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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和局 074 慈禧西行 文 / 仙人掌

    074慈禧西行

    許彪等人裝模作樣地架著李燾拐過街口,正要叫人牽馬過來,卻被李燾猛地掙脫了。錯愕間,只見幫辦武毅軍軍務的新任鎮台大人很沒有面子地衝到街邊、蹲在牆角,「嗷」的一聲吐了個翻天覆地。頓時,街口就竄起一股子發酵酒肉的酸臭味。

    唉,光鮮的面子全都丟光了。

    整整三天沒合過眼的李燾連吃了兩台酒席,就算酒量再大也要醉!老酒鬼們都知道,熬夜之後一定得盡量避免喝酒或者少喝酒,否則十喝九醉,而且醉後苦不堪言。何況,他李燾是熬了三天三夜呢!

    嘔吐過後的李燾完全地糊塗了,迷迷糊糊中連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醒來,朦朦朧朧地看到屋子裡有人,乃出聲招呼了一句:「來順,別擾我,我再睡一小會兒。」這一睡又是一夜。

    就在這段時間裡,形勢一下子就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八月一日,也就是兵變第二天的一大早,榮祿的告急電報打了軍機處。軍機領班世鐸大驚失色,匆忙召集了軍機大臣和行走軍機的章京們商議對策,議論了半天也沒理出個所以然,卻又接到直隸提督聶士成的請罪告辭電報。世鐸眼看著揣不住事兒了,領著一班軍機徑直求見老佛爺慈禧。

    午後,頤和園裡傳出話來,聖母皇太后老佛爺將攜皇帝聖駕西移,以示抗戰到底的決心。令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慶親王奕劻監國;令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協辦大學士李鴻章即赴天津上任,主持直隸軍政事宜;令欽差大臣榮祿犒賞天津諸軍後立行回京,率甘軍馬福祥部護駕西行;令山西巡撫毓賢妥善安排聖駕沿途行在;令武毅軍總統官、直隸提督聶士成不得告辭……

    當晚,李鴻章接到榮祿已經返京並護駕西行後,方才施施然登車前往天津。這位老大人尚在花車上抽雪茄,天津方面的洋人們就主動接洽即將卸任的直隸總督裕祿,達成停火。

    八月二日的太陽從窗欞穿過,照射到李燾的屁股上時,這位總兵大人終於補充了瞌睡,醒了。

    「苟、來人啊!」

    一個高大壯碩漢子應聲進來,見李燾斜靠在床欄上,忙扎馬道:「小的梁黑虎,是大人的新護兵。」

    李燾摸摸尚有些隱隱作痛的腦袋,半晌才想起梁黑虎就是高連山著人報告敵情時提過的那漢子。嗯,確實是個漢子!

    「黑虎兄弟,這是哪裡?」李燾摸著床上的錦緞被面,看著古典豪華的房內陳設,疑惑地問道。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應該在某條街道的街口呢。

    梁黑虎並不懂得太多規矩,見李燾問話,忙道:「這是直隸總督衙門的後院。」

    李燾一下子就蹦了起來,腦子裡亂糟糟地想到:難道是局面失控了,兄弟們把總督府都給佔領啦?壞事兒了!李鴻章要的是逼走榮祿就成,如今佔領了總督衙門,那他娘的不革命都困難了!

    「我,我怎麼來的?叫,叫聶憲藩來!」

    梁黑虎看了看李燾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疑惑地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才想起大人們囑咐過的禮節,又折轉身來,打千應了聲:「輒,小的這就去請聶大人。」

    「快去快去!」李燾急不可耐地揮了揮手,從床上爬起身子,卻不見了自己的衣服,咋辦?等唄!總不能就這樣穿著一條褲子在總督府裡到處亂竄找衣服穿吧?!那,鎮台大人的臉面可就真不值錢了。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顯然那梁黑虎找來的不僅僅是聶憲藩,而是一大群人!李燾低頭看看自己光著的上身,忙拉了被子摀住,眼巴巴地看向門口。

    一位身穿綢衫子、鬚髮花白、臉容略微有些胖的老人出現在門口,卻是李燾認識的,姑爺張佩綸。

    唉!虛驚一場!

