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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業 179 海外密信 文 / 仙人掌

    179海外密信

    「李燾,你究竟意欲何為?!」

    恭恭敬敬地送新任布政使周馥去奉天後,這位老人直白的問話一直在李燾的腦子裡迴響。

    作為大清國第一任關外的布政使,作為李鴻章最為得力的幕僚,作為對整個李氏宗族最瞭解也最忠心的周馥,在錦州逗留不過三天時間,卻敏銳地察覺到許多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一句問話應該怎麼看呢?是對繼承李鴻章衣缽的李氏宗族後人李燾某些越軌跡象的善意警告?或者是長者對年輕人的勸誡?又或者是在催促年輕人盡快地「坦白意圖」?總之,人家看出了問題!

    不過,有此問比藏著掖著好!周馥真要悶葫蘆地走了,那盛京將是另外一番局面!這老人,還是有些私心或者說是看不懂的地方。

    老太爺李鴻章對大清國的忠誠無需言表,在這次與洋人的和談中,也在盡力地維護老佛爺的利益和顏面。作為老太爺已經認定並全力支持的衣缽傳人,作為一個受朝廷重用、重賞的年輕將領,李燾在世人的眼睛裡究竟是啥模樣呢?

    洋務派,新派軍人,有軍閥割據苗頭的地方實力派!這樣的人會不會造朝廷的反呢?恐怕除了遼西核心班子裡的少數人知曉外,其他人決計不會想到李燾有造反的意圖。想一想也是這樣,在中國人的思維裡,忠君等於愛國,知恩就要圖報,就算李燾的功勞大過天去,可是朝廷的封賞還是「皇恩浩蕩」!

    作為實力派,李燾結黨營私可以被人理解,把持地方財政軍權也可以理解,就算跳著腳向朝廷索取更多的好處也可以理解,唯獨這造反不會被世人理解並接受,不,應該說是想不到!

    撇開朝廷與北洋的軍權、政權爭鬥不說,畢竟那是一個統治階層的內務。在國人眼裡,在洋人眼裡,李鴻章也好、李燾也罷,最深層次的利益還是於朝廷一致的!就算一個是洋務運動的領袖,一個在繼承洋務的基礎上,或多或少表現出君主立憲的思想,這李氏家族,還是與皇家一體的!

    李燾真要造反,成功的話就是趙匡胤,是靠人家孤兒寡母成就大業的「英雄」,在成王敗寇的道德規範下也會遭到世人的詬病;不成功則是安祿山,在大清眼看著有中興希望的時候,遼西起兵造反真個是「范陽鼙鼓動地來」!說不得,那時候舉國撻伐也未可知呢!

    世事往往是矛盾的!李燾用連番的勝績稍微改變了大清國在戰爭、在和談中的劣勢,提聚了民心、民氣,甚至在朝廷開始新政之時造成了大清即將中興的假象。可是,不依靠戰功,李燾也不可能掌握目前的權力!

    想到這裡,在辦公室裡踱著步子的李燾苦笑了一下,停下腳步偏頭看著牆上的「大清全圖」和「遼西工業規劃圖」。

    當陳橋兵變的趙匡胤還是忠心輔佐的周公呢?兩條路似乎都可以選擇,但是在回憶起周馥提出問題時的容色語氣後,兩條路的結果似乎大為不同呢!

    不流血、少流血,在盡量不改變東亞的政治格局、引來洋人的干預的前提下完成政權更迭,這是最基本的原則!違背這個原則帶來的肯定是國際局面的改變,這種改變是戰略性的改變。從而,歷史的洪流將被李燾逆轉,對中國未來的崛起之路卻是有害無利!

    日俄戰爭後,一個強勢的將軍挾著強勢的軍隊控制了遠東的老大帝國!洋人會怎麼看?恐怕英俄兩國逐漸加深的矛盾也要暫且放一放了吧?

    李燾強權下的政權更迭,必然引來在滿清朝廷有大量既得利益的列強共同戒懼,當經濟、技術、工業品封鎖甚至軍事干涉紛至沓來時,發展國家力量之說只能是空談!

    趙匡胤不能當!名聲倒是其次,世界政治格局決定了列強決不允許遠東出現強力的軍人政權,不允許中國出現破壞「既定遊戲規則」的事兒!洋人不是傻子!只要在日俄戰爭一結束,《東北方略》一實現,老大的清帝國在李燾的影響下,必然會被列強「刮目相看!」到時候,還有一次大戰這樣的快速發展機遇嗎?

