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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四十八回 小李廣 文 / 蒼狼騎

    詩讚:

    掣弓能落西天狼,白馬呼號挽銀槍;古來征戰無比過,後人掩歎小李廣。

    且說那王矮虎,本是個好色如命的,教瓊英飛石三擊,倘若別的,就此只怕不敢近身,他卻寧捨了這五尺身子,不肯輕易退後,又執刀槍來並,卻教又一飛石,措手不及正中,四肢上沒了供應,力氣消亡大半,伏在塵埃裡,那金戟眼見便落,一條性命不能在。

    慌得個錦毛虎燕順,急忙叫道:「且留他性命,衝撞也有賠罪。」

    瓊英哪裡管他,心恨這廝齷齪,那手裡,又加了三分力氣,不防一廂挑出一刀,點開那畫戟,正將矮腳虎性命就下,待看時,趙楚笑道:「也是個弟兄,何必壞他性命?」

    瓊英惱道:「便你是個爛好人,這廝好生可惡,看你甚麼計較!」

    那燕順安下心來,好懸跳出咽喉的心,慢慢放下,一旁丟開器械以表覺悟惡意,一面叉手答謝,道:「倒是好謝哥哥,這廝生來便是個好色性子,待回頭,教他負荊來賠罪。」

    那王英,半刻裡幾喪了九條命,待趙楚搭手將他撈起,不敢再近瓊英身前,暗自打探,口中道:「好老天,世間也有這樣個娘子,若非哥哥搭救,怕是九條命,也都沒了。」

    趙楚笑道:「正是合該牢記,你這廝,憊懶潑皮,須知這世間的女子,非是個個若怯怯,堤防往後因這色喪了命。」

    王英連聲道:「哪裡再敢?往日好生仰慕哥哥,今日到了小弟幾個地頭,不如同去吃一杯酒,待小弟幾個,將這兩個當差的殺了,從此奉哥哥作個大,快活不提。」

    那燕順心想:「以俺兩個,一個原是走販羊馬的,一個本是推車的,如今青州,便只俺此處是個禍端,那官府裡如何能放過?江湖裡好漢,往來清風山不知幾多,一個也不見來投。乃是俺兩個,籍籍無名,也無三分本領,倘若這人上山,不怕是個小,也不是好?」

    於是也來請,將刀倒提著,來殺董超薛霸。

    瓊英睨這二人,冷笑道:「想如今二龍山裡,兵馬無算,好漢數條,也不曾將大郎生困了,你這山寨裡,甚麼好?敢來相煩!」

    那兩人面面相覷,燕順問道:「莫不是鄧龍那廝?不是個好漢,時常請他往來,再三推托,若非二龍山不易攻打,也早佔了他的巢。」

    那董超薛霸兩個,連日來叫苦不迭,正是方脫了虎穴又如狼窩,本當這草莽裡的漢子,一言不合便捨命火並,哪裡卻知,草莽自有草莽的規矩,更不知,趙楚竟在這青州里,也有許多交情,眼見燕順來殺,撲倒塵埃裡求饒不迭,如今看他立住足,急忙往趙楚這廂近些。

    只這兩個問,趙楚也不細說,手指了瓊英含糊道:「那廝,算個甚麼人物?早教瓊英打了二龍山,如今數條好漢,都在那裡團聚,早間方離了來。」

    不說燕順驚心,只將個王英,駭得又遠遠走了些,不敢再近。

    這時,那鄭天壽在一旁見禮,眾人各自答應,又邀趙楚上山去,看看天色尚早,那王英道:「哥哥不必擔憂,只管要去,俺們也不敢強留,倘若有用時候,教人來喚,總能到。如今天色尚早,趕黑前頭有個清風寨,哥哥當往那廂裡歇息一夜,不在這片刻。」

    趙楚暗暗稱奇,原看許多個出處,這王英若非面目可憎,便也不是個好漢,卻看他,口齒伶俐,雖也一樣的好色,卻誠然是個人物。

    當時應來,邀那鄭天壽道:「萍水相逢,落地都是兄弟,不如同去?」

    鄭天壽畢竟心靈手巧,乃是個銀匠出身,也讀幾天子集經書,便唱個喏,道:「不如從命,只看天色漸晚,往前頭走,也須投宿,如此,叨擾則個。」

    一路上山來,只看這清風山:前頭一條路,滿是苦竹槍石灰瓶,排開數百個嘍囉,這廂關,那廂寨,千軍萬馬不得過。正是春水解凍時候,一條寬闊溪流,自山頂奔騰而來,好不有聲勢!

