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玩兒麼？」
蘭華淡淡地開口，語氣是從不曾有過的冰冷。不單今生，就連前世她也不曾這樣說過話。
無星下意識一震，卻還是強撐著擠出個媚人卻疏離的笑臉來：「還不錯。」
「沐無星。我再問你一次，這麼玩兒我好玩兒嗎？」
聲音更加陰冷三分，無星雖然勉強保持著臉上的笑意，可卻有些開不了口。
蘭華一步上前，視線桎梏著無星的眼，再一次冷聲道：「回答我好玩兒嗎？」
「我說了，還唔」
伸手牢牢抓住對方那纖細的手腕，蘭華幾近狂怒地咬上無星的唇，霸道地用牙齒扣住對方嘴中那條滑膩不安分的舌，懲戒般用力咬了下去。
「沒用的就算你能吻去這一個，可我身上還有無數個。不同樣子的，不同女人的」
無星輕輕開口吐出這殘忍的字眼，雖然明知會傷她，可只有這樣，才能阻止她。
蘭華果然愣愣地停下手來，抬首直直地看向無星。她已痛得流不出淚，只能難看的笑。
「沐無星，你是要我死嗎？」
眼前那雙明明是他朝思暮想的美麗的眸，他曾偷偷撫摸過它，親吻過它，可現在他卻連看都不敢看她閉上眼，無星死死咬唇不再出聲。
蘭華靜靜地看了無星半晌，伸手拉好他被自己撕開的領口，轉身緩緩下了床。展臂將無星橫抱在懷中，蘭華冷然地朝門口邁步。
「沐無星，你是我的。我不許任何女人再碰你，你也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
一腳踹開房門，蘭華死死壓抑著滿腔的怒火，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命令道：「給我毀了一星樓！」
「主子，這這恐怕會」
「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是。」
抱著無星回到饕餮居中，蘭華再次粗暴地踹開房門，一聲不響地直直走進了屋中。
跟在蘭華身後的兩人皺眉對視一眼，九音搖了搖頭，南煌若隨即會意點頭，伸手將房門關上，兩人齊齊退了開去。
將無星扔在床上，蘭華轉身坐到桌邊，除了一口口猛灌茶水外，一個字也沒有再說。
無星緩緩睜開眼睛，視線一點點移到那個一手端著茶杯猛灌，另一手卻緊握成拳甚至連指節都發了白的女子身上。他本想開口說話，可事到如今，他還要說什麼？
事到如今，他，她，他們，還要怎樣才好
獨自離開的第五天，他找到了那個年邁的穩公。
他已經查到當年那道下令處死明王府上下數十口人的聖旨，他想找到當初宣妃產子時身處現場的當事者，他想知道明王府那件讓宣妃意外動了胎氣早產的事情的真相。只要知道了真相，只要肯定了明王罪不至死，那麼那道賜死聖旨就有天大的問題，那麼他就可以斷定當時的徒宣已經有了操控玄王的實力。
也就是說，君家滅門慘案的最大嫌疑犯就可以鎖定了。
可是，那穩公卻告訴他，明王府自是有醫侍的，可是府上無人待產，府內當然沒有穩公。也就是說，他不過是在事發之後才被臨時招入王府中的。
他本以為這條線索會就此斷了，可那穩公卻告訴他，當夜他接生的是一個早產不足月的瘦弱男孩。
男孩？可他明明記得，宣妃是因誕下皇女才被擢升為貴君的啊！
原來那夜，穩公剛剛幫城裡一戶人家接生了一具死胎，就在宣妃誕下皇子時，穩公看著那瘦弱的可能活不了多久的嬰孩，心下感慨，一不小心便將剛剛接生了一具死胎之事透露了出來。誰知那孕夫不僅不怪他說出不吉利的話，更是重金讓他將那個死掉的女嬰弄了來。那孕夫自稱是個不受寵的側室，生了男孩兒父子二人也難免受人欺凌，不如將孩子偷運出去，讓好人家收留撫養。
穩公也算見慣了這些不堪言說的家事，有感於那孕夫的苦楚，再加上那孕夫還給了他一筆足以任他揮霍一輩子的銀子，於是穩公一口將此事應承下來，冒著危險連夜將孩子換出王府，帶回了自己家中。可第二日穩公收到家書，竟得知遠在錫城的老家出了大事，於是穩公只能將孩子托給城東濟安堂藥鋪的大夫，然後一走就是十年。
等穩公回到連州，這才聽說自己走後第三年便有人殺了濟安堂大夫一家。而那苦命的孩子，也許也早早辭世了吧
他呆呆地聽著，他想告訴他那孩子沒有辭世，他是被那群惡徒搶了去，最後又為了十兩銀子，將他賣給了一星樓可是，他哪裡還有力氣開口？他巴不得自己死了，他巴不得他沒有找到這白髮蒼蒼卻對當年之事記憶猶新的老人。可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他要找的人，他找到了。可他不想知道的事，他也知道了。他沒有辦法面對她，他沒有辦法面對他，他更沒有辦法，面對他自己啊
若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也許會驕傲地回到她身邊向她邀賞，可如今他什麼都知道了，他還要怎麼在她和他之間立足
就算他願意不知羞恥地和他爭，可是，他不願讓她為他為難。
她和他之間，原本有一個為他而留的位置，可那位置是沐無星的，卻不是洛華九皇子、更不是徒宣的兒子的。
「無星你知道麼，你總是背叛我，也總是讓我失望。」
