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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革命 243 各取所需 文 / 仙人掌

    243各取所需

    勒瓦爾號上的一席密談直到入夜時分才結束,從天津撤軍的德國遠征軍也補充了一些淡水和煤炭後,拔錨啟程。實際上,這次停靠只是德國方面為大清國的朋友們提供的一次代價高昂的方便而已。

    看著船隊消失在碼頭的光線中,載灃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道:「這個李燾膽大包天又心思縝密,局面經營到了這一步,兵變這灘渾水咱們是不想趟也得趟了!」

    本以為哥哥王爺要變卦的載濤長舒了一口氣,賠笑道:「哥,這些個人終究還得提防著呢!他可以搞兵變推您上台,也可以再鬧兵變行悖逆之事。」

    「現在要做的不也是悖逆之事?!」載灃反問過後歎息道:「唉,只希望這番與虎謀皮能抓些軍權在手,那個海軍的事兒你得上心去辦!我就不相信了,他李燾連福建人也能控制住?以後,行事說話恭順點、客氣點,海軍那攤子人咱們要盡量拉攏,不可得罪!」

    載濤聽懂了話意,知道事成之後海軍就歸自己統帶了,於是面帶喜色地微微躬身做出打千的姿態道:「輒!」

    「大義名分還在咱們手裡,這就是李燾要跟咱兄弟合作的根由了。他要立憲,好,咱們立憲,咱們組織內閣,反正鬧兵變不是咱們!屆時,如果民間但有微詞,豈不是咱們褫奪他軍權的由頭?德國人這邊,也巴望著我和李燾能夠主政、主軍呢!」說著話,載灃轉身背向船隊離去的方向,朝著遙遠的東北方躬身道:「老佛爺啊,載灃對不住您了!可是大清的江山不得不如此來保,這,這就連德國人都看明白了啊!」

    載濤在肚子裡說了一句「裝腔作勢」,卻跟著載灃看向東北,滿臉的虔誠。

    燈號在夜航的船隊中此起彼伏,傳達著必要的航海信息。葉長生就站在信號兵的身邊一邊觀察,一邊尋思著海軍的燈號通訊在陸軍部隊中能否推行的問題。

    「雲樵兄,大帥為何要推出什麼皇族內閣?漢人們是巴不得將滿人攆下台去的!」

    葉長生簡短地回答了一句:「時機不到!」可是他發現自己的思緒因為這句話而無法集中到燈號通訊的問題上了,遂暫且拋開了通訊問題又道:「換作你是普通國人,在國家立憲改革、國防統籌之後,如何看待關外的日俄爭霸?如何看待在日俄相爭中局外中立的政府和政府主腦?哼哼,恐怕跟賣國賊一般無二啊!」

    「噢!」吳佩孚明白了,推行東北戰略和奪取全部政權之間,還需要一個緩衝。目前的政治行動終歸是國家內部的問題,不能因此影響到既定的《東北方略》。

    燈光照亮了吳佩孚心領神會的容色,葉長生微笑著點頭道:「有時候躲在幕後比站到台前更能掌握局面,子玉,我們追求民族復興、強國強軍的目標,不是那個空蕩蕩沒實權的位置和一些個虛名。」

    吳佩孚由衷讚道:「大帥謀事越發地老練精到了。」

    葉長生打了一個哆嗦,通過臨行前與李燾的接觸,他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出來,進京後的李燾變得更加的老練,甚至帶著一種功利性的陰沉味道了。這,還是那個沙場搏命的鐵血漢子李燾嗎?唉,他在改變這個國家命運的同時,是否也被國家政治和民族氣運的需要改變了呢?以後,這個兄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還是自己以前那個兄弟嗎?

    曾經是帶著功利的心思加入武毅軍新營的葉長生,此時開始抱怨起功利這個怪物來。從感情來看,他還是喜歡當初在楊柳青大碗涼茶鋪裡談笑軍事的感覺,也許那時的李燾只有一個心思——打勝仗,可是現在的李燾心裡裝了太多的東西。

    在一瞬間,葉長生清楚的意識到:從前的那種兄弟關係將不復存在了。四兄弟和李燾之間,如今只能存在帶著兄弟情感色彩的下級與上級、臣子與主子的關係。當然,也可以拿著民主的思想和民族振興大業來說:大傢伙兒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不過從情感上來看,這種說服無異於自我安慰或者說是自欺欺人。

