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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我有件事要對您說,希望能与您見上一次。” “這事是很重要嗎?” “是啊。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這……” “不說你也該知道。您現在能出來一下嗎?” “接下來我還要開會,現在不行。開完會以后行嗎?” “可以。我們在哪里見?” “這樣吧。你到我家吧。我們好好談一談,任何人也不會來打攪我們的。” “什么時候?” “嗯……我加班要到7時30分才結束,9點鐘……在公寓的五樓……” “行!您家我去過一次的。” “好。那就這樣決定了。” “行。就這樣吧。” 曾根原道雄走到公寓的大門前時,將手提皮包換到左手,暗中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雖說已是秋季,空气里卻還凝滯著夏天的暑熱。那家伙在電話里說的話,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那人是他的朋友,對某件事還散發著強烈的火藥味。 為了那件事,今晚9時要在這公寓里進行談判。那件事不經過商談就無法得到了斷。如果談判破裂,也許雙方都會做出傷害對方的行為。今晚的談判隱藏著危險。他無法擺脫今晚會出事的那种預感。不!說是預感,不如說,他确信今晚會出事的。 曾根原穿過公寓的走廊,乘上電梯。他靠在滑溜溜的電梯牆上,全身放松,瞑閉著眼睛,頭腦里描繪著“會見”時的情景。一到五樓,他沉沉地吸了口气,才從自動打開的電梯門走到寂靜的走廊里。 走到房間門前,他輕輕地將手搭在門把手上向外拉。 离約定的時間還有10分鐘。 屋子里錄音電話的指示燈亮著,所以屋內還稍有一些亮光。看來有電話打進來,電話机錄音裝置的燈一閃一亮著。 這時,眼前的電話鈴聲響了。 簡直就像有人在監視著他走進房間一樣,盡管這是不可能的,但還是令他感到有些悚然。第一遍電話鈴聲還沒有停下,他便取起了听筒。 “喂,我是曾根……” 剛這么說,他猛然發現自己不應該自報姓名。無奈,這在日常生活中已經養成了習慣,他的回答是出自本能。 “是曾根原君?” 從緊貼在耳朵上的听筒里,傳出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是他的未婚妻山村瞳的聲音。 這個時候,阿瞳怎么會向這里打電話?今天晚上的“會面”,她應該不知道的…… 曾根原的頭腦里一片混亂,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是好。 “哎!我打錯了嗎?” 沉默了片刻,曾根原感覺到阿瞳的語气里有著一种不安。 “對不起,我撥錯電話號碼了。” 她正要挂了電話,曾根原赶緊說道: “不……不對……是我……” “怎么回事?如果你在家,你早就應該告訴我了。” 她一副埋怨的口气。 “我,還在為你擔心呢。” “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你有什么事?” “嗯……沒什么大事,現在你在做什么?” “你,喜歡我嗎?” “我怎么會不喜歡你呢?如果沒有你,我就……” 他正要這么說時,屋內傳來輕輕的開門聲。他不記得自己進門時是否將房門關上,也許此刻正感到心里忐忑,所以才忘了鎖門。他穿著短袖襯衫,手臂的裸露部分都起了雞皮疙瘩。 “呃,曾根原君……” 曾根原听著阿瞳的聲音,一邊留意著周圍。房間里很暗。他仿佛感到整個黑暗都在搖撼,空气中滲透著惡意。不!与惡意相比,更像是殺意。 “你怎么啦?你在干什么?” “沒有。我不在干什么。我9點鐘要和人見面。電話里不便向你說……” 正說到這里,曾根原感到背后有人,空气發出激烈的震動。他本能地察覺出危險,赶緊將身体避開,但肩膀上受到了猛烈一擊。他發出一聲呻吟蹲下時,后腦部又緊接著被硬器擊了一下。 “救救……” 曾根原對著話筒叫喊,但一根黑黑的手指將電話鍵壓住了。 