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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朗先生站在講台后面,臉上裝出猙獰的笑容,手里托著一個骷髏頭。他指著沒有肉的下巴說:“這可能是個小伙子。你們注意看,他的牙齒非常好,他肯定每頓飯后都刷牙,而且一年請牙醫檢查兩次。” 有一兩個女生嚇得臉色發白了,不過也有不少學生哈哈笑著。斯特朗先生得意地微笑起來。這位瘦削的自然科學教師有著蹩腳演員的天賦,一有机會就要向他的學生賣弄一番。 下課鈴響了。學生們已經坐不住,但不敢站起來。因為他們知道,上斯特朗先生的課要等到一個信號才能走。斯特朗先生對骷髏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咕咕了一聲:“啊,可怜的約里克!”此時學生的眼睛全都緊緊地盯著講台上那副黑框眼鏡。斯特朗先生拿起眼鏡,把它放入上衣口袋。 頓時教室里響起椅子桌子的磕碰聲,同學們搶著沖出教室。教室門外正站著一個人,被蜂擁而出的學生推到了一旁。 門口終于空了,那人走進教室。斯特朗先生抬頭一看,微笑著把骷髏頭套進桌上的塑料袋。“請進,多納托先生,”他說,“我給你煮杯咖啡。我現在沒課。我煮的咖啡比咖啡廳那种渾湯好喝多了。有什么事嗎?” “事情太糟了,我一定得找個人談談。我不該碰上這种事的。我剛從校長辦公室來,格思里先生給了我一張停職30天的通知。下個月我不能在這儿或其他地方教書了。說不定永遠不能教書了。” 斯特朗先生的臉拉長了。多納托在這所高級中學雖只教了一年,但是一位优秀的化學教師,精通專業,工作勤奮,還很快學會了處理好和學生的關系。學生們不僅喜歡他,而且尊敬他,在斯特朗先生看來,學校放走他簡直是干蠢事。 “為什么?”他問。 “都為了希拉·帕林杰,”多納托回答,“她是上我課的一個高二學生。她向學校報告說我……說她在我的教室里……這种事怎么說得出口呢?” “她告發你調戲她,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現在我被停職了,由校務委員會進行調查。” 斯特朗漫不經心地擺弄了一會儿桌上一根玻璃棒,最后問道:“你這樣做了嗎?” 多納托突然轉過身來,臉上露出受到傷害和气憤的神色。“當然沒有,”他大聲說,“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這一點校務委員會會在30天內查明的,”斯特朗說。“你愿意把發生的事對我說說嗎?” 多納托聳聳肩。“沒什么可說的,”他說,“昨天我在教室里工作到很晚,在改試卷准備今天上午發還給學生。4點鐘光景,希拉走進教室,要我幫她解決英語學期論文的几個注解問題。我叫她去請教英語教師,可她說老師都回家了,而她立即想知道。” “她主修化學?” “不,她主修藝術。我自己對這种注解怎么寫把握也不大,于是翻出一本寫論文格式的舊書,找到了她想要的內容。她在教室里總共呆了不到5分鐘。” “校長應該知道在5分鐘之內不可能發生什么事情。” “斯特朗先生,你應該听听希拉說的。她說她昨天放學后在我的教室里呆了差不多有半小時。她說得頭頭是道。她說出教室里的每件東西,連我都不記得了。今天早晨我去一對,她說得百分之百准确。我桌上的東西、課桌的擺法——什么都不錯。” 斯特朗瞅著透明袋里的骷髏頭沉思起來。最后說:“多納托先生,我對這事不太擔心。校長和校務委員會對你完全沒有偏見。但畢竟已經控告你了,你不能要求他們置之不理。