    趙楚心道:「只看那宋江往山來時,青州反了一眾好漢,果然有這一道山溪,將個霹靂火殺的叫苦不迭,果然也是個好去處!」

    只是這清風山,畢竟譬如二龍山一般,藏不得大眾,擋不住敵多勢眾,不如梁山泊周全。

    倒是瓊英,低聲謂道:「看這一處,倘若與二龍山聯手,未必不是個好地方。」

    不及多說,上的山來,有小頭目大開了寨門,大小人等一起迎迓來,那幾個,推擁趙楚往上座去,趙楚道:「不可!常言道,強賓不壓主,都是一家弟兄,何必教俺過不得去?」

    於是將那虎皮交椅扯來,往大殿下再來排開,趙楚坐了客座上第一個,燕順作陪,王英又往下首來坐,眼見瓊英,急忙避開,來趙楚下首裡搶了座子,訕笑道:「正好借哥哥些貴氣。」

    眾人失笑,瓊英只好對頭裡坐了,那鄭天壽,便在下首打橫著又坐了,安排嘍囉,酒肉流水價似往來送,不覺盡興。

    席間,燕順道:「既是上山來,哥哥何必多住些日子?那當官的,恨不能咱們避之不及,又送他口邊做甚麼來?」

    趙楚道:「既允了應官司,便不當半路裡走脫,休教趙佶那廝,好將你我兄弟小看!」

    燕順默然,再三歎道:「只聽哥哥名聲,今日看了,果然俺幾個比不得。倘若俺,殺人便是殺了,尋個幾端,就此落了草,痛快不好?與那當官的也說始終?小弟只怕哥哥此去了,諸多不便。」

    王英道:「不如便與二龍山裡結了好,俺再將桃花山一發兒拿來,好與哥哥做大?」

    趙楚奇道:「也與那裡,有交好?」

    王英道:「哪裡好?原來那山裡,是個甚麼不痛快的做主,慣與官府有些往來,小弟看他不慣。前些日裡,往去廝殺,本當只一個,誰道又來一個,喚作甚麼打虎將李忠,頗是有些手段,他兩個合手,小弟討不得好。」

    燕順笑道:「哥哥不知,原本青州府三山,也數小弟兩個為大,二龍山鄧龍,桃花山周通,都不是好漢干係。這周通,能使一桿長槍,十分驍勇,頗有力氣,自誇力比項霸王,慣學漢末江東孫策為人,因此諢名也喚作小霸王。本他落草最是日久,這桃花山也是個好去處,官府奈何不得,卻與小弟兩個,不十分親近,因前些日裡,青州知州慕容彥達有個妹子,正是朝廷裡貴妃,探親歸來,為教小弟們不至鬧騰,三山裡都送些物事來,那桃花山裡送的,少些,那廝便來尋釁,教小弟仗著地利打將過去,倒使王英十分不甘,過幾日追去,卻又有個打虎將李忠,本領高強,周通那廝邀上山去,推作大。」

    趙楚十分稱奇,心道:「只看這等架勢,卻與尋常造反不同,竟彼此都有聯絡?」

    王英怏怏道:「倘若那廝果然有甚麼小霸王孫策能耐,俺也服他,光明正大較量,十分尋常,卻會許多偷雞摸狗勾當,小弟原是個推車的,哪裡能知那許多?因此十分不忿!」

    一面與燕順換了眼色,這王英便試探問說:「哥哥,小弟有個話,不吐不快。」

    趙楚道:「彼此兄弟,有甚麼不能說?只管看話,不作甚麼打緊。」

    王英便道:「如今,二龍山裡既來了果然的好漢英雄,小弟雖這性子,只怕改不得來,卻也自忖能為哥哥作個下手,倘若哥哥能看得上眼,不如二龍山桃花山合作一處弟兄,怕他甚麼官府?」

