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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軍閥 126 寒流逆春 文 / 仙人掌

    126寒流逆春

    一場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席捲了東北大地。半夜時分,北風呼啦啦地號叫著,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地灑下,讓剛剛感受到一分春意的大凌河兩岸,又回到冰天雪地之中。

    衛兵梁黑虎將炕燒得很熱,可躺在被窩裡的李燾卻感覺很冷,那是從心裡滲透出來的冷,跟溫度沒有丁點兒的關係。

    一日之內,老太爺李鴻章連發四封電報過來,接著是榮祿半申飭半撫慰的電報,隨即就是來自陽曲的那個朝廷的電報,再下來,奉天的巡警總辦周冕也打來電報。一封封的電報將李燾的心摁在寒潭中無法自拔,一場寒流真正的襲來了,就在遼西初見春天的時節裡!

    俄國人,都是因為俄國人!?不,自己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調集兵馬壓迫遼西的老毛子,還有那個一心向吞併武毅新軍、壓制淮系力量的朝廷,還有在山東玩弄著詭計的袁世凱,還有在天津談判桌上的那些個列強國家。誠然,美國人表達了合作的誠意,口木已經向游擊軍提供了幫助,可是在和談未成之前,遼西的局部利益在他們眼裡不足以與和談能夠取得的利益相提並論。在此時,在政治上和外交上取得他們的鼎力相助,不可能!

    遼西,必須要挺過這一關才能贏得美國的真正幫助,才有資格與口木人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才有實力與朝廷裡那些親貴王公們抗衡。由此,一場政治上的戰役擺在了李燾面前。

    毫無疑問,他面臨的局面很糟糕!

    李鴻章的四封電報婉轉地、直接的、命令式的告訴李燾,降職以安洋人在所難免,盛京軍務的控制權必將易手,而貿然回師入關則萬萬不可!榮祿在電報中的語氣是嚴厲的,這是大清國總理軍務在訓斥一方鎮將,安守遼西不可輕動與軍費物資緩緩供給,兩者之間蘊藏的含義李燾一看便知——朝廷終於祭起忠君法統的利刃了!最惱火的是,朝廷一紙電令要調走唐紹儀,調去的地方恰恰是山東!聯繫袁世凱向慈禧太后進貢金銀,向榮祿提供軍餉的動作來看,山東要向遼西反擊了!

    這些內部的危機比不上外部的壓力。俄軍調動薩維林支隊南下,由馬格裡連科將軍統一指揮四萬餘俄軍壓迫至遼河一線,盛京地區的巡警隊被俄軍嚴密監視,大量的軍需物資從旅順沿著鐵路向奉天、海城集中……

    內,危機四伏!外,戰雲密佈!內憂外患交集下,李燾又如何能夠在暖和的坑上睡著呢?

    「嚓」,他劃亮火柴點燃油燈,輕手輕腳在梁黑虎的輕酣聲中地穿好衣服,提了莫辛步槍推門而出。至於盒子炮,則被劉大印索去研究了。

    沉沉的夜裡,寒風捲著雪花不停地飄灑著。李燾打了一個冷戰,憋住一口氣,緊緊手中的步槍,向亮著燈光的北堡門走去。

    「誰!?口令!」哨兵是警醒的,在喝問的同時拉動了槍栓,不過,他拉槍栓的聲音顯得頗為凝滯。想來是夜裡的低溫讓槍機運動不良了。

    「匡復!」李燾站住腳回答了口令。

    「東北!」哨兵回令,向李燾走了兩步,透過風雪看清楚是總統官,連忙立正致禮。

    哨兵的軍帽上、肩膀上厚厚一層白雪,他站立的腳下,雪被地跺出一個深坑,眉毛、眼睛和剛剛冒出毛茸茸鬍鬚的嘴唇邊,冰渣子清晰可見……

    這是自己的兵!不,是這個國家的兵!有這樣的兵,還擔心什麼呢?!打吧,就算事態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老子還有這樣的兵可以依靠,可以跟內外的敵人決一死戰!

