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剪國

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七十回 清風小聚義(下) 文 / 蒼狼騎

    鐵蹄如雷,踏碎幾多夢迴?

    夜半時,官軍各營裡,具備器械,只待來日廝殺,且說這張叔夜,安排人手仔細,道:「這一夥反賊,非是尋常草莽,下官也聽人裡說道,這當頭的一個,昔年西軍裡,極善用兵,我處連日不曾攻伐,必然疑心,當知已具備器械只待來日,你等不可大意,提防這廝夜襲。」

    方安排定當,外頭軍漢來報,道是青州統制秦明,引本部軍馬歸來。

    張叔夜不虞有他,喚來問道:「可有細作得當?」

    秦明答道:「自有精細人等,方圓裡探聽,只是不知太守處計較,不好貿然拿住,只好教郝思文遠遠跟綽,但有反常,即刻來報。」

    張叔夜笑道:「有將軍這等在,擒拿反賊,旦夕而已。」

    遂命就歇,道:「來日奮勇,還看將軍神威。」

    秦明暗道:「果然有這等安排——」口頭裡連聲應付,道,「願為健軍,擒拿賊人,報效朝廷。」

    於是引本部往營帳裡說話,半路撞住幾個,急匆匆不知忙就何來,細看時,非是青州人馬,心下登時起疑,忖道:「既來日廝殺,這廝們怎地這般急忙,竟深夜裡不肯將養歇息?」

    畢竟是個仔細的人,喚來本地軍馬裡交好的,問道:「畢竟張太守處,怎生個安排?」

    答曰:「以青州人馬為先鋒,關將軍部作引到,張太守本部,當作後軍,原說不可與本地健軍爭功,上下皆有埋怨,畢竟不知好歹。」

    秦明心下惴然,忙與花榮計較,道:「竟有這等好心?青州人馬,但凡與慕容彥達瓜葛的,莫非這等清流對頭,怎可讓功?」

    花榮冷笑道:「甚麼讓了功?明情這廝,要教本地軍馬,教寨內弟兄引發惱怒,俺每聞張叔夜時,也有人言,這廝有好手段,凌厲狠辣,只是斬草除根,倘若本地健軍,傷亡慘重,如何不起滔天的怒?彼時,這張叔夜不肯教弟兄們脫網,必定萬千法子追捕,正是用本地人手時候——且莫看他好心,先折青州人馬,又催促關勝處奮力死戰,須知你我弟兄這一番造反,哪個心想明日能活?既有此必死之心,來日攻城,當是不死不休,這先前兩頭人馬,折損只怕十之五六,到時必定懈慢,往張叔夜處請求,正是順水推舟,大半功勞,仍舊在他。」

    秦明恍然,切齒恨道:「這廝何必這等可惡,生生將他人的血,染紅他的官袍!」

    花榮卻道:「若論平心,這人倒是個一時的人傑,這番驅虎吞狼手段,足見他威名非是傳言。」

    正說時,小軍來報,道是外頭有請見的,只要見秦明當面。

    兩人只恐張叔夜勾當,不敢大意,忙問仔細。

    心腹道:「這一個來的,雖也著了裝束,自稱統制舊處帳下,巡夜軍官問起,只說星夜自城內趕來,事關將軍家小,不可輕易托付他人。卻教俺們瞧看,分明草莽裡一條好漢,行止昂揚,桀驁非常。」

    秦明啞然,半晌笑道:「可笑誰竟敢使人來乍?俺自知家小如今無虞,何必這般手段?」

    花榮細問那人容貌,來人笑道:「滿面須渣,連了鬢髮,狀似豹子,行如餓狼,自稱姓阮。」

    花榮拊掌而笑,謂秦明道:「趙家哥哥手頭裡,有一夥好兄弟,阮氏三雄,七哥既在青州府,石碣村也當有個後路,想這一個來的,當是二哥,急忙請他來說話,當是寨內有吩咐。」

    一言未落,又有來報,道:「關內有來的弟兄,正是老夫人左近,自言請見。」

    當時忙請兩個入內來,果然來人第一個,不是阮小五又是哪個?

