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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七十八回 三敗張太守(中) 文 / 蒼狼騎

    詩云:

    江湖飄蓬心如松,處處解語笑元宗;一招雲開傾盆雨,春苑秋原不足同。

    花榮神射,獨騎斷後,竟使青州軍馬,一時不敢俱發,叱喝聲裡,好歹點燃火把,趨前看時,只一地馬蹄碎印,哪裡能見人?

    此間折了防禦使,餘者誰敢爭鋒?彼此語道:「反賊凶狠,不意竟早早破城,你我何能敢與他計較?且教這朝廷裡的,先行伏殺,待其氣洩,正是建功時候!」

    一言既出,撞出個好漢來,焦面黃須,腰懸兩口長劍,跨一匹健馬,厲聲喝道:「何出此言?如今反賊,人不過千,將無非三五,便是一身是手,能抵擋幾何?為朝廷出力,何必計較得失?諸君有志者,當隨我追殺!」

    眾人視之,紛紛譏笑,道:「原是黃鎮守,好大口氣!偏你有個從賊的師傅,縱然教他撞上,性命能保,我等只惜一命,尚有老小要保全,自顧去罷。」

    原來這人,正是秦明徒弟,青州兵馬都監,鎮三山黃信。這黃信,因了師傅造反,教那慕容彥達扣押在家中,左右無策,一心只要洗刷恥辱,今夜外頭喊殺聲起,便竟告驚破膽的慕容彥達,將家小托付,只說總要擒拿反賊,為朝廷正名。

    慕容彥達知這黃信,也是個烈火似人物,又平生看重家小,眼見黃氏一門盡在掌握,當時勉勵有加,命教率本部人馬銜尾追來。

    只這黃信,如今雖是失了勢,依舊做著兵馬都監的架子,眼熱此間的,不是三五人,焉能不藉機奚落於他?

    一席話,將個黃信氣得肺腑炸裂,擎劍引本部人馬,看定路上馬蹄印死命追來,半路裡又急又怒,一面深恨反賊,一面十分不解秦明,哪裡知曉勢不可擋?只看本部人馬無精打采,仰天歎道:「為國出力,這般瞻前顧後,怎不為反賊連番殺敗?!」

    一面又自暗思:「青州如今,已誠然不能久留,燕雲之地廝殺正緊,倘若此番奏功,知州面前,總須有個好看,倘若藉機能往彼處去,也是為國出力,正好避開這等尷尬。」

    正踟躕間,前頭陡然衝起潑天的火光,人喊馬嘶,震動山崗。

    黃信知曉那一潑反賊,俱是手段高超之人,當時不敢大意,嚴令所部,急往戰陣裡來。

    原來趙楚一行出得門來,前有孫安統住了大部,點查時竟又有千人,大部有坐騎在,雖其間頗多牡馬騸馬,也合得用,又看孫二引那三百騎,竟這孫二,果然是個地頭蛇,雖三番五次與官軍相逢,並不曾折一人一騎,本是面黃耳焦的漢子,眼見精神抖擻,當時好奇,問之時,孫二好生得意:「張叔夜雖有大部人馬,今日俺折他五十,明日又折他一百,並不貪功。此處本是熟悉的,到處遊走,休說數萬人馬,便是百萬人在,休想尋到。因此整日裡酒肉殆盡時,便伺機往沿路,劫取官軍糧草輜重,只取一部,大半焚燬,張叔夜能奈俺何?因此眾家弟兄,只當打家劫舍,雖有不順,卻不曾正逢官軍大部人馬,十數日休養,自是兵精馬壯,只等今日。」

    眾人笑他狡黠,孫二自不在意,正走間,手指前頭,語於崔念奴道:「這一潑弟兄,雖這數日裡快活無比,總不敢有一時或往哥哥囑托,張叔夜老兒,不能奈我如何,只好一面請調援軍,又將本部人馬拆分,此處正是京師裡來的,看似兵精馬壯,實則只是個架子,區區三五千人馬,正好折他一折。」

