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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讓你們久等了。”
  葛西梯二郎用帶鼻音的洪亮嗓音說道,并用手示意兩位慌忙站起身來的客人坐下。
  葛西今天既沒有穿白色的圓領襯衣,也沒有穿醒目的褐色西裝,只是在暗色的襯衣上配了條很肥大的灰色褲子。這种打扮,雖然比上次見面時顯得蒼老了一些,但卻更能顯示一位長年熱衷于一支畫筆的人的獨特風格与瀟洒風度。
  在桌子兩邊,賓主相對而坐。葛西抬了一下松弛的上眼皮,輪番看了看瀧井和立夏子。當他看立夏子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特殊的反應,看來他絲毫沒有覺察到有人跟蹤過他。立夏子松了口气。
  “請問二位有何貴干?”
  葛西用手指捏著剛才瀧井給夫人的名片。
  “啊——是這么回事——”
  瀧井把身体稍微向前靠了靠。
  “我要商談的不是先生的工作問題,而是關于朝永雪乃君——”頓時,在葛西寬寬的前額下深陷的小眼睛里,掠過一絲惊愕的神色,淡淡的雙眉也微微地抖動起來。
  “突然問您与工作無關的問題,很過意不去。先生,您和朝永夫人來往很長時間了吧?”
  這是一种強制的說話方式。如果葛西緘默不言的話,談話也只能到此結束了。而且,對這樣的質問也有充分的理由拒絕回答。
  但是,葛西乜斜著眼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瀧井,而后目光又回到手中的名片上。從這樣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打算否認這點,只是心里有點猶豫罷了。
  “我和她交往的時間并不長——怎么啦?”
  他好不容易睜大眼睛反問了一句。
  “先生,你知道岩田周一這個人嗎?”
  又一個唐突的問題,又一句答非所問的話語。
  葛西皺了一下眉頭,嘴唇蠕動了一下,表現出一副沉思的复雜表情。——這一切,立夏子都看在眼里,記在心上。
  “你們這次來,是想知道什么呢?”
  不安?警惕?聲音中充滿了神經質的恐懼感。
  “我們是岩田周一的親戚。岩田從九月十一日開始就失蹤了。今天已是第十六天了……”
  葛西往前伸了伸因惊愕而顯得僵硬的下巴。
  “經過多方調查,我們听說他曾在朝永夫人原來居住的南青山的宅邸出入過。我們因此拜訪了朝永夫人,可是她推說不認識岩田這個男人……”
  葛西屏住呼吸,側耳傾听著。
  身著長褲、体格健壯的葛西夫人,端著盛紅茶的盤子,從院子里走了進來。
  “屋子亂得很,真對不起。”
  她一邊在墊子上擺茶杯,一邊爽朗地笑著說。然后以催促他們繼續談話的神情,站到了一旁。看來,她也想加入到談話中來。這可能是這個家庭的習慣吧。
  葛西微微抬起那雙不太冷靜的眼睛,對妻子說:
  “東洋美術社的佐藤也許會打電話來,你給我注意一下。”
  “啊,是嗎?”
  夫人不滿地皺了皺眉,以示心中的不快,但她仍微笑著對瀧井他們說了聲“你們慢慢談”才走進正屋。
  葛西用手勢勸茶。瀧井點了點頭,然后說:
  “朝永夫人說不認識岩田,可是岩田出入她家的證据是确鑿的。這樣,就引起了我們的怀疑。比如說,在他們二人之間是否存在不可泄露的隱私呢?……為了弄清事實真相,今天特來請教先生,看你是否知道岩田的一些情況。”
  葛西默默地喝著紅茶。
  瀧井打算盡量不触及朝永事件本身。
  葛西仍然很不冷靜,接連几杯水都是一飲而盡。
  “剛才說過了,我和朝永夫人沒有那么深的交際……”
  “大約半年前,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個人畫展,在那里我發現了她的身影,我請求她做我參展作品的模特儿。當然不是裸休的。”
  話說到一半,他抬起了一直低垂的臉,把瀧井和立夏子又輪番看了一遍。
  “我選擇模特儿,很喜歡那种雕刻般的、具有典雅气質的女性。”
  他環視了一下挂在牆上的自己的作品。
  “她答應做模特儿嗎?”