電話突然中斷,山村瞳對著話筒喊道: “曾根原君,你怎么啦?” 阿瞳放下听筒,重新向曾根原打電話。但是,對方只傳出電話的呼叫鈴聲,沒有人接。 不祥的烏云彌漫在她的眼前。曾根原出事了。而且,像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山村瞳住在高元寺,离曾根原居住的崎玉縣,即使坐電气列車也要一個多小時。開車去也許能快一些,但決非三四十分鐘就能赶到的。現在,她必須盡快赶到他那里去。 “赶快,汽車,赶快要找輛汽車!” 她隨即想起冢本寬。冢本有車,但她已和冢本分手了。然而,他對她還是十分依戀。倘若她有事相求,看來他是不會拒絕的。說實話,她怕見到冢本,冢本最近常常打電話給她,對她盯得很緊。 “不過……” 她想不起其他有自備車能幫她的人。現在是非常時刻。她向冢本打電話,冢本好像早有准備似地隨即就拿起了听筒。一听是阿瞳打來的,他立即變得很親切。山村瞳將剛才与曾根原通話的事說了一遍,說曾根原好像出了什么事,冢本便一口承諾,答應馬上將車開過來。冢本住在獲洼,离山村瞳的家開車約15分鐘路程。也許他已經作著開車的准備,大約過了20分鐘,他就開著車赶來了。山村瞳他們便朝著曾根原道雄居住著的白岡開去。 坐在助手席上,山村瞳仍焦慮不安: “還是先給警察打一個電話吧。” “不用,先看看情況后再打也不遲。” 冢本很樂觀。 “曾根原這家伙,說不定只是喝醉了酒正在床上躺著呢。” “若是那樣就好了,可是……” “我衷心地為你們兩人祝福啊。” 冢本望著車前燈照耀著的路面,一邊淡淡地說道。 從冢本來看,阿瞳是一個拋棄他跑到他朋友那里去的女人。開車到這樣的朋友家里去當然不是一件趣事,但他依然沒有失卻冷靜的態度。 汽車要在東北高速公路久喜路口下去,再朝大官方向折回五公里左右。幸好一路上車輛不擠,汽車可以開得飛快,所以离開高元寺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赶到了白岡。曾根原居住的是一幢13層樓的新造公寓“大宅白岡”,他的房間在五樓。 冢本將汽車停靠在公寓的大門前。 兩人乘上電梯,隨著電梯的上升,山村瞳的心髒迅速地跳動起來。她總是有一种出事的感覺。 到了五樓,電梯門一打開,她便朝著曾根原的房間跑去。冢本緊隨在后。跑到505室門前,她一把抓住了門把手。當然,門鎖著。她迫不及待地按著門鈴,但沒有人答應,房門依然一動不動。 “曾根君,你在的話就回答我!” 她敲著門喊道。 “你沒有帶鑰匙嗎?” 冢本在她的身后問道。 山村瞳搖了搖頭。 “這家伙,要不就是還沒有回來?” “不會的!他在電話里說九點鐘還要和人見面。他這么說著時,就出事了。” “看來只有叫警察了!” 冢本說道,想要朝電梯跑去,但他隨即又停下腳步。 “不過,要是歹徒還在房間里的話……” “歹徒?” 山村瞳不由發出一聲輕輕的惊叫。 “你是說,是歹徒襲擊了曾根原君?” 冢本點點頭。 “為了預防万一,還是我留在這里,你去報警怎么樣?如果歹徒沖出來,若是我的話,也許還能抓住那家伙。” 冢本窺察著她的臉,拍拍她的肩膀,為她鼓气道: “快,你馬上先去報案。” “那我去報案!” 山村瞳朝著電梯跑去。公用電話亭在公寓大門前朝著車站的方向跑去有200米左右。 黑星警部赶到“大宅白岡”時,是晚上10時35分。他正在家里閒著時,便接到了緊急呼叫,他的眼睛發出了异樣的目光。 白岡是一個鄉鎮。這里不會發生聳人听聞的大事件。在白岡警署的管轄內發生的事件,一般是交通事故或不足挂齒的小竊案。因此,作為疑難案件的偵破者——黑星警部來說,很難展示自己的實力,每天過得昏昏庸庸。那天,他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尋思著想要喝一些酒時,便接到了電話。 打電話給他的,是他的部下竹內刑警。 “不,不得了!警部。” 他照例有些夸大其辭。即使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小事,他也必然會說“不得了”。 “嘿!你說的‘不得了’,我早已听膩了。” “看來真的發生了殺人案!” “什么?