    李燾本能的覺得自己總算是晚輩,不能躺在床上接待長輩吧?忙揭開被子起身,卻見張佩綸身後又閃進兩個人影來,定睛一看,女的!還是頗年輕的女的!忙又拉過被子死死摀住自己,通紅著臉不解地看著張佩綸道:「姑父大人,這、這……能否請兩位小姐出去一下。」

    張佩綸似乎是有意要捉弄李燾一般,微笑著朝他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可憐的小伙子少安毋躁,這才偏頭向兩個丫鬟道:「給鎮台大人送過去吧。」

    兩女側身屈膝應了聲「是」,裊裊地走到李燾床前,放下手上的托盤,托盤裡正是李燾的衣服,只是已經洗得乾乾淨淨,還用不知什麼法子弄得筆挺。

    李燾估計兩女是丫頭,定定神後和顏悅色地道:「你們忙你們的吧,我自己來,自己來。」此時他才又想起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李鴻章的遠房侄孫。想想合肥李家,想想自己能到天津讀武備學堂,想必也是個少爺一類的人物了。那就應該拿出一點派頭來,莫要在別人面前露了怯。

    「李燾啊,你先換衣服,我們在外間等你,有啥需要你儘管喚人就是,唉,你那親兵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張佩綸是跟李燾打過交道的,此時也盡量用直白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語畢,又朝李燾點點頭,轉身出門。

    李燾長出一口氣,媽的!在戰場上拚命、跟榮祿周旋都還沒這麼緊張過呢。

    衣服裡,銀票成卷地待著,還有十來個龍洋也在布褡褳裡。略略一數之後,李燾再次在心裡稱讚了榮祿和溥仁的大方,居然生出一絲愧疚之感來。兩千三百五十兩銀子,按那夜高連山的說法,大約能換兩千七百個大龍洋。兩千七百個!請火力連兄弟們吃那頓足實的酒肉宴席,不過才七個大洋。發了,我李燾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吶!

    壓下激動到有些狂躁的心情拿起衣服,李燾又有發現了。衣服是原來的衣服,卻新鑲上了獅子補子,官帽上頂著一顆紅珠子,還拖著一根孔雀毛。總兵銜幫辦武毅軍軍務,咱也算得是高級軍官了,幫辦軍務等於什麼?副軍長!應該是少將吧?真像是做夢!從少尉,不,白身的武備生到少將,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也太快了一點點!

    李燾穿戴完畢,見窗口下有個雕琢精美的木架子,上面擱著黃閃閃的銅盆,盆裡正好有清水。稀里嘩啦整理一番,這才端著總兵的派頭踱著方步出門了。

    門外就是一個不大的客廳,幾張椅子上都坐了人,聶士成、馮義和、張佩綸,還有三人不認識!慢,那個、那個面容清矍,雙目有神,含笑看著自己的白髮老人怎麼有點眼熟?他臉上還有一道比較顯眼的疤痕,他是——李鴻章!

    「啪」的並腿、挺胸收腹,立正行禮。

    「標下正定總兵、幫辦武毅軍軍務、雲騎尉李燾參見恩相大人!」

    李鴻章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打量站得筆直的李燾,半晌才左右看看聶士成、張佩綸道:「嗯,這孩子出息了!二十三歲的總兵官,呵呵,我看不用幫辦武毅軍軍務,直接編練武毅新軍,行新軍總統官好了。」

    「謝恩相大人栽培!」

    「哼哼,不是老頭子栽培,而是你著實的爭氣,當然為重建北洋的第一功臣吶!來,坐我身邊來,老頭子眼花看不清楚。」李鴻章等李燾坐到右手邊的椅子上後,又道:「本督離家經年,家鄉風貌、人事早已淡忘,也不曾照庇過你們那一支宗族,唉……如今卻幸得你戰場出力,方有五戰連捷之大好局面;前天那事辦得極好、極妥帖,果斷睿智吶!」

    李燾忙道:「正是標下應當做的,就算不論宗親血緣,只為國家強盛,標下也應當如此去做。」

    「標下標下,你不是合肥李家的人麼?!這裡,功亭是同鄉長輩,幼樵是你姑父,都是一家人了,喜歡的話叫老頭子一聲爺爺吧。」李鴻章很認真地看著李燾,等待年輕人的回答。要說楊士驤的建議在當初還需要考慮的話,李燾逼走榮祿後的今日,就無需考慮了。眼前的年輕人不僅僅是五戰連捷的新銳將領,還是一個頗有機變的幹才!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他還是遠親呢?只是李經方不在身邊,那些話兒不好說罷了。

