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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六十八回 股掌之內賺秦明 文 / 蒼狼騎

    詩讚:

    龍種女兒不愛俏,只手擘天逞強豪;放眼九州定奇計,不讓青史遺嬌嬈。

    又歎:

    八尺凜凜持鐵槍,半生飄搖半生涼;一朝妙計卻後路,方教鬚眉吐張揚。

    趙楚自那山崗裡讓了路來,一路望定清風寨飛馬直走,心內洶湧澎湃,暗道:「楚楚大好中原,先有五胡亂華,又遭金人鐵蹄,百年而後,倒教蠻夷,將個神州荼毒禍害。想那慕容貴妃,看也是個奇女子,可憐京師裡萬千好兒女,都教那如狼似虎金人擄掠,大好男兒,生此一世,本當個碌碌庸人,前世裡敢怒不敢言,縱有一腔報效的志氣,不得用。天可憐見,倒教這世道裡來,倘若果然只將個白頭富家翁做來,徒然走這裡一遭。」

    轉眼望這神州大地,恍如一尾蒼龍掃出,夜風裡星曦點點,說不出可愛,心潮如怒,又看那半彎殘月之下,山河如聚,層巒亂映,颯颯有聲,忍不住心頭激盪,長嘯出聲,將個之前的沒奈何,如今都作了血脈裡的沖奮,手指大好山河,揚聲道:「大好河山,何必教小人使之蒙塵?好男兒世間裡走一遭,不該甚麼值當不值,但凡心裡想了,我便要做,不為做大英雄,只將這一條性命,只當蒼天垂憐捨來,心頭的念,正值最合做來,自此心堅如鐵,刀斧加身,死也不改此志。」

    眾人不知究竟,那孫二笑道:「小弟總是個憊懶身,不知史書春秋,只為快活,哥哥們前頭裡走,俺自跟隨。不敢問哥哥心裡怎生個念,只是這般的說話,小弟聽著只覺痛快。」

    趙楚神色鄭重,指天誓道:「此前,俺只盼能做個富家翁耳,不問世間好歹。一番變故,也是那廝們加害,逼不得已。只自今夜裡,休教他人催促,俺自有心當之!」

    瓊英方笑道:「早合該如此!不瞞大郎,此前一番事端,雖看你不免早晚落個落草的頭領,心內不甚情願,只怕往後總有不便。如今雖不知大郎怎地換了心思,我卻十分歡喜。」

    於是快馬加鞭,眼見清風寨便在前頭,孫二勒馬道:「哥哥且慢——幾日裡都在外頭,不知此間好歹,小弟願往內中探個究竟。想那貴妃要自此間過,張叔夜雖是個清官,能官加一方諸侯,必定非是短謀之輩,清風寨左近,如何不曾安排人手?」

    趙楚道:「你我弟兄,九騎衝陣,宗澤兵多將廣不能阻攔,便此間有伏兵,奈我何?遑論寨中,不說念奴手段,花榮兄弟在,必定無失,直當去了便是。」

    縱馬飛奔,便在那清風寨前,揚聲叫道:「做主的哪個弟兄?正是趙楚歸來。」

    關頭剎那點起火把,光影下數十人俯瞰,繼而百十人,又繼而數百人,當中擁出個黑臉的將,衣不解甲,粗略豪邁,不是阮小五,又是誰來?

    那阮小五往下看,待瞧分明,大喜叫道:「正是趙家哥哥歸來,且快開了關門。」

    趙楚心道:「五哥怎生到了清風寨裡?」

    兩廂會和,倒是那寨中土兵,歡天喜地,阮小五迎著笑道:「哥哥不在,弟兄們心頭總是沒個做主的,好生惦念。此番歸來,又聞京師裡一把火燒地皇帝老兒們膽戰心驚,好不教人嚮往,有哥哥這般人物做主,弟兄們方能安心。」

    趙楚一一與眾人見了,問起念奴,阮小五道:「這一位妹子,又是不同,俺素不服人,平白看那官府裡剿殺的,教她幾番手段殺散,方信世間竟有這等妹子——且慢哥哥勞問,花榮兄弟前日裡說起青州好漢,第一個數這霹靂火秦明,本身甚有本領,統領著的,又是他親軍,如今朝廷裡鐵壁合圍,崔家妹子便說要拍自他心腹裡破開這局,便引了花榮兄弟,又有小七跟隨,往青州府裡去也。」

