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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瑪莉亞教堂的鐘剛敲了兩下,她正好從沃爾瑪·尤克斯街上的地鐵車站出來。在赶往瑪莉亞廣場之前,她停下來點了一支煙。
  教堂喧鬧的鐘聲回響著,令她回想起童年時那些陰沉的星期日。她在离圣瑪莉亞教堂僅僅數個街區的地方出生、長大;而這個教堂也是她受洗和接受堅信禮的地方——受堅信禮已是將近十二年前的事了。有關堅信禮的課,她所能記得的只有她問教區牧師:史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p,1849-1912,瑞典小說、劇作、隨筆作家)描寫圣瑪莉亞教堂的鐘聲有“憂郁的旋律”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無法想起他是怎么回答的。
  烈日照在她的背上,穿過圣包斯街之后她放慢了腳步,她不希望弄得汗水淋漓的。突然她意識到自己是那么的緊張,她后悔在离家之前沒有帶些鎮靜劑。
  走到廣場中央泉水旁邊,她把手帕浸在冰涼的水里,然后走到樹陰下的板凳上坐著。她脫掉眼鏡,用濕的手帕擦了擦臉,再用淺藍色襯衫的衣角擦了擦眼鏡,然后再戴上。那兩片大鏡片反射著日光,將她上半邊的臉給遮住。她將寬邊藍色的丁尼布帽拿了下來,撩起及肩的金色直發,然后用手帕擦著后頸。之后她戴上帽子,把它拉低到眉毛上,靜靜地坐著。她的手帕在手里捏成了一團。
  過了一會儿,她把手帕攤在長凳上,雙手在牛仔褲上摩擦。她看了看手表:兩點半。在出發之前還有几分鐘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時鐘走到兩點四十五分時,她打開膝上那個深綠色帆布肩袋的上蓋,拿起手帕;它現在已經完全干了,她沒有折疊,直接把它放進袋子里。然后她站起來,把袋子的背帶穿過右肩,開始前進。
  快到韓斯街時,她有些緊張;一切都沒問題的,她對自己說。
  今天是星期五,六月的最后一天,對許多人來說,暑假才剛開始。在韓斯街以及兩側的人行道上,人、車川流不息。走出廣場后她左轉走進房子的陰影里。
  她希望自己選擇今天是明智的。在權衡得失之后,她知道自己最好將計划延到下個星期,但這沒有什么影響,她并不希望讓自己的心理壓力太大。
  她比計划中早到了些,所以在街道另一邊的樹陰下站了一會儿,觀察對街那扇反射著日光的大窗。來往的車輛不時地遮住她的視線,不過她仍注意到,窗帘是拉上的。
  她假裝在逛街,慢慢地在人行道上來回走著。雖然旁邊一家表店外挂著一面大鐘,她還是低著頭看自己的表,同時不斷注意對街的狀況。
  兩點五十五分,她走向街口的行人穿越道;四分鐘后,她已站在銀行的門外。
  推開大門之前,她掀起袋子的上蓋。走進銀行后,她的視線掃過整個辦公室,這是一家瑞典大銀行的分行。這間辦公室形狀狹長,前面只有大門和一扇窗戶;右手邊的柜台從窗戶一直連到另一頭的牆邊,左手邊有四張桌子固定在牆上;而更后面是一張圓形的矮桌和兩張舖有紅色方格布的凳子。最里面是樓梯,非常陡峭的樓梯,向下延伸到地下室,那儿應該是銀行的保險箱存放室。
  只有一個客戶在她之前進來,一個男子。他正在柜台前面把錢和一些文件裝進公事包內。柜台后方則坐著兩個女辦事員,更里面則是一個男辦事員,他正站著翻閱卡片。
  她走到一張書桌前,從袋子外面的口袋里找出一枝筆,同時用余光看著那個拎著公事包的客戶走出門外。她從架子上拿出一張存款單,在上面開始涂鴉。過了一會儿,她看到男辦事員走到門口把門鎖上,然后彎下腰去松開那個鉤住內門的鉤子。當門發出刺耳的聲音并關上時,他又走回柜台后面。
  她從袋子里拿出手帕,然后左手拿著手帕,右手拿著存款單,假裝在擦鼻子并走向柜台。
  然后她將存款單塞進袋子中,并拿出一只空的尼龍購物袋放在柜台上。接著,她拿出一把槍指著那個女辦事員,用手帕遮著嘴說:
  “這是搶劫。這把槍里面有子彈,如果你給我找麻煩的話我會開槍。把你所有的錢裝進這個袋子里。”
  那個女人在柜台后面,注視著她,慢慢地拿起尼龍袋子,把它放在面前。另一個正在梳頭的女人也停下動作,將手慢慢地放了下來,她張開了嘴好像要說些什么,可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柜台里面的那個男人站在書桌后面突然動了一下。
  她立即把槍指向他并且大叫:
  “不要動!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她不耐煩地對面前那個受到惊嚇而僵硬的女人揮舞著槍,繼續說道:
  “赶快把錢放進去!全部都放進去!”
  那出納員開始把一疊疊的鈔票放進袋子里。裝完后,她把袋子放到柜台上。突然,那個在書桌后面的男人說:
  “你無法脫身的,警察會——”
  “閉嘴!”她尖叫。
  然后她把手帕丟進打開的袋子里,抓起尼龍購物袋。那個袋子的感覺很好,也很重。她慢慢地退到門口,槍口輪流指著每一個銀行里的員工。
  突然,一個人從房間另一邊的樓梯口沖向她。那個人很高,有一頭金發,穿著平整的褲子和有金鈕扣的藍色運動上衣,胸部的口袋上還縫有一枚金色的徽章。
  一聲巨大的槍響震動了整個辦公室,而且不斷地回響著。她的手臂猛然彈向天花板,同時她看見那個穿著運動上衣的人向后倒下。他的鞋子很新而且是白色的,鞋底是紅色的,很厚,還有凹槽。直到他的頭敲到地板并發出可怕的撞擊聲后,她才意識到她射中他了。
  她把手槍丟進袋子,充血的雙眼注視著柜台后那三個嚇呆了的人。然后她沖到門口,慌亂地打開門鎖。在沖到街上之前她有一段時間思考——慢下來,我必須完全冷靜地走出去——但是一走到人行道上,她就開始向十字路口半跑起來。
  她沒有看到身邊的人群,她只意識到自己不斷地撞到一些人,還有耳邊回響著的槍聲。
  她轉過街角,然后開始快跑了起來,手中的購物袋和沉重的背包不斷地沖撞她的臀部。匆忙地推開儿時住所的大門后,她循著熟悉的道路進到院子里。她檢查一下自己,然后開始步行,穿過露台的門廊后,她直接進到另一個后院中,走下陡斜的樓梯進到地窖,并坐在最下面的階梯上。
  她試著將尼龍購物袋塞進袋子里蓋住手槍,但是沒有足夠的空間。她脫掉帽子、眼鏡和金色的假發,把它們全部擠進肩袋里。她本身的頭發是黑色的,而且是短發。她站起來,解開襯衫的扣子并脫下來,把它也放進袋子里。在襯衫里面她還穿著一件短袖黑色的棉毛衣。在把袋子甩上左肩后,她揀起尼龍購物袋,并走上樓梯回到院子里。她爬過几面牆,最后終于到了街區另一端的街上。
  然后她走進一家小雜貨店,買了二公升的牛奶,將那些紙盒放在大紙袋內,再把尼龍購物袋放在上面。
  之后她走到斯盧森,再搭乘地鐵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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