    兩廂裡各自見了,關內來的道:「內裡頭只待事發,行前趙家大哥吩咐,道是只看西來一潑軍馬到處,廝殺緊時,二將當引火燒燬器械,兩廂合兵,只待接引入關去。」

    秦明欲言又止,花榮知他心思,笑道:「可見有坐享其成趙大郎?將軍當時便知,只怕官軍這一處亂起,非是趙家哥哥貪心,當又有設伏。」乃問阮小五,道,「五哥自何處來?可見哥哥?」

    阮小五笑道:「當時便見了,與孫二兄弟兩個,往二龍山探聽那處消息,半路裡撞見山裡來人,也不分好歹說不得孫安算計,俺心想關內打算,只怕廝殺處分不得許多功勞,便教孫二歸去告知,自往青州尋個沒著落,誰知半道裡撞見一股廝殺,卻是早早的安排,將這裡一番變故說來,當時便來,急忙不曾錯過這番廝殺才好。」

    各自計較定了,那關內也有安排。

    趙楚關頭召了眾人,教道:「鄧飛兄弟驍勇,可引三百校刀手,暗自往西去,彼處有凶險地帶,暗自設伏,待官軍大敗,不可只管廝殺,當截住他輜重,一把火燒個乾淨。」

    鄧飛道:「既要相持,俺看關內糧草,只怕支撐不得三兩千人馬多時使喚,不如取來,勝過一把火?」

    趙楚心有決斷,笑道:「固然糧草豐滿足夠可喜,小小清風寨,怎困住你我兄弟手腳?宋金遼三國征戰,旦夕可見分曉,中原大地,江南只怕更要生事端,一日百變,料之不及。正是狹路相逢時候,這等累贅物事,非是不好,只怕連累許多性命。」

    鄧飛領命而去,悄然磔入暗夜裡不見。

    又教孫二,道:「你再引一百人馬,須選精壯驍勇之士,休管關內變故,但看官軍再來,便在外圍,截殺官軍斥候,接應出關。」

    孫二不問究竟,引命而去。

    又教瓊英:「安排鋪張,夜半殺出,平明正與眾家兄弟接風洗塵。」

    看他持刀上馬,瓊英忙道:「正好安坐關內,不若予我一軍,往外接應便好。」

    她連番征戰,病體未癒,趙楚怎肯依她?只是道:「正是奮勇拚殺時候,倘若安坐,怎教見人?往後廝殺處尚多,正好將養病體,不可大意!」

    安排妥當,便見一星明朗,冉冉將降,四下裡寂然無聲,恍如無人,有夜風拂過,不知何處梨香,蕩漾四散,爛漫山野。

    忽的,西有雷聲,驟然如平地捲雷,繼而行人如賊,只聽大地動盪,山崗噤聲,驀然近時,一聲喊發作,亂箭如雨,捲了官軍大營崗哨,平了木馬柵欄,明晃晃點起一把火來。

    正聞此聲,官軍營裡,有不知好歹的,面面相覷,各自問道:「賊安有這許多人手?」

    張叔夜畢竟老邁,也已歇息,耳聞殺聲來,慌忙躍起,往外看個仔細,氣炸了肺腑,你道何來?

    畢竟他存了算計的私心,要教本部人馬好生將養只等大用,這夜巡的崗哨,大半竟是青州並了關勝人馬,他又不曾仔細吩咐,更不曾料想彼處能有生兵,由是那各自有了心意的將校,哪裡能料許多這時候?本便夜巡不十分警惕,教西來一夥人馬殺入營門時分,方駭然恍然,亂糟糟彼此問責,一團裡都是自家人手碰撞。

    火光起處,正是來襲人馬點燃軍帳營寨,卻不曾往器械輜重處奔去,張叔夜略略安下些心來,情知不是問罪時候,喝令左近,斬殺亂軍裡沒頭沒腦的幾個,暫且將中軍帳左近安撫住,方要整軍時候,那火光裡,一股腦殺出數條大漢,當先一個,黃馬大刀,人不可當,非是石寶,又是誰來?

    張叔夜吃驚不淺,以手扶額歎道:「鵬飛畢竟年幼,此番重任,卻是小看孫安那廝,果然是個好手!」

    當時左右飛奔出幾騎,死命要擋住石寶,豈知石寶似有早知,身後閃出一人,又復勾起幾人,將個來路擋住,呵呵笑道:「莫忙,莫忙,來來,這裡打。」

    掙脫他幾個,石寶不依不饒,看定格張叔夜,,一把刀不離左右,眼見已近身來,張叔夜後顧,這一潑山裡殺來的大蟲,悍勇似人間不能有,一手叼了刀子,一手掐著了敵手,劈面一刀,梟了性命,滿面的污血,尚能大笑,奮不顧身,官軍不能抵擋,此時以圈住後頭,分明孫安算定,此番要賺張叔夜性命。

    正緊急間,左首裡一聲喊,一彪人馬殺出,當頭的,皓首蒼面,老而彌堅,正是副將宗澤。

    這宗太守,原本只是個一心報國的,非是清流,卻不與蔡京一黨同流,因此十分有周轉,眼見張叔夜分付有私心,又不可明說,心下潸然,自引本部往一廂來駐守。這時正見宗太守手段,他治下的軍,肅整雖不甚,卻有警惕之心,只看大營裡亂開,尚能全然開來。

