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火紅與銀白的對撞
那股殺氣，就算沒有刻意噴發，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已經浸透入他的骨髓。血薔薇，這個稱號在高競心中猛然跳出，他確認，這應該就是安歌麗妲。
「呃呃……安歌麗妲公爵，您什麼時候……」
事務官的表情終於潰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的質問。
「格雷·弗塔根，獲得了我主的銀白聖光，怎麼能捏著黃銅徽章呢？這可是對我主神諭的蔑視。」
紅髮女公爵冷冷看著高競，嘴裡的話語有如風雪，凍得高競一時難以思維。
「可……可按照……」
事務官這時候終於找回了表情，試圖完成自己的職責。
「按照規章？還是按照你們那些不敢留在紙面上的糟污？」
女公爵收劍走了，可丟下的話語卻宣示著事情才剛開始。
「我在劍館等著你。」
高競這時候腦子終於能轉動了，他疑惑地看向事務官，沒想事務官也正看向他，滿眼的同情。
「非常抱歉，安歌麗妲公爵現在是聖光天階的劍術導師，她一定要考核您的劍術，我也……」
事務官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清楚，可高競卻大致想得到，黃銅聖武士這套流程，本就只是默認的潛規則，紅髮女公爵硬要插一手，走正式的流程，無人可以指責。
「格雷少爺，您什麼時候得罪了血薔薇？看起來，她不太想讓您成為聖武士呢。」
侍者引領高競前往劍館的時候問了這麼一句。
「我正在想……」
高競是認真的，他搜遍了腦子裡的記憶，卻一無所獲。根據零星聽來的事跡，這位血薔薇公爵的生活軌跡基本就在聖光天階和千年遠征這兩點間來回，完全不應該跟格雷少爺有什麼交集。
想到之前她的部下跟海頓公爵的聖武士站在一起，高競心中咯登一下，難道是跟海頓公爵家交情很深，被那個哈蒙少爺撮弄來收拾他的？
「那個小王八蛋……」
高競怒火中燒，那個哈蒙少爺，之前在石堡搶他地盤，之後污蔑他圍殺兄長，純正一屎貨。認真說起來，沒有他出手，哈蒙少爺能不能活著回國都是個疑問，早知如此，還不如之前在半路上把這傢伙作掉，結果留下這麼一個禍害。
「因為剿殺祭司的行動太過火了，血薔薇受到懲處，剝奪了軍團長職務，被調到這裡來當劍術導師，這還是她的老本行，正好您又來這裡……」
侍者感歎著高競的狗屎運。
「在沒成為大聖武士之前，她就以劍術聞名王國了。格雷少爺也別沮喪，反正您年紀還輕，休息一年，明年再來拿徽章也沒什麼。」
侍者的話，讓高競心中更是一抖，大聖武士？他這麼個滿打滿算加起來也只有八級的兼職者，在大聖武士面前根本就是小孩。這血薔薇不會是想故意？
「哦，那您可不必擔心，劍館有神力檢測法陣，還有頂級的神裝防護，不會有什麼傷亡。劍術考核嘛，考核的就只是劍術，使用神力和聖光可是違規的。」
高競委婉地問到會有什麼危險的時候，侍者是這麼回答的。
「只是劍術嗎……」
一股熱流從內心深處湧起，將血薔薇之間用目光浸透入高競體內的寒意驅散。
「嘿嘿……」
高競發出了這樣的低笑，讓一邊的侍者一頭霧水。
兩排石柱並立，隔出一條三四十米寬，百來米長的走道，這就是劍館，劍館後面就是那道像是黃油一般被切走一半的山梁石壁。
此刻石柱兩側，正圍著一百多名見習聖武士，一個個打著呵欠，神情萎靡，百無聊賴地看著走道中兩人的對決。正中間的兩根石柱上鑲嵌著像是法陣一類的符文，正閃動著微微的金光。
劍術在聖光天階僅僅只是基礎課目。一旦聖武士跨過了二三級的門檻，聖光就成為主要的攻擊手段，劍術自然不會再過多去關心。因此在見習聖武士的訓練課程裡，劍術訓練只是見縫插針地安排一點，這些見習聖武士，應該是剛剛訓練完其他課目，來這裡虛應故事。
沒等場中兩人比出結果，場外的劍術導師就把人趕了出來。