    看著身邊對李燾、對自己都秉承著尊敬和忠誠的吳佩孚,葉長生莫名其妙地有些羨慕起這種單一的上下關係來……

    錦州,憲兵司令部。

    章武中校單獨一人趁夜摸進了關押著陳良輔的禁閉室。昏黃的燈光下,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陳團長,委屈您了,不過大帥和葉總會感謝您的。嗯,這個,是聶司令托我帶給您的信。」

    陳良輔無聲地接過信件,章武也適時地撥亮了油燈,然後走到一邊,讓陳良輔單獨看信。不過,即便他無法看到信紙上的字跡,也從陳良輔顫抖的雙手和肩頭看出些什麼來。

    軍校事件是葉長生授意為之的!聶憲藩的出現時機也拿捏得分毫不差!這一點,特科負責人章武很清楚,實際上特科這個部門也參與其中。軍校事件,最後一次考察了出身武衛右軍的段祺瑞,結果證明,這位二師師長是忠實於武毅新軍事業,忠誠於大帥的!軍校事件,檢驗了即將成為軍隊骨幹的軍校學員們的忠誠,甚至可以說,在廣大國民還沒有完全覺醒的當今,這樣的檢驗在真正的兵變發生之前是必要的,特科也將以此作為策劃兵變細節的基礎。

    「大帥,大帥!陳良輔死都不怕,還怕這麼一丁點兒委屈?!章武兄弟,麻煩您轉告聶司令,陳良輔一出禁閉室就立即動身進關。」

    章武見陳良輔收起了信件,乃伸手示意將信要了回來,就著油燈的火焰點著了,靜靜地看著信紙變成捲曲的黑炭。

    「陳團長,您現在就可以出去,我安排人連夜送您進關。請記住,武毅新軍中暫時沒有陳良輔!在關內,您叫袁彬。」

    陳良輔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立正肅然道:「袁彬,記住了,我是主動改名換姓表示對袁某人忠心的,武毅新軍的棄卒。」

    「對外,我們會宣佈您因為觸犯軍紀、陰謀兵變而被處決。私底下,我們會安排您活著離開錦州的一切事宜,您再見到袁世凱時,應當能夠受到他的重用。畢竟他要擴軍,您這樣的幹才是右軍急切需要的,而您從前在右軍的供職經歷和這次事件,也為您做出了必要的鋪墊。在我們兵變之前、兵變之中,手握兩萬重兵的袁制台的態度至關重要,大帥不希望兄弟鬩牆而爆發內戰,至少在北方要保持絕對的軍事穩定。同時,您與黃毓英保持聯繫,協助他的將軍府衛隊保護大帥家眷。陳大哥,您責任重大啊!」

    陳良輔瞇縫著眼睛想了想,再次點頭「嗯「了一聲後,突然立正道:「中校,請代我向張教育長、段師長道歉。」

    章武邊俯身給陳良輔收拾衣裝邊道:「不必,他們以後會知道其中內情,他們會以您為榮。」

    陳良輔暗自苦笑了一下。他心裡實際上有種被特科算計了的感覺,這種感覺是苦澀的,可是自己即將擔當的任務又是令他心潮湧動的。能被信任,能被大帥交託重任,對一個血戰餘生的軍人來說,這似乎才是莫大的榮耀。

    天津,金剛橋。楊士驤和徐世昌被袁世凱召到督署,等待他們的是一桌子宵夜的酒席和笑瞇瞇的直隸總督。

    一杯酒下肚,袁世凱將一張電報抄紙推到楊士驤面前道:「李燾終於有求於袁某了,二位先生,您們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楊士驤快速地瀏覽了電報,心裡激烈地作著權衡。以前李燾和袁世凱的交道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一個得了直隸各軍、穩定了關外的地盤、將勢力也擴展到了山東、江北;一個坐穩了直隸總督的寶座,涉及到朝廷中樞的決策中。可以說,李袁二人的合作在目前來看是成功的,不過,局面絕非一成不變,隨著二人的勢力穩固之後,新的擴張必然造成二人之間的矛盾。

    「稟制台……」

    袁世凱不悅地擺手道:「哎!蓮府還是直呼袁某名字為好,這裡沒有旁人。」

    「項城兄。」楊士驤還是用了郡望尊稱,在見袁世凱有些無奈地微笑一下後,才道:「直隸、關外利益分配已定,無論是政權、軍隊、路礦、洋務,督署和將軍府各領其事,看似合作無間,卻……」