    趙楚失笑,道:「以念奴心思,霹靂火只怕劈頭要落些冷水——如此最好,這裡只是勾結內外要緊之地,弟兄們既都在此吃苦,趙楚怎肯獨往寨中?便在這關前,只等三處好兄弟會和,殺他個清白乾坤來!」

    那軍們,見趙楚也不避上下,十分親近,聞聲都笑道:「哪裡有臨危的主?哥哥金玉之身,此間但有小弟們在,只管在寨中歇息,養足力氣,好教小弟們見識哥哥手段。」

    趙楚道:「哪裡話?如今既許斷頭弟兄,雖不曾禱告天地,卻如手足骨肉一般,放著弟兄們外頭吹風受冷,俺怎安心?區區幾日廝殺,本也十分有些萎頓,卻見這一潑好兄弟,便又覺一身都是力氣,勿復再勸,這世道既分上下尊卑,俺偏不依他,京師裡一把火,皇帝也奈何俺不得,俺這般作活,莫非弟兄們只怕村夫野老不齒你等不知世間禮數?」

    便約了眾軍,在這關頭上,共誓曰:「即如今,蒼天黃土見著,俺一夥弟兄,要造這世道朝廷的反,許多好漢子,本可安安穩穩,卻為趙楚之事,激盪胸中義氣,自此不避生死,義氣相隨,趙楚必不肯使教弟兄們頸子裡的血,暖和自家的屋。每逢有戰,當一馬當先,同生共死而已。」

    一時間,滿關裡數百近千好漢,縱聲吶喊,聲震山崗。

    便在這關頭上按紮了住所,有這孫二幾個,教那軍士們扯去,只要聽說京師裡一路來豪強,又有幾個女軍,本是瓊英貼身的,取了清水來,再復安排酒肉,就地架起了火,這一夥好漢子,便在這莽莽星夜裡,袒露著臂膀,揚聲歡笑。

    待安定了,趙楚問阮小五道:「五哥此來,以二哥之能,水泊那廂,必定無礙。只問老娘可好?休教你我兄弟,連累老娘受苦!」

    阮小五目有點淚,笑道:「必定無礙,哥哥安心。」

    復又低聲問道:「只是以如今之勢,眼見青州便在眼下,哥哥振臂一呼,不愁呼應如山海,小弟只是不知,又那梁山泊裡,雖十分險要,留來作甚?」

    眼看只瓊英一廂,趙楚方歎道:「不怕教五哥知曉,這一路來,俺所見者,民心裡並不曾果然盡皆失了朝廷,青州雖大,無險可守。便是取來青州府,百姓並不甘願從你我草寇者,十之**,如此,既無兵員,又無糧餉,怎是個長久?只是也不能決議,也為往後計較,青州舉旗,必然須要,只好這一廂行事,不得不為後路安排。」

    阮小五十分不知,搖頭笑道:「就此哪裡去,俺便那裡去,這等算計,俺卻是做不來的,只管捨命相隨便是。」

    趙楚笑道:「五哥好教人心內安穩,只若往後,以二哥五哥手段,必定大用,這用心的法子,也須多多學些才是。」

    復又憂道:「念奴一行,當不曾有許多幫手,青州府裡如今,也是個兵家重地,虎狼之穴一般,不知她甚麼作想,好不教人憂心。」

    阮小五道:「哥哥不必憂慮,待天明,發付幾個機敏弟兄尋去便是。他幾個,無一不是人上人,官府裡貪濫搜刮的,咱們自覺不及,卻說這排兵佈陣廝殺衝鋒的勾當,不是小弟小看,遍數青州,無一人。」