「安歌麗妲導師考核格雷·弗塔根劍術！？」
「格雷·弗塔根？誰啊？」
「就算一直在這裡修行，外面的事情總該知道一點吧？荒山遠征的事……」
「哦……那個沾了奧蕾薩小姐的光，從荒山裡逃出來，還獲得了赫爾神力的神之棄子啊。」
「他終於也要成為聖武士了嗎？真是不公平啊……」
「有安歌麗妲導師在，就算是黃銅徽章，他都休想拿到。」
見習聖武士們精神頓時大振，議論聲沸沸揚揚響起。
片刻後，嘈雜聲嘎然而止，劍館一片沉寂，那一抹火紅已經站到了劍館中間的場地裡。
「稍等……」
空氣蕩動，一位法師驟然現身，看起來是緊急傳送而來，正一額頭汗水，劍術考核自然會有裁判，這位法師老爺幹的就是這事。
站在劍館場地另一頭，高競接過一套散發著淡淡輝光的軟甲，看著軟甲表面彷彿是金絲繡出的符文，高競心中一震，這比普通黃金要淡許多的金絲，難道是玉金？
之前高競沒怎麼接觸神裝，可相關的常識卻還是知道一些。護甲兵器一類的神裝，大多用可以傳導神力的秘銀為原材料，秘銀已經算很昂貴的了，秘銀之上的玉金，價格據說百倍於秘銀。
而在這聖光天階，玉金作的軟甲，居然被當作訓練服來用，侍者之前說的王國財富半集於此，看來還真不是虛言。
「沒必要……」
助手向對面的女公爵送去防護服，卻被女公爵揮退，她看向高競，語氣很是不耐。
「你也沒必要，能在這裡逼我用出聖光的人，還沒在費恩降生。」
高競沒理會她，老老實實地穿上了軟甲，誰知道這位是來比劍，還是來殺人的？
訓練用劍跟實戰的雙手長劍一模一樣，只是沒有開鋒，高競握住長劍，一邊調勻呼吸，一邊心中冷笑。事情就那麼湊巧，在來聖光天階的路上，他天天專注在單純的劍術練習上，原本為的只是提升精神力，可沒想到，今天還有了用武之地。
朗斯蘭等人的劍技他已經領教了，在他手下，那就是三歲小兒，不用聖光，他能以一敵十。有這樣的學徒，女公爵身為導師，水平會高到哪裡去？
有運動調諧矩陣的支持，有遠勝於費恩的前世底蘊，在高競眼裡，女公爵也不過是費恩這幫劍技土著裡稍微出色一些的……土著。
「兩側的法陣分別對應兩位的聖光之力，誰的法陣全亮，誰就算違規，請注意收束自己的聖光之力。」
法師裁判在石柱外開始解說規則，很簡單，就是不准用神力聖光，單純以肉身力量對決。
而至於考核是不是通過，這個就麻煩了，這全由劍術導師一言而決。直白說，就算能跟女公爵打成平手，可她不顧自己的臉面，硬要說高競不合格，那高競也只能乾瞪眼。
「也不是什麼難事。」
高競自信滿滿。
「猜猜安歌麗妲導師會用幾招放倒那小子？」
「猜？有誰能在安歌麗妲導師手下頂過一招？」
「應該猜那個格雷會吐多少血才對，就算有神裝軟甲，安歌麗妲導師也會讓他痛不欲生。」
見習聖武士們在聖光天階修行了這麼久，對這位導師的實力自然有所瞭解，都全神貫注地看向場中，想抓住那一瞬間的畫面，在他們看來，這場對決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地面是細碎的沙礫，隨著法師裁判宣佈考核開始的話音落下，刷刷的腳步聲響起，兩道淡淡煙塵急速拉起，朝場地中央匯聚。
「讓他的臉開花就好，留下一命……」
看著前方那個少年劍尖斜下，步伐沉穩有力，女公爵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就像是曬太陽的時候一隻螞蟻路過，她隨手一碾的力道該怎麼取捨一般。
高競擺的是一個騙位起勢，而女公爵則是劍柄在腰，長劍斜上，跟高競前世德式雙手劍術的犁位起手很相似，幾個大踏步之後，煙塵驟然匯成了一線。
鐺……
沉悶的金鐵交鳴聲響起。
就在這響聲前後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兩人的心緒有如巨浪翻湧一般，無數浪頭洶湧壓過。
這一刻，變化太多，但一切又似乎是那麼自然，以至於讓兩人在事情發生後才有了感覺。