    「哨兵!你的任務完成了,這裡,現在移交給我!」李燾一個立正還禮:「四個小時後再來換崗。」

    「總統官……」

    「執行命令,回去休息!」

    寒風嗚咽著又捲來一片雪花,哨兵離去的身影迅即被瀰漫的白雪遮蔽。

    幾乎被低溫凝固的冰涼空氣讓李燾的頭腦異常地清晰。

    因為抽調力量組建巡警隊,第三旅的組建計劃被迫推遲,遼西目前只有高連山、段祺瑞兩個步兵旅和張雲松的炮兵旅,團練武裝沒有多少戰鬥力,在可能爆發的遼河保衛戰中無法幫上忙。盛京練軍也不能指望,副都統晉昌在一心抗俄的同時並沒與遼西有多少往來。因此,只有一萬八千武毅新軍對抗遼河東岸正在集結的、總數不少於四萬的俄軍。也許,等這場寒流過去,新的戰役就將拉開帷幕。

    這一次,再也不能寄希望於俄軍犯輕敵的毛病了!可以想見的是,俄軍將採用大集團平行推進的戰術,避免被武毅新軍打時間差、地域差,從而各個擊破。如此一來,戰鬥將是以會戰的形式展開。能否制勝呢?會戰,是李燾最不願意看到戰術態勢。這就意味著武毅新軍要消耗更多的人力和武器、彈藥才能打勝這一仗,而榮祿給撥的經費和彈藥,又一定會像涓涓細流那般北運,根本就無法支撐起會戰的消耗。單單這一點,就決定了李燾無法應付面對面、集團對集團的會戰,只能用空間換取戰機,在運動中尋機殲敵。

    李燾有信心戰勝對手,至少長白山區的一萬游擊軍將發揮重要的牽制作用,至少武毅新軍還有遼西老百姓的支持和兩河(遼河、大凌河)之間的戰略縱深,至少直隸的淮系武裝力量可以作為必要時的後備。不過戰鬥一旦打響,身處敵人腹心的巡警隊力量就將遭遇重創,那是三千五百多精銳官兵,足足半個旅的輕步兵!戰鬥一打響,遼西開發的計劃就不得不中斷,重新吸聚人氣,建立對遼西穩定局面的信任,將花費更多的時間。可惜,李燾沒有時間!四年之內十五萬大軍必須成型,否則,機會就將從他的手心中流失。

    冷啊!在崗哨上站立不過幾分鐘,寒氣從穿透鞋底、棉褲、棉衣直滲骨髓。李燾不得不跺著腳,不得不將槍掛在肩頭,騰出手來相互搓動著,免得自己被凌厲的寒風吹凍成冰棍。

    不能打!槍聲不能在遼河兩岸響起!可是,打與不打,不是李燾說了算,主動權在老毛子手中,在那個總督和馬格裡連科將軍的手中。

    「老子要進攻!」憋屈著悶氣的李燾沖黑夜中的雪幕大喊了一句。

    只有把戰場引到遼西以外,才能避免遼西開發的局面糜爛,才能讓遼西的老百姓不受戰火的侵擾,才能以一個匡復國土的形象再度提升國民的凝聚力!進攻,一萬八千人軍隊要進攻十六萬俄軍!進攻,武毅新軍的劍鋒必須指向奉天,指向中東鐵路,就算為此付出巨大的犧牲也值得!政治上的問題,李燾還沒有足夠的份量去解決,只能用戰爭的形勢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也是這個國家走向強大的需求。

    可是,問題又出來了,還是軍械彈藥的補充問題!進攻作戰誠然能夠比單純防禦減少彈藥消耗,可是遼西的庫存和榮祿的那點補給,還是無法支持武毅新軍向奉天的進軍!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進攻的飯還得煮,無奈之下還得進攻,就算是一種作態也要進攻!李燾的腦子裡,逐漸地理出線索,這是他在內外夾擊下唯一能走的路——打老毛子!打痛老毛子!打得老毛子不敢呲牙!遼西乃至盛京局面的真正穩定,必須建立在軍事勝利的基礎之上!

    一陣寒風讓心頭發熱的李燾縮了縮脖子,肩膀上的槍帶因為這個動作而緊了緊,讓他想起,現在自己是哨兵而不是總統官,第一任務是站崗警戒!

    槍下肩頭,嘩啦地拉動了槍栓,又拉了一次,發僵的手勉強接住了跳出槍膛的子彈。在他把子彈重新押回去的時候,突然發覺身邊有人,忙一擺槍口喝道:「誰!?口令!?」

    「匡復!」無數個聲音響起。

    「東北!」李燾的騰地臉紅了,作為哨兵,自己嚴重地失職了!

