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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和局 085 奉天危機 文 / 仙人掌

    085奉天危機

    鐵良捏著電報紙在黃家園子的花廳裡走來走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聽到門口警衛的敬禮問好聲,他連忙跨出花廳,朝著遠遠行來的李燾招手道:「總鎮大人,榮相急電,東北出事兒啦!」

    李燾暗想:東北不出事才怪!面上卻作出驚訝的神情道:「寶臣兄莫急。」說著話,他向周馥微微點頭示意後,加快腳步走到鐵良面前,接過電報卻不去看,只是問道:「榮相的意思是?」

    「祖宗陵寢要緊,榮相請武毅新軍無論如何要盡快出關,天津後防,可由武衛中軍替補。」鐵良急急說著,一把拉了李燾緊走兩步,壓低聲音道:「齊齊哈爾城陷,黑龍江將軍延茂舉家**;寬城子西面出現俄軍活動;奉天城下已經可見大批俄軍源源而至,盛京將軍增祺連番告急。太后老佛爺西行途中是夙夜憂歎、食不甘味吶!咱們做臣子的,今兒正是報效之時,鎮台大人,鐵良願領第一混成旅即刻北上!」

    「好!寶臣兄,新兵各營訓練眼看著一個月了,您可以親率第一混成旅開拔,不過,這個開拔費可是沒有啊!」李燾滿臉愁容,不住地搓著手道:「官兵們要上東北跟老毛子拚命,可是這家裡的事兒不安頓好,兄弟們走得安心嗎?去了東北,咱們就是客軍,人生地不熟的,一有變故很可能就引起嘩變,這個事兒您得多擔著一點心。」

    周馥假作沒有聽到兩人的竊竊私語,也裝作對兩人的行為毫不在意,自行進了花廳安坐等候。老人家的耳朵並不背,他已然從李燾有意的恐嚇要挾中聽出味道來。看來鑄錢辦銀行之事有門兒了。

    鐵良見周馥走遠才道:「能否先開到山海關再補發開拔費?國事孔急,來不得半點拖延,如若給俄人攻下奉天城,那、那可是甲午年來的又一恥辱吶。」

    李燾兩手一攤,苦著臉哀聲道:「前番太后恩賞的十萬兩銀子,已然全部訂購了炮彈和新式尖頭槍彈。汪總辦那裡昨兒就在催促給款子,否則第一混成旅北上,連被服都沒有,更別說一路的軍需伙食開銷、民工夫子的徵募了。沒錢,兄弟們也可以出關,可是總不能讓兄弟們餓著肚子出關吧?寶臣兄,您稍等,我喚汪總辦和葉參謀官來,正巧周藩台也在,咱們好生合計合計這事兒。」

    鐵良無計,只得點點頭,跟著李燾進了花廳。

    「不用問,直隸布政使衙門沒銀子。今年大旱以致夏收慘淡,又逢拳變打戰誤了農事、擾了工商,周馥正跟制台大人商議著上個折子請朝廷免直隸一年錢糧呢。」周馥說著,一聲歎息搖搖頭,似乎在為苦難的直隸百姓擔憂。

    李燾揭了頭上的二品官帽往桌上一丟,惱道:「奶奶的,實在不行就派兵去各地富戶家挨個兒徵收出兵捐!」

    「使不得!」周馥和鐵良同時擺手,李燾真要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兩人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份兒。只是周馥心知肚明是李燾在故意要挾,自己不能不配合演戲而已。

    鐵良雖然知道武毅新軍並不窮,可是礙在朝廷欠了新軍銀子上面,也不好說話。誰叫朝廷發了邸報徵詢意見呢?現在各地督撫都同意軍權歸朝廷,那朝廷就得養著這些軍隊,何況是要準備「協編禁衛軍」、又要開赴關外保衛祖宗陵寢的武毅新軍呢!?

    「那,咋辦?」李燾撓了撓頭上凌亂的短髮,皺眉道:「要不給北京城裡的王公老爺們借一些?」

    鐵良和周馥這次不說話了,那年輕人明顯是沒事兒找事兒,活得不耐煩了。

    「寶臣兄、周翁,您們是知道我李燾的,打仗咱不含糊,跟鬼子拚命也沒軟過腳,可輪到這事兒上,我沒轍!這麼著吧,見銀子就出兵,沒銀子您們就給李燾準備後事出殯好了!」李燾說著氣呼呼地站起來,走到門口停下來,好像要說什麼一般又忍住了,一跺腳跨出花廳,沖急急趕來的汪聲玲和葉長生使個眼神吼道:「有事跟二位大人商量去!」

    鐵良只能看到李燾的背影,哪裡知道這二愣子般的鎮台做了手腳?周馥卻是暗讚李燾會耍手段,把自己留在這裡談鑄錢的事兒,他屁股一拍走人了,只等過後來拿好處!