  “不,因為她丈夫不允許,就拒絕了。可是,我覺得像她那樣模樣的人太難碰到了,所以總不死心。而她本人好像對此也有較大的興趣。在多次的談話中,我提出無論如何請她答應我的請求,哪怕一次也行。但就在這時,她的丈夫發生了那件意外的事,我簡直都惊呆了……不過,展覽會是明年春天舉辦,如果要畫她,還有時間的。”
  “可是,近來先生和朝永夫人顯得特別親近,關于岩田周一這個人,你有沒有偶然听到過什么呢?”
  立夏子凝眸注視著葛西。
  過了許久,葛西用一种好像連他自己也不可思議的曖昧語調說:
  “也許……如果是他的話,那我見過兩、三次……今年八月初,我在南青山的朝永家見到了一位三十六、七歲的男人。雪乃向我介紹說,他姓中山。此后,又過了大約十天,我又在南青山附近遇到了他。當時還是掌燈時分,我邀他一起走進一家酒吧。我是能喝酒的,他也喝了不少……”
  葛西那雙望著天花板的眼睛,像是在回憶那天晚上的情景。可是在棕色的眸子深處,為什么又流露出一絲恐怖的光呢?
  “喝的是啤酒嗎?”瀧井問。
  “是的,其他的一點儿也沒喝。”
  “你可以肯定叫中山的人就是岩田嗎?”
  “是的。如果不是的話,那你們所說的就是別的什么人了。因為我們坐在柜台那儿喝酒時,他把上衣脫下來,放在椅子上,然后站起來去上廁所。他的衣服被人碰到了地上,我抬起衣服,看到衣里子上縫著‘岩田’二字。我當時還直納悶,‘岩田’与雪乃告訴我的‘中山’是否同一個人呢?
  但是,因為我和他不是親密無間的伙伴,喝著喝著酒就把這事忘了。今天一听到你們要尋找的人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了這件事。這么說,當初雪乃給我介紹他的時候,用的是假名……”
  “那個叫中山的人,是不是這個人?”
  瀧井從里面的口袋中取出岩田的照片。這是一張駕駛執照上用的小照片,但照得很清楚。岩田前額上的頭發比較少,看上去給人以薪金工作人員的印象。
  “是的,就是他。”
  葛西當即點頭,繼而雙眼呆滯地望著瀧井,說:
  “他失蹤了么?”
  瀧井的姐夫,即在出版社工作的岩田周一,同雪乃接触是使用“中山”這個名字,可以說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了。而就是這位“中山”往六本木的酒吧打電話找朝永,卻說是叫岩田。看來,只有朝永,不,多半是雪乃,才知道岩田的真實姓名叫“中山”……
  “先生見到岩田,是在八月上旬和中旬各一次,對吧?”
  “是的,是這么回事……”
  “說到這,葛西突然把目光移開,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又是一陣沉默。
  如果是八月初和中旬的話,正好是岩田失蹤前的一個月,与朝永家附近酒店的店員看到他的時間基本一致。
  “和岩田在酒吧說了些什么呢?”
  葛西起身從放美術品的架子上取出一支香煙,一邊點煙.一邊慢慢地坐到凳子上。
  回答問題是在猛吸了兩、三口煙之后。
  “因為是一邊喝酒,一邊聊,說的都是些不著邊際的閒話,具体說了什么也就不記得了。”
  葛西只說了這么多,又閉口無言了。但是盡管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香煙上的火光,立夏子仍然看得出他极力在自己的心憶中搜尋著什么。
  “那么……關于岩田的失蹤,就沒有一點線索了嗎?”
  听到瀧井的問話,葛西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陰影更濃了。
  “真的失蹤了嗎?”
  “是的,十一日傍晚,從公司出來后,就再沒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嗯——我也是什么消息也沒有啊……”
  瀧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葛西。突然,好像斷念一般,他猛地把手放在茶杯上。
  “那——”
  “岩田和朝永夫人是什么樣的關系呢?關于這個問題,先生沒有听說過什么嗎?”