    趙楚搖搖頭,道:「五哥卻不知,如今宋遼金大戰在即,這青州的一夥賊,竟敢與契丹人勾結一起。此處明著有官軍,暗地裡又有契丹人手,只怕受了不察詳細的蔽。」

    阮小五吃了一驚,畢竟不知仔細,也當是起了憂心,急忙尋幾個機靈的弟兄,如此這般吩咐下去,那幾個星夜抄了小道,趕往青州府裡去也。

    方天明時,宗澤果然引軍一路殺來,將清風寨前只管圍住,卻不立時攻打。

    又晌午時分,自西廂開來一軍,當先一個緋衣的,青矍幹練,手下排開一字兒將領,正是張叔夜。

    張宗二人見了,宗澤便問:「二龍山處甚有干係,來此何意?吾雖連敗,賊折卻諸多,只管圍定便是,休教他兩廂會和,最好。」

    張叔夜笑道:「吾觀鵬舉,有侵略之才,區區二龍山,幾日都是他主張困守。既如今,眼見上手,留彼處也是無用,倒是一樁奇事,頗是不解,願見這反賊一面,當心問個明白。」

    宗澤奇道:「何事竟勞如此?」

    張叔夜道:「昨夜裡,貴妃途徑獨關崗,教這反賊九人當面攔住,徐黃二將不能抵擋,偏生這賊,口口聲聲只說不以那等行事壞了胸中節氣,十分不解。」

    於是將一番詳略,也是逃散小校說來,又經驚魂初定貴妃道來,細細與宗澤講了,宗澤也生出訝異之心,道:「看這反賊,京師裡一把火,哪裡果然講甚麼節氣?草莽之徒,反骨之輩,不知忠義,遑論這許多?必定又有圖謀,不可不防!」

    張叔夜然道:「下官也有此念,只著實不知這賊怎生計較,眼見二龍山裡有鵬舉勾當,當無大礙,便來這清風寨裡,只願當面看個明白,休教這賊又生甚麼禍國殃民勾當!」

    兩人計較已定,安排軍馬探子左右勾結住下寨,歇息片刻,點起軍士布下陣勢,望關頭遣人叫道:「既天軍至此,反賊何不束手就擒?大軍過處,倘若一個不留,略略籍籍。」

    關內怒起阮小五,持刀叫道:「好潑賊,倒要看他,怎生一個不留?哥哥且安坐,待俺拿住張宗老賊,剝皮抽筋,方洩心頭之恨。」

    趙楚笑道:「敗軍之將,無非大話自欺而已,五哥何必與他計較?此處天時地利,縱這兩人有十萬軍馬,輕易旦夕攻打不得,倒是有一樁好事,要勞五哥大駕。」

    小五問道:「只管吩咐?」

    趙楚喚來孫二,謂二人道:「清風寨非是久居之地,必定攻打青州府。只這裡兵少將寡,不能成事。二龍山連番廝殺,可作一戰之師,你二人當取小路,往孫安處請他等伺機殺下山來,俺在這裡接應,弟兄們聚義清風寨,打破青州府,最是好事!」

    阮小五道:「不難,只是不知地理,倒要多勞孫二兄弟。」

    兩人整束行裝,扮作山間樵夫,自寨內望山裡抄了小路,往二龍山而去。

    兩人既去,趙楚謂瓊英道:「看住關頭,休教朝廷兵馬偷襲,待俺會這兩人一會。」

    瓊英笑道:「只怕大郎心裡惦念的,卻是那大刀關勝神勇,前日裡一番廝殺,畢竟心有牽掛不能放手一搏,今日正好作個了斷。」

    趙楚笑道:「然!」

    便點了三百馬弓手,落下關門,飛馬衝出,當著官軍前頭紮住陣腳,戟指喝道:「無膽匹夫,蒼首老兒,何敢再來侵犯?倘若一個拿住,定教挫骨揚灰,方報折損弟兄仇恨!」

    張叔夜傘蓋下瞧得分明,問宗澤道:「太守可見,這廝麾下人手果然都在否?」

    宗澤遠眺片刻,道:「桃花山裡李忠,不見影蹤。清風寨裡反賊花榮,又不見蹤影。」

    張叔夜道:「只怕果然有計較。」

    乃喚了秦明來,吩咐道:「只聽青州傳說,都道將軍神勇,如今可為偏軍,自引部曲,往四下裡散開,自此處至青州府內外,俱要搜查遍看,休教反賊有可趁之機。但凡形跡可疑者,准你便宜行事。」

