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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女人的魔性


   
1

  平賀感到在視野的深處閃發著白光,于是睜開了眼睛。不料,晨曦已經洒進了休息廳里。圍坐在休息廳的沙發里分析著住宿登記卡時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小林刑警也深靠在旁邊沙發上還熟睡著。同僚們已經回本部,不見一個人影。
  平賀看了一眼手表,還不到7點鐘。總服務台一帶和休息廳里還沒有人。再過一會儿,也許就會因結賬退房的客人而熱鬧起來吧。
  清晨,休息廳里闃無人影,總顯得很岑寂,如沙漠一般荒涼。只是打了個瞌睡,所以仍感到頭重腳輕万分疲憊,平賀回味著剛才瞌睡著時做到的夢。
  頭痛不是因為累,也許是因為那個夢的緣故。
  “平賀君,算了!我求你了!不要再追他了!”
  冬子在夢境中不斷地央求著他。她的唇角淌著血,蓬松的頭發散亂在臉上,一副多么凄慘的表情,這使得她的央求更顯悲切。
  這是她在橋本的追逼下服毒之后忍著臨死的痛苦,竭盡余力向他發出的哀求。
  ——為什么!那家伙不是殺了你嗎?——他想責問冬子,但嘴唇好像麻木了一樣張不開。
  “求你了!我快要死了,你就听听我吧!”
  冬子用斷斷續續卻非常清晰的話說道,隨即便從嘴里和鼻孔里噴出大量的鮮血气絕身亡了。
  “冬子!”平賀愕然地想要跑近她的身邊時醒了。籠罩著冬子身体的冰一樣的白光,原來是傾洒在休息廳里的冬日的晨曦。他渾身是汗。
  剛才的夢,也許是寄托著冬子的遺愿。
  ——是要我放棄這次調查嗎?……那家伙是殺害你的人!即使我放棄,有人會繼續干。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人,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我是警察,同時也是一個人。我愛你!我作為一個人,也要親自將殺害你的人抓獲歸案。不!我要將他撕得粉碎!
  但是,你不希望抓他。我怎么辦才好?——
  平賀的內心里不住地搖晃著,鐘愛的女人慘遭殺害是不堪忍受的。但是,被害的女人制止他去追查凶手,這便更讓人感到痛苦。
  而且,他是警察。冬子在央求他放棄作為一個男人應有的憤懣,同時還希望他放棄作為警察的職責。
  這樣的哀求太殘酷了。平賀之所以能夠拒絕她的請求,是因為那人蹂躪了女人的忠貞的愛情,這是一個慘遭殺害直到臨死還想為凶手辯解的女人。平賀對那种喪盡天良的人有著作為一個人的劇烈的憎惡。
  既不是為戀人報仇(報仇不符合戀人的遺愿),也不是因為刑警的秉性使然。凶手慘忍地摘去了同樣有著生存權利的人的生命,女人卻愚昧得為了男人的幸福,甘愿付出犧牲,只能表現出溫柔美麗的愛情。平賀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男人,對此有著不可壓抑的憤懣。
  倘若此仇是因為嫉恨,那么在冬子的央求下,他會放棄追捕。但是,即便能制止他當警察,只要他依然是一個人,這种憤怒的情緒就永遠無法得到克制。
  平賀將堅定的目光掃向人影漸多的總服務台一帶。他仿佛覺得同樣憤懣的同僚們的身影還在那里活動著。
   
2

  在總服務台出納組那里,陸續地聚集起早晨出發的客人。在休息廳里,到處都有早起的外國住客在翻閱著報紙。
  “嘿!完全睡著了。”
  小林伸著懶腰打了一個哈欠,用指甲刮去挂在嘴角上的涎水。但是,平賀沒有理會小林,目光仍盯視著總服務台的某一點。引起他注意的地方,正是受理訂房手續的接待組。
  与出納組的擁雜相反,這里簡直是門可羅雀十分冷清。說起來也真是,沒有客人會這么早就來訂房,忙閒的時間正好与負責結賬的出納組相反。
  在調查中已經多次与旅館接触時,因此對此非常了解。盡管如此,平賀還是熱切地盯視著那里一動不動。
  “發現什么了?”小林終于發現平賀异樣的目光。
  “有一些發現吧。”
  平賀將目光回到向總服務台借來的住宿登記卡上,目光依然熱切。
  “小林君,我剛才考慮了一下。橋本為什么要讓同案犯在上午11點24分這個時間里來辦理訂房手續?”