  立夏子搶過話題問道。原想由瀧井一人承擔提問的任務,但見沒問出個名堂來,立夏子便決定自己來試一試。她清晰地意識到,葛西正是抓住瀧井与岩田是內兄弟這一弱點,想將此事敷衍過去。
  不出所料,葛西听完后,顯出了緊張的神情,低聲嘟噥道:
  “不太清楚。”
  “那——你不認為岩田和朝永夫人是情人關系嗎?”
  “啊一一”恰在此時,葛西夫人進來送茶。葛西忙把妻子赶走了。看見葛西那副窘相,立夏子不由得又出口問道:
  “那么,先生,對不起,你同她也僅僅是想請她做模特儿的關系嗎?”
  心里的話全部倒出來后,立夏子感到輕松了許多。
  葛西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呆滯的表情木然地看著立夏子。
  他好像壓著滿腔的怒火,緊閉著嘴。但是——接著又發出了一聲假笑。
  “我當然想和那么漂亮的女人搞在一起,可雪乃君是個相當穩重的人呢。”
  他的眼睛并沒有笑。立夏子覺得,在葛西那雙望著洒滿夕陽的庭院的眸子深處,不知為什么,仍然保持著一种茫然的恐怖。
  傍晚,立夏子在新宿街頭緩緩而行。
  剛上大學時,因學校位于代代木,下了課以后,立夏子和同學常到新宿去玩。那時,對東京的生活還怀著新鮮的好奇心。如今,走在新宿的街頭,不由又喚起了自己當年興致勃勃的情緒——和几個同學熱熱鬧鬧地走在街上,一會儿決定去看電影,一會儿又走進商店,幫著買襯衣的同學挑花樣。在水果店里,盡管擔心自己的体重會增加,但仍然津津有味地吃著甜甜的凍糕……
  立夏子的視線落到了喚起自己回憶的水果店隔壁的商店。兩年前,它只是個賣服飾用品的小店子,而今卻成了一個相當漂亮的大商店。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陳列在店子櫥窗里的花色各异的漂亮圍巾,和那些与之相稱的淡雅別致的安哥拉毛衣……
  立夏子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打扮。在那已經穿得膩煩了的灰色男式上衣下,配了一條同色的長褲,還是那件乏味的無花紋的襯衣,那副用了兩、三年的大了一號的太陽鏡。
  立夏子很快就留戀起那色彩鮮艷的服裝來。這种心情比起平時發現一件稱心的服飾品時的單純欲望來,遠要強烈得多,簡直就像本能的鄉愁。
  立夏子几乎是不顧一切地闖進商店,請女店員拿了一件淡粉色毛衣和一條与之相配的圍巾。
  立夏子對著鏡子,毫不猶豫地摘掉太陽鏡,穿上毛衣。
  圍上圍巾,將圍巾緊貼在V字形領口的毛衣上。鏡子里的立夏子完全又變成了剛來東京時那充滿青春活力的模樣。
  “很合适呀,這才像真正的你。”
  听到聲音,立夏子惊訝地回頭一看,原來是瀧井。
  在瀧井的身旁,還站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不,那張臉并不陌生。窄窄的額頭,凹陷的眼睛,一邊一塊陰影的兩頰……那是瀧井讓自己看過的岩田照片上的臉!
  “野添立夏子,終于現原形了。”
  立夏子用盡全身力气,甩開企圖抓住自己雙臂的手,跑出了商店。她穿過電影院、酒吧、商店、菜市場……,突然,后面響起了追赶的腳步聲。不是一個人,而是數人響亮的腳步聲;不光從身后,而是從四周八方,向立夏子包圍過來。本來是被岩田追蹤,怎么一下子都變成了警察了呢?立夏子來不及多想,只顧拼命地跑呀,跑……
  立夏子嚇出了一身冷汗,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做了一場惡夢。此時,從褪了色的灰布窗帘的縫隙中,一縷陽光射了進來。
  書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立夏子伸長手拿起了話筒。
  “喂?喂?”
