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逐鹿1900

第五卷 革命 248 攤丁賣地 文 / 仙人掌

    248攤丁賣地

    錦州,執掌著關外一半財政大權的朱其琛愁眉苦臉地進入盛京將軍行轅,找到還在挑燈辦事的汪聲玲,將李燾發給他的電報出示後,也惹得汪聲玲皺起眉頭一籌莫展。兩人面面相對,苦思對策。

    李燾來電要求,由遼西承擔山東和江北建軍所需餉械。械好辦,知會聶家二公子一聲,就專由後勤司令部統一撥發,可餉銀呢?這必須要總辦洋務處和將軍衙門撥支出去,頭一筆就得要撥出兩百萬兩銀子!

    苦思之後依然無計,汪聲玲只得請來張佩綸、段祺瑞和聶憲藩共商。

    段祺瑞匆匆趕來,一屁股坐在椅子後就是一聲長歎:「這個事兒沒法辦下去了,旗人個個都是大爺,普遍兵役制要推行,非得要來硬的不成!」

    各師管區的架子搭起來了,眼看著部隊就要按照計劃於四月底復員一批老兵充實師管區,卻遭遇了旗人的強烈抵制,使得普遍兵役制規定的服役員額無法滿足第一批後備軍組建之需。在地廣人稀的關外,即便是實行了普遍兵役制,軍隊人力資源還是處在捉襟見肘的困境中,何況是難以推行呢!?

    汪聲玲苦笑著搖搖頭,原本是希望段祺瑞等人能為自己和朱其琛出主意的,卻不料引來更煩心的事兒亟待處理。

    「土地大部在各旗旗莊裡,都是皇產、旗產,這些個鐵飯碗寧願讓地撂荒都不拿出來,大批的關內移民和部隊墾殖場只得開墾荒地,困難吶,這移民是越來越多,部隊墾殖規模也在加大,就算兵役制能夠順利推行下去,後備軍還是要面對一個生計問題。咱們現在沒有那麼多錢養這十多萬大軍啊!」

    張佩綸曾任船政大臣,倒是有一些這方面的經驗。等汪聲玲訴苦過後,他接口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左公(左宗棠)總辦船政時需地愈萬畝,水師也需招募水勇近萬,那時節也是糧餉吃緊,卻被左公一計攤丁入畝、以銀抵丁化解困境。」

    汪聲玲和段祺瑞眼睛一亮,同聲問道:「如何辦法?」

    「強力推行普遍兵役制,不過允許有錢人出錢抵丁。遼西與閩侯不同,地多人少,咱們就不能照搬左公的法子。這麼著,咱們不給每丁定價,而是以欲躲避兵役之人的家產來計算、抽成,可以是現銀、可以是代銀券、也可以是良田。這麼一來,餉銀和土地都有了,旗人大爺們也可以繼續耍他們的威風,看咱們武毅新軍的漢子們去拿槍打仗。」

    「哼!」聶憲藩在張佩綸這個長輩的話音落下後,重重地發出鼻音,滿臉不屑的神情道:「那些個拒絕服役的旗人要進武毅新軍,我們還不敢要呢!我看,姑丈大人的法子好,就抽五成如何?」

    張佩綸扭頭沖汪聲玲笑了笑,汪聲玲會意,笑道:「真要抽五成,恐怕紫禁城都要給這些旗人吼垮了!咱們也不能真的對這些人動武開槍吧?這事兒得有個度,不能意氣。」

    聶憲藩賭氣反問道:「汪先生,您說抽多少為好?」

    「維誠老弟,別急。」段祺瑞得了張佩綸的眼色,忙伸手按了一下聶憲藩的肩膀。

    「所謂度,就是讓那些欲逃避兵役的旗人們能夠覺得,出錢出地抵兵役劃得著,可是真要拿出來的時候又覺得肉疼。咱們還要計算一下,未來所需該有多少比率應該從這個方面裡出,今年應該收多少地丁錢?兩下衝折後,才能確定具體抽成比例。」

    朱其琛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整整喉嚨道:「嗯,這麼一來,這些旗人老爺多半會用代銀券來沖抵,也算是給新錢發行助力一把了。不過,咱們也不能只出不進啊!以前移民來,咱們盛京將軍衙門是免費的接待著,免費地安排生計,這在去年沒有大批移民遷來時可以,今後就不行了,恐怕繼續下去,財政就垮掉了,哪裡還有錢糧養咱們武毅新軍呢?攤丁入畝、以銀抵丁是對有錢、有地的旗人們,對移民,咱們也得來個相宜的辦法。」

