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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十章 刺絕 文 / 光線

    德佑三年正月初一,春寒料峭時節。

    這一天,殘冬仍把它的餘威在天地間肆虐,蒼茫大地一片凋零,山水枯瘦,鳥藏獸伏。又偶有幾枝翠綠掙扎出來,便悄悄蔓延出些春華秋實的希望。

    黃昏已過,一輪明月掛上七寶山麓,不動聲色播灑著清光。我端坐馬背,任由駿馬沿城中官道慢慢向大將軍府方向行進。目光游弋,掃一眼官道兩旁的枯槁樹木和萎靡細草,街邊兩側又有微弱的綠枝翠草頑強生長,看得久了竟陷入悵惘:病入膏肓的南宋可否會像眼前光景一般,枯木逢春,遇著春風而又復生?

    五天前,伯顏知悉宋庭不願議和,便重新發動進攻。元軍經過半個月的休整,又下鄉野擄來糧草和壯丁,軍力得以極大恢復,甫一恢復進攻,其攻勢如風,連獲六次大勝,殲滅宋軍三萬有餘。從獨松關、湖州、澉浦等前線,不斷飛傳宋軍的求援信,要求臨安立即支援。

    而我惱羞成怒殺了李玉兒,更使得臨安的朝庭與市井傳遍流言蜚語,皆曰:大將軍畢竟年青啊,在這國難頭當頭之際,猶有心情狎妓玩樂。話語中含滿了責備。

    還有人說:「知道為什麼大將軍會殺了李玉兒嗎?」隨後壓低嗓音:「嘿,李玉兒賣藝不賣身,惹得將軍大發雷霆,一怒殺了她——什麼,你說將軍殺她,是因為李玉兒預謀害了將軍?得了吧,大將軍神勇威武,小小一伎兒敢有此心?」

    人們於是有了擔心:大宋的擎天大柱都這模樣,這天下,這天下——,唉!

    我知道陳宜中暗地裡高興之至,他得計了,使原本名聲無缺的徐大將軍沾上瑕疵。他多半在大笑:徐子清你不是善人麼,你不是不愛錢、不貪色、不慕名麼,瞧瞧吧,這人原來是個偽君子,索愛不成一怒之下血濺七步。

    我是朝庭二品大員,刑不上大夫,臨安府衙無權拘問我。他便命御史台、大理寺立案,兩百名兵士樹黑旗封鎖現場,派出十幾名捕頭踏勘,聲勢浩大,比誅賈黨時的排場也不遑不多讓。

    我叫蘇墨去大理寺,反指李玉兒企圖伺機刺殺我。寺丞便問蘇墨有何證據,蘇墨說:「當時黑燈瞎火,大將軍能及時誅了刺客保住性命,哪有時間找證據。怎麼,你不相信大將軍?」

    大理寺丞不是笨人,偃旗息鼓,慢慢地撤出查案人員。

    陳宜中怎會罷休,尋個由頭,借他是樞密院正使的身份,頒嘉獎令,把五品將軍張信峰、劉金、——&網——悠流逝的歲月以及世間的一系列變化了的人情冷暖。蘇墨一聲不語靜靜隨行,柳眉兒雙眸朦朧,時不時盯我一眼。

    我殺死李玉兒,全臨安都轟動了,她又怎麼想?

    「眉兒姑娘,昨日太后又召你進宮了吧?」我問道。

    「是,太后還賜奴婢一裳錦服,叮囑我服侍好公子。」

    她在後面恭恭敬敬回答,「太后還說,臨安天冷,注意府裡燒爐子取暖,千萬別招了火災。」

    招了火災!這句說得可真有意思。我喚蘇墨來得近些,問道:「前日李玉兒放火想要燒死我,你可去大理寺說清楚了?」

    蘇墨答道:「說清楚了,大理寺丞還說大將軍機敏,識破那伎兒奸計,及時誅殺,反省了大理寺的麻煩。他請蘇墨代為感謝大將軍,他自己得空了,便親自上府拜會。」

    這大理寺丞還算聰明,處理得不動聲色。我點點頭,卻發現柳眉兒嘴角掛出淡笑。她笑我欲蓋彌彰麼?我也低笑著,想道:也許明天太后便會知道這件事了吧。再看看柳眉兒,這位太后身邊的宮女已掉轉了腦袋。

    這個乍暖還寒的初春天氣裡,花兒仍在凋落,小草萎靡不振,滿目仍是一片殘山剩水,卻又自殘境中升騰熱烘烘的節日氣氛。掃一眼人頭攢動的鬧市,我將座下駿馬向左一帶,準備打道回府。

    街對面走來五名錦袍漢子,當先那人拿氈帽遮住整張臉,連下頜也不得見,另四人體格適中,面目平凡,著一襲黑色袍子,渾身沒有絲毫出奇之處。可他們當街行走,身邊路人卻自然而然地讓開一條道,似乎被某種氣勢壓住,惟恐避之不及。