殺人案?” 黑星警部的心髒猛然鼓動起來。他一下子從床上躍起。黑星光,39歲,單身,近1.80米的身材高大魁偉,長著一副正四方的粗線條面孔。這位關東平原中部白岡鎮的警察,是一個真正的偵破迷,尤其對密室凶殺案情有獨鐘,曾經偵破過屈指可數的几起勉強可稱得上是“密室”的小案件。不管怎么說,總算發生了一件盼望已久的密室事件。若能偵破一起真正的密室凶殺案,黑星警部也就可以在白岡署露臉,要調到縣警本部去有指望了。 案發現場“大宅白岡”公寓就在白岡車站前。黑星警部乘電梯到五樓時,滿面紅潤的竹內刑警正站在案發現場的房門前向他招手。 “警部,在這里!” 竹內他們也剛到。在挂著“曾根原”這一姓氏牌的505室房門前,除了兩名警察之外,還有一對約莫過了25歲的男女,神態非常不安。 女人穿著淡褐色裙子,上著白色外套,是一個性感而容易令男人著迷的女人。她臉色蒼白,万分憔悴,長發凌亂,好像急得連梳理一下的時間也沒有。男子身穿短袖襯衫,整齊地系著領帶,像是公司里下班后徑直赶來的,一副運動員類型的健壯体魄,額頭上滿是汗水,好像剛剛進行過一場激烈的運動。 “你們……” 黑星警部剛開口問,男子向前跨出一步,說道:“我是他公司里的同事,叫冢本寬。這位是他的未婚妻山村瞳君。” 他一邊說著,一邊非常親熱地抱著身邊女人的肩膀。 黑星警部的頭腦里留下了一個印象:冢本這個男人有著一种輕薄之感。 “房間里好像有事情。” 竹內刑警解說道。 “還沒有人進去過嗎?” “因為門還鎖著。” 竹內說著,指了指把手。 “陽台那邊呢?” “我從隔壁人家翻過陽台上去過,外側的兩間房間都鎖著。” “嗯……” 黑星警部細小的眼睛埋沒在皺紋里,正四方的臉龐上,那濃濃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結。 這是一幢新建的公寓,門上沒有報箱之類的東西。因為是私房,所以管理員那里不會有備用鑰匙。看來只好砸門了,或許還是從陽台砸碎窗玻璃過去來得方便。 黑星警部指示竹內帶著一名警察繞到陽台上砸碎窗玻璃。竹內得到隔壁504室住戶的允許,翻過陽台的圍牆去505室的陽台時,黑星警部仔細觀察了房門,察看了鎖眼,是磁气式的,普通小偷難以打開的那种鎖。 黑星警部望著山村瞳: “你是他的未婚妻,您沒有鑰匙嗎?” “我沒有。” 她很歉愧地點點頭。 “你知道其他人還有誰擁有這房間的鑰匙?” 听隔壁住戶說,住進這公寓里時,領到過兩把鑰匙。當然,鑰匙可以复制,所以也許不止兩把。 “我听他說過,說他鄉下的母親那里有一把。” “他的鄉下?” “是秋田。” 正這么說著時,門的背面傳出開鎖的聲音,竹內刑警從打開的房門內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警部,真是殺人!” “陽台一側的房門鎖著嗎?” “鎖著。” “這邊房門挂著鎖鏈嗎?” “沒有。” “沒有?他媽的!” 黑星警部輕輕嘀咕了一句。如果挂著鎖鏈,這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密不通風的密室。現在看來,這只能勉強算得上是密室。他稍感不滿。 “我們進去看看。” “來,在這邊。” 黑星警部一走進房間,竹內便指著起居室的中央。一個身穿襯衫的男子仰面躺在桌底下,眼睛就像要蹦出似地鼓起著,顯然已經死亡。据觀察,死者身上沒有刀傷,脖子周圍有淤血,很可能是被勒死。 房間是兩套間,沒有發現凶手的身影。臥室的窗玻璃上有一個圓洞,這是竹內他們從那里伸進手來開鎖進屋的地方,所以靠著陽台一側的房門都鎖得好好的。總之,凶手從房間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喂,不行,你不要進去!” 背后傳來一個警察的叫喊。黑星警部一回頭,臉色蒼白的山村瞳雙手捂著嘴站立在起居室的門口。 “曾根原君,你是在嚇人吧?你只是在睡覺吧?呃,你快起來,我嚇死了!” 她已經失常,簡直像幽靈似地搖搖晃晃地想要朝尸体走去,但腿一軟便眼看就要倒下。冢本寬忙像抱著似地支撐著她,幫著讓她坐在沙發上。 “這個人肯定是曾根原道雄嗎?” 黑星警部一問,冢本寬點著頭回答說:是的。 這時,勘察課也赶到,房間里完全成了戰場。 讓昏迷的山村瞳暫時在臥室里的床上睡下以后,為了詳細地向冢本寬了解情況,黑星警部將他帶到電梯里。 黑星警部按了下降的按鈕時,冢本寬開口說道:“嘿,我真嚇了一大跳。朋友死了,我真不知該說什么好。” 冢本寬說著,就像剛剛進行過運動似的,露出一副輕松的表情,很難看得出他失去朋友后的悲傷。 冢本寬簡單地向黑星警部講了赶到這里的經過。 “這么說來,她已經和你分手了,你是為了她才特地開著車到這里來的?” 黑星警部帶著諷刺意味地說道。 “你的心胸很寬呀!” “也是沒有辦法的。要是她有求于我,我也無法拒絕。即便是甩了我的女人……” “情敵被殺,你的心情應該說是很复雜的。” “我和曾根原君也不是那种稱為情敵的對立關系呀。阿瞳只是覺得曾根原君比我好才選擇了他,我也是大人了,所以我就毫不留戀地讓給了他。女人也不是就她一個呀。” 兩人乘電梯降到一樓。 “不過,現在她未婚夫沒有了,以后她會怎么樣呢?” 黑星警部走出電梯,向公寓的大門口走去,站在一個很大的木棉盆栽邊上。 “你也許還有机會啊。” “嘿,若是那樣就好了。” 冢本寬露出了笑臉,但也許覺得畢竟欠謹慎,他朝四周打量了一眼,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黑星警部才注意到505室的信箱稍稍打開著。 他戴上手套,拉開信箱一看,里面沒有郵件,只有几張廣告紙,他將廣告紙隨手拉出來時,有東西落在地上。 是一把鑰匙。黑星警部將鑰匙包在手帕里后,馬上跑進了電梯里。冢本寬也緊赶跟在后面。黑星警部讓竹內刑警從內側將505室的房門鎖上以后,從屋外將鑰匙插進了鎖眼里。“咋凜”一聲,門鎖打開了。 在搜查一課的房間里,黑星警部顯得無精打采。 因為,這起殺人現場顯然不是密室。在被害者的信箱里找到的鑰匙,無疑是505室的房門鑰匙。就是說,凶手在行凶以后,將房門鎖上,然后在逃离公寓時,將鑰匙放進了一樓的信箱里。 在黑星警部的眼里,只有密室凶殺案的偵破,才是真正的推理之道,除此之外,都只是一般的殺人事件而已。 因為發現得早,所以曾根原道雄的死亡推走時間,被限定在晚上8時30分以后的一個小時內。這和山村瞳向曾根原打電話的時間基本一致。山村瞳發現曾根原那里情況有异,接著用電話向冢本寬求援,是大約9時。約20分鐘后,冢本寬開著汽車來接她。兩人在晚上10時30分之前赶到白岡的公寓,見房間里沒有人回答,便馬上報警。黑星警部他們一接到報案,便立即赶往現場,到達時是10時30分。 据同事證明,曾根原离開地處日本橋的公司時,是7時30分。由此推測,他回到家是8時30分左右。他是在專心接著山村瞳的電話時,被人用硬器打中后腦部,正感昏昏沉沉時,脖子又被繞上了繩索之類的東西。半途中他醒來掙扎過,但已為時過晚,繞在脖子上的繩索強行奪走了他的生命。死因是窒息所致。曾根原曾拼死掙扎過。能將他壓住,看來凶手是一個很有力的人。被害者襯衫最上邊的紐扣被拉掉,腳上一只鞋已經被掙脫掉。 房間里沒有打斗過的痕跡,估計凶手很有可能是死者的熟人。 被害者在家鄉秋田有著老邁的父母親和妹妹。三人接到案發通知,第二天一早就赶來了。經調查,案發時他們都在秋田。親屬們從未從死者嘴里听說過有關婚姻的事,就連死者有哪些關系密切的朋友,他們也几乎一無所知。 翌日下午3時過后,竹內從東京赶了回來。竹內頭腦并不靈活,但第六感覺卻极其敏銳,以前曾搶在黑星警部的前頭偵破過几起案件。在黑星警部的眼里,竹內是一個很會利用他人推理能力的人。 “怎么樣,有什么收獲嗎?” 黑星警部迫不及待地問。 “沒有,一無所獲。” 竹內嘴上說沒有,但神情卻有一點興奮。 “先在他的住處進行調查,也許因為他是單身的緣故,公寓里沒有人和他特別親近。和鄰居遇見,他也只是打個招呼。他平時要上班,只在星期六和星期天才待在家里。因此,在公寓內沒有找到与他交往并有著殺人動机的那种人。” “公司那里怎么樣?” “被害人也不是那种遭人怨恨的人。他馬上就要結婚了,所以也正處幸福的頂端,他的那种幸福感眼看就要引起別人的嫉妒了。” “結婚對象,真是那個案件的發現老山村睦嗎?” 