    趙楚似甚踟躕,拿眼來看燕順,燕順本教王英自說,方便有個餘地,如今只看,這些許的心思,當不得趙楚面,當時起身離座,往殿下拜道:「只請哥哥指個出路。」

    趙楚忙將他兩個扶起,道:「自家兄弟,何必這般見外?可是有甚麼不當處?」

    燕順道:「非是小弟兩個說大話,原本青州府領兵的,都沒三分能耐,徵繳不得。如今卻轉來兩個厲害人物,頭一個,乃是青州兵馬都監黃信,原是個大名府軍裡的,如今轉來,因管著二龍山,桃花山,並小弟這裡清風山,便取個諢號喚作鎮三山,十分豪強,招惹不得。年前,有小的們探報,這廝果然方來青州,練起許多人馬,小弟這裡,正是第一個過不得去的,卻非要哥哥救命,又是哪個?」

    趙楚笑道:「原是這廝?俺也聽聞他名頭,卻不是個十分手段的人物,值甚麼兄弟這般擔憂?」

    王英跳腳道:「哥哥只管看自家本領,不知小弟兩個,只堪是三拳兩腳的江湖裡漢子?那廝,俺也尋往交手,不是對手,十分厲害!」

    燕順道:「這一個,只說倘若殺上山來,小弟兩個聯手也能衝將下去,然則畢竟是個領兵的,想也有許多計較勾當,只這清風山,如何能抵擋?更有這廝,縱然不算個甚麼,他卻有個響噹噹的靠山!哥哥不知,青州本有一條人物,乃是開州人,性如烈火,手段高強,喚作霹靂火秦明,乃是將門世家的後人,一條狼牙棒,青州素無敵手,卻為那當官的忌憚,不容引兵,這黃信,便是他徒弟。都說,打了孩,娘出來,倘若黃信這廝,萬一教小弟幾個合手殺敗,這霹靂火豈有不肯出馬之意?彼時,兩條虎狼,數千軍馬,清風山玉石俱焚!」

    趙楚默然點頭,道:「那霹靂火,果然是一條好漢,有手段。」

    這兩個又拜,道:「果然要請哥哥救命才是。」

    瓊英在一旁暗自沉思,心道:「那鄧龍,渾然不知生死,遑論前途,無非尋常一條漢子。這兩個,卻比他強許多,知自家,知前途,只是這等肝膽,尚未見了人,只聽名頭便能駭怕至此,也非果然的好漢。」

    又想:「想那好漢,譬如七哥,明知前路上都是生死關,卻只因義氣相投,將個頸子一拍,從此九死不悔。又那孫安,雖有心思,流落江湖,能明前後,能斷是非,也是個好漢。又那鄧飛段景住,一個每戰必先,一個常念舊恩,這等好漢子,他幾個如何能比?卻看那魯智深,只為一時傳言,如他不懼大郎本領而千百里追仇者,遍數天下,能有幾人?更不必說石寶那等生來的好漢,這兩個,值甚麼當自家弟兄?」

    一念至此,又念己身,暗自道:「把他些男兒,誰甚麼三綱五常,能困住瓊英的心?你有弟兄情義,不看我也有不讓之心?不為一點兒心意,只將你等好男子,不教小看瓊英,也該如七哥一般!」

    當時,竟怔怔然,心神激盪,恨不能將一顆心剖出,好看個明白。

    只見趙楚將那燕順王英扯起,十分不悅,道:「一般兒自家弟兄,只是未曾同胞,值甚麼拜來拜去?也不瞞兄弟,俺這一去,自也有心思,這世道,不容好漢,俺再三忍耐,求一富家翁而不能,千萬為趙佶那廝害,如今可憐我妻,纏綿不醒,心中仇恨,滔天一般。那慕容彥達,若能容好漢,便為弟兄們同求個前程,若不能容,三山五嶽,反將去也!」