    李燾猶豫了一下,卻想到李鴻章在中國近代化進程中的功勞,想到他忍辱負重為國赴難的情操,還是歡歡喜喜、恭恭敬敬地開口道:「爺爺,侄孫李燾向您請安。」

    「嗯!」李鴻章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才像話嘛!李燾啊,對當今局面有何看法啊?」

    李燾本能地想到,如初見聶士成時的考試又來了。不過,這個問題難不倒我。

    「天津戰局可穩定十日左右……」

    「哎,天津昨夜已經達成停火,你聽聽,外面可有槍炮聲?」

    「大人,對洋人來說,停火只是緩兵之計。我軍在天津縱有五戰連捷,可是大清與列強之間的實力差距沒有多少改變,洋人此時可以停火,彼時可以因為談判條件的問題再次開火。敵強我弱,主動權並不在我手。因此不得不防,不得不加緊武毅軍、毅軍的整補和新軍的編練,以應不時之需。況且,俄軍眼看著就要佔據全東北,隨時可能因為和談上的分歧而揮師進關!所以,軍事形勢依然十分嚴峻,只怕山海關一失,京師危殆,大清國的國策根本就要動搖了。李燾以為,要取得最好的合約條件,朝廷就應當作兩手準備,一,誠意和談;二,堅決抗戰。」

    李鴻章笑道:「昨兒太后老佛爺和皇上的聖駕已然西去太原。」

    李燾驚訝地看了看李鴻章,卻從老人眼睛裡讀出「這是事實」的回應。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喃喃道:「那……」

    「說說和談。」李鴻章點題了。

    「是!」李燾一挺腰板道:「八國聯軍各有目的,卻都是看到區區一個東洋倭國就能擊敗大清帝國後,才壯了膽氣趁拳變結伙打劫。其實他們也有矛盾,各自在大清的利益需要也不盡相同。英國,目前在南非與布爾人打仗,本土軍和殖民地軍幾乎全數抽調過去,因此他們並沒有多少力量投入到遠東戰場。而他們的利益主要在長江流域,此番進軍不過是趁火打劫而已。對英國,當保證其目前在長江流域的利益,強調俄國佔領東北、擁有旅大良港的事實,強調德國暗中支持布爾人,破壞英國二c計劃的事實。如此一來,英國極有可能與我單獨達成和平。」

    「二c計劃?」李鴻章有些不解地問道。這位老人對世界的認知面廣,可是深度不夠,能夠體會到學習西方先進之處對中國的好處,卻不能從社會生產力的角度去考慮政治問題。當然,對西方列強瓜分非洲的罪惡計劃,李鴻章也是不甚了了。

    「哦,就是非洲南端的開普敦和北部的開羅,英文的首字母都是c。英國人想在非洲建立一個能聯繫這兩個城市的廣大殖民帝國,達到雄霸非洲之目的。因此稱為二c計劃。」

    這次輪到李鴻章驚訝地看著李燾了。

    「再看法國,先敗給普魯士德國,割讓了阿爾薩斯和洛林兩個礦產資源豐富的省份,又在鎮南關敗給我大清,實力並不強大。此次聯軍中法軍的比例也極小,是一個湊趣兒角色,並不難以對付。」

    李燾瞟見聶士成、張佩綸吃驚的神情,心裡暗笑,嘴裡也就頓了頓。又見李鴻章皺著眉頭傾聽的模樣,忙道:「美國參加聯軍則是另外一個目的了,他希望與列強合作,實現在中國的門戶開放,讓他可以在歐洲列強的勢力範圍內利益共享。需要注意的是,美國的政策很大程度上受到大財團、大壟斷工業集團的左右,而這些財團、集團們,素來以經濟利益為政治行為的第一出發點。當前,美國的富餘資本已經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正在尋求海外的投資市場。而我大清要自強、要辦洋務,正缺少資金和技術,大可以考慮在互惠的基礎上跟美國資本有限合作。此間,只需作出一定的合作態度即可。如今,太后西行、天津又積極練兵備戰,在前番失敗的教訓下,這些個國家都有可能放棄趁火打劫的念頭,謀求在和平談判中得到一些好處了事。畢竟大清國有廣闊的戰略縱深,有四萬萬五千萬人口,他們這些歐洲國家,難以一口吃掉咱們。他們啃天津硌了牙以後,吃肉的味口也未必會好。」

    李燾故意說的笑話並沒有起絲毫的作用,因為李鴻章、聶士成、張佩綸都已陷入沉思之中。李燾則靜靜地等待著必然會繼續的問題,他還有一顆重磅炸彈沒拋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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