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掛職稽察辦
誰也沒有想到，僅僅只是一個安排副縣長的掛職去向問題，竟然就引發了一場國務委員和整個發改委黨組集團的拉鋸扯皮，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但故事就是這麼神奇的發生了。而在這場沒有任何火藥味也不見血的暗鬥中，背靠著九大常委之一的劉延冬以一個微小的讓步，獲取了最後也是最大的勝利。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主管發改委的國務委員劉延冬佔據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優勢，而且發改委的這些人也並沒有想到一個堂堂國務委員會這樣為一個副縣長強出頭，有點措手不及。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也並非是有什麼重量級的人物非要整死夏言不可，要知道，中國的炒房事業進行了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該賺的錢早就讓人給賺跑了。而紅色子弟背靠國家，有土地這個第一保障，所以房價只要不是低得太過於離譜，都不會傷到他們的根本利益，至於剩下一些國家調控下的殘羹冷炙，也沒有多少人真正在乎。
也正因為如此，發改委的黨組集團也只是受人之托，把夏言丟進冷衙門看看風向，能出氣就出氣，不能出氣也就算了，總不會為了這一點小事，就和國務委員以及副總理撕破臉吧？既然握有重權的大人物沒興趣和夏言，或者說是和國務院死磕，那麼剩下的一些真正被觸動甚至打死了利益的小魚小蝦，也只能望洋興歎了。
所以，當初在李萬虎老人的四合院門口，夏言安慰王洛京說沒有關係，其實並非只是一種寬心，並且在某種層面上來說，那確實也是一種事實。
而當劉延冬結束了與發改委黨組成員們的會議以後，由秘書長劉波向人事司傳達了會議的決定。然後人事司司長孟振華接待了夏言，並幫夏言用最快的速度走完了程序，最後還讓自己的秘書帶著夏言去到了國家發改委重大項目稽察特派員辦公室稽察一處就職。
對於人事司的安排，夏言有些詫異，不僅是因為自己被安排在了稽察辦這樣一個稍微能做實事的地方，而不是辦公廳或者政研室等一些冷衙門。更是因為孟振華居然是讓他的秘書領著自己去稽察辦報的到，要知道，自己上一次去政研室中國市場經濟戰略研究小組的時候，可是只有一個小科長在領路，其中的差別，可不是一點半點。
「和珅，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是劉延冬或者是她上面的人出手了嗎？」
在跟著孟振華秘書去往稽察辦的路上，夏言不由在心中發問，對此，和珅回答說：「老爺明鑒，不過依奴才來看，出手的應該是國務委員劉延冬，因為只要那些大人物不懂，光憑她的身份就足以震懾一些想要對老爺不利的宵小之輩了，畢竟那尊大菩薩的份量太重，如果隨意就能搬出來的話，也著實顯得國務院太跌份了。」
夏言聽著和珅的分析，微微沉吟了一會，然後道：「那依你和珅這麼說，恐怕就在剛才，我在人事司等待的那段時間裡，劉延冬就已經和某些人暗鬥了一場，這個掛職的任命，只是博弈以後的結果，對嗎？」
「奴才想是這個樣子的，否則堂堂國家發改委的人事司司長，一個正廳級的幹部，怎麼會自降身份的給一個副縣長通報任命結果？」和珅說，「不過這也還是這位人事司司長有些底氣，要是換成其他人，知道這個結果是從國務委員那裡傳出來的，只怕就是要親自送老爺去稽察辦就職了。」
「這幫當官的，都他娘的是一個操性，」夏言在心裡如是罵著，然後接著問和珅道，「那和珅依你看，我因為去年那份抑制房價文件所產生的問題，是不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和珅回答說：「回老爺，依奴才來看，現在既然國務委員已經出頭，那些本來就沒有想和老爺魚死網破的人必然退縮，而那些恨老爺到骨子裡的人，也因為權力不夠而無法給老爺造成多少影響，所以從總體上來看，老爺可能還會有一些小波折，但是大問題，是一定不會再發生了的。」
聽著和珅的回答，夏言不由鬆了口氣：「這操蛋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以後倒是可以少費了一些腦筋。」
「老爺，可別怪奴才給您潑冷水，只怕老爺的問題才剛剛開始。」和珅說。
「為什麼這麼說？」夏言問。
和珅回答說：「因為老爺是被分配到了稽察辦，在奴才看來，這應該是那尊大菩薩，或者就是劉延冬的意思，不過不管是誰，他們的目的，都是想繼續考察老爺您的實際操作能力，看老爺您能不能在實際的操作中發現並解決問題，而對此最好考察的地方，就自然是監管部門的稽察辦了。」
「他們就不怕我真的發現了什麼能把天捅出個窟窿的大問題？」夏言有些好笑的說。
和珅說：「回老爺，如果他們真的怕事的話，他們也坐不到現在的這個位置上了。」
對於和珅的最後一句話，夏言突然有了那麼一絲絲的感悟，於是，夏言一邊在心中琢磨著什麼，一邊跟著孟振華的秘書老來到了發改委稽察辦的辦公室。