讓我去看看能從校長那儿了解到些什么。” “可他們能這么做嗎,斯特朗先生!憑學生的一句話就開除我?” “如果這件事最后證實了,我想他們可以這么做。你先別激動。再告訴我一件事,有沒有什么原因使希拉要給你制造麻煩?” 多納托先生搖搖頭。“我想不出。她上自修課時挺討厭,老是問一些傻乎乎的問題,在我的桌子邊轉悠,但也沒有惹過真正的麻煩。” “好吧,多納托,別急于离開學校。我晚些時候可能還要跟你談談。現在我想去听听校長說些什么。” 斯特朗先生下樓住校長室走去。在辦公室外間經過失物招領箱時,他看到待領的失物上有一本化學課本。他沒有敲門就進了寫著校長名字的門,然后直挺挺地坐在校長那張大辦公桌前的椅子里。 長著一頭波浪形雪白頭發的小個子校長正在接電話。看到這位自然科學教師,他的眉毛惊奇地往上一揚。 “蘭德霍夫先生,這件事我會給你打回電的,”他對著電話筒說,“或者在委員會開會前談談。現在我要盡力在這里查明真相。”校長挂上電話。“斯特朗先生,”他在轉椅里轉過身來,“也許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而來,…” “我是為多納托先生的事來的。”斯特朗打斷他的話說。 “我想他已經告訴你是怎么回事了,”校長說,“我沒有什么再要說的。校務委員蘭德霍夫先生一上午都向這儿打電話,你進來時他正打來第四個電話。是他命令我讓多納托先生停職的。” “那么現在怎么辦,校長先生?你怎么查明多納托先生是無辜還是有罪的?” 校長長長地出了一口气。“‘但愿我能知道,斯特朗先生。這消息一傳出,我首先就會接到上百個電話,責問我為什么雇用多納托先生。當然,如果不能證明他有罪,我們會讓他留任——至少留到今年年底。到那時,學校職工可能會讓他感到呆不下去而只得自行离開。當然,如果他离開,我會給他寫一份很好的推荐信。” 斯特朗听了臉气得通紅。“你得作出結論。如果他對那個姑娘非禮,他就不配教書——在任何地方教書都不配。如果他沒有,就要給他一個机會為自己辯護。但是別根据一個孩子未經證實的證詞就把人挂在那里。” 校長激動地舉起一只手,然后讓它慢慢落到桌子上。“真見鬼!”他說著愁眉苦臉地看著面前的自然科學教師。“他們真叫我為難。你要知道,我毫無辦法得到證据。多納托先生和希拉說的完全相反。在一千個家長里面,你找不到一個家長會認為自己的孩子在這种事情上說謊。”校長可怜兮兮地看著斯特朗先生,這位自然科學教師多年來第一次從內心替校長感到難過。 辦公室里寂靜無聲。最后,斯特朗在校長辦公桌上打了一拳。 “不行!”他喊了一聲。“難道我們要把一個人的前途毀了不成?難道我們要讓本校的好名聲被玷污?難道每個教師碰到愚蠢的指控就得屈膝投降?不!不!不!”說到最后三個字時,他的拳頭在桌子上又捶了三下。 “可你又有什么辦法呢,斯特朗先生?”校長神色憂慮地問。 “昨天如果真發生了事,一定會有跡象的,我們得把它找出來。如果多納托先生有罪,至少我們可以清除不良分子。如果他是無辜的——我敢斷定他是無辜的——我們可以警告大家,誰也不能這樣明目張膽地指控別人而逃避懲罰。校長先生,你是否能安排別人代我上几節課?我們,”斯特朗指指校長和他自己,“找希拉談談,她仍然在學校,是嗎?” 校長苦笑笑。“你從辦公室外間進來時一定經過希拉和她母親身邊。今天早晨我一來,她們就呆在我辦公室門口不肯走。我花了一個多小時听她們沒完沒了地講多納托先生的事,我秘書說,等我有空,她們還想找我。她們兩人加上蘭德霍夫先生,今天弄得我連喘口气的時間都沒有。”他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我已經都對她們說了,還能對她們說什么呢?” “你一個字也不必說,”斯特朗先生回答。