  口齒清晰的男低音,是瀧井。
  好像是公用電話,立夏子听到話筒里傳來街上喧鬧的聲“是我,”立夏子回答。好不容易從個人窒息的睡夢中解放出來,她這會儿才稍稍平靜下來。
  “身体怎么樣?”瀧井問。
  今天已是訪問葛西梯二郎后的第四天了。那天從葛西家出來后,瀧井帶立夏子到新宿一家熟人開的外科醫院,給立夏子手上的傷口拆了線。雖比規定的拆線時間延長了一周,但并沒有化膿,傷口已經愈合了。但就在當天晚上,立夏子感冒了,發起了高燒,不得已躺在了瀧井在阿佐谷的寓所的床上。
  瀧井經常抽空買些水果和點心給立夏子送去。
  “伊豆事件以來,你一直勉強地支撐著,這可不行。從現在起,必須好好休息,先把身体養好了再說。”
  他用平淡的口吻在電話里說。
  “葛西君在臨別時說,今后有什么線索就通知我們,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現在我們只能靜觀一段時間了。”
  立夏子也感到自己再也沒有精力和体力去監視雪乃的公寓了。
  “燒退了沒有?”電話中瀧井又問了一句。
  “托您的福,好了。從昨天夜里開始体溫降到了三十六度,今天好像已經全好了。”
  立夏子伸出空著的一只手打開窗帘。只見太陽已經偏西。不知不覺又睡了一天。
  “病好了,比什么都強……”
  “讓您挂心了,真對不起。”
  講完之后,立夏子有些羞澀。因為她發現瀧井的确是一位誠心誠意關心自己的好人。
  這時,電話里傳來瀧井略帶緊張的聲音:
  “葛西梯二郎失蹤了!”
  “啊?”
  “不過,線索還是有一點……前天,也就是我們拜訪他的第二天下午,他什么也沒說就外出了。直到昨天早晨才在外面給夫人打了個電話,說他打算旅行一段時間,讓夫人不必擔心。但是,現在的住址、旅行的目的地、日程等等都沒說,從把電話挂了,所以夫人非常焦急。”
  立夏子屏住呼吸听著,眼前浮現出的是日挂滿汕畫而顯得有些零亂的房間、葛西那雙無神的眸子深處閃動著的迷惘的恐怖目光。
  “那位夫人看上去感情很脆弱,不過人還是很可靠的。
  在葛西君接見我們之后,她發現葛西一直在郁郁不樂地沉思;她認為葛西的出走一定与我們的那次拜訪有關,所以在通知警察之前,首先和我們取得了聯系。”
  “是從你的名片上知道聯絡地址的嗎?”
  “不是,她說那張名片沒有找到,可能是葛西君帶走了。
  她是在大門口接過我的名片時,記住了公司的名字和我的姓,所以今天早晨就往公司打來了電話。”
  “那她的記性還不錯嘛!”
  “接到她的電話,我就馬上到葛西君家去了,見到了他的夫人,她間我們訪問有什么要緊事。”
  “啊。”
  “我盡可能如實講了。告訴她這些情況,或許她會為我們提供些新線索。”
  “朝永夫人的事呢?”
  “那件事回避了,否則葛西夫人不高興。朝永的名字也沒提,如果提的話,必然會同伊豆事件絞在一起,結局就更麻煩了……”
  瀧井對危及到立夏子利益的事,始終索挂于怀。
  “這么說,葛西的行蹤還是不知道啊?”
  “不,根据夫人的真心相告,他……”
  葛西從家出走是九月三十日的夜里。夫人春江雖然有些擔心,但她想葛西可能同關系密切的繪畫同行去喝酒,酒后到某個人的家里玩去了。過去也曾有過因這种事而整夜未歸的現象。
  第二天早晨十點鐘過去了,仍沒有葛西的任何消息。夫人正打算出門尋找,電話鈴響了。
  首先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夫人确定那是電話接線員。
  接著傳來了葛西的聲音。他講的話,正如瀧井告訴立夏子的,是一种簡短的暗示,所以當夫人詳細詢問的時候,電話斷了。
  春江無奈地放下了話筒。突然,她發現在放電話机的桌子上、混在雜亂的日用品當中,有一張航空公司的國內航線時刻表,再仔細一看,在受理預約的電話號碼下面,有几個用鉛筆輕輕寫下來的數字。
  難道是昨天春江不在家時,丈夫往航空公司打了電話,預約了國內航線的飛机票嗎?