說起這個稽察辦，也算是一個有趣的部門，他可以對國家、省和市出資的重大項目建設過程中的招標投標、建設進度、工程質量、資金使用以及投資概算控制進行監管和檢查；並負責本系統下屬各單位的財務監管。不過為了不和紀委還有監察局的職能相衝突，所以稽察辦只是負責一些大的建設項目的監管，只處理項目內的貪腐以及其他的違法問題，算是一種特殊的常設工作小組了，頗有當年手握尚方寶劍的欽差意味。
而黨國目前實行的是以gdp來算政績的陞遷策略，通常一個重大的建設項目，就能為一個地區豎立起一面經濟的大旗，否則像修路、建高鐵等中央出資的大型項目，各地就不會瘋狂的爭相搶辦了。
可以說，任何一個重大項目的出台，都將是各地官員陞遷的一個砝碼，而稽察辦就是專門針對這些地方官員所設立的一個監管機構。
所以都說發改委牛，他牛氣沖天的地方不僅僅只是他擁有體制改革、價格、能源和投資等重要經濟層面上的主管權力，更是他還擁有和監察局一樣的稽察權力。
發改委稽察辦是一個廳級機構，在稽察辦的下面，還有十七個處級機構，分別是綜合處、監測處、管理處和稽察1—14處，每一個機構都有自己的分工，至於夏言掛職的單位，就正是負責對諸如南水北調、三峽大壩和高鐵這種全國矚目的建設項目的跟蹤監管的稽察一處。
稽察一處的處長名叫王洪福，是一個很嚴肅的中年大叔，就那張臉乍一看就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好幾百萬一樣，而見到人事司司長的秘書以後，咧嘴笑了笑，那傢伙，不笑還好，一笑更瘆人了，不過這樣倒還頗有一些監管機構的領導模樣。
由於夏言本身也是一個副處級的幹部，所以自然不可能讓辦公室主任帶著熟悉工作環境了，而王洪福則就親自出馬了。
在辦公室走了一圈出來，夏言發現，嚴格的講起來，這個稽察一處的事情其實並不多，畢竟對一般的建設項目都由監測處那裡負責進行跟蹤調查，而那種全國矚目性的重大建設項目，又通常都有副總理或者國務委員一類的首長領導下的項目小組進行負責，所以最後攤到稽察一處這裡，就只能是無所事事了。
瞭解了這個情況以後，夏言這才和珅的那句「只怕問題才剛剛開始」，究竟是什麼意思了。畢竟要想在這種地方幹出一番不低於中國市場經濟戰略研究小組時的成就，還真是頗有難度的一件事情。
不過這一次的進京掛職終歸還是有半年的時間的，而且以夏言本身的職務情況基本相當於這個稽察一處的副處長，所以事情根本不必急於一時。
在想通這點以後，夏言就卸下了思想上的包袱，當王洪福處長帶著夏言熟悉完了工作以後，夏言就抽空出了稽察一處的辦公室，然後來到了他去年的工作單位，政研室王洛京的中國市場經濟戰略研究小組這裡。
在夏言看來，雖然昨天已經打過招呼了，但是來了發改委不去找這個瘋瘋癲癲的丫頭，總還是有一些說不過去的，畢竟這個姑娘還是很講義氣的，而且那件事本來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又沒有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惡果，夏言總不至於這點度量都沒有。當然更加重要的是，夏言對這個細腰長腿的女孩，還是有那麼一些好感的。
如果說夏言在政治上還有比較清晰和靈敏的頭腦，並且有事情敢於咬著牙關頂上去的勁頭，那麼在感情方面，夏言就算是一種典型的鴕鳥心理了。
不可否認，夏言身邊的女人不少，從最初的***趙雅丹到才破瓜的安師大校花郁浮萍，現在又是北京的紅色後代王洛京，雖然不敢說每一個人都是萬里挑一的極品，但至少也都絕對是其他男同胞們仰望的對象。
但問題是現代的法律講究一夫一妻，夏言可從來沒有認為自己能逆天到將一群女人放到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好吧，即使有一天這個願望真的實現了，但夏言的那些女人可不是看著芒果台的絕世神劇《宮》就能時而歡笑時而淚流滿面的小女生，到時候一個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家裡的紅旗早倒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哪裡還能談得上和諧發展，共創美好家園？
為此，夏言只能對於結婚的這個人生大事避而不談，不過還好，那些女人一個個也很聰明，都知道夏言在煩著什麼，所以也一直沒有誰提起這個問題，這才能讓夏言自己去做那最後的決斷。
中國市場經濟戰略研究小組的辦公室還是一如既往，和去年夏言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夏言微笑著和每個人打招呼，然後直接進去了王洛京的辦公室。
雖說副處以上就能配秘書，但是對於王洛京這種大智近妖的女人來說，所謂秘書根本就是多餘的，而最初之所以招夏言過來當秘書，不過是王洛京當時的一種惡作劇心理罷了。
王洛京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見到夏言進來，頓時不滿的嘟起了嘴巴，對此夏言故意視而不見，王洛京則是狠狠剜了夏言一眼，然後才沒好氣的說：「算你還有點良心，還知道來看我。」
夏言笑道：「那當然，你可是我媳婦，我來了發改委不來看我媳婦豈不是太不像話了嗎？」