黑星警部吃吃地笑了。 “這么說來,疑點都完全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了?” “嫌疑者?” 竹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你已經知道了嗎?是誰?” “嘿,你簡直是白眼瞎!” 黑星警部靠在椅子上,一副倨傲的模樣,一邊取出香煙。 “當然是冢本寬呀。恨被害者的,只有他!” “難道……” 竹內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這一條線索我已經在調查了。” 黑星警部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將煙霧吐出。竹內咳嗽著,一邊用手拂著臉龐周圍的煙霧。 “冢本寬原是山村瞳的戀人,冢本寬將山村瞳介紹給了同一年進公司工作的曾根原,不料她卻和曾根原好上了。” “這關系真复雜呀。” “是啊。男女之間的微妙,你是不明白的。像冢本寬那樣的人,他長得俊,戀人被奪,簡直是一种奇恥大辱。而且,要奪回漂亮的戀人,就會和不太美貌的男子曾根原情斷義絕。……就是說,冢本寬表面上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里卻非常憤怒,簡直就像在熱鍋上烤一樣。那家伙即使想尋机報复曾根原也毫不足怪。看上去這三角關系很复雜,但其中的謎卻一目了然。” 黑星警部擊了一下手掌。他昨天詢問過冢本寬,對他的印象不太好。那家伙,情敵因此而消失,山村瞳也許就會回到他的身邊。 “不過,不管他有什么動机,冢本寬都不可能殺害曾根原。在作案時間內,他不在現場。他在獲洼,怎樣才能在短時間內往返于獲洼和白岡之間呢?除非他長了翅膀。” “問題就在這里。” 面對竹內的反駁,黑星警部用手支著下顎陷入了沉思。 “他是不可能作案的。” “不!他不在現場的證明是假的。” 凶手只要是冢本寬,他就极有可能偽裝自己不在現場。在向竹內刑警講著時,黑星警部感到,必須推翻他不在現場的證明。 “嘿嘿……” 笑意從胸內涌了出來,搖撼著黑星警部的鼓起著的肚子。 “喂,竹內……你先休息一下吧,不過,你能調查一下冢本寬的現場不在證明嗎?” “什么?我剛從東京回來呀!” 竹內抬高了嗓音。 “混蛋。你不要講歪理。年輕人要使用体力。” “唉,我總是最不合算了。” 竹內咋了一下舌頭,站起身來。 “你說什么?” 黑星警部露出嚴厲的目光。 “沒說什么……” 竹內也許因為生气,走出搜查股的房間時,故意將腳步聲踩得響響的。 殺害曾根原的人,除了冢本寬之外,沒有別人。這是黑星警部的直覺。 長年來与偵破工作打交道,在某种程度上,直覺是很發達的。凶手就是那個家伙!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已經成了他的确信。 竹內刑警調查完冢本寬的現場不在證明后回來時,已過晚上10時。 “冢本寬的現場不在證明是完整的。” 竹內一副极疲憊的神情,一開口就說道。 “嘿,真是完整的嗎?” 黑星警部感到結果不出自己的所料,微微露出笑意。 “是啊,無暇可擊。在白岡案發的那天夜里8時30分,冢本在獲洼自己的公寓里。這已經得到了證實。” “肯定沒錯?” “8時30分時,他在公寓的大門口与鄰居遇見,還打了招呼。接著他們一起乘電梯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在死亡推定時間里,他在獲洼?這家伙接到山村瞳的告急電話是9時,所以有30分鐘時間不能得到證明。” 是30分鐘嗎?比估計的時間短了一些。黑星警部抬頭望著天空,思索著在哪里可以找到偵破的線頭。 “從獲洼到白岡,若乘電气列車到新宿,然后乘中央線快車經赤羽換乘宇都宮線,約一個小時。” 竹內繼續解釋道。 “將需要的時間加起來,至少也要1個小時10分鐘吧。” “乘武藏野線又會怎么樣?” 武藏野線是一條從中央線西國分寺向南浦和穿越而過的路線。