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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革命 257 漸露崢嶸 文 / 仙人掌

    257漸露崢嶸

    村子、小集鎮、城市,都是人的生活聚落,人越多,這種聚落的規模越大,發展擴大的速度就越快。1900年的錦州府不過百萬人口,小凌河衝擊平原上的肥沃土地也大多撂荒,村落更是稀稀拉拉的,要走上半天才能見到一個,這樣的荒原一般的地方要蘊育出一個大城市來,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

    可是1902年的錦州,已經從相當於關內中下等城市迅速發展成為上等城市。從規模上可以這樣來比較,而從城市的面貌、商業的氣象、人們的生活來看,錦州乃是大清國獨一無二的、經過現代城市建設理念規劃過的城市,也是人口增長最快、工業門類最多、產業規模最大的城市。

    李燾騎著戰馬在女兒河南岸邊徜徉,隔河細看錦州城日新月異的面貌,他甚至能看到更遠處的小凌河一帶的高大煙囪,此時此地,要說心裡沒有成就感那就是假話了。

    生存、利益、希望,是遼西錦州之所以吸引眾多國人的原因所在。保家衛國的熱情不可能長時間的保持在最高水準,那樣的話,再熱血的漢子也會瘋掉。同樣的,民族大義、國家榮譽也不能成為空洞的口號,這些意識在解決了生存問題、給予生活利益和愈加改善生活條件的希望後,才能長久地保持在逐步覺醒的國人心中。

    馬鞭在空氣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李燾翻身下馬,解脫了戰馬的轡頭,鬆了鞍具後,在戰馬的『臀』上輕輕拍了一下。馬兒滿意地甩動著獲得自由的頭頸,打了一個響鼻,向主人看了一眼,邁著小步向河沿邊的草地溜躂而去。

    秋天的河邊草地上,沈婉儀佈置下了一個野餐會的局面,一位同樣來自上海的小姑娘,則自覺地成為「制台夫人」的助手,兩個俏麗的身影如花蝴蝶一般圍繞著地上的花格子洋呢餐布轉,結果是餐布上的東西越來越多。

    參與這個野餐會的,除了李燾夫婦和朱家小姐之外,還有在遠處有些心神不屬地與大帥副官蔡鍔說著話的聶憲藩,以及忙得還未趕來的朱其琛。

    今天的野餐會明著說是為蔡鍔踐行,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至少目前聶憲藩的心裡已經開始萌動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讓他越來越多向嫂子身邊的那個身影瞟去,越來越多地讓蔡鍔感覺到後勤副司令的說話心不在焉。實際上,蔡鍔也在暗中注意著那邊的情況。

    這種感覺是危險的,也是尷尬的!

    蔡鍔試探地道:「聶司令,要不我們去那邊幫幫忙?」

    「不,不,今天你不用動手。」聶憲藩忙搖頭否決了蔡鍔的建議,卻又在那個身影上停留了一小會目光,才收拾了心神說:「松坡,你可是大帥身邊出去的第一位副官,擔的責任大著呢!說實話,我都想去南方跑一趟,前陣子還巴不得朝廷准了我們南下廣西,那,興許還能向大帥爭取一個帶兵的名義。」

    說到此處,聶憲藩重重地「唉」了一聲。此時,他才能感覺出身上沒有顯赫的戰功,沒有真正地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浴血殺敵,興許是身為軍人的自己這一生的最大遺憾了。這個遺憾,或多或少地讓別人的目光中少了一種色彩,那就是看向英雄時才有的神光。當然,這個別人不是別人,而是在那邊佈置著野餐的朱家小姐。因為,今天他感覺到這種遺憾別往日更明顯了一些。

    「朝廷不允是有原因的,此時不允,他日則是攔都攔不住,不能不允。」

    蔡鍔用李燾的原話來勸慰有些落寞的聶憲藩,作為同齡人,他也清楚這位司令的心思。男人、軍人,在女人眼裡應該是英雄,可是在武毅新軍這個英雄堆裡,在民間流傳的無數個戰鬥故事裡,聶憲藩並不出眾。八里台、紫竹林,他錯過了;鹽官浮橋之戰,他陪同父帥佈置北倉防線,再次錯過;北倉小擺口一戰,他是司令部的傳令官,要負責協調毅軍;再後來,後勤上的事兒就纏住了這位一心想上一線的青年,直到繞陽河一戰,才有機會帶領輜重營上到一線,才有機會打了幾槍,才撈到了一丁點與其他人相比微不足道的戰功。

    聶憲藩帶著賭氣的意味道:「他日?他日!他日葉老二、吳子玉、張雲松他們就回來了,哪裡還有我的份兒?!」

    蔡鍔只得擺出微笑,人家聶憲藩說的是事實!眼前,武毅新軍高層正缺戰將,真要領軍南下廣西,很可能會輪到後勤副司令的頭上。時過境遷,等葉長生帶領軍事代表團完成訪德使命回歸後,或者等中、高級參謀合成的將領們結業後,後勤副司令又怎麼了?該幹啥幹啥去!