  如果這么考慮,那么這几個鉛筆數字,就是飛机號碼或是頂約的號碼了。
  于是夫人立即給今年春天剛劉這個公司工作的外甥通了電話。她沒有講別的,只告訴他這几個數字,希望他能幫助查一下飛机票的購票者中是否有叫葛西梯二郎的人。
  不到一小時,葛西夫人接到了回話:九月三十日,有個叫“佐芥佛二、四十五夕”的男人買了一張下午六時,從東京發往福岡的直達机票。
  夫人考慮了整整一夜,今天一早就給我打了電話,將她了解的情況告訴了我;對于同胞們交際并不深厚的我,他能這樣敞開心扉,一定是感到我們的造訪与葛西的行動有關,希望知道事件的原委,得到我們的幫助。”
  “真的,此事与我們有關系嗎?”瀧井用經過深恩熟慮的口吻,肯定地回答:“我看是有的。”‘佐芥悌二’同葛四二悌郎相似,年齡也相近。所以我想一定是葛西君本人。這就是說,他在前天下午二點,就已經啟程飛往福岡了。”
  “是啊。不過福岡那個地方……”
  “岩田周一是福岡縣人,福岡私立大學畢業。二十六歲來東京前,在原籍工作了大約有四年。當時的情況,他對我姐姐,也沒怎么講過。這次葛西的福岡之行,難道与岩田有什么聯系嗎……”
  “去福岡的話,他住在哪儿呢?”
  “据夫人講,那個地方沒有什么親戚或關系密切的朋友。這就是說夫人沒有一點儿線索,岩田在進京之前,住在福岡市東部沿海一帶,好像在附近的印刷公司就職……這先姑且不談,在福岡葛即使沒有熟人,也可以住在當地的旅館嘛。”
  “那么,知道他的電話嗎?”
  “這他沒有講。夫人講從女電話接線員的傳達感覺上。
  好像是個旅館。”
  “我,想去趟福岡。”
  突然跳出來的想法,立夏子脫口而出。而且話一出口,立夏子馬上就想付諸行動。四天前訪問葛西時,從他的眼底流出的恐怖之光又浮現在她的眼前。葛西突然去福岡,是不是隱藏著某种重大的、而且也許是某种危險的因素呢?在他活動的延長線上,在東京是否也埋伏著某种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她深切地感到,要探住這個机會,机不可失,且十万火急……
  “不過,你的身体行嗎?”瀧井用很認真的口气問道。
  “已經好了,承蒙您讓我休息了几天。”
  “這樣的話,或許去趟福岡也好。”
  “去追蹤葛西君。”
  “不,可能的話,是一舉兩得。”
  “……?”
  “葛西夫人對我講了以后,她說仍要向警察提出搜索申請。當然,這是很自然的處置方式。這么一來,警官早晚會來我們這儿重新了解葛西之事。即使我騙過了他們,但他們對同我一起去拜訪葛西的女人,如果也很關注的話,說不定也會搜查的。”
  “是啊……”
  看來,立夏子在瀧井的公寓寄居,也開始危險起來了。
  由于自己的疏忽,沒有覺察到這一點,立夏子心里很不平靜,也很感內疚。
  “因為葛西君是個稍有名气的人,比起一般從家出走的人,也許搜查得更嚴密呢。据夫人說,福岡方面也會派人。
  我想,你即使离開了東京去福岡,同樣也是有危險的。但是……”
  “不。我一定离開東京去福岡。要是換了別人,也會跟蹤而至的。現在如果一動不動地坐守,那我會急瘋的……”
  “嗯。葛西的動向的确是令人擔心的。可是,我因工作的原因,今明兩天都不能休息啊……”
  “沒關系,我從那邊會及時向你報告的。”
  瀧井為立夏子准備好了晚上八時從東京飛往福岡的机票,七時,立夏子在机場的茶廳里同瀧井會面,簡單地商量了去福岡的行動及聯絡的方法等問題。
  登机時間到了,瀧井目送她向檢票口走去。
  他輕輕地揚起一只手揮了揮,然后轉身大踏步地走開了。一時間,立夏子的視線定格在那個离去的男子的背影上。良久,她才朝著通在飛机跑道的走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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