從獲洼到西國分寺,換乘武藏野線在南浦和下車,然后坐京濱東北線去浦和,換乘宇都宮線。 “即使單純地做加法,經新宿繞過去更費時間。換車次數又多,光換車就要花去很多時間。” “那么,只有開汽車直接去了?” 黑星警部歎了一口气。 “從練馬開上外環道路,從川口道口進東北公路,一直開到久喜道口。若是空車,到那里也要40分鐘左右。接著回到大宮附近再去白岡,大約需要40分鐘。” “這么說,無論怎么快,至少也需要50分鐘?” “如果自己開車,上高速公路要花很多時間。上高速公路以后,到練馬那一段路更花時間啊。所以無論怎么快,一個小時是需要的。” “呃……” 黑星警部的自信,如今也完全動搖了。 “我認為,不管怎么計算,冢本寬作案是不可能的。無論坐電气列車,還是自己開車,往返一次,我們剛才計算的時間就要翻一個倍。” 山村瞳發現曾根原有异,打電話給獲洼的冢本寬,那時是晚上9時,大約20分鐘后,冢本寬開車到她的公寓來接她。根据竹內解釋,只要是不坐直升飛机,要在短時間內在獲洼和白岡之間往返一次是不可能的。當然,他沒有使用直升飛机的可能性。 “這么說來……” 黑星警部用手撫摸著下顎,作出一副深謀遠慮的模樣。 “還是找找其他有什么凶手吧。看來曾根原是在家里等人,時間正好是9時。也許就是那個他要見的人襲擊了曾根原。” 竹內一吐為快。 “你有線索嗎?” “沒有。” “你看看有沒有這种可能性。” 黑星警部左思右想著,一邊說道。他仿佛感到通向光榮的道路离他越來越遠了。 “山村瞳是凶手的可能性呢?” “未婚妻?” 竹內爽朗地笑了。 “不可能吧。兩人的關系非常密切,令人羡慕呀。” “她不會變心嗎?离結婚越來越近,內心里產生了猶豫,這种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啊。曾根原對她已經許心了,所以也會產生疏忽。” “她也沒有那种能勒死曾根原的力量呀。” “她和舊戀人冢本寬一起去現場,這就令人感到很蹊蹺。如果她向曾根原打電話這件事本身是假的,就有必要重新考慮他們在作案時間的去向了。” “對她來說,當時沒有其他選擇的余地,所以才打電話給冢本寬求助的。” “作案時間內,她在哪里,你調查過了嗎?” “當然查過。冢本覺開著汽車去接山村瞳時,有個鄰居在公寓門前看見過他們兩人。” “嗯。” “她的那种哀傷,怎么也不像是演戲啊。如果能体會到男女之間情感的微妙,就很清楚了。” 竹內望著黑星警部,微微地笑了。 “嘿,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已經有過戀愛經驗似的。” “那當然嘍,和警部不一樣嘛。” 竹內意味深長地說道,顯得很高興。 經勘察,現場中留下的指紋和毛發,几乎都是被害者的,剩下的雖稀稀落落卻隨處可見的痕跡,都是山村瞳的。 房門的把手上有擦過的痕跡,上面只是粘著案件的發現者、那對男女兩人的指紋。在一樓信箱里找到的鑰匙上,沒有發現指紋。 在公寓和附近一帶調查,沒有人發現過形跡可疑的人。案發那天,從行凶時間到案發,已過一個多小時,所以凶手完全有時間可以從白岡車站坐電气列車向東京或宇都方向逃竄。但是,經現場勘察.很難認定凶手是流竄作案的人。參与偵破的所有警方人員都确信,凶手是曾根原的熟人。 案發后過了三天,還沒有找到破案的線索,黑星警部開始感到不安。他在這個搜查本處于領導地位,如果連這樣一類小案件也偵破不了,這真有關白岡警署的臉面。 這天,黑星警部又去了案發現場,想看看有什么遺漏的,卻依然無獲而歸。在向白岡車站走去時,他望著一對從車站里出來的男女不由停下了腳步。 “嘿,這家伙,難道……” 黑星警部惊詫不已:竹內刑警竟然挽著一個長發女郎走著。這家伙,今天他不值班,卻在外面和女人如此親昵,平時裝作一副拙笨的樣子,現在整個臉上都洋溢著一副怕羞的樣子。黑星如今39歲還是單身,竹內只有二十四五歲卻早早地談上了戀愛。難道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嘿!這不是谷川志保嗎?” 更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 谷川志保是白岡警署所屬交通課的一名女警察,26歲。