    渴望手握權力、左右未來中國發展方向的李燾,此時不能不想到得到權力後必然要面對的局面,不能不去設法讓勝利和權力來得更隱蔽一些,不能不謀劃著在實現中國政權更迭和完全革新的基礎上維繫大體的世界格局。

    「當周公,當周公!老子就當一回滿清朝廷的周公又如何?周朝初期有周召共和,老子也來個共和。」

    嘴裡念叨著,李燾伸了一個懶腰回到辦公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封早已看過的信,又拆開了拜讀一番。

    這信是梁啟超托蔡鍔帶來的!信中文采自是不凡,「周召共和」之意也是躍然紙上,只是「周召」先賢現在成了「李康」而已。

    看罷此信,李燾又從抽屜裡翻出另外一封信。那是第三師副師長吳祿貞送來的,由沈婉儀書寫的密信,內容卻是在歐美遊歷考察的孫中山先生親筆信所轉譯。信中,堅持革滿清朝廷的命是宗旨,孫中山是要李燾傚法華盛頓,在此基礎上,革命黨與遼西才有合作的可能。

    哼哼,在當今的世界格局之下,傚法華盛頓真有這麼簡單?傚法華盛頓在國人眼裡就那麼吃香、那麼光彩?國人曰:華盛頓是誰?老子不知道!老子只知道藩鎮作亂的安祿山、黃袍加身的趙匡胤!

    「嚓」的一聲輕響,一朵藍黃相間的火花在李燾手指上現出,稍微猶豫了一下,又跳動到那封密信上,將薄薄的信箋紙化成一堆焦黑的紙灰。

    「對不起,孫先生。歷史證明,您的觀點並不符合當前世界和中國的實際,您帶給國人的只是民主思想卻不是真正的民主方式。我要的是中國只經過一次小小的動盪就走上崛起之路,唉……」

    深受革命軍人傳統思想教育的李燾,在現實目前卻選擇了與孫中山這位革命先行者分道揚鑣。不過,這興許是暫時的,所謂分道揚鑣也並不準確,實際上,遼西和革命黨有大把的合作機會,只是誰主誰從的問題而已。當李燾的方式能夠讓中國改天換日、煥發出勃勃生機時,一切另當別論了!

    紙灰落進廢紙簍,周馥臨走前的質問又在腦中迴響起來。

    「李燾,你究竟意欲何為?!」

    此時,李燾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周馥、告訴老太爺、告訴滿清朝廷的王公大臣和天下的黎民百姓——本將軍要當忠心耿耿的周公!只是,忠心是對這個國家和這片土地而言,絕非某一個人!

    真的嗎?真的是這樣?!盛京將軍真的沒有一點點私心?!為啥在方才用火柴點燃那幾張信箋時,心裡突然會湧起一陣並不好受的感覺?

    在心裡,李燾把自己與記憶中的革命黨劃清了界限,似乎也同時與信的主人劃清了界限。至少他現在完全沒有把握,自己決定與康梁保皇黨全面合作,而與孫先生為首的革命黨拉開距離之後,是否也代表著沈婉儀會真的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毫無疑問,沈家小姐的工作是稱職的。無論是作為一個留美學生,或者是革命黨某大佬的代表,還是盛京將軍衙門總辦洋務處的幕僚,她都是稱職的。就在幾天前,這位沈家小姐還用密語電報傳來兩個好消息,一是與英國馬可尼公司駐美代表處取得了聯繫,關外實現無線通訊的日子並不遙遠了;二是她參與創辦了《唐人報》,正在積極地凝聚在美華人。

    她,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為盛京將軍服務呢?自己目前,算不算是在利用她呢?

    這個問題困擾著李燾。畢竟利用一個女人做事情,從男人的面子上和還算純潔的感情觀念上,著實有些過不去。而他心底又實在地希望,自己的夢想能夠得到所有知情者的鼎力支持,在這裡面,沈婉儀佔據的份量無疑是比較重的……

    「報告!」新衛兵金樹炳呼聲呼氣的報告聲打斷了李燾的胡思亂想。

    「大帥,薩哈諾夫來了!」

    李燾心中又抽動了一下,心道:自己終究還是對沈婉儀算是留了一手,這,是否代表著自己對所有的感情生活都會留一手呢?!不管了!應付了薩哈諾夫再說!