    這五人也不看我,低著頭筆直向我走來。蘇墨縱馬上前,冷著臉擋在我面前。從他身後看去,蘇墨暗暗提腕籠袖,兩隻寬大袖籠充氣般膨脹成鼓鼓的圓形球狀。

    他們對蘇墨的舉動恍若未覺,從身邊施施然經過。兩起人擦肩交互而走,神態從容,舉手投足沒有一點異樣。

    馬蹄輕揚,步履翻轉,都把對方拋到身後。蘇墨緩和下來,袖籠恢復平常,轉頭衝我一笑。卻於這時,街邊兩側的屋頂上彈出八個人影,手持窄長細劍颮然直下,猛地向我刺來。這些人瞬息間讓過鬆懈下來的蘇墨,舉劍狠狠當頭劈下,而我毫無武功基礎,惟有怔怔看著明晃晃劍鋒閃電般臨近,卻一點動作也來不及做出。

    眼見即將血肉橫飛,腦袋落地,蘇墨一聲大喝:「豎子爾敢!」

    忽然身子一輕,被他單手提起扔了出去。身子尚未落地,在空中便見八名刺客已有三人被他揮拳擊斃。

    身後的五名漢子也開始發動,辯明形勢不來殺我,拔出藏於腰間的軟劍向蘇墨撲去,企圖先除了這只攔路虎回頭再收拾不諳武功的徐大將軍。

    好個蘇墨,此時遭受八名高手來自空中地面的兩路夾攻,卻一臉冷笑,從容踢飛一名刺客,轉身又把自屋頂躍下的另一人打得噴血橫跌出去。眨眼間連傷兩人,反手抽出長劍,輕輕劃一個圈,套脫對面敵人兵器,順勢前探,刻不容緩,瞬間洞穿旁邊刺客胸膛。

    領頭漢子抿唇打個忽哨,自屋頂又撲下五人。這五人手中多出一樣兵器,霍然持的是黑色小弩。

    窄長細劍,黑色小弩——他們是墨門中人!

    蘇墨危險。

    我掉頭去看激戰中的蘇墨,果見他招式緩下來,臉上露出驚慌和猶豫的表情。

    黑如墨玉的小弩射出二十多支箭矢,已臨了他身邊。領頭漢子手中細劍也攻去他脖頸,可蘇墨尤在猶豫。

    得這工夫,一名刺客貼入戰圈,反手自背後連串射出三箭,一點聲響也不發出,黑漆漆的箭矢在夜色掩護下襲去蘇墨胸膛。

    我在蘇墨身邊,飛成一條線的箭矢眼見就要刺入彷徨中的蘇墨。來不及思索,搶上一步,一把推開蘇墨,箭矢噗噗三聲,連接刺進我左臂。涼嗖嗖的疼痛迅速傳遍全身,我氣急大吼:「蘇墨醒來,我的命可操在你手中。」

    蘇墨身子猛地一怔,泛起絲苦笑,臉色也變作潮水紅,手中長劍重新抬起,盪開激射的小箭,任由劍頭劃去,只聽「光」一聲響,那頭領手掌齊腕而斷,這只握著黑色細劍的手落去了地面。

    蘇墨啞著嗓子叫道:「白師叔,你們真要不死不休麼?」

    被喚作白師叔的漢子露了行蹤,再無顧忌,一把揭掉遮面目的氈帽,亮出惡狠狠的臉,又打個忽哨,招喚其餘的人退回去,獰笑叫道:「不要臉的小賊,還敢叫我師叔。哼,不死不休,告訴你,白某奉命誅殺本門叛徒和南宋的徐大將軍。」

    我一驚,連痛都忘了,忙追問道:「墨門投奔韃子了?」

    白姓漢子捂緊斷腕,一張臉痛得發青,咬緊牙關迸出一句話:「也許還有朝中的大臣。哼,你不是要戰爭麼,準備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刺殺吧。」

    青著臉咬著牙向後一揮手,發出兩聲冷笑,招呼手下拾起三具死屍騰身上房,向城外方向飛奔而去,留下個飄飄蕩蕩的迴響:「好你蘇墨,武功又見長了,以後小心著,本門必除你而甘心。」

    蘇墨也不追趕,冷冷看著幾道人影飛逃,偏又自眸子裡溢出令人同情的空洞和虛弱。

    剛才遠遠躲開的人群又圍攏了,便有人發出驚叫:「瞧,被刺之人不正是驃騎大將軍麼?」此言一出,驚喝綿綿響起,圍過來的上千號人都在大叫:「天啦,那些刺客想斷了大宋的惟一希望麼?我大宋可失不得大將軍啊。」

    人們一擁而上,緊緊護著了我,個個神情嚴肅,雙目炯炯,牢牢盯住街頭巷尾的黑暗處,生怕那裡再衝出刺客,作了我這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還有人飛奔報官,巡夜的禁軍得到我遇刺的消息,即刻派來五百兵丁保護。

    不顧他們,我忍住肩膀的劇痛,沖黯然神傷的蘇墨怒吼:「癡人,建康的事忘了麼?如此師門有何可惜的,忘了徐子清在你身邊了?記緊了,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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