她長得非常美麗,坐在小巡邏車上甚至感到有些可惜。黑星警部也暗暗地戀慕過她。他沒有想到那一朵白岡警署之花會如此親密地和竹內一起在街上走著。難道是真的?這家伙,難怪說起山村瞳的事時,還扭扭捏捏地說著戀愛經驗是什么之類的話,原來他有著這樣的事! 黑星警部站在那里發怔著時,兩人走進了車站前的餐廳里。 “警部,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翌日晚上九點鐘時,黑星警部正要离開警署,竹內刑警便叫住了他。見竹內一副极認真的表情,黑星的心里打起鼓來。 “案件有進展了?” “沒有,不是那件事……” 竹內結巴了,不久他便像下了決心似地說道。 “想和你談談我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 “怎么樣?現在去我家?” “你那髒兮兮的家!” 黑星警部歎了口气。 竹內居住在离白岡車站只有几分鐘路程的廉价住宅里。那是一幢簡易的二層木造建筑。隔壁還有同樣的建筑。竹內住在一樓,從房間的窗口只看得見木造的牆壁。 “房間确實有些髒……” 在竹內的住宅里,竹內對黑星警部的諷刺毫不介意。 “你要談什么?” 竹內的臉稍稍泛紅,咳嗽著說道:“其實……我愛上了一個人……” “嘿,你有意中人了?” 黑星警部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裝作不知道。 “那么,對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對方是我們的同事。雙方都是警察,所以我們的婚姻會不會有什么妨礙,想和你商量商量。” “嘿,是同一單位的婚姻?” “她向我求婚了。” 竹內說出了令黑星警部感到意外的事。 “什么?是女方向你求愛的?時代真的變了呀。那么,對方是誰?” “這……這……” 竹內低下頭,吞吞吐吐地。 “其實……” “听到后會使人大吃一惊的人?” “……也許……” “你喜歡她嗎?” “……當然。我很愛她。不過,還有許多問題,如經濟之類……她要我最遲明天給她回音。” 竹內這副懦弱的模樣,也許反而會煽起了女人母性的本能。 黑星警部徒感一陣焦灼,問:“對方是誰呀?” “這……這……” 竹內含糊其辭了。 “我們喝著酒談吧,我出去買酒。” 竹內這么說完,便慌里慌張地走出了房間。 黑星警部呈“大”字躺在有些髒的席子上,對老天爺的不公平有些不滿。我也想結婚呀!可是命運的女神只是對別人露出笑臉,怎么也不肯向我微笑。 一天奔波下來,他覺得累了,正感到昏昏沉沉時,電話鈴響了。黑星警部睡意朦朧地探摸著听筒,將听筒按在耳朵上。 “喂,我是黑……” 他剛說到這里,對方女人的聲音就打斷了他的話。對了!這里不是我的家!他不知不覺地以為是在自己的家里,正要自報姓名。 “喂喂,你是竹內君?” 女人的嗓音有些亢奮。是谷川志保的聲音。 “這……這……” “我是想問你,那件事情,你考慮過嗎?” 事到如今,他很難再能說出自己是黑星,他沉默著。 “你沒有想到我會向你求婚,你嚇坏了吧。不過,我是真心的呀。如果你不喜歡我,也可以對我說呀!我這樣喜歡上一個人,還是第一次。喂,竹內君,你听著嗎?你究竟喜不喜歡我?” 他非常羡慕被女人追戀著的竹內。他越听越覺得難受,因此他只好打斷了對方的話。 “我不是竹內君。我是竹內君的同事,他出去一次,馬上就回來。” 听筒里傳來倒吸一口冷气的聲音,但黑星警部繼續沒好气地說道: “你那些多情的話,還是去向竹內君說吧。他回來后,我讓他打電話給你。” 黑星警部剛挂了電話,竹內便推開房門,提著尼龍袋走了進來。 “警部,剛才有電話打來過嗎?” “有過。是你女朋友打來的。” 黑星警部心情憂悶地說道。 “真的?” “她把我當成是你了……” 這時,黑星警部的頭腦里閃現了一絲靈感:這一小小的誤解,若當作不在現場的假證…… 翌晨,黑星警部帶著竹內刑警离開白岡去高元寺,要找案件的當事人之一山村瞳重新查證當時的情況。昨夜他已經用電話和她約見,她說今天上午10點有空。他們坐8時45分的電气列車,采用時間最短的赤羽、經新宿、中央線的路程。