    「請他進來。」李燾說著就要回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去,又改變了主意折身轉向門口道:「等等,我去迎接。」

    迎接戰俘薩哈諾夫?在游擊軍的兄弟們跟老毛子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新衛兵滿臉的疑惑卻不敢問出來,怏怏地搶前小跑著去通傳門口的老毛子將軍。這位俘虜將軍也是遼西近兩萬俄軍俘虜的代表人和自我管理人。

    薩哈諾夫的體型比起去年冬天更瘦了一些,卻是那種健康的瘦,滿臉的絡腮鬍子不見了,露出清爽的下巴和青色的鬍子樁,眼神比肥碩的時候也銳利了不少。當他大步走向李燾的時候,害得李燾心裡老大不舒服地想到:是否老毛子戰俘每天的工作量太少?

    「薩哈諾夫將軍,歡迎你。」

    「將軍閣下,謝謝你帶給我的好消息。」薩哈諾夫在李燾面前站定,行了個立正躬身禮。

    在翻譯說話的同時,李燾好生地打量了薩哈諾夫一回。這傢伙的身板結實了不少,看來確實是適應了大米飯代替麵包和每天的體力勞動。嗯,他的將軍服有些破舊了,十個月的俘虜生涯足夠洗卻這位俄國將軍骨子裡的「貴族味道」吧?

    「北京的和談已經進入最後階段,大清國與各國都簽署了協議,唯獨俄國那份因為某些原因遲遲沒有簽定。」李燾將薩哈諾夫和翻譯引進辦公室,示意他坐下後走到辦公桌後,轉身又道:「我本人不想對你隱瞞什麼,找你來是希望你能用在遼西的俄羅斯人代表的身份,給北京的格爾思先生發個電報。」

    「不!」薩哈諾夫的回答來得很乾脆。

    李燾微微一笑,端詳著薩哈諾夫的臉搖搖頭道:「發電報不是要你出賣你的祖國,恰恰相反,你看看這個。」說著,他拿起桌上擬好的電報底稿揚了揚。

    薩哈諾夫接過電報底稿仔細地看著,這是一份俄文書寫的稿子。

    「站在中**人的立場上,我對俄國侵略行為深為痛恨,也巴不得俄國不簽訂合約,更巴不得第三個俄軍俘虜支隊進入遼西戰俘營!只是,作為大清國的盛京將軍,我不得不考慮更多政治上的問題,當然也嘗試站在戰略的角度來看待俄軍侵佔我國關外領土的問題。」

    李燾打住了話,見薩哈諾夫從電報稿子上轉移了目光,正等著自己的下文後,又笑了笑。

    「俄軍侵佔滿洲,看似風光實際慘淡!遭遇我武毅新軍和廣大義軍的抵抗,損失慘重倒是其次,被整個世界孤立才是最要命的!從國家的立場上我能夠理解俄軍這一次的軍事行動,對俄羅斯帝國因此失去法國、德國在遠東問題上的絕對支持,嗯……看,確實,如今俄國確實被英美等國成功地孤立了。」

    薩哈諾夫皺眉思索了片刻,迎著李燾的目光道:「將軍閣下,這與本人無關,政治是政治家的事。」

    「自己祖國的一切都與軍人有關!至少我和我的部下是如此看待的!軍人流血打仗,不管是為了餬口還是為了掠奪別人,又或者是保衛自己的國家利益,不都是如此嗎?戰爭是國家間的事情,不是政治家和軍人這個層面關係所能解釋。薩哈諾夫將軍,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俄國盡快簽訂條約的好處遠遠大於繼續戰爭!哼哼,可以這麼說,俄國每拖延一天簽約時間,大清國和口木國就能得到世界各國多一分的支持。」

    「那為何您作為清國將軍,還要本人拍發這麼一封電報呢?」薩哈諾夫抖抖手中的電報底稿,針鋒相對地看著李燾。

    真他媽的沒政治頭腦,豬腦筋!

    李燾心中暗道,老子要爭取和平發展的時間,你小子理解個屁!不過,心裡話可不能向老毛子說起。

    「和約一簽訂,戰爭就結束了,無論俄軍何時撤離滿洲,至少仗不會打了吧?因此,那個狗屁不是的增祺就得交卸了欽差大臣的職務,嗯、嗯,你懂我的意思嗎?」

    薩哈諾夫明白了,他盡量讓臉色表現的無動於衷,木木地道:「明白了,我的將軍閣下,薩哈諾夫很願意為了您拍發這份電報。」

    清國官員,比俄羅斯帝國官員更會玩弄權利爭鬥的把戲!這位盛京將軍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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