    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下去了,要不等會兒的野餐會上豈不是怨氣沖天了!

    「司令,昨日大帥接見了幾個英國人……」

    「英國人,英國人又怎麼了?」聶憲藩不經意地鼓動了幾下腮幫子,恨聲道:「他要敢在西藏搞事兒,咱們武毅新軍正巴不得呢!」

    蔡鍔心中一陣秋風掃過,大帥的兄弟就是大帥的兄弟,該知道的統統知道!那,該享受到的大帥的愛護,今日肯定也能充分地享受了。唉,野餐會的主角不是即將南下上海後東渡口木的蔡松坡,而是聶憲藩和朱其琬。

    兩年前,上海吳淞碼頭上,那個嬌俏的小姑娘在蔡鍔的腦子裡烙印下痕跡,原本這種痕跡隨著求學和軍旅生活在逐漸地淡去,可偏生在最後的關頭裡,她又遠赴關外,近在身邊了。最要命的是,幾日的接觸下來,一種有些朦朧的感覺讓蔡鍔竟然捨不得在此時離開錦州了。

    「松坡,你搖啥頭?」

    我搖頭了嗎?蔡鍔迅即從聶憲藩的臉上找到確定的答案。這不是誤會嘛,人家司令在說英國人的事兒,自己搖啥頭呢?

    「沒,我只是覺得英國人未必會在此時挑起西藏爭端。辦理國際事務,英國人是老手了,他們沒有搞定東北方向時,是不會貿然在西南下手的。至少,口木人的戰爭態度明確了,大清朝廷和遼西地方的態度明確了,東北形勢已經發展到不訴諸於武力無法解決之前,英國人就算再垂涎西藏,他也不會動手。」

    跟在李燾身邊幾個月來,蔡鍔也著實地成長不少,醉心於軍略的他,已經開始用政略和經濟思考來分析國際事務了。

    一陣馬蹄聲傳來,幾乎在同一時間裡,女兒河鐵橋方向傳來大帥衛兵的招呼聲:「朱總辦到!」

    聶憲藩一下子就從草地上騰起身來,整整身上的軍服,看向來路,順便的,眼光也掃過了那邊兩個人中的一個。

    李燾用馬鞭指向聶憲藩和蔡鍔,喊道:「你們兩個站著幹啥?跟我接重宇兄去。」

    白色的西服讓身材本來就高大的朱其琛顯得更高大俊朗了一些,在他妹妹的一聲親熱的招呼後,這位銀行總辦翻身下馬,任由衛士將馬拉走,自己卻大步走向李燾等人。

    「報告大帥。」距離李燾三米,朱其琛就站定立正道:「英國款子的事兒妥當了!」

    「不說這個!」李燾知道今天的野餐會目的是啥,忙擺擺手,卻忍不住說了一句:「海軍問題也解決了。」

    「是!」朱其琛說著話,變戲法一般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紙,又摸出一桿金筆來,遞到李燾面前。

    李燾也是習慣成自然,接過來略略一看就簽上大名,這是早前就準備好要撥給海軍的「一點心意」,現在總算可以簽字撥支了。

    兩位女士這才走上前來,一個拉走簽完字的丈夫,一個挽著哥哥的胳膊,邊埋怨他來遲了,邊用帶著笑意的輕聲介紹今天餐會的佈置。剩下聶憲藩和蔡鍔面面相覷,整個一副沒事兒的樣子!唉,一個是名義上的主角,一個是實際上的主角啊,怎麼淪落到如此境地呢?