因為正是上班時間,所以換車很順利,一小時左右便到了高元寺。 山村瞳還沒有從案件的陰影中擺脫出來,顯得万分憔悴。黑星他們被領進了打掃得很整洁的房間里。 黑星警部打了招呼后,便開始向她提問。 “我先問你那一天的事。你向誰打過電話?” “你……” 山村瞳無法揣測黑星警部提問的意圖。 “我想問你,那天夜里你打電話給誰的?” “是曾根原君呀!” 她一副詫异的表情。 “是真的嗎?你會不會打錯了電話?” 黑星警部注視著她的臉。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游移起來。 “你難道不是想打給冢本寬的?冢本寬追戀著你不放手。你是為了拒絕他才向冢本寬打電話的,是嗎?” 山村瞳吃惊地睜大了眼睛。 “果然如此。所以,你打了電話,想不到接電話的卻是曾根原。” “是的,是那樣的。” 她點點頭: “接電話的是曾根原君,所以我才發現電話打錯了。” “你為什么認為是打錯電話了呢?” 她沒有回答黑星警部,而是站起身來,取起電話子母机的子机。 “我將常打的電話號碼用減縮號碼輸入在電話机里。最前面的是我的父母家,其次是朋友,就是這樣排列的。” “曾根原和冢本寬的電話號碼也都用減縮號碼輸入了?” “是的。冢本君的電話號碼以前輸入過,以后一直沒有消掉。” “那么,他們的電話號碼,你輸入在哪几個數字里?” “曾根原君的是3,冢本君的是6。” 黑星警部從她的手里接過子机察著。3和6呈縱狀緊挨在一起。不出黑星警部所料,她果真認定自己按錯了號碼。 “我想把和曾根原君要結婚的事告訴冢本君,請他不要再來糾纏我。” “你打電話過去后,接電話的卻是曾根原?” “是啊。所以,我想是電話號碼按錯了。” “可是,你沒有按錯。你确是打到了冢本家。” “那為什么是曾根原君來接電話?” “很簡單。是曾根原君正在冢本的家里。你打電話去時,曾根原正在電話机邊,便馬上拿起了听筒。而且他產生了錯覺,以為是在自己的家里,所以脫口而出,說了句:‘我是曾根原’。你以為是自己打錯了電話,如果再特地向對方道歉,生怕對方會產生誤會,所以你便和曾根原交談起來。” “是啊。我不能對他說,我要打電話給冢本君,結果打錯了……” “曾根原君受到襲擊,正是在接這個電話的時候。” “這么說來,凶手是……” 山村瞳的臉扭曲了,眼淚從她的眼眶里涌出來。 “是的。是冢本寬殺的。為了你的事,曾根原想作一個了斷,所以會去拜訪冢本寬。他想勸冢本寬不要再糾纏他的未婚妻。按我的推測,冢本寬對曾根原恨之入骨,巴不得殺了他,所以當時他沒有鎖上房門,自己躲在房間里等著他。他殺了曾根原以后,接到你的求救電話,大吃一惊,但他馬上將計就計,利用幫助你的机會將曾根原的尸体裝在車箱里,和你一起去了曾根原的家。對冢本寬來說,一切都很順利。因為他正在為尸体的處理而為難時,你給了他一個极難得的机會。對冢本寬來說,這便构成了一個無暇可擊的現場不在證明。” “這么說,那時,曾根原君在車箱里?” “是的。冢本寬裝作發現者,拜訪了曾根原的家。那時,他要你去報警,趁你去打電話報案時,冢本寬從車箱里將曾根原的尸体搬出來,放進了曾根原的房間里。鑰匙自然在曾根原的衣服口袋里,以后他又尋机會將鑰匙放進了一樓的信箱里。嘿!這就是事件的真相。開始時,我看見那家伙時,他好像剛進行過運動似地滿頭是汗,這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昨天晚上,我們已經對冢本家進行了搜查,在他的房間角落里找到了曾根原襯衫上的紐扣,在汽車的后車箱里,我們發現了几根頭發。我們已經將那些頭發送去化驗,相信它會是曾根原君的。” 黑星警部露出了一臉輕松的笑意。 (李重民 譯) ------------------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郁子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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