    秦明皺眉,心下道:「看他兩個,也是清官模樣,怎生這等說話?倘若果然便宜行事,豈非為害青州,父老面前見不得面?」

    本待推托,轉念又道:「且慢——若教旁人行此事,必定無所顧忌,暫且應了他,看甚麼發落!」

    應了軍令,點起部曲,便往後廂裡走,一時不見。

    軍將裡,關勝目視秦明良久,謂宣贊二人道:「此人也是個好漢秉性,奈何太守以尋常武夫待之?這等桀驁之人,大話欺壓,尋常欺瞞,只怕早晚要生異心。」

    急忙於張叔夜二人請令道:「此處上將如雲,何必天大干係擔在他一人身上?願遣一偏將,為朝廷效力。」

    張叔夜側目,將個關勝上下打量,曼聲道:「將軍有勇武,只前時廝殺,不肯十分出力,倒是為何?須知汝祖宗慣以忠義自居,休辱沒門風!」

    關勝驟起臥蠶眉,剔開丹鳳眼,一髯飄灑自動,真如金剛菩薩動怒,慌得左右急忙按住,那宗澤知他本領,急忙道:「那賊勇力非凡,非將軍不能鎮守,果然要為朝廷出力,彼此都是一般。不如教宣郡馬往秦明處做個幫手便罷。」