“假如那個姑娘如我想的是在說謊,我很快能從她跟我的談話中找出證据來。” 几分鐘后希拉走進辦公室。她穿一件朴素的棉布連衣裙,臉上那副凄慘的表情演《茶花女》很不錯。她母親跟在她后面,一臉自怜的神色。 介紹過后,斯特朗轉向姑娘,開口說道:“希拉,据校長先生說,你對多納托先生提出了相當嚴厲的指控。我想你是否能對我說說此事。” “希拉已經把情況都對他說了,”帕林杰太太插話說,一面用大拇指朝校長指了指。“昨天晚上,我也打電話把這事對蘭德霍夫先生說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看沒有必要再重复一遍,搞得孩子心煩意亂。我只想知道你們打算對——對那個老師采取什么措施。” “不,媽媽,”希拉說,“我說,我愿意盡一切可能配合他們。我感到這是我對同學、對學校應盡的義務。” 斯特朗好容易才忍住沒有叫出來:“真可以得奧斯卡表演獎!” “你想知道什么?”希拉問。 “用你自己的話告訴我們發生的事,希拉,”斯特朗語气和藹地說,“從頭說起。” “好吧,”希拉開始說,聲音變得低而親熱。“事情發生在昨天下午4點缺5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放學一小時,各個教室都沒有人了。我的英語作業中有几個問題,學校里我只找到一位多納托先生,我就到他的教室去了。他在那里——就一個人。” “那么說,沒人看見你走進他的教室?”斯特朗問。 “是的,”希拉回答說,“我進去后多納托先生讓我坐下。他走到窗前放下帘子。當時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等著的時候,看到多納托先生桌上有一疊試卷,他批改了大約一半,最上面那份寫著80分。桌上還有本化學課本,翻在第73頁上。” 斯特朗的眼睛睜大了。這姑娘對他們見面時的細節似乎記得一點不漏。“你有沒有注意多納托先生的領帶是什么顏色的?”他譏諷地問道。 “哦,注意了,是藍的,上面有一個個小紅方塊。每個方塊中間有個白圓點。我覺得這領帶和他的灰色西裝很相配。” 斯特朗連自己今天戴的領帶是什么顏色都不知道。他低下頭看看,是棕色的,上面有綠色斑點。 “多納托先生拿著一本書走到我的桌前,”希拉繼續說,“我記得我當時想,教室里下了窗帘多么暗啊。但我仍能看到先生戴的金戒指,當時我覺得戒指在這樣微弱的光線里還能閃光,真是太有趣了。當他俯身在桌子上幫助我時,他一只手指著書本,另一只手不斷地輕輕撫摸我的頭發。不久,他合上書本,光盯著我看。我開始感到有點害怕。但我不敢說什么,他到底是老師。接著他說……他說……” “他說什么?”斯特朗溫和地問道。 “他對我說,他覺得我是那么……那么可愛……和我單獨在一起他覺得很有意思。然后他開始摸我。他……他……啊!”她把臉埋在兩只手里。 校長很響地清了清嗓子。“你當時是怎么做的,希拉?” “我不知該怎么做,校長先生。我記得我站起來往門口退去,然后奔逃出去。” 斯特朗繼續問道:“希拉,你在多納托先生的教室里呆了多久?” “肯定至少有半個小時。” “可多納托先生說你只呆了不到5分鐘。” “他在瞎說!”姑娘叫道。“什么呀,他在開始跟我說話前,甚至都有時間做他的實驗呢。” “實驗?”斯特朗問。“我不記得多納托先生說到過實驗。是什么實驗?” “那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學化學的。但是不管怎么,我在那儿的時候他做了實驗。