王洛京啐了一口道：「呸！不要臉，誰是你媳婦。」
夏言對此不以為意，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王洛京的面前，王洛京憤憤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一個問題揪了那麼久都不放手，整天就知道欺負我一個女孩子算什麼本事！」
夏言無視王洛京的幽怨，直接問道：「人事司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知道我掛職被安排在什麼地方了嗎？」
王洛京不屑的撇撇嘴，一副你愛說不說的表情，夏言則是沒有賣關子的繼續說道：「我被安排在了重大項目稽察特派員辦公室稽察一處。」
對於這個消息，王洛京顯然有些驚訝：「稽察辦？可是我昨天不是聽說你要被安排進辦公廳嗎？這是怎麼回事？」
夏言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道：「山人自有妙計。」
王洛京翻了翻白眼：「愛說不說，裝什麼大尾巴狼。」
夏言眨眨眼睛說：「告訴你，今天早上咱們親愛的國務委員劉延冬奶奶來過發改委。」
王洛京秀眉一皺：「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夏言回答說，「因為我在人事司那裡的時候，是人事司司長孟振華幫我走的程序，並告訴我說安排在稽察辦的消息，並且事後帶我去稽察辦那裡的也是孟振華的秘書，我覺得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的話，他一個堂堂正廳級幹部，怎麼也不需要這麼自降身份的對我這麼一個副縣長做這些事情吧？」
王洛京不愧是軍委的家屬大院裡走出來的紅色後代，從小對一些東西的耳濡目染讓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於是她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僅憑這個應該還不足以證明劉奶奶來過發改委吧？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就算人在中南海那邊，仍然是對發改委這裡有些有著很強的掌控能力的。」
夏言點頭說：「你想的沒錯，但是你好像忘記了，那是在一般的情況下。」
「首先說起來，劉延冬雖然身份貴為國務委員，同時也是發改委的主管領導，但這樣公然的插手下面的人員安排，估計還是比較少做的。」夏言說，「然後是我的問題，要知道去年因為一個抑制房價的政策，打死了不少人的利益，雖說真正賺了大頭的不會和我死磕，但要在其中找我麻煩還是很簡單的，所以如果劉延冬不親自過來一趟，而是在中南海通過電話遙控的話，會很容易給出一個錯誤的信號，讓發改委這邊收受了好處等著收拾我的人從中鑽空子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劉延冬她的這種做法，根本就是在代替國務院做出一個強硬的表態，要力挺我到底。」夏言說，「有點自豪的說，我受到了國務院的關注，有某位國家級的首長要保我，但他們畢竟事情太多了，總不可能時時刻刻的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所以他們需要做出一個強硬的姿態，嚇退那些等著打我主意的宵小之輩們。因為那些人本來就沒打算和我魚死網破，所以劉延冬一旦做出了這個姿態以後，他們雖然心裡明白，但在以後找我麻煩之前，總還得掂量掂量，這樣就省了以後的很多問題。」
面對夏言如綿延江水一般滔滔不絕的解釋，王洛京一臉的驚訝，秀眉微擰，似乎有些費解的對夏言說：「我實在很想知道，你的腦袋瓜子究竟是怎麼長的，怎麼能從一個那麼細小的問題上，發散性的想出那麼多東西？」
對此，夏言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的反問王洛京道：「其實我也想知道，你一個女孩子家的，怎麼就能上中科大少年班，還創造了那麼多不可複製的奇跡。」
「那不一樣，我的家庭條件比你好。」王洛京說。
夏言輕輕搖頭道：「其實是一樣的，因為我家裡條件不好，我需要比別人想的更多，久而久之，有些在別人看來費解的習慣，對於我來說，就是正常了。」
聽到夏言這句話，王洛京突然一下子愣住了，似乎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然後夏言說道：「好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我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我先回去了，反正我會留在北京半年的時間，以後再來看你。」
王洛京輕輕點頭，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盯著夏言出門的背影，突然露出了一個得意表情：「別以為你真能避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