    亂軍裡宗澤接應了張叔夜,道:「輜重營處,最是要緊,可退守彼處,只待天明。畢竟賊兵少將寡,但有輜重在,明日也可殺,後日也可殺。」

    張叔夜無法,只好依從,正待殺透血路時候,那營後轟然發作,一支驍軍,自官軍背後殺出,不為殺人,只看定輜重器械,穿透而去,方一把火,正是乾燥時候,不片刻沖天大火起,可憐張太守數日心血,俱都付了塵土。

    細看時,那引燃了器械的軍馬,返身又殺回來,要與二龍山來的會和,當頭一員大將,飛馬彎弓,颯颯銀槍,銳不可當。

    又一條大漢,身披皮胄,赤膊揮刀,步戰如無敵手。

    這漢之後,卻是霹靂火秦明,呼喝如雷,勢無可擋。

    張叔夜大怒,戟指罵道:「叛國反賊,安敢如此?」

    秦明睜眼看來,呵呵大笑,道:「張太守不以好漢待我,我何必以死命報效?今既有上官疑我,朝廷誹我,便死報國之心!朝廷以牛馬視我等草芥,我自以仇敵視朝廷,何必以誇誇大義壓我?休走,待擒了你,眾兄弟面前誇耀豪傑!」

    當時一騎飛來,將個張叔夜一行擋在前頭,花榮目視,洒然一笑,按下手頭弓箭,心道:「也罷,將這兩個賊,以哥哥本性,也不願害他性命,倒教秦明落個好,往後正是相見時候。」

    又道:「這秦明,雖是莽撞,卻善帶兵,是個好漢子,倘若俺這好心不教他知曉,總待俺哥哥有心結。」

    便看那張宗二人引親隨奪路而逃,笑謂秦明道:「何必在心,這兩個,也合算一時人物,便是拿了他,哥哥面前,也當放脫。」

    秦明赧然,知是花榮代他開脫,至此,漸漸果然方起了親近的心。

    廝殺正急,那西來軍馬裡,各自行動如有指令,將二人看得佩服,待問孫安下落時,關內殺出一騎,並不使刀,卻擎著一桿大纛,火光裡上頭寫的明白:「四海聚義」。

    秦明愕然,問道:「何不以本號為纛?」

    前頭裡閃出一騎來,笑道:「往後自知。」

    視之,手挽雙股劍,座下烏騅馬,方面闊口,行如青松,自言道:「弓馬無雙,當是小李廣。這一個兄弟,豪傑驍勇,卻不知姓名,洒家孫安。」

    孫安後頭,不善廝殺的幾個,一字兒排開,卻各自立了號旗,上頭寫著,依次都是好漢,各自廝見了,左右衝突,再殺半夜,眼見張宗二人只好點聚大將,引著軍馬敗退往西去,行不三五里,險隘處又有一彪人馬,晨曦中不知幾多,讓過大隊,卻將拚死救來輜重,點起一把火來。

    合該官軍命不該絕,那大火正濃時,天邊朗星紅日,竟教一陣薄雲捲住,片刻落下細雨來,漸漸熄滅了大火,那官軍聚攏,聲勢頗大,來人不敢貪婪,只好退入山後而去。

    正此時,上下各自見了,彼此點查,軍馬不曾折許多,收俘官軍,不知凡幾,繳來器械兵甲,尚未可知。

    只待鄧飛引軍歸來,當時眾人入關,那雨卻不曾停。

    看那關前,一山梨花開地正嫩,有個小令,正好說它:

    道是春闌夢迴,淡入樓台牙閨,曉來點絳唇,總嫌目沉眉贅,更微,更微,雨聲葳蕤為誰?

    當此時也,清風寨裡,流水席前,聚義起一潑天地也不怕的漢子,看座下,都有誰?

    交納了引軍將令的孫安,瓊矢簇瓊英,小李廣花榮,南離太保石寶,火眼狻猊鄧飛,矮腳虎王英,金毛虎燕順,白面郎君鄭天壽,鐵面孔目裴宣,玉幡竿孟康,更不必自說,中間有個阮小五,並著金毛犬段景住,正與稍稍有尷尬之色的霹靂火秦明,長短說些閒話。

    若論青州府裡此時,念奴手裡幾個好漢排開,清風寨裡,當真雲集一堂,可謂聚義。

    眾人聚義,三五番話說,便是一團喜氣,又兼正勝了官軍,一片歡喜。

    酒過三巡,趙楚見麾下眾人,並不十分分此處彼處,心下稍安,正與秦明說話,方停了,孫安按住酒盞,拱手而起,道:「正在這當頭,有一番當說的,只請哥哥並眾兄弟,也有個決斷。」

    畢竟孫安甚麼說話,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