    又踟躕道:「只是怕這一番計較,倒將兄弟安寧日子破了,好是過意不得。」

    燕順叫道:「哥哥哪裡話?自燕順落草清風山時,便不知世間規矩王法,只恨沒個帶頭的,做不得好大事。如今哥哥在,小弟平日景仰,如今心服,甚麼安穩?只消哥哥吩咐,小弟萬千都依。」

    那王英,頗是面目生紅,道:「小弟只是個推車牽馬的,本領並無三分,又是個貪色好酒的性子,哥哥不棄,俺怎有它心?」

    又來扯那鄭天壽,道:「看你也是個落魄的,不如同投山上,如何?」

    鄭天壽哪裡肯,他是個清白的人,有些手藝,走遍天下,怎生也餓煞不得,於是左右推脫,不肯入伙。

    趙楚心道:「這廝既是上山來的,想必他兩個自有手段,俺何必計較這許多?」

    當時勸住發作的王英,笑道:「兄弟不棄,俺也不必復言。不瞞兄弟,二龍山裡,兵馬都是瓊英自河北攜來,有幾個自家兄弟,十分投契,俺寫個書,待明日,你兩個使人往去見他等,各自安排便是。」

    王英自告奮勇,道:「不怕哥哥笑話,小弟混跡街頭巷尾,頗是熟稔,不如小弟隨著同往青州去,倘若萬一,有個照應。」

    瓊英喝道:「好將我小瞧,莫不是那飛石,不教你伶俐了心思?」

    趙楚道:「王英兄弟,一番好意,你又來使性子。也是兄弟好意,只是此去,畢竟不好自生事端,不如待明日,你與二龍山裡聯絡到,再趕後往青州府裡來?只是怕有凶險!」

    王英呵呵笑道:「哥哥端得小瞧王英,倘若不見凶險,哪個擔憂哥哥此去?」

    一面留了鄭天壽山上多住幾日,那鄭天壽看廊下嘍囉虎視眈眈,不敢推辭,只好謝了禮,有小頭目引著,往後山裡去。

    這廂燕順道:「既有計較,哥哥不如待過幾日,小弟們安寧些,騰出人手,同去最好。」

    趙楚道:「已是晚了許多日子,怎可眼見到了門口,反而又教那廝再生些事端?趕明晨,便往衙門裡最好。」

    那兩個苦勸留不住,只好依依惜別。

    下山時,春陽昏昏,晚風慘淡,將個遠近山崗,照地血霧瀰漫一般,眼見前頭一處繁華,人煙怕不有三兩千餘?瓊英倒拖畫戟,將董超薛霸兩個輟著,不放走遠。

    趙楚命教兩個,將那枷鎖自披了,手指前頭道:「便是清風寨,他這裡有個武知寨,當是往日結了善緣的,若非天色不早,也當拜會。」

    一言未畢,前頭兩山夾峙中間,那官道內湧出一彪人馬,都是騎軍,怕不有五六十個?果真是人如龍馬奔騰,當面撲來。

    董薛兩個大喜,瓊英挑起畫戟待要攔路,那人馬裡,一聲高呼,有人遠遠叫道:「可是大郎?自京師一別,轉眼兩年,好教花榮想念的苦!」

    眾人急忙看,只見前頭騎軍自中間,霍然分開,裡頭拱出個少年將軍來,好相貌,怎見得?

    但見他:

    紅唇白齒鳳眼俊,高眉入鬢玉額庭,蜂腰常懸穿雲箭,俯衝猶如海東青。

    這人,一匹碎星馬上端坐,得勝鉤上掛銀槍,腰中箭壺,背負雀畫弓,眉目如畫,英姿颯爽,便是黃昏,掩不住一身的英氣勃勃,那等樣貌,瓊英也忍不住喝一聲彩!

    果然,人稱小李廣,英雄是花榮。

    且看他,一面近了身,滾鞍下馬,叉手三拜,歡天喜地張了雙臂迎來,立在趙楚身邊,細細打量,眼中垂淚,悵然歎道:「想離別時,大郎昂揚世間難尋,時常夢裡相會,都是大郎風采,竟不虞,英雄落難至此!」

    正是:金磚玉瓦兩相逢,切切歎歎恨平生。

    畢竟趙楚何處識得花榮,清風寨裡又怎生個計較,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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