高競的騙位起手，在兩人即將近身的時候，猛然高抬劍身，轉成了牛位，接著是一記沉穩的下劈，劍刃徑直揮向女公爵的面部。
紅髮下那張嬌顏雖然不如奧蕾薩秀麗，甚至不如法爾緹娜的柔美和埃希莉絲的精緻，但極深輪廓襯托著一股沁透人心的明麗，加上二十六七歲的成熟韻味，對男人而言，誘惑遠勝還沒脫去青澀的少女。如果不是她目光太過犀利，眼角上挑稍微過度，配合那頭紅髮，混成一股讓人不敢回視的逼人氣勢，能有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辛希娜十分之一風情，估計只要眼波稍稍流轉，她的對手就會丟劍認輸。
正是被這張攝人容顏的氣勢逼壓，高競下意識地就將這張臉當作了自己的目標.雙手劍的劍技不像單手劍，雖然有精細的技藝講究，但核心思想就是進攻。靠雙手大劍的重量調動全身的力量，當面擊碎對方的抵抗，對方哪裡威脅最大，就直接以哪裡為目標。
他的神經反射速度和揮劍的肌肉控制精度都是凡人所能達到的極限，從騙位到牛位的轉換流暢迅捷，下劈卡住了對手的劍位轉換空間，腳步跟上劍刃的節奏飄逸難定，這一劍，換了薩裡安朗斯蘭等人，就算看到了危險，意識都來不及作反應，手上也來不及調整。
對面是一位大聖武士，這樣的攻擊自然不放在眼裡。但要能閃避開，不調動聖光之力是不行的。
這樣就能贏了吧……
眼見劍刃就要落到女公爵那高挺筆直的鼻樑上，高競這麼想著。
就這麼贏了……
女公爵劍柄前送，劍刃所指方向，和高競不謀而合，都是面門。這一記突刺，就算壓住聖光之力，以她揮劍在戰場拚殺十來年的經驗，也足以讓對方難以反應。在劍刃即將接近那張還帶著稚氣的面孔時，女公爵這麼感歎著，一劍無敵的世界，真是寂寞如雪。
轉變驟然而起，兩人都注意到了對方的劍刃正穿透自己的空檔，以難以反應的速度，自力所不能及的位置襲來。
那一刻，不僅是女公爵，高競也是心中狂跳，兩人幾乎都要同聲低呼出來。
怎麼會！？
分明是掌控聖光的強者，怎麼**的控制和反應，居然都接近了他靠運動調諧矩陣才能達到極限？以至於她這一劍突刺，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高競被震動，女公爵安歌麗妲的震動更大，她甚至都有些不確定自己眼前所見是真實的。
接著兩人的紛亂思緒被瞬間拉回，劍刃當面而來，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可這時候，靠**的反應和控制，已然是來不及調整手臂動作，甚至挪動身體閃避，神經和肌肉控制的速度遠遠落後於思維。
唯一不讓自己臉上開花的辦法，就是運起聖光之力。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高競下意識地就想展開輕甲，運起聖光壁壘，這當面的一劍突刺，怕不直接戳爛他的鼻腔。而安歌麗妲的反應也是一樣，被這一劍劈上面門，自己這張臉也就毀了。
但是……
念頭剛起，另一個念頭又撲來。
這不就輸了嗎？
聖光湧動，卻被這個念頭一牽。
鐺……
兩人的劍刃撞在一起，啪啪的兩聲悶響被這金鐵交鳴聲掩住。
與此同時，劍館兩側石柱的符文法陣上，嗡嗡的低鳴振動而起，兩道光芒閃爍不定。
一道火紅，一道銀白，突明突暗，如果這閃爍變成持續的明亮，那就是兩人身上已經湧起了明顯可辨的聖光，此刻的狀況，正是兩人在壓制自己的聖光。
這光芒讓觀眾們震懾不已。
原來，這是兩個異色聖光的對撞啊……
所有人都這麼想著，包括那位法師裁判，也都被兩道變幻不定的符文法陣給驚住了。
光色變幻之中，兩個身影各退幾步，陷入到了沉默的對峙中。
看著這兩個凜然相對的身影，見習聖武士，包括之前的劍術導師，還有那個法師裁判，喉嚨裡都發出了一個低沉的呼嚕聲，那是將驚呼硬生生壓回到喉腔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