    屋內所有人都對財政上的二把手的話留了心。

    「收集來的地該如何分配給移民?以前是墾殖場用工,說來那些移民是為將軍衙門種地。現在衙門裡沒錢了,就得變通一下。嗯,那個移民也不是個個都沒錢吧?咱們賣地!購地者再租種給沒錢的移民。實在沒錢沒地又願意投軍效力的青壯年,咱們還可以引導他們與旗人達成協議,有償代丁。也就是讓旗人花大錢請人服役,因為是普遍兵役制,輪到所請之人服役時,旗人就得再出錢另外請人。哼哼,不服兵役,沒他的好下場!」

    最後一句話,朱其琛說起來有股子陰測測的味道,讓汪聲玲和張佩綸都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下猜測著,這個法子辦下去之後,那些旗人會有何等反應?

    兩位軍人卻是安之若素,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使不得!旗人肯定要鬧翻天!」張佩綸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將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

    朱其琛堅持道:「老大人,此法使得!大帥說過,未來的國民經濟體系不能依靠特權階層,反之,是要打壓特權階層,予廣大的普通百姓以興業之機。百姓有了錢才有讀書的需要,只有百姓願意花錢讀書了,咱們這個國家的國民素質才能大幅度地提升。提升國民素質,只依靠將軍衙門和總辦洋務處去大力辦學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解決的,最多只是一部分有錢人家子弟的教育問題。咱們國家有四萬萬五千萬人吶,我的老大人!」

    張佩綸本想反駁,可立時就醒悟到朱其琛在話裡下了「絆子」,人家可是搬出了李燾這尊活佛啊!再說了,關外的旗人佔據了絕大多數耕地以及荒地,這些土地不拿出來,將軍府只靠興辦工業來解決大量移民的生計問題,顯然沒有足夠的財力,何況,如今是李燾在向總辦洋務處要錢了!

    汪聲玲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展開紙筆在案上寫著,還取下牆上掛著的算盤,偶爾劃拉得「辟啪」作響。

    眾人見狀也不再爭論,安靜地等待總辦計算後的結果。

    「嘩嘩」聲響,汪聲玲將算盤上錯落的珠子撫平歸位後,抬頭笑道:「這裡給大家報個賬。先說說前陣子的收入,計有朝廷屢次撥發的編練、整備軍費,每季餉銀和軍械造工費,共計五百四十餘萬兩;海關稅務總司那邊劃撥了四百萬兩;開發銀行入股本金已達兩百萬兩,朱總辦運作鈔紙和借貸,目前得利六十餘萬兩;各國轉撥賠款數額最大,現銀就有千萬兩之巨,其餘的機器、技術、軍械等等暫不計入。這些錢,除了支撐十萬武毅新軍所用之外,還建設了偌大的工業基地和新的錦州城,安置了逾三十萬關內移民。」

    「三十萬?!」張佩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數字,瞪園的眼珠子暴露出他的震驚。

    汪聲玲含笑回答道:「對,三十萬還有多!很多在遼西有親戚的沒有計算在內。如今的錦州城,在規模上雖然比不過奉天,可是在新城的氣象上,早已經成為關外第一城了!」

    「三十萬,三十萬。」張佩綸從各人的容色中得到確認,一臉唏噓地道:「難怪這銀子不夠花吶!」

    「老大人,安置移民花費不過六十餘萬兩而已,平均下來每人只得二兩,卻為今後更多的移民出關打下基礎。最花錢也不是軍隊,而是如今已經趨於成型的工業體系。兩年時間來,核心工業區那一片土地,恐怕每尺都能攤得一錠庫平官銀了。大帥當初出關時說,咱們在遼西將不再依靠外來供給,就能使軍事和民生工業體系正常運轉的目標,現在看來是達成了一大半。」

    張佩綸還要感慨幾句的,卻被有些不耐煩的聶憲藩搶了先。

    「汪先生,說正事兒!」

    「噢,好,好。」汪聲玲忙轉口道:「目前除了銀行存銀和將軍衙門的應急銀兩之外,只得三百萬兩經費可供調配。這是預定推行普遍兵役制建設後備軍的花費,半個子兒也沒有富餘的。也就是說,大帥這次要的銀兩,還得從攤丁入畝和以銀抵丁的事兒上來找。目前,有適齡丁壯的旗籍計有三萬餘戶四十六萬九千餘人口……」

    「汪先生,還有一法需要申明。旗籍人口,不得將賣身的奴婢人等計算入內,卻要事先記錄每個旗籍的旗人、奴婢詳細情況,提防以奴入軍抵丁!奶奶的,三萬餘戶就有四十六萬九千餘人口。」聶憲藩說著,伸出手掰著指頭算了算,歎息道:「我爹在世時,家中管事、雜役、丫鬟、僕婦加起來還沒十個!」

    段祺瑞點頭稱是,大力附和聶憲藩的提議。關外地廣人稀是事實,可旗籍裡佔有了大量的奴婢也是事實,否則,堂堂的盛京將軍哪裡會擔心武毅新軍的兵員問題呢?!