    看來,這年輕人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哩。

    李燾一走,編練武毅新軍幫辦鐵良就成了主人。他招手喚汪、葉二人入座後,又說了一番沒錢也要出兵的大道理。語畢,就看著軍政、軍務兩大台柱子的反應。

    這,是鐵良以及鐵良背後的朝廷親貴在考驗汪、葉二人,更是李燾在考驗他目前兩大臂膀的能力忠心。

    葉長生皺著眉頭板著臉道:「兵者,國之大事也!亂命,葉長生拒不執行!第一混成旅在沒有足夠的開拔費,在沒有落實餉源、駐地、供給關係之前,一兵一卒也不會動。幫辦大人,難道您希望一支辛辛苦苦編練的成部隊在如此條件下自行潰散嗎?大清國沒有多少部隊拿來這麼胡鬧,也沒有多少時間再訓練出一個混成旅!」

    鐵良的臉刷地變青了,他想不到葉長生會如此之硬,渾然不顧兵部侍郎葉賢基的官運前途……這一來,李燾大大方方下放給自己的第一混成旅的指揮權,被葉長生的幾句話給剝奪了!這參謀官對武毅新軍的控制力遠遠高過幫辦大臣!

    汪蘆玲將鐵良的反應收進眼底、埋在心裡,堆起笑容道:「稟幫辦大人,葉參謀官在部隊裡直來直去習慣了,說話硬得很,您千萬別介意。法子不是要慢慢想,慢慢議嘛。」

    「對,對!」鐵良立即醒悟過來,自己還得依靠李燾和葉長生才能調動武毅新軍!

    「幫辦大人,卑職在這裡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自從李鎮台接受朝廷的軍令後,武毅新軍的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緊巴,可是咱們還是挺過來了,為朝廷也編練出一個混成旅五千多號人馬。卑職不是向您邀功請賞,也不敢居功,更不敢作出對不起朝廷的事兒。不過,眼見得編練費是見底兒啦,今兒來,本是想提醒鎮台大人的,可大人他那股子氣……幫辦大人,這事兒還得您來向鎮台大人提一提。」

    周馥在一旁冷眼看著,他不明白那李燾究竟用什麼法子收服了汪、葉二人。不過站在淮系的立場上,他極為滿意二人此時的表現。

    「嗯吭!」周馥整整嗓子,見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了,這才道:「方纔李鎮台的一番氣話提醒了周某。當然,鎮台大人要派兵去收什麼出兵捐,那是不成的。可是,民間富戶有錢不假,官紳人家有錢也是事實,王公大臣們的身家也愛存進洋人的銀行裡。那,咱們為何不辦個銀行,鑄造洋錢流通以解目前的燃眉之急呢?出兵關外,依周某看非得有兩三年的對峙不可!沒有大筆軍餉的供給,莫說六十個營的新軍,就是一個混成旅也支持不下去!葉參謀官說得直率了些,可在理啊!融集民間資財支應關外的新軍,也是一個辦法。」

    鐵良也算得是滿人中的洋務派,聽了周馥的話,心裡也計較開來。

    這建議由直隸布政使提出來,鐵良就不得不考慮李鴻章在其間的作用。

    辦銀行,可以!鑄銀元,不行!戶部那關就過不去,那兩廣、兩江、湖廣開設銀元局一事,戶部就屢次三番要求將銀元局收歸中樞。然而,地方督撫們只同意按照七分二的成色鑄錢,不陰不陽地對戶部收銀元局的命令置之不理。於是乎,大清國內就有形形色色、成色不一、工藝不齊的銀元流通。為啥地方督撫要把住鑄錢之事?因為賺錢啊!油水豐厚得足以讓他們抵制中樞的命令,也讓想開闢財源的中樞垂涎!