    葉長生走到李燾面前,立正道:「哨兵李燾,你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交接崗位,回作戰室待命!」

    一名警衛營戰士持槍跑步上前,接替了李燾的崗哨位置。

    總部作戰室裡,同樣有一群未眠的軍人,他們就著慘白的馬燈,圍著地圖議論著、指點著、勾畫著。

    「立——正!」

    「稍息,繼續!」李燾走到地圖前,疑惑地轉頭看著葉長生道:「雲樵,你這是?」

    葉長生微笑著聳聳肩膀道:「今天的電報已經說明了問題,不打不成啊!我覺得,打就要進攻,不能在遼西開戰!因此,參謀部就此展開討論,準備拿出一個進攻作戰想定。」

    李燾的心裡一熱,這才是兄弟啊!這才是兄弟同心啊!自己剛剛理出來的想法,就已經在這裡展開了計劃,葉長生和他嶄新的參謀班子,其實已經具備了主動思考,主動承擔高司責任的能力!從這一點來看,這個二哥符合參謀長的要求。一位參謀長,重要的不是依靠軍事素養去獨斷獨行,而是領導整個參謀部作業,主動的作業!

    成長了!自己在成長,葉長生在成長,參謀部在成長,整個武毅新軍也在成長!

    討論的結果已經展現在地圖上,兩個紅色的箭頭帶著b1l、b4t、p2t、q1y、1z的字樣從東西兩個方向指向奉天。它們代表著步兵一旅,步兵二旅4團,炮兵二團,新建騎兵一營和游擊軍第一縱隊。在奉天那個黑點上,還有巡警一大隊的標注。

    「先發制人,在警告俄軍集結兵力無果的條件下,集中我主力率先發起進攻,河西主力快速、連續突擊的動作,不顧左右側翼猛衝猛打,以奪取奉天並固守之為戰役目標。奉天,俄軍囤積了不少的武器彈藥,只要能夠打進奉天,我們就有力量支撐一段時間,贏得時間就有機會贏得局勢的轉變。同時,游擊軍……」

    「不!」李燾擺手打斷了葉長生的匯報,他指點著游擊軍的箭頭道:「在盛京地區,游擊軍不能公開與我軍配合作戰。他們的真實身份還不能暴露,否則一旦局面轉向穩定,他們作為武毅新軍的部隊就不得不撤出長白山區。這只敵後的棋子就會喪失作用。」

    「那……」

    李燾知道葉長生的擔心,忙指著遼河西岸的武毅新軍戰役集結地標示道:「集中巡警隊力量堅守奉天一隅,待主力部隊到來,裡應外合之下,奉天堅城可破!你需要保證的是,我軍主攻部隊從黑山東渡遼西的快速、隱蔽和配置強大火力的機動性,這一拳打下去,就要打斷俄軍的脊樑骨,讓黑山——奉天一線之敵無法阻滯我軍的突進。奉天這個鐵路樞紐到手,俄軍就沒有膽氣再跟咱們叫板!把二旅5團和炮一團也壓上去!全攻全守,沒有側翼掩護,這是一場賭博,但是咱們不能不賭!」

    地圖上明明白白地顯示著,奉天在手,俄軍依靠鐵路線機動就再無可能!只是,以二旅6團、炮三團和新兵教練大隊的力量,能夠固守遼河嗎?能夠保證在主力東擊的時候,保護遼西基業的不失嗎?

    確實,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爭,李燾的戰役計劃完全是光棍一般的賭博!成,則是盛京局面的穩定,俄軍軍事訛詐的破產,還收穫了盛京奉天城!敗,遼西完了!武毅新軍完了!山海關也跟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葉長生的臉在慘白的馬燈燈光下呈現出發青的蒼白,嘴唇緊緊地咬著,滲出了一道血絲都沒被他發覺。

    「按照總統官的想定,立即計劃!」

    「是!」參謀們齊聲應答,他們同樣知道這是一場賭博,武毅新軍押上所有本錢的賭博!

    李燾拉過一條椅子,反跨坐著,胳膊放在椅背上墊起下巴,看著牆上的東北地圖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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