    關勝嘿然而退,張叔夜謂於宗澤,道:「這等匹夫,本當可為國家出力,誰知竟與蔡京之流沆瀣一氣,不可使之坐大,又生奸賊臂膀。」

    宗澤默然,心裡道:「一般為國家出力,何必分出彼此?武夫沉淪下僚,若非蔡京抬舉,誰知蒲東大刀?」

    只是畢竟祖宗規矩,宗澤不好分說,一面計較戰後安撫眾將,一面要遣將出戰。

    隨張叔夜來軍將,不知趙楚手段,眼見前頭羞辱上司,飛馬奔出數將,自後抄斷歸路,一齊圍來要拿趙楚。

    張叔夜只知世間驍勇如石寶者,也不肯身陷圍困之中,自也不信果然有人力不可抵擋者,也不阻攔,令教眾軍:「但看反賊為我所困,一時殺出,搶入寨中。」

    宗澤心有憂慮,急忙喚來關勝,道:「將軍神勇,可擋此人!」

    說話間,那數將,教趙楚立馬一刀砍翻兩個,又復一鞭,砸碎一個天靈蓋,再復一刀,剁翻又一個,單臂使力,扯住再一個甲絛,用力一摜,氣絕身亡。

    至此,閃身讓開再復一人,倒扯那將韁繩,戰馬不能進退,又教一刀,可憐一條上將,功業未就,黃土裡灑了滿襟的淚。

    這一番舉動,利落乾淨,所餘兩人,遠遠見了,回馬便逃,不敢抵擋。

    張叔夜遽然驚道:「這廝莫非石寶?」

    宗澤歎道:「便是京師裡那反賊,萬夫不當,非關勝不能敵!」

    張叔夜鞭梢指點關勝,便道:「既如此,可許汝出戰,朝廷既許引軍,至此當為我麾下,可有復言?」

    關勝按住心頭的怒,一言不發,橫刀潑刺刺走出陣去,望定趙楚,揮刀便殺。

    趙楚不知這裡一番變故,只看關勝氣怒勃發,隱隱猜知些許,心下笑道:「若非這清流誤國,哪裡來梁山聚義?」

    兩人走馬燈似,轉殺三五十合,趙楚有心成全這關勝名聲,心內更有個算計,便展開刀法,走馬奔騰,又復交手三五十合。

    陡然間,關勝趁了錯身剎那低喝問道:「趙大郎不以婦孺為罪,果然好心?」

    趙楚道:「好男兒行事,倘若罪責推諉婦人,何謂大丈夫?」

    當時又殺三五十合,關勝歎道:「既是好漢,卻不知明勢,天軍到處,可憐這許多好漢——某平生,素來景仰好漢子,倘若事失,定以前程,多保麾下兒郎。」

    趙楚乃歎道:「世間知真節氣者,如將軍耳。」

    又殺三五十合,關勝拖刀便走,趙楚不知究竟,也不追趕。

    那關勝心內喝彩,暗道:「果然是個好手,倘若追來,只不知這拖刀計,使也不使?」

    待歸陣,張叔夜喝道:「既不分勝負,何不死戰?敢壞我大計,不看宗太守面目,定斬不饒。」

    原來這片刻,宗澤細說關勝手段,又勸道:「且不看與奸賊同黨,正是用人之際,何必與他計較?」

    又見關勝刀法出眾,張叔夜方暫且按下一番心思,只關勝未敗而歸,未免又怒。

    關勝走馬後頭,掛了重刀,拂髯道:「此人悍勇,某不能敵。」

    又要遣將出戰,哪個敢肯?

    一時官軍裡,眾將都道:「何必與反賊交手?一擁而上,看他甚麼通天手段來使?」

    叵料趙楚也回馬往寨內去了,關頭上安排下灰瓶滾木,眼見急切間攻打不得。

    兩廂只好各自罷兵,又歇息一夜,第二日,趙楚獨馬出關,只叫陣關勝,道:「看你這一軍裡,兩個自許清流的老兒,一潑幹事恤身的潑才,盡皆看不在眼裡。倒是幾個好漢子,以大刀關勝為最,願作一戰。」

    那軍們,又氣又怒,又羞又恨,又不敢出戰,只好將怒火,都灑在關勝三人頭上,紛紛激道:「反賊竟與關勝,這般交心?不知叵測!」

    座上宗澤喝道:「區區反間之言,如何你等不察?」

    將校們便道:「既是反間之計,為剖關將軍清白,敢請他死戰以擒賊?」

    宗澤無法,張叔夜道:「既如此,眼看器械尚未得當,關將軍神勇,只請出戰便是。」

    本以關勝如今官誥,當在張宗之下,其餘之上,張叔夜以蔡京一黨視之,由此奪了關勝座次,放在眾將之下,如今這般敷衍,眾人均看在眼裡。

    郝思文便道:「太守何故厚此薄彼至此?若非關將軍,反賊一番羞辱,誰能當之?不以功勞待之,反見見相疑,寧不教人寒心?」

    張叔夜知這郝思文,本便是太師府的軍官,當時喝道:「自有計較,何必教你無謀武夫多言?念是初犯,且打三十軍棍,敢有再言,斬你不饒!」

    關勝兩人,只好退出賬來,遍看軍中,將校如林,卻似並無他三人立足之處,關勝歎道:「沉淪下僚地裡,誰知你我兄弟?張太守素有名望,平日甚是欽服,不意偏見至此!」

    心有去心,便無戰意,來去又殺三五日,張叔夜見輜重營裡安排好攻城器械,便命三軍整肅,來日趁勢掩殺。

    清風寨裡,也多個大喜。

    趙楚回馬時候,瓊英迎住道:「青州府裡,念奴已得了手,秦明家小,俱送來此處,那霹靂火走投無路,便在一兩日間。」

    趙楚命教好生款待,眼望官軍營寨裡,搖首道:「念奴精細,這裡好大變故,俺與關勝交戰數日,山東傳遍,她如何不知此乃張叔夜緩兵之計?看今日關勝,怏怏之色又多三分,當是官軍攻城器械得當,時日無多,三兩日賺了秦明,也再不復合計,既今日將家小送來,只怕這霹靂火來歸,當在今夜裡!」

    且說這秦明,自引了部曲,又合了宣贊,青州府中數百騎兵,都在他如今麾下,滿懷著心思,自清風寨方圓數十里內,作那巡查哨子。

    這一日,忽有心血來潮,秦明不知究竟,正大張了號鼓往青州府進發間,彼處飛馳一騎而來,騎士遠遠見他便叫:「將軍可速歸州府,慕容知州令教差班軍士,四處索拿將軍家小。」

    秦明識得此人,乃是他平日舊交,十分相得,聞言不疑有他,慌忙問道:「竟是何故?」

    那人道:「近日知州府,有那些小人,不知得了別處甚麼好,分明要抬舉自家的人,便教他那屑小,四處傳揚,說是將軍贈反賊寶刀,竟不恤自家徒弟,十分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本以將軍名聲,不至有人能信,怎奈傳揚的多了,說來十分有根有引,一個信了,便有十個信了,便有滿城都信了,那可恨反賊,又安排了人手,扮作將軍親信,一把火燒了知州府雕樑畫棟,那知州府裡大小婦人,一齊都往慕容彥達處哭訴,因此有這一番事端。」