    崔念奴迎風望去,那山坳之中,營盤方立,這幾日未見落雨,探查路徑不能得其人馬多寡,又看動靜,邏卒行走如常,不曾見少,倒有增多。

    當時令秦明引沛然有力者五十人:「趨往營前,撥開木柵鹿角,即便撤回。」

    秦明自知功勞淺薄,不能有疑,乃點將五十人,偏生那王英又是個不肯消停的,足傷未癒,跛足上馬,尾隨而去。

    崔念奴一笑置之,又令石寶:「待秦明將軍破門之時,你可引快馬兩百,繞往後路去,截殺官軍騎軍,奪其坐騎而還,不可貪戰!」

    石寶哪裡肯服她,只看面上,又覺平生本領不能施展,怏怏而去。

    又令孫二:「點起清風寨餘者,以快箭,只須三波火箭而退,不可大意。」

    再令鄧飛何元慶:「你二人,自引三百人馬,眼見秦明孫二後退,即刻殺入營中,不求殺人,引燃火勢便可,此處鳴金,即便收兵,不得有誤。」

    這一行自去,崔念奴使人喚了中路裡阮小五阮小七二人,又教搬取鄭天壽幾人來:「你等引其餘眾人,往西出五里設伏,須明張旗鼓,必有官軍過時,無論多寡,盡皆放過,只待此處衝殺而出,半腰裡截殺衝撞,焚燒中軍,不求殺敵。」

    幾人領命而去,崔念奴環顧左右,只瓊英引了數十女軍在側,乃笑道:「只怕臨陣拿人,要看你手段,當借你親軍一用。」

    瓊英笑道:「只當又有甚麼計較,這也不難。」

    遂令女軍,便在馬前掘出百十個半尺土坑,各持軟索器械等候。

    安排妥當,便聽那秦明一聲喝,催馬飛快近了官軍營寨,倒拖狼牙棒,扯住木柵鹿角奮力一掀,營寨內一聲喊,果然肅然有度,竟敢往外殺來。

    不意這廂裡扯開木柵鹿角,那孫二又引軍殺在眼前,劈頭箭雨紛紛落,方三波過,官軍自木盾營帳後頭往外看時,兩個殺神,悍不畏死,奮不顧身,各自身先士卒,只看人少處,蜂擁殺入,人不能當,繞開大部人馬,將一方營寨,又燃起一把火來,山風過處,更添火勢,綿延不能撲熄。

    官軍將領,駭然只聽四面都是喊殺聲,不知竟有幾多在側,一面只好商議沿後路而退,期間有數人,頗有驍勇,只聽一聲鑼響,賊人紛紛後退,舉目看去,只見山崗之上,一騎獨立,旁有三五騎,高舉火把,週遭並無他人。

    當時這數人飛身上馬,彼此都道:「只看這些時日裡,反賊捉拿我軍,好有一口惡氣。如今彼既敢托大,不設拱衛,正是建功立業時候,諸君自當努力!」

    便捨開大軍,這數人飛馬趕來,走得近時,只看那火光之下,主將竟是兩個女子,當時大喜,念道:「合該自家建功,趙楚那廝,悍勇固然常人難近,如今只是兩個女子,飛馬擒來,也是大功一件!」

    當此時,天下早有傳說,崔念奴自京師千里相隨,瓊英捨棄了河北好大基業,趙楚視之為金玉珠寶一般,縱然瓊英素有勇名,這等只想雙拳難敵四手,哪裡肯再猶豫,都道趙楚這等大蟲如今不在周側,正是大好時機。

    越發近時,眾人看那火把下兩人回馬要走,愈發安心,大喝一聲忽哨捲來。不防眼見近身,馬蹄失陷,道旁捲出軟索來,蜂擁出數十女軍,各持刀劍,不讓鬚眉,抹臂剪手,將他些牢牢捆縛了,大笑道:「這等蠢材,也敢有建功心思?」