這可以證明我在他那里呆了不止5分鐘。” “但是今天早晨那里沒有任何做過實驗的痕跡。”校長說。 “哼!”帕林杰太太說,“不等有人看見,他可能早就收拾干淨了,他那种卑鄙的人!” “關于那個實驗,你記得什么嗎?”斯特朗問道。 “嗯,他的桌上有個鐵架子,下面是盞煤气燈……” “本森燈?” “對,我想是的。架子上有個像瓶子那樣的大玻璃球,几根管子和…··。哎呀,我講不清,但我可以畫出來。” “太好了。”斯特朗說著,從校長辦公桌上拿過鉛筆和紙給她。姑娘几分鐘就把畫好的東西遞給斯特朗先生。 希拉對化學一無所知,但她是個出色的畫家。紙上畫的是一盞本森燈,上面有個環形架子,架子上是個大燒瓶,塞著橡皮塞。一根玻璃試管和一個漏斗打瓶塞上的窟窿里穿過。燒瓶的一旁有兩個瓶子,瓶子上貼著標簽,因為瓶子畫得太小,標簽上的字只好省去了。這張速寫畫得那么真實,希拉肯定見過這個實驗。校長憂慮地看著斯特朗。 “希拉,”斯特朗說,“這兩個瓶子里裝的是什么?” “讓我想想。哦,對了。一個瓶上的標簽是Hickle。” “Hickle?” “對。另一個里裝滿了黑色粉末,寫著FeSS。” “我從未听說過Hickle和Fess,”校長說。“你想得出這是什么東西嗎,斯特朗先生?”斯特朗皺起雙眉,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一個舊煙斗和一小袋煙絲,把煙絲裝進煙斗,點燃。小小的辦公室里飄浮起一陣陣煙味。校長和帕林杰太太不滿地皺皺鼻子,但斯特朗末加理會,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几分鐘過去了,校長剛想問斯特朗是否不舒服,這位自然科學老師的臉上布滿了笑容。他先輕聲笑,后來就響了,不久笑得連細長的身子也抖動起來。他拿過那張圖畫,用鋼筆在反面很快地寫了几個字母。“你在標簽上看到的是這兩個字嗎,希拉?”他把紙拿給她看,問道。 斯特朗把紙轉給校長和柏林杰太太看,上面寫著兩個化學符號:HCI和FeS。 “HCI是鹽酸,”斯特朗解釋說,“FeS是硫化亞鐵。” “她也沒有不對,”柏林杰太太說。“她告訴過你了,她不修化學。” “是的,她不修化學,”斯特朗同意地說。“那么,希拉,多納托先生怎么處理這兩樣東西的?” “他在那個大瓶子里把它們混合起來。” “那叫燒瓶,希拉。接著發生了什么——我是指實驗?” “多納托先生把它放在火上。但別的我就說不得了。因為此時他就開始對我……” “我明白了,”斯特朗說,“你說的對我很有幫助,希拉。我想我們對于真正發生的事已經很清楚。不過希望你今天晚上到學校來一次——當然,和你母親一起來——只是來了解一下几個還沒有解決的問題。8點鐘怎么樣?” 母女面面相覷,聳聳肩。“8點鐘,可以,”帕林杰太太最后說,“只要把多納托先生開除出學校就行。怎么會讓這樣的人來教我們的孩子!” “我向你保證,帕林杰太太,全部事實真相今天晚上揭曉。你還提到過校務委員蘭德霍夫先生,請你同他一起來好嗎?我們在多納托先生的教室里見。” “只要有助于開除那個……那個惡棍,我會讓蘭德霍夫先生來的。”帕林杰太太回答。她站起身來,親昵地拍拍女儿的腦袋。 “那好,晚上見。”斯特朗微笑著說,扶住辦公室門讓它開著。 帕林杰母女走后,校長把身子探過辦公桌,繃著臉看著斯特朗。“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低聲說,“家長、學生、一個校務委員——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忘了今晚我還要邀請一個人出席會議。” “誰?” “你,我的校長,晚上8點見吧。” 