    「蓮府,直說吧!」徐世昌在一旁小聲催促。

    楊士驤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後,一邊放下杯子一邊道:「卻醞釀著劇烈的衝突!」

    袁世凱心底明瞭,卻裝出渾然不懂的模樣問道:「何解?」

    「項城兄,莫非您不想做爵相第二?」楊士驤停了一下,從袁世凱的臉上和閃爍的眼光中得到訊息後,突然起身,風度翩翩地負手踱步,圍著桌子走了半圈來到袁世凱身後,說道:「李燾看似膽大妄為,卻是有膽大妄為的本錢,鬧京城、鬧兵變,他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他也把朝廷的虛實、態度摸了個一清二楚。哼哼,朝廷還想藉著未來的匡復之戰削弱李燾,試想,積極籌劃此戰的李燾豈能不知?那,李燾就要在戰前籌備足夠強勁的力量,就算武毅新軍經歷血戰遭遇重大損失,他也不會失去對局面的控制力!朝廷在做夢呢!」

    徐世昌感覺到自己的腳被輕輕碰了一下,會意後問道:「那是朝廷與李燾之間的事情,何來制台大人與李燾的糾葛、衝突?」

    楊士驤咧嘴一笑,指著酒桌道:「酒菜就這麼多,朝廷的、直隸的、盛京的,已經劃分得清清楚楚,李燾要籌備足夠的實力保證在戰後依然有力量維持權位,那他就要把手伸到別人的盤子裡撈食。朝廷的,他暫時不能動,畢竟朝廷還在給他銀子建軍……」

    「是極!蓮府一語道破天機啊!」袁世凱說著就隨手用手上的筷子敲了一下盤子,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楊士驤施施然地回座,徐世昌也默然不語,等著袁世凱的評點。

    「朝廷諸公還沒老佛爺看得清楚,李燾不能攆只能留,留在關內,朝廷也好,直隸也罷,對他還能有所控制,一旦放虎歸山……唉,看看直隸地面兒上,哪有堪與武毅新軍對抗之軍?蓮府的意思世凱理會了,李燾要直隸出面言道他出關之事,恐怕是萬萬不能行的!此一時彼一時啊,前日是兩大漢臣互為呼應,今日卻是大吃小之局面,十萬武毅新軍對兩萬武衛右軍,誰大誰小不言自明。蓮府啊,不替李燾言事只是表象,根本的問題還是在擴軍一事上。此事,您得給世凱多出主意才是。」

    「那是士驤分內之事。」楊士驤朝袁世凱躬身作禮道:「國朝勢微、鎮將跋扈、地方割據,大清國的天下要出大亂子了!變亂一生,無所謂法統公義,無所謂上下尊卑,無所謂皇家寒門,誰的槍桿子硬誰就是紫禁城之主!制台大人,以士驤看來,李燾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一次袁世凱是真正無法理會楊士驤的話意了,沉吟半晌不得要領後,他擺出十足的誠意道:「何謂李燾之東風?」

    「民氣、民潮!」

    「民氣何來?民潮何生?」

    「制台大人莫非沒留意三個事兒?」楊士驤不知不覺地又用上了官面的稱呼,此次進言乃是他在袁世凱身邊站穩腳跟的關鍵,因此也他不打算留底了。

    袁世凱在沉思中並沒有注意到稱呼的改變,而是微微搖頭。

    「盛京和德國人關係越來越近,朝廷也吹出德國風來,關鍵處在赴德謝罪的醇親王,難以估計的是,要重新在朝廷中言話的醇親王府,會否與盛京達成某種默契?此乃第一關要事。再則,李燾的《東北方略》,士驤是見過文本的,此前關外軍事調停奠定了俄軍、武毅新軍乃至在朝鮮的口木人之間的某種暫時和平,那麼說來,李燾興許與俄、日兩國都有勾連,就有機會從關外抽調主力南下,雄師勁旅滾滾入關,大清國的局面定然大變!屆時,直隸取何種態度呢?維護朝廷還是逢迎李燾?總之,以目前武衛右軍之實力,是無法與李燾抑或朝廷分庭抗禮的!此乃生死存亡之關鍵,制台大人不能不詳加考慮吶!第三,南方二督的態度在唐紹儀轉任江北巡撫之後已經明朗,江北、江北,此乃連接南北的要衝之地,徐州本就是歷代兵家必爭,李燾駐軍山東,建軍徐州,這個棋子下得狠吶!直隸如有異動,南北夾擊之勢立成,就算右軍已經擴編壯大完成,也難以抵擋李燾的攻勢……」

    袁世凱變色顫聲道:「那豈不是必敗之局?那、那,還不如此時就幫了李燾,今後也落個好歸宿?」

    楊士驤擺足了名士風度微微一笑,平靜而堅決地一字一句道:「鹿死誰手尚未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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