    至此,這等滿心都是功勞的,頭昏眼花尚未自撲面跌倒裡覺醒,目瞪口呆,原來這世間女子,也有惹不得的。

    石寶引眾,悄然繞過大路,正在營寨之後設伏了,滿心埋怨,無精打采處,那山內火光四起,漸漸有大軍遠遠馳來,果然竟這一營官軍,教三撥少人併力殺散。

    石寶訝然,當時不及多想,喝令舉軍盡出,只看坐騎俊偉的,迎面擋住,又自廝殺片刻,卷數十駿馬而歸。

    此處會和,點查人馬,並不曾折幾人,崔念奴回顧東向,瓊英笑道:「大郎自去接應花榮將軍,以他二人,千軍萬馬不能當,何必擔憂?只消破了這一處的困,他二人自當尋來!」

    石寶只是不忿,只想無非崔念奴一時氣運正好。

    便聽崔念奴又令:「張叔夜非常人,我軍青州府裡休養,若非與慕容彥達不合,只怕他軍早開入城內,此處,當是一處哨卡。此人散大軍於四處,相距不甚遙遠,正是彼此呼應之計。如今此處生事,大軍必來,收拾人馬,待與段景住會和,請他訓導繳獲馬匹,明日日出之時,方是與張叔夜決戰之時,不可大意。」

    一語未畢,西首裡通天火光映起,一行軍馬,逶迤而來,當先一行,遠遠看時也有數千者,快步奔進,竟不見首尾不能顧,崔念奴歎道:「來時何快也,張叔夜果然棟樑之才。這先行軍,恐怕正是精銳,不可力敵,待近時,自一側繞過,迎面直撞張叔夜中軍,前出五里,再出三里,反身殺回,先破起中軍,平明方多些轉圜。」

    所拿那幾人,也有上等將校,崔念奴令取了美酒來,捏開口齒強行灌入,不一時熏熏然大醉,命教丟棄道旁,石寶不滿道:「這等狗才,一刀殺了豈不乾淨,何必饒他性命!」

    崔念奴漠然道:「縱酒誤事,如今張叔夜一心肝火,教他自相殘殺,好引余軍奮勇,急切裡,方有差錯可尋。殺一人容易,用一人最難。」

    一廂裡鄧飛扯石寶,示意不必多言,石寶非是能算計人心的,又兼方才崔念奴安排果然應驗,只好怏怏不樂,引眾而走。

    行不半路,果然錯開官軍前鋒,只看時,一非看似精銳的儀仗軍,又非糟粕廂軍,底氣十足,長途奔走也不見動亂,倘若正當其鋒,正是個好對手。

    讓開這一撥,待他遠遠深入營寨處去,中軍果然殺來,張叔夜一身鎧甲,捧天子劍而懸印綬,喝令催促,正要四面合圍,來處山林裡,阮小五一眾明火執仗設伏,他非特視而不見,竟不使人探察明白。

    崔念奴冷笑道:「張叔夜雖有將才,奈何終究是個通文墨勝於精兵甲的,死摳兵書,焉能不敗?迎面衝擊,休教走脫,捉拿此人最好!」

    何元慶早躍馬而出,迎面便走,大喝道:「老兒休走,看俺拿你獻功揚名!」

    一馬殺出,張叔夜不意竟這區區數百人也敢迎面沖蕩中軍,又看這何元慶飛馬如雷,自知尋常軍士不能當,當時揮動令旗,身後殺出一員上將,持槍來擋。

    何元慶怒道:「怎敢擋我功勞?」

    縱馬一錘,那將眼見來勢兇惡,慌忙架手便托,叵料一錘落定,虎口崩裂,若非身後又出一騎阻攔,只怕手臂斷裂,身死馬前。

    何元慶一言不發,又復一錘,喀嚓縱聲處,第二人又教斷了槍桿,陡然挺身而起,雙手合併,使個雙風貫耳,可憐兩將,教他左右只是一錘,命喪黃沙。

    這三錘,十分有名,傳自唐時猛將裴元慶,喚作蓋馬三錘,人不能擋。

    經此一擋,石寶鄧飛躍馬錯過,直取馬上張叔夜,左右分出兩條上將,一個美髯大刀,一個少年英武,擋住二人盤馬交戰。

    眼見猛將為擋,張叔夜不退反進,揚鞭喝道:「困住這一潑反賊,看他何處能去!」

    黑暗裡只聽一聲嗤笑,一支羽箭迎面旋來,正中張叔夜肩頭,手中馬鞭,墜落塵埃。

    正是孫二,暗地裡看的分明,摸約正當距離,一箭破空,本不想著就此建功,偏生正中了張叔夜肩窩,畢竟年老體衰,張叔夜忍耐不得,自馬背墜落,又教孫二再復一箭,竟落了帥字旗。