晚上他們聚集在多納托先生的實驗教室里。多納托坐在后面一個角落里,鄙視地看著希拉和她母親。她倆盡量遠离這個被告坐著。 教室中間,校長緊張地和蘭德霍夫小聲說話。講台后面,斯特朗朝他那些奇怪的“學生”咧嘴笑笑,一面忙著准備希拉先前向他講述過的實驗材料。 准備工作完畢后,斯特朗敲敲桌子讓大家安靜。教室里靜了下來。“我相信你們大家互相都認識,”他說,“我就不介紹了。” 蘭德霍夫舉起一只手,盡管他在這儿代表校務委員會,但看到在教室前面站著的瘦削的自然科學教員,頓時感到自己像個功課沒有准備好的學生。 “這种做法太不正規,斯特朗先生,”他說,“我得先說明,我是應帕林杰太太的要求來這儿的。自然,我對搞清這一事情的真相感興趣,所以我來這儿看看……” “我們都是來看對多納托的評判的,蘭德霍夫先生,”斯特朗打斷他說,“盡管這次會議不合規定,但我覺得事實需要這么做。不過我愿意說明一下,召開這次會議完全是我的主意,校長先生与此無關。” 緊張的校長松了口气。 “今天,”斯特朗說,“多納托先生受到指控,指控他昨天對希拉小姐有非禮行為。沒有人目睹這一事件,無法證明多納托先生是無事還是有罪。如果指控是事實,那么難道可以要求本地區學生的家長放心地把他們的孩子交給一個品行不端的先生?當然不行。如果指控是捏造的,多納托先生的名聲怎么說?他毫無緣由地受到了侮辱。這也是不能容忍的。出于這一原因,我開始尋找證据以證明多納托先生是不是有罪。我相信我已經找到了。” 斯特朗從講台的一個抽屜里拿出希拉先前畫的那個實驗的速寫。“我一看到希拉畫的這張圖,就不禁注意到它和多納托先生上課用的化學課本上的一幅畫惊人地相似。請看!”他又從抽屜里拿出化學課本,翻到預先夾好的那一頁,上面有一張實驗過程照片,他把希拉的圖放在照片旁邊。 他接著說道:“請注意圖上和照片上燒瓶的位置。看看環形鐵架投下的陰影,它和希拉圖上畫的角度完全一樣。我還可以指出其他相同之處,例如照片上所有的東西和它們在圖上的位置相同。我想你們可以明白我的意思。這張圖是希拉根据課本上這張照片而不是根据當時的實況畫的。” “可我女儿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干呢?”帕林杰太太生气地質問。 “就為了‘證明’她在這間實驗室里呆了有半小時,而不是如多納托先生說的5分鐘。” 蘭德霍夫仔細對照課本上的那幅照片和希拉畫的圖。“可能是這樣,斯特朗先生,”他說,“但還很難下結論。有可能只是巧合。” “不錯,”斯特朗說,“讓我們進行下去。課本照片上一瓶是鹽酸——注意HCI標簽——另一瓶是硫化亞鐵,化學符號是FeS。” “我女儿今天上午對你說了這些,”岭林杰太太叫了起來,“你怎么知道她沒有看到多納托先生在這儿做這個實驗呢?” 斯特朗說:“我正是要按照她确實在這儿而不是在課本上看到的情況做下去。為了弄清昨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想按希拉說的重演一遍——包括這個實驗。” “不!”希拉叫道。“我不愿讓那人……” “我來裝作多納托先生,”斯特朗溫和地說。“你不必怕我。現在根据課本上敘述的實驗步驟,我們先倒進一些硫化亞鐵……再倒進鹽酸……最后把燒瓶放到架子上燒。”他點起本森燈。“我再拉下帘子。你說過帘子是拉下的,對不,希拉?” “是的。” 前面講台上的燒瓶里輕輕地泛著气泡。校長皺皺鼻子,偷偷地瞥了一眼蘭德霍夫。 “現在,希拉,”帘子拉下后,斯特朗微笑著說,“假定我是多納托先生,下一步怎么樣?”他注意到多納托在暗暗發笑,而帕林杰太太已經從包里拿出一條洒過香水的手絹捂住鼻子。 “嗯……”希拉開始在座位上不安地扭來扭去。她的眼睛盯著前面泛著气泡的燒瓶。“嗯,多納托先生走到我的桌子前……” “像這樣?”斯特朗慢慢走到希拉面前。 坐在教室后面的那几位開始大聲咳嗽。蘭德霍夫用一本小書扇著面前的空气。 “是的,”希拉回答,“然后他用手撫摸我的頭發。” 燒瓶里的化學物質這時沸騰得更厲害了。 “后來怎樣?” “他低下頭把瞼貼在我頭發上。他說我的頭發聞起來像……像……” “臭雞蛋!”有人喊道。 “什么?”斯特朗輕聲問道,“恐怕你不舒服吧,蘭德霍夫先生?” “也許是。但是這孩子如果想讓我相信有人在一間充滿這种气味的房間里和她親熱,她一定是瘋了!這完全是臭雞蛋的味道!斯特朗先生,我愿意同意多納托先生完全無罪。讓我在窒息前赶快离開這儿吧。不過,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不等听到回答就沖向門口以逃避這股難聞的气味,匆忙中把桌子都推到一旁了。他的身后迅速跟著帕林杰母女、校長和多納托。斯特朗勉強留下,把冒泡的混合物倒入小水槽,打開教室的全部窗子,這才沖進走廊,深深地吸了几口比較新鮮的空气。 后來,在校長辦公室里蘭德霍夫又問:“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硫化氫,”斯特朗說。“鹽酸和硫化亞鐵混合在一起加熱就產生這种气体。你已經聞到過了,這种气体的特征就是具有臭雞蛋的味道。這种臭味足以驅散一切想親熱的念頭。” “你什么時候确定希拉是在說謊的?”蘭德霍夫問。 “當我明白她所敘述的實驗會產生硫化氫气体時。她說她進教室不久多納托先生就開始做實驗了。可我知道,在一間充滿這种气味的房間里她不可能呆上30分鐘。當然,在我看到她的圖時,我就知道她是從課本上抄來的——我以前也教過化學,這課本我太熟了。她要不是畫得不錯,很可能就滑過去了。對多納托先生來說,幸運的是她不知道這种硫化氫气体對嗅覺神經有那么大的刺激作用。” “可多納托先生為什么不知道這實驗?” “因為她根本沒對他提起過。是校長先生打發多納托先生离開辦公室后,希拉才意識到時間可能是個關鍵問題。在她和母親等在辦公室外間的這段時間里,在失物招領箱發現一本化學課本并不困難。糟糕的是她正巧把課本翻到這個實驗。” “可希拉為什么要這么做?”多納托問。 “也許她想用這种方法使自己在朋友中間大出風頭。或者更簡單,她回家晚了,歸罪于你以避免受罰。再說,你是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多納托先生,也許這是一种少年時代的戀愛,她幻想得過分了。或許就連希拉本人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 “現在怎么辦?”校長問蘭德霍夫。 “當然,多納托先生恢复原職,我們向他道歉,”蘭德霍夫回答。“我想我能說服帕林杰太太帶希拉去做一次精神檢查。但以后碰到類似情況會怎么樣?” “這得取決于你,蘭德霍夫先生,”斯特朗說。“作為校務委員,你不僅要對本地區的孩子們,而且要對教他們的老師負責。面對毫無依据的控告時,你相信誰呢——是學生還是老師?” 蘭德霍夫的目光在斯特朗先生和多納托先生臉上來回看。他無法回答斯特朗先生的問題。 ------------------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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