「可正是因為習慣了你的背叛，我才會習慣原諒你，包容你。若背叛我的是九音，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諒他」蘭華鬆開緊握的拳頭，無奈地苦笑：「這一次，你仍舊讓我失望了。你之所以不肯告訴我不肯見我，其實不過是你不相信我會原諒你，不相信我可以幫你，是不是？」
也許，只是也許，她說的沒錯無星收回視線呆呆地看著頂賬，沒有出言接話。
「我不該讓你離開哪怕代價是你只能無能地躲在我身後，我也不該讓你離開。」
話音從自喃般的輕語，一點點變成了不甘似地痛聲。這一次，也許還是她錯了。明知他脆弱得不堪一擊，她竟然相信他放他離開，她既早已習慣原諒他包容他，又何必再期待他信任他。她要的不過是沐無星，不需要太堅強，更不需要太能幹，只要一心一意地愛她，小心翼翼地跟著她，一切便已足夠。
是啊，她不該放他走的。就算是要捨棄他為她尋來的那些有用的情報，她還是不該放他走的。他們曾同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她被拉了回來，他卻因為她的放手而墜了下去。
「我只剩一個問題，你愛我嗎，沐無星。」
無星重重一震，幾乎抑制不住那差點脫口而出的承應。可是，說了就會有用嗎？
「你愛我嗎？」
蘭華站起身來徑直走到了床邊，伸手扳過無星的臉，蘭華微微笑望著他，那溫暖笑意中，除了包容，還有她的愛。
「你愛我嗎？」
無星再也躲不開她視線的追逐，只能被她牢牢鎖著，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就算愛也」
「這就夠了。」伸手撫了撫無星的臉龐，蘭華鬆了口氣點頭笑道，「我來想辦法，我一定會想出辦法。」
不等無星出聲，蘭華倏地站起身來，轉身便大步出了房門。
繞過前院，九音和南煌若正等在那裡。
「他好些了嗎？」
「沒事，一切都會好的。」
「嗯，那就好。」
「九音」
九音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蘭華的雙眼，在確認了她眼中的堅決後，微微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想辦法，可事情不一定順利。雖然本家被滅，可君家勢力仍在，我至少也要先找到我姑姑。」
「好。蘭若，這件事還要請你幫忙。」
「你說吧。」
「白家素來奉君家為尊，從先前一事來看，要讓他們首肯只怕不易。尤其是白橋畢竟年邁，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頑固，所以還是從說服下任家主白雪陽著手吧。只是為難你，也許還要借白雪衣之力。」
南煌若頷首笑道：「這為難一詞可有些無從說起，事到如今，難不成你還顧慮雪衣？」
蘭華聽出了南煌若話中的玩笑之意，不由有些臉紅：「還是你惹來的麻煩多。」
此話一出，不單南煌若，連九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此事想來不易，所以你們一方面代我以執印者的名義建議，另一方面，告訴她們我定會手刃徒宣，給君家一個交代。」
「那麼，君家於三國的三大勢力，最後一方怎麼辦？」
「我去。」蘭華點了點頭，正聲道，「雲家那邊我去。何況也是時候見見徒宣了。」
只可惜，縱然綢繆萬事機關算盡，一切卻依然再次生了變故。
若說帶走無星只是思慮不周，那麼毀掉一星樓，卻不能不說是蘭華急怒攻心下的不智之舉了。
眼見就快到雲府，近二十個黑衣人卻突然出現，不發一語提刀而上。蘭華頓了頓，瞬間五個暗衛飛速現身，團團護在了蘭華身邊。
「該死的」
「主子快走！」
走？他們的目標是她，她往哪裡走？！
這二十個黑衣人個個武藝驚人訓練有素，只折了三人便讓暗衛受了重創。等蘭華提起血淋淋的青鋒刀刃，身邊除了一個蘭一，竟再無一人站立。
她是中了埋伏，一個大意之下的埋伏。可也許就算她不毀一星樓，今日也難逃此劫
緩步退到蘭一身邊，蘭華低聲道：「以你的輕功要逃出去並非難事，你快走。」
作為商人，蘭華很清楚審時度勢，減少不必要損失的道理。
「主子！」
「快走！」
「可……」
「她們四個決計活不成了，對方應該不會殺我，若你不走才是置我於死地！」
不等蘭一應聲，蘭華一聲令下，原已委頓在地的四個暗衛拼盡全力站起身來，與蘭華一齊展開了最後一輪反擊。
然而果如蘭華所料，一切都只是徒勞。
趁著剛才的最後一擊，蘭一順利逃了出去，雖然有四個黑衣人緊隨而上，不過蘭華並不認為她們能追上蘭一的速度。
皺眉看了一眼已經氣絕倒地的四個暗衛，蘭華拋開手中長劍，舉目看向了那群黑衣人中為首的一人。
「放心，我這人素來很識時務。既然落到你手裡，那麼可否讓我做個明白鬼呢？」看著那人露在黑布外的一雙狹長鳳眸，蘭華冷面沉聲，「你意下如何，聞人門主。」
「哼，白狼君，你可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若非當日雲靨插手，你早該是我手下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