    崔念奴趁機喝令沖蕩,又密令瓊英,飛馬走近,手起時候,飛石已出,縱然關勝有天神之能,手忙腳亂,教石寶錯馬讓過,殺入亂陣裡去。

    常言只說先鋒不可擋,中軍最難敵,如今張叔夜生死不知,也是他教連日裡朝廷催促動了肝火,竟敢中軍裡前行。又見那帥字旗落地,一時軍心嘩然,竟為何元慶斬波劈浪般盪開一條出路,又教石寶隨後衝殺,待鄧飛脫身趕上時候,這一支數百人馬,已殺破中軍蕩出重圍來。先自軍首殺入,傷張叔夜斬斷帥字旗,又自萬眾軍內殺開血路,回身點查時,折損不小。

    那張叔夜身受一箭,並不十分沉重,忍痛撥開時,眼見這反賊一眾早已破開中軍,便覺朝廷一日三道催促詔令,奪命索似懸在頭頂,氣沖頂門,厲聲喝令返身殺回,果然先鋒軍扯住了那營裡教灌個酩酊大醉的幾人,張叔夜只當這處飲酒誤事,怒不可歇,喝令就地斬首,於是眾軍肅然。

    且說阮小五一眾裡,眼見張叔夜大軍遠來,依令明火執仗,那先鋒軍一時駐足,不片刻竟又飛步而去,便是張叔夜中軍,竟也不往這裡看一眼。

    阮小七捏出一把冷汗,由衷道:「這般行事大膽,只怕男子也不敢為,大娘子怎知張叔夜竟不使人來探查?」

    眾人哪裡能知,只阮小五猜測道:「當是大娘子在京師時,甚知張叔夜老兒秉性,因此方有這番大膽安排。」

    不多時,那處鑿開張叔夜中軍,又叫張叔夜已死,如飛般殺過眼前,遠遠已出了兩三里,正是張叔夜喝令中軍銜尾追來時候。

    這處設伏裡,小半並無坐騎在身,躍身殺出,拔步如飛,官軍吃了一驚,又看那前頭一支軍馬反身殺回,張叔夜不敢再行冒險,遠遠後頭看的清楚,脫口驚道:「足有千人之多,賊何來人手?」

    崔念奴教眾人扈擁當中,明眼見廝殺起時,只教又點起火來,雖是盛夏時候,山林翠綠,畢竟十數日不見雨水,總有往年乾柴,四下裡火光亂起,官軍自相衝撞,死傷不知凡幾,待收拾清楚,早不見了那反賊一夥身影,只滿地馬蹄碎印,遠遠往西去了。

    張叔夜不知反賊人有幾何,點查人馬,折損不淺,當時不敢大意,教左右敷了傷藥,令三軍慢行,又教聯絡後軍老將宗澤會和,緩緩往西追來。

    行不多遠,後頭數騎如飛,正是平明將紅未赤時候,眾人裡有人得來人的,慌忙取刀槍抵擋,叫道:「來者乃是反賊秦明徒弟,青州兵馬都監黃信,須防他!」

    待近時,來人飛身落馬,張叔夜看得明白,黃信一身是血,後背中了一箭,顫巍巍深入骨中,乃令左右問來意,那黃信驚魂未定,箕座塵埃裡嘶聲道:「這反賊一夥,本不知使甚麼詭計,竟大部在青州府中休養這十數日,暗地裡打開牢城營,其中死囚,大都亡命之徒,盡為他所用,如今人馬,足過千餘。」

    張叔夜一聲大叫,方纔那一撥人馬,也只千餘人,這一路小心翼翼,竟教遠遠走脫,又聽黃信陳述,賊酋趙楚竟不在此軍裡,敗他者,本是京師裡花魁崔念奴,可憐張叔夜,平生清名英明,竟一朝敗在嬌弱女子手中,一時間羞怒攻心,肩窩裡傷口崩裂,仰面倒下馬來。

    這正是:試看昨日補天手,煉彩原來是女媧。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ps:感謝兩位兄弟的捧場,明天爭取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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