    如今周馥提出辦銀行、鑄銀元,顯然是在天津銅圓鑄造局於甲午年收歸戶部後,李鴻章再次把持北方流通貨幣的企圖就浮出水面。這就意味著北洋的勢力,會很快地恢復到甲午年以前的水準,形成與朝廷中樞分庭抗禮的態勢。如果李燾的武毅新軍再出點岔子,那李鴻章就真的能騎在朝廷上為所欲為了……

    「周大人,此事您為何不上個折子直稟中樞呢?鐵良位微言輕,不敢冒昧觸犯天顏。」鐵良決計反守為攻,目前很明顯的是三對一的局面,光挨打不還手遲早得輸。

    周馥不客氣地哼了一聲,翻翻白眼道:「武毅新軍乃朝廷之軍,直隸布政使衙門也聽命於朝廷。朝廷用兵本不該周某插嘴,就當周某那話沒說吧,鐵良大人愛怎麼辦就怎麼辦!總之,武毅新軍要抽調糧秣軍需,要徵募民工夫子,要抽天津機器局的軍械彈藥,拿制台大人的手令來就成!」

    沒有李燾在場,周馥的這些話就是衝著鐵良去的,可以說得露骨萬分,毫不客氣。

    鐵良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囁嚅了半晌才賠笑道:「周大人,鐵良說得也是實情吶。各地秋解才剛剛開始,戶部沒銀子,但凡有一兩銀子,鐵良就是去磕破頭也要給新軍索來。唉……難啊!」

    周馥的臉色也變得快,他向鐵良微微傾斜了身子道:「還有一法。」

    「請周大人賜教。」鐵良拱手相請,態度倒是十分誠懇了。

    「發內帑,開賑捐、兵捐。」周馥淡淡地說了,轉頭看向花廳外不知何處。

    鐵良像是被錐子紮了一下般跳了起來,張開嘴半晌沒出聲,又訕訕地坐下後,喘息片刻才道:「老佛爺……」他想說老佛爺就靠那點銀子頤養天年,卻又不好在葉長生和汪蘆玲兩人面前說出來。畢竟前些日子他才說了非常太后關心新軍編練的話。

    「老佛爺心繫東北先祖陵寢,一心籌練武毅新軍,一定會照準!」周馥不客氣高聲說著,卻始終看著門外,不曾轉頭去看鐵良。

    汪蘆玲也附和道:「老佛爺一定不會忍心看到官兵們餓著肚子去拚命。」

    「恐怕是有人不願意武毅新軍人飽馬騰地開赴關外吧?!咱們武毅新軍,說到底還是朝廷諸公的眼中釘!」葉長生說的就更不留情面了,卻也是大實話。這事兒是他們兄弟幾個私底下擺談過的,也是作為淮系中人的他目睹朝廷削減淮軍後的真切感受。

    鐵良忙擺手道:「這是哪兒的話,不,葉參謀官見外了,誤會了!我鐵良可是真心實意地為咱武毅新軍著想啊!」

    「幫辦大人,你真是為武毅新軍好?」

    「敢指天發誓!」鐵良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

    葉長生英武的臉扭曲了,炯炯有神的雙眼緊逼著鐵良道:「那您就不應該安排旗兵到武毅新軍中,讓咱們沒了北洋的軍餉支應!幫辦大人,也只有咱們鎮台年紀輕、血性強、對朝廷忠心耿耿而不計個人得失了!您想想,這麼欺瞞於他,於心何安吶!長生在此實話實說,底下的兄弟們早已經對旗人一來,軍中供應就減少之事大為不滿,因此,長生才斷言沒有開拔費和餉源,新軍不用出山海關就要散!」

    「哎!葉參謀官言重了!」周馥終於轉過頭來擺手道:「總鎮大人終歸是李相侄孫,武毅新軍畢竟是脫胎於淮軍,血脈相連吶。不是北洋不支應武毅新軍,而是朝廷收攏軍務,北洋無從插手呢!參議官、汪總辦,此節今日周某已經知會鎮台大人,您二位可千萬莫要誤會了,人前人後也不要再說此話,畢竟恩相和鎮台乃是血親吶!」

    鐵良見周馥公開要拉武毅新軍了,心裡一橫站起身來道:「鐵良這次豁出去了,為了咱武毅新軍盡快出關禦敵,就是丟了腦袋也值!」

    「幫辦大人?」汪蘆玲也站起來,一臉驚訝地看著鐵良。

    「本官立即擬電拍發榮相,請太后發內帑,開賑捐、兵捐。」

    話音未落,鐵良就快步走出花廳,在門口頓頓腳,回頭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三人後,向左廂的電報房走去。

    周馥愣了半天,「唉」了一聲向汪、葉二人攤開手卻不再說話。他是沒想到鐵良居然寧願冒犯太后也不願讓北洋鑄錢!他滿心的希望,正在豐滿的規劃頓時成了鏡花水月,如何不沮喪呢?

    汪、葉二人倒是無所謂,有錢拿就好。反正鎮台是決意要出兵東北的,就算朝廷真拿不出錢來,這兵也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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