    汪聲玲當然計算不出最詳細的數字,見眾人沒有異議了,就試探著道:「那,以銀抵丁就暫定兩成如何?這,還得段師長下個命令,也做一番手腳,盡量讓那些有錢的旗人先服兵役,等這段時間的緊日子過去後,咱們就可以鬆緩鬆緩了。」

    「成,沒問題!這事兒立即辦下去,東三省總督的大印要緊,也不能讓山東、江北的兄弟們吃虧啊!」

    「三個臭皮匠,當真頂個諸葛亮了。」張佩綸見眾人達成一致又如此齊心,在一旁拊掌歎息。

    大綱一出,總辦洋務處和武毅新軍總部遂各自行動,籌集山東、江北建軍經費,提高移民收入和推行普遍兵役制的大事兒,很快就準備周全,在槍桿子的支持下風風火火地辦了下去,同時,電報將遼西的對策也及時地反饋給在北京的李燾。

    夏四月壬辰日,赴德謝罪專使載灃回京述職,當夜,載灃在進宮述職之後,即赴盛京將軍官邸,與李燾漏夜傾談。

    甲子日朝議過後,朝廷發佈了一系列詔令:以盛京將軍總督東三省軍政,隔日陛辭出關就任;罷吉林、黑龍江將軍,置巡撫,歸東三省總督節制;前廣西巡撫蘇元春因彈壓不力以致匪患蔓延,奪職遣戍新疆;命醇親王載灃入軍機學習行走,兼領會辦軍務大臣;命榮祿、奕劻等人整理戶部;命直隸總督兼會辦軍務大臣袁世凱編練三鎮新軍……

    這些政令,都是在暗中的政治衝突和交易之後達成。

    蘇元春的罷職治罪,原因無非是廣西各族人民起義的聲勢日大;李燾就任東三省總督,則是在拱手讓出山東、江北的財權使然;載灃入值軍機,則是朝廷新老交替的必然,固執守舊的軍機被懂得變通的軍機取代的大勢所趨。這一番政令的最大贏家不是李燾而是袁世凱,三鎮新軍的編練經費被朝廷認可的同時,是盛京將軍李燾的江北、山東財權歸於朝廷。

    東三省,被俄軍佔據絕大部分的東三省對李燾而言有何益處,值得他用山東、江北這兩大北方富庶之地的財權換取,更多的考慮是在軍事戰略上,而非單純的政治戰略使然。戰略,有政治而興,卻由戰爭作為依靠,此時在大清國的土地上,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

    李燾的目的是確保不被朝廷看好的關外,寧願捨棄山東和兩江帶來的財政利益。不管目的如何,被局面脅迫至不得不發的兵諫在悄無聲息中偃旗息鼓,戴著大清國帽子的中國政局,依然陷入各方勢力角逐的漩渦之中。

    不流血的革命,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只有處於李燾這個位置上的人,才能深切理解到一個道理:民族的覺醒不能在民族的內耗中勃發!否則,中國政治革命的最大贏家將不是李燾的武毅新軍集團,而是擁有一定在華利益列強聯合體,就如庚子年的八國聯軍一般!

    中國的近鄰——口木、沙俄——是不希望中國產生重大政治變革的,因為,這將影響他們在遠東戰略決策變更,原本已經趨於明朗的世界政治格局將因此而發生轉變!

    如果,俄國因為在遠東中國的東北利益變得不重要了,那麼這個蒸汽壓路機就必然在黑海地區謀求出海口;一個龐大的俄羅斯帝國在擴張的道路上,勢必引起海上力量雄厚而陸上力量不足的大英帝國焦慮。海上的霸權等於海上的利益,一旦俄國謀求到了合適的出海口,東歐陸上霸主將成為西歐海上強國的有力挑戰者。

    基於這種政治格局上的考慮,各國駐華公使對滿清朝廷的這一番政令表現出極大的關注和支持。就在盛京將軍的行期將至前夕,德國公使穆默專門拜會了李燾,闡明了中德美同盟對德國的重要性以及盛京應該扮演的角色。

    恪於現實,李燾在坐擁十萬勁旅的同時,不得不放棄原本就不成熟的以兵諫行政變計劃,陛辭北返,黯然離開了新嫁娘,登上出關的火車,在一聲撕心裂肺的長鳴之下,緩緩駛離北京阜陽門站台。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