    秦明聞知,仰天大叫,道:「俺何曾不仁不義?」

    乃令軍士快馬加鞭,往著州府裡便走。

    來人又道:「看那旁一個人,只怕居心叵測,當早晚壞事。」

    秦明將宣贊目視良久,知此人是個好漢,猶豫良久,揮手歎道:「秦明落今日之事,半是小人搬弄,本心也是自許好漢不假的,既遭逢大難,生死不知,何必又壞一條好漢子性命?將軍但管自去,休教秦明連累。」

    宣贊默然,望秦明拜了三拜,自引小軍,往投關勝去了。

    秦明便整束軍士,一路心如亂麻,飛奔來青州府城下,城門緊閉,城頭寂然無聲。

    當時叫道:「敗軍之將,敢請知州面前分辨詳略。」

    城頭一聲梆子,亂箭攢射如雨,擁出了緋衣慕容彥達,戟指罵道:「叛國反賊,敢來賺我城池?」

    秦明已知事不能成,也不下馬,仰面道:「俱是旁人作弄,知州何不詳查端倪?」

    慕容彥達冷笑道:「既無心叛國,何必先取了家小去也?」

    秦明聞聲,心下安定大半,又看果然這世道裡已沒了容身的地,怏怏回馬便走,仰天歎道:「不知家小生死,朝廷裡已絕了後路,從此漂泊江湖裡,只求安身足矣!」

    那報訊的在一旁勸道:「放著將軍一身的本領,如今既有做大事的,何不往投之?且慢暫緩雷霆之怒,容我為將軍計——以將軍手段,縱然萬夫莫當,倘若隻身流落江湖,捉拿者,三二老卒足矣。以將軍堂堂一軀,恁地消受那刀筆吏羞辱,生死遭受反賊名聲,有何面目立足?如今既已失了退路,看這世道,江南反了方臘,淮西反了王慶,河北又有個田虎。如此紛紛遭亂中,誰知明日之天下,可是誰人之域中?京師趙大郎,義氣豪邁,便在手眼之前,最是合投。」

    秦明細細分辨,霍然喝問那人:「你竟是誰?」

    那人笑道:「自是將軍舊交耳,只如今,趙大郎使小李廣花榮,不以我淺陋納而為用,因此來說將軍。倘若將軍固然忠心朝廷,願請以肉頸,試將軍霜鋒。」

    秦明啞然失笑,道:「家小俱在何處?」

    那人道:「自將軍一下,有家小的,大都遣往周全處,只待事發會和趙大郎。將軍家小,如今俱在清風寨裡。」

    這秦明,雖是個莽漢,卻也知勢,眼見進退不得,只好從了這人所說,心下焦躁,引軍便往清風寨裡走,那人攔住笑道:「想將軍,也是個官軍出身,昨日尚是這數千弟兄生死大仇,貿然就此去了,豈非教他小看?潑天的功勞,只若肯依我,便送將軍。」

    秦明問道:「計將安出?」

    那人道:「張叔夜宗澤二人,圍困清風寨久而不打,當是只等器械營造,眼見做成。想他哪裡知將軍如今?不如今夜裡,一把火燒卻了去,最好!」

    秦明以手扶額,道:「若如此,前番走脫宣贊,只怕那裡早知曉也!」

    那人笑道:「莫急,將軍但看前頭。」

    秦明視之,只見前頭官道上,立住一匹健馬,上頭一將,眉目如畫,英姿勃發,他識得,正是清風寨裡小李廣花榮。

    花榮馬前,幾條健軍扯住幾個俘虜,卻非放走的宣贊?

    至此,秦明心下駭然,輕易間賺他,又安排了這等後路的,竟是何人?

    問起時,花榮幾個笑而不語,只是說:「乃是我家哥哥貼心的人,往後自知。當務之急,急往張叔夜大營裡,最好!」

    正是:

    從此青州小聚義,憑留後人說書聲。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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