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機關算盡
「皇上要我接近你，就是為了你胸口這枚刺青，他要你雙手鮮血淋淋的割下來奉上，你明不明白？」
她悲涼的聲音裡帶著慟哭，她的人生是幸福，抑或是不幸？
世人都道情深緣淺，總是被辜負！可趙無忌對她林語婷卻偏偏是至死不渝，哪怕她假作者時真亦假，哪怕她對他良心發現說了真話。
他為什麼還要相信她！為什麼還不捨棄她！為什麼不對他恨之入骨。趙無忌死死摟住她，他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了，她給他的就是這樣一個結局？
他朝思暮想，心心唸唸的人兒就要這般對他？
「我不信，你編這個理由也太荒唐，皇上要我胸前的這塊肉，又有什麼意義！語婷，我知道你是被逼無奈，你怕連累我，為了斬斷與我的情絲，不惜編派這種荒謬的理由來搪塞我。」
「我不是在搪塞你，也不是編派出的荒謬理由。」
她一個轉身，順勢在他的懷抱裡用力一劃，齊齊的割下趙無忌胸口那枚刺青。
「啊——」
趙無忌捧著血肉模糊的傷口，目光空洞的望著他。他的心上人，不顧他的死活，下了狠手割下了他胸前這塊兒肉。
她甚至連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將那枚刺青塞入腰間的荷包，甚至連手上的血跡也顧不得擦拭。
「你是真的在騙我？」
「你是真的這樣狠心？」
「你是真的置我於生死不顧？」
……
他為了她付出了一切，哪怕是生命，到頭來她只上為了他胸前的一塊兒肉。
「我連性命都願意給你，何況是胸口這麼一塊肉？」
「你的命於我，抵不上這塊肉。」
林語婷死死咬住嘴唇，不能心軟，不能前功盡棄，她做了這麼多，是為著她的私心，不是因為愛他，不是因為要與他斷絕。
「我想要的只是你胸前這塊肉而已！騙你，是因為不曾得到，狠心，只因你先動了心，置你於生死不顧，那是因為我從不曾在意！！！」
「不——」
他連說話的力氣，都被她的絕決湮沒了。他的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才聽到見，他的心破了，破了一個大洞，那聲就是從破洞裡穿堂而過透出來的，慘絕人寰透出來的。
「國舅爺，看在你對我動了心的份上，我奉勸你永遠不相信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楚楚可憐、孤苦無助的女人。」
望著趙無忌目光空洞，灰飛煙滅的樣子，她終於可以轉過身棄他而去。分不清眼前是冰雪還是淚雨，心底除了天寒地凍，便是抽搐發怵。
「本宮真是難以置信，你居然會以如此驚悚來結束你與無忌的一段情。」
趙無雙舔破了窗戶紙將當中的經由看得一清二楚，她搖了搖頭，一面擔憂的走向屋子去看趙無忌，一面百感交集的嚶嚀道：
「你有愛過他嗎？愛過無忌麼？這傷又豈止是被剜去一塊肉，那是把他整人、整個心都給掏空了……」
整個人，整個都給掏空了！
她癱軟的在地上，握拳撞向心窩子，從她來見趙無雙的那一刻她便決定了，與其是她讓趙無雙抽她，不如說是在變相的體罰自己。
她是卑鄙無恥的賤人，連斷絕都做得這麼機關算計，籠絡皇后，剜去他心口的那塊刺青，沒有一丁點浪費……
是啊？她有愛過他麼？不如就當成從不曾愛過，不如就當成從不曾遇到過。
從此以後，她林語婷不論是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再有一點知覺，她連她最心愛的男人都可以動手，沒有什麼黑了心肝的事，她是辦不到的。
她涼涼的發出一陣慘笑，低語道：「他是心甘情願雙手奉上的，雙手奉上的。」
她贏了天耀帝，徹徹底底。可她的愛情、她的良知，伴隨著這個冬天徹底被埋葬、徹底被覆滅。那個處處被欺凌的林語婷死了，活著的只有這個麻木不仁的林寶林。
南書房
天耀帝正在舉致勃勃的作畫，毋庸相看，仍是他百畫不厭的天龍八部圖。
林語婷一語不發，將一隻小巧精緻的荷包摔在天耀帝的跟前，荷包繡工精緻，湖青色的緞面上紅蓮粉藕，鴛鴦比目，只是似有暗沉的星星點點濺滿繡面。
「賤人，你膽敢這麼目中無人？」
「皇上，你看臣妾給你帶什麼來了？」
眼前這個衣衫不整，渾身是傷的女人又裝哪門子瘋。天耀帝懊惱的擲下筆，他剛開始作畫，天眾部的畫像是他最拿手的，他駕輕就熟正要一筆將大肚能容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彌勒佛畫完。
「少在朕跟前裝神弄鬼？」
「臣妾把您朝思暮想要的東西帶來了，還熱忽忽的，您就不想趁打鐵？」
「什麼東西？」
該死的，他最厭惡身邊的人在他作畫的時候打攪他。別以為她現在受封為寶林，就以他的女人自居，他剛要開口教訓她，卻見荷包浸出縷淡淡的血紅。
「怎麼回事？」
「您看看不就知道了麼？」
林語婷的表情極其古怪，她明明站在他的跟前，她的樣子除了渾身是傷以外，倒是出奇冷靜。可他怎麼就覺著她的精神氣兒，不，應該說是三魂七魄，都消失殆盡，只剩了這麼一幅虛無的皮肉站在他的跟前。
他遲疑的望著那只荷包，修長的手猶豫著伸向那只荷包。
軟，軟綿綿的，有點冰又有點涼。
天耀帝解開了荷包的帶子，可他卻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巴。
林語婷白得像窗戶紙的小臉總算有了一絲活氣，她的呼吸急促，雙臉潮紅，水泠泠的眸子大放奇光，緊盯天耀帝不放。
「拿出來呀！拿出來看看呀！」
「這個是？」
「嘔——」
「皇上是在葉公好龍麼？」
林語婷撐不住扶著香案「咯咯」的笑了，天耀帝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笑了！這不是威逼利誘逼著她千方百計弄來的那塊兒肉麼？
他將那枚刺青夾了出來，一眼，她確定，他只看了一眼，就像被雷劈一般死命摔開，邇後，他撐不住將筆筒掀倒，落了滿地的毛筆，外強中乾的天耀帝便抱著筆筒狂吐。
她輕蔑的轉過身，不知為何，她的頭很重，很重很重似有千金斤重。身子越來越輕，輕飄飄的如踩在雲端，她像是連站著的力氣都消失殆盡了。
「咚」的一聲，她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般一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