    「維誠兄。」朱其琛在妹妹的牽扯下沒有忘記聶憲藩,轉頭招呼著示意。那邊,李燾也說道:「松坡,我們這就準備開始吧?」

    蔡鍔點點頭,在點頭的時候,心中卻認定了另外一個想法。事實上,自己要南下,要東渡,然後又要去廣西。以後這裡的野餐會可能會繼續下去,隔三差五地來一次,可是,人肯定會越來越少,等到在男女問題上有些靦腆的聶憲藩能夠與她在一起了,野餐會也就結束了。這些,都沒自己什麼事兒!唉,想想也是,堂堂的武毅新軍後勤負責人,為此前的兩番大戰建立「看不見」功勳的將門虎子,與南方紳商名流小姐確實般配得很!

    出身農家,連讀書都要恩師出資扶持的蔡鍔,此時需要想的不是兒女情長,做的不是浪費時間和精神去花前月下,而是為大帥的計劃,為整個國家復興大業奔走鞍馬、建功立業!

    沈婉儀從蔡鍔眼睛裡看到似曾相識的落寞,忙柔聲問道:「松坡,有心事?」

    李燾疑惑地看向蔡鍔,卻迎上了蔡鍔堅毅的目光。

    「夫人,感謝您為蔡鍔設下這個野餐會。」蔡鍔立正言謝後,轉向盯著自己看的李燾道:「大帥……」

    「私底下,叫我光翰。」李燾不滿地揮手道:「你說。」

    蔡鍔哪裡肯稱呼李燾的表字呢?他只得嗯吭一下避開稱呼,直接說道:「海軍之事,朝廷屬意行走海軍衙門的貝勒載濤主持,在當前的條件下,錦州與醇王府是相互呼應之勢,這才有十一團驅逐洋人經理人員、接管京奉鐵路而朝廷內卻無太大波瀾。鐵路,始終是洋人投資興建的,利益分配等事務在條約上有明確的規定,軍管只能是暫時的。標下想,不如尋個適當的時機撤銷軍管,反正在需要時也可以再次軍管嘛!不過,要撤兵回來,得換取一定的好處,又要避免在海軍問題上與醇王府起衝突,那,不如就此事與朝廷、英國人協商,以東三省的名義籌組遼河艦隊。我武毅新軍有建設國防之責,載濤有抓海軍建設的意圖,英國人有扶持大清於關外以應俄人的意圖,加之鐵路利益攸關,此事成算很大!」

    「好主意!」李燾一聲讚歎,聲量之大已經足以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蔡鍔看著朱家兄妹在聶憲藩的陪同下走過來,忙刻意壓低聲音道:「與其零敲碎打的暗中給海軍塞銀子,不如堂堂正正地承擔起海軍建設的擔子,也算給載濤長臉。明日標下就動身啟程,總歸要途徑上海稍作逗留,不如大帥下個帖子,蔡鍔順便持貼拜訪海軍泰斗嚴老先生,請老先生出面主持其事,必能牽引出一批海軍人才投效錦州。」

    「重宇、維誠,你們看……」李燾本想說立時就回城請相關人員會議此事,卻又醒悟到這個野餐會的目的,醒悟到還有兩位女士在場,忙改口道:「可以開始了吧?」

    聶憲藩哪裡肯停下此時的話題,他才剛聽入神吶!此時見李燾有換地方、換時間再談的意圖,忙道:「好,邊吃邊說。」

    還是大帥副官的蔡鍔伸手去拿布袋裡的酒,卻碰到一個溫涼滑膩的物事,驚訝之下急忙收手,仔細一看,朱其琬若無其事地拿出一瓶洋酒,熟練地啟開了瓶蓋。

    李燾瞅瞅那瓶酒,擺手道:「朱小姐,我們不喝那個洋玩意兒,來關外就得嘗嘗錦州的燒鍋子。」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朱其琛搖頭晃腦地吟出詩句後,得意地指著妹妹手上的酒瓶道:「大帥,這可是地道的中國酒,山東煙台剛出的紅酒!論釀製葡萄酒的歷史,中國也有一千多年吶!明日,松坡即將啟程,這送別酒對軍人而言,還是葡萄酒來得有詩意吧?」

    李燾心道,本督也當了一回老土啊?唉,資本家的少爺小姐就是資本家的少爺小姐!

    朱其琬熟練地默默斟酒,眼角的餘光卻注意著那個湖南人的動靜。碼頭上的匆匆一面之後已經兩年了,他變了,從瘦弱的書生變成了強壯的軍人,還成了「軍人標范、青年楷模」的副官,儼然也是一副標范、楷模的神氣。

    就在蔡鍔從朱其琬手裡接過酒杯的瞬間,他聽到一個猶如天籟般的聲音——「松坡明日南下,正好可以送舍妹回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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