清楚之前,他實在不願意僅憑道聽途說和張謇的一番言辭就輕易下定結論,就和盤托出自己心裡的「安邦大計」。

    見老人只是笑而不說話,李燾倒也不覺奇怪,繼續神情懇切地道:「國會未開而國戰在即,晚輩此時北上,唯有一事分外的擔心。不出三日之內,帝國臨時政府必然對俄宣戰……晚輩是擔心籌備國會因此而中止,臨時政府因此變為實際上的皇族政府,從而使君主立憲在戰爭的背景下無法實施,重新回到君主專政的老路上!」

    容閎的眼眶發熱了,眼中年輕軍人的臉容也模糊起來,可是在他的心裡,大中華帝國草創的國防軍東北軍團司令官的形象卻豐滿起來,可信起來!想不到啊,在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時,李燾就不問親疏地敞開心扉,與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商討國事。因此可見,年輕人是真誠的!

    「將軍其實只有一個擔心。」

    李燾恭敬地聆聽受教。

    「當今中國之立憲形勢,完全因為將軍的軍事力量和鐵腕政治而成。可以這麼說,國會和立憲如果沒有將軍的支持無法成事,而將軍的權力又需要國會和立憲來合法化地確認下來。因此,將產生第一個矛盾,那就是立憲民主和強者獨裁的矛盾!如果將軍是真心希望中國在立憲政治的基礎上逐步的富強起來,這就應當是將軍最需要考量的問題了。我以為,中國有中國的國情,不能生搬硬套美國的、口木的、德國的甚至英國的。在國家面臨戰爭,在民主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容某和國人看到了一個年輕英雄的身影,正是將軍您率領武毅新軍保衛了國家,實現了政治的初步革新!如果國會和立憲是用來束縛將軍您帶領這個國家戰勝強敵、收復失地,帶領這個國家的人民厲行改革、自強自立的話,國會和立憲就不應該存在,至少在目前不應該。」

    老人的話直指核心,讓對此並沒有成熟構想的李燾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他的想法原本很簡單,那就是利用皇族內閣來撐場面,自己則在幕後手握實權,在日俄戰爭的關鍵時候再來一把真正的革命,連什麼君主立憲都不要了,直接推行人民民主。可是老人一語道破,既然國會在立憲準備的名義下要召開了,那麼國家管理的一切事務都將明確化、制度化、法理化,哪有幕後操縱的空間呢?

    「容老,大帥,張謇倒有一個變通的辦法。」張謇等兩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臉上時,才道:「國會必須盡早召開,國會在召開之際首先要做的不是商議國體,而是在對俄宣戰的背景下宣佈全國動員,將軍政大權臨時授予對俄戰爭的實際組織者!如此,立憲民主和強者獨裁可以暫時地取得一個平衡。至於以後嘛,在下頗為贊同伍廷芳老爵士依法治國的理念,權力由法律授予、受法律的約束,國民從上到下遵守法律、依法行事,則政體無論是君主立憲,還是完全民主,又或總統責任甚至獨裁。」

    「李燾受教。」

    容閎也笑著讚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季子不似前清狀元,倒像是留洋歸來的法學博士。此議可行!」

    容閎曾是李鴻章的重要洋務幕僚,也是康梁維新黨人,又是革命黨的積極支持者,在南方官商資本和開明人士中享有崇高的聲望,有他出面召開國會行「臨戰授權」一事,自然能得全國附議通過。

    李燾見機道:「如此,還請二位前輩主持其事,李燾將在錦州遙祝國會順利召開!」

    金樹炳快步進入車廂,在李燾耳邊小聲道:「王司令官來了。」

    容、張二人知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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