  平賀說道,目光依然沒有离開住宿登記卡。
  “那是為了將我們的目光從8點10分起飛的日本航空公司725航班上引開吧?”
  “這也是原因之一,但倘若只是為此,在10點或9點辦理訂房手續都是一樣的。查看日本航空公司和國泰航空公司的台北航班的飛机時刻表,日本航空公司701航班是8點40分從羽田起飛,11點55分飛抵台北。倘若坐這班飛机,即便赶不上國泰航空公司12點35分從台北起飛返回福岡的86航班,但對不了解轉机情況的人來說,仍覺得可以赶上。而且有40分鐘時間,也許能赶上。總之,這趟班机對橋本來說是去台北的‘最后航班’。
  那么,橋本可以讓同案犯在絕對赶不上701航班的時間里來設定訂房時間,那應該是在701航班的8點10分以后,因此扣除去机場的所需時間和向航空公司訂机票的時間,最遲應該在8點以后,讓同案犯去旅館辦理住宿手續。這种方法,即便對橋本來說,也沒有必要尋找在四谷見附的茶店里浪費時間的痛苦借口,登記卡編號的不連貫幅度也會縮小,這樣更安全。但橋本卻敢于設置長達四個半小時的空白。這是為什么?是同案犯搞錯時間了嗎?如此細心的橋本不會找如此遲純的同案犯。以前我們盡以為是為了將我們的視線從日本航空公司725航班上移開,其實不然。在上午11點24分這個時間里,還有著必須在那個時間辦理訂房手續的特殊原因。”
  “不是為了將空白時間再縮短些嗎?”
  “倘若如此,也可以將時間再推遲些。至少挑選在中午結賬時間以后,這在受理的總服務台那里顯得更自然。而且,空白時間無論是縮短還是延長,只要轉乘國際航班的手法不被識破,現場不在證明就是雷打不動的。更重要的是,上午7點之前在皇家賓館露面,到同案犯去新東京旅館辦理訂房手續的間隔(第二個空白),延長這段時間對他來說要危險得多。但是他卻敢于冒這种險挑選了上午11點24分這個(不倫不類)的時間。為什么?”
  “難怪!被你這么一說,也真是奇怪。”
  小林抱著手臂說道。
  “你再看一下這個。”
  平賀將住宿登記卡按訂房時間的順序排列著。
  “這些住宿登記卡是上午11點到中午辦理訂房手續這段時間里到達的客人的。我按打印在登記卡上的訂房時間的間隔列了一份表。就是這樣。”
  平賀將趁著小林睡著時寫下的名單遞給小林。
  房間號碼 住宿登記卡編號 姓名   訂房時間和間隔
  811    057927     松岡   11:10
  436    057928     佐野   11:20
                   ——缺三個編號
  843    057924     橋本   11:24
  425    057931     高橋   11:25
  426    057930     弗里庫斯 11:26
  627    057932     谷口   11:33
  921    057933     威尼頓  11:41
  435    057929     竹本   11:42
  738    057934     時枝   11:48
  516    057935     古川   11:54
  601    0579381    克拉雷斯 11:58
  602    057937     小川   11:59
                   ——中午結賬時間
  439    057939     山下   12:01
  “通過這份名單首先可以看出,橋本比松岡晚到十四分鐘,編號卻比松岡小,解釋這個矛盾的,就是竹本的十七分鐘間隔。竹本的編號在高橋的前面,但比她晚到十七分鐘,這一事實使橋本的十四分鐘間隔變得不顯眼。但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竹本的編號應在橋本的前后、佐野与弗里庫斯之間。在這里希望你回憶一下,橋本的同案犯一邊領取登記卡做著填寫的模樣,一邊卻將橋本事先親筆填寫好的登記卡交給總服務台。那么,同案犯將服務員交給他的登記卡怎么處理了?”
  “是這個道理!”
  小林終于領悟到平賀的含義。
  “是的,竹本是同案犯。他故意將服務員給自己的登記卡推遲時間交上去,想要將橋本名義的登記卡編號和時間上的間隔蒙混過去,竹本恐怕与橋本是同時預約的。將竹本的編號移到橋本的位置上,前后就連貫起來了。
  接著,你來看11點到12點這段時間,訂房時間接近的,是橋本、高橋、弗里庫斯,相隔一分鐘,威尼頓和竹木相隔一分鐘,克拉雷斯和小川相隔一分鐘。其中高橋和弗里庫斯、以及克拉雷斯和小川,從房間號碼來看,好像是一起的。
  其他客人各自都間隔四五分鐘以上。我認為這是一個在結賬時間前相對來說訂房客人較少的時間帶。于是,橋本和竹本在這种場合里是同一個人,但不是同行者,卻專等有客人到總服務台的時候去辦理訂房手續。
  尤其在提交橋本名義的住宿登記卡時,總服務台邊高橋和弗里庫斯已經到達。倘若那時受理的服務員只有兩個人,那么辦事員就不會注意到擠向那里自稱橋本的竹本。不久后接待過橋本的服務員星野會來上班,所以當時的情況就會很清楚吧。”
  “但是,辦理訂房手續的時間只有十八分鐘間隔(橋本—竹本之間),叫星野的服務員也許能看出橋本和竹本是同一個人。”
  “將兩人的住宿登記卡對比一下。受理的服務員署名不一樣。竹本恐怕是等著星野离開總服務台后再辦理的吧。”
  “接待竹本的服務員也需要調查一下。不過,盡管如此,編號怎樣解釋?橋本在上午7點前后領取住宿登記卡,四個半小時后缺三個編號,這不是很奇怪嗎?了解竹本在登記卡操作上的花招,橋本在時間間隔上的隱身草就被除去了,但那小子的編號卻沒有相差那么大。”
  “四個半小時才出現三個缺號,覺得很奇怪,因為我們是外行,讓專家來看,也許就會覺得這种現象很正常吧!”
  “你說什么?!碩大一個旅館,在四個半小時里只有三人辦理訂房手續,這能想象嗎?”
  “小林君,這家旅館辦理結賬手續的時間是中午,倘若早訂房的話就要多收費;而且游客很少在中午以前到達的。今天從早晨6點半到現在,大約兩個小時里,我看總服務台接待組那里辦理訂房手續的客人一個也沒有。也許出乎意外,旅館在整個上午都是客人的真空地帶。”
  “但是,看看這住宿登記卡就明白了,從11點到中午,不是有十二名客人辦理訂房手續嗎?”
  “對!問題就在這里。看這些訂房客人的間隔,盡管有些不規則,客人密度越接近中午越高,越往11點鐘越稀疏。尤其在11點10分到達的松岡之前,不知道是什么人几點到的,所以不知道有多大的間隔。”
  “是嗎?11點之前也應該調查吧。”
  “是的。是11點24分到達,所以以為只要調查前后三十分鐘這一時間帶就行了,這是外行人的想法。我們倘若不被竹本耍了,早就該發現的。”
  “赶快調查吧。”
  “是啊,星野也該來了吧!”
  平賀窺察著手表站起身來。
  看來現在是辦理結賬手續的高峰,出納組的柜台前擠滿著要离開旅館的客人。旅館服務員敲打著計算机的響聲刺激著平賀那剛醒來后昏昏沉沉的頭腦。与此相反,接待組那里卻顯得格外空閒。
  上午剛過9點。這時,上夜班的人正在向日班的人交接,慢慢地該下班了。平賀在日班的人中找到了星野。
  他在上次來調查時就与星野見過面。星野看見刑警再次出現,流露出像遇見傳染病患者那樣躲避不及的目光。昨天他被荒井和山田百般盤問,以致晚上沒有睡好,所以也是情有可愿。
  “你早!今天不浪費你的時間了,問你一個小問題。”
  平賀苦笑著先發制人,而且不等對方回答便又說道。
  “在辦理結賬手續之前,平均有多少客人到達?”
  “每天不一樣。”
  星野無路可退,只好開始答道。
  “我們這樣的商務旅館,客人几乎都是傍晚到夜里這段時間里到達的,所以人數不很多。”
  “大約有多少?”
  “旺季時有十人到二十人吧,而且几乎都是上午11點以后。”
  “你說是11點以后?!”
  兩名刑警不由同聲脫口而出。見刑警突然表示出來的反應,服務員稍稍有些惊訝。
  “在結賬之前辦理訂房手續,作為早訂房的費用,要收規定費用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手續費,一過11點鐘,倘若客房有空,這筆手續費就當作服務費了,所以11點鐘之前到達的客人一般都等著。不過,團体客人例外。”
  “也會有團体客人?”
  倘若是團体到達,住宿登記卡的編號就一下子拉開了。
  “嘿!上午到達的很少見啊!”
  “團体客的住宿登記卡怎么填呢?”
  “團体客不填寫住宿登記卡,替代的是團員名冊。團体客人數很多,一一向團体客人發放住宿登記卡,操作起來很煩瑣,何況用名冊也沒有什么不方便。”
  由此得知,團体客對登記卡編號沒有影響,同時也了解到上午11點以前几乎沒有人辦理訂房手續。平賀和小林明白了橋本選擇11點24分這個時間的用心良苦。但是,在10月1日上午11點以前,辦理訂房手續的客人實際有多少人?
  平賀提出這個問題,感到手上將要捏出汗來。根据他的回答,橋本的現場不在證明將被打破。
  “你們等一下,我去查一查就來。”
  星野退到里間,不久后回來。
  “那天在11點以前辦理訂房手續的有五人。”
  他將几枚住宿登記卡排列在兩人的面前。登記卡編號和訂房時間強烈地吸引著兩名刑警的目光。
  平賀的希望立即變成了失望。根据住宿登記卡的編號,橋本的住宿登記卡是在057923的平木一夫之后領取的。就是說,是在上午8點56分之后。這時間,不要說橋本可能乘坐的8點10分起飛的JAL725航班,就連8點40分起飛的“末班机”701航班也赶不上。
  据服務員說,橋本那樣的人來取住宿登記卡是在早晨7點前后。但是,登記卡編號卻不容分辯地證明是8點56分以后辦理的。這到底怎樣解釋?
  小林毫不掩飾厭煩的情緒。這個凶手的壁壘有著一种深不可測的感覺。
  但是,代辦訂房手續從上午11點24分縮短到8點56分。倘若再能縮短兩個小時,橋本的現場不在證明就能被打破。已經到了最后一步。
  必然會有在上午7點前后領取057924住宿登記卡的方法,應該有的。上午7點左右來總服務台領取住宿登記卡的人,絕對必須是橋本本人或他的同案犯。服務員絕不可能將毫無關系的其他客人搞錯。
  平賀再次將星野找來。他比刑警更覺得煩,這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平賀對屢次找他表示抱歉,并尋問10月1日上午7點左右將住宿登記卡發放給橋本模樣的人的服務員還在不在。
  幸運總是追隨著平賀。那位服務員雖然昨晚是夜班,但現在還沒有走,因此不久便赶到平賀的前面。倘若沒有找到那位服務員,平賀就不能捕獲攻占橋本最后堡壘的線索。
  “在你百忙之中打攪你,真對不起!是你在10月1日上午7點時,將住宿登記卡交給皇家賓館叫橋本先生的那個人嗎?”
  “沒錯呀!這件事,你還要問几遍啊?”
  服務員在客人的面前總是滿面堆笑,此刻卻繃緊著臉。
  “那么,我開門見山吧。看這登記卡編號和訂房時間,橋本先生必須是在平木一夫訂房的8點56分之后領取住宿登記卡,否則就不對了。”
  平賀毅然地說道,并將登記卡按訂房時間的順序排列在服務員的面前。服務員的目光流露出好奇,小林刑警茫然地站在一邊。
  小林刑警的模樣就像是見平賀如此投入而不得不在此奉陪一樣。
  服務員凝視著住宿登記卡,好一會儿,才稍稍抬起頭來。
  “想起來了。那人是在7點左右來的,說生怕寫坏了,要了三張住宿登記卡。”
  “他一個人要了三張?……”
  “預約倘若是兩個人,除了夫婦之外,每個人都要記錄,所以要求多領一張卡片備用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橋本的房間是單人房。”
  “他的房間有沙發床,所以也可以睡兩個人。這种房間也稱兩用雙人房。”
  星野在邊上插嘴道。
  “但是,預約是一個人吧?”
  “預約的房間倘若是帶沙發的單人房,即便臨時增加到兩個人也沒有關系。對旅館來說,還希望如此。而且,一個人預約結果變成兩個人,或相反的人員變更,在旅館里是很常見的。”
  星野補充道。
  領取三張住宿登記卡,將編號最大的住宿登記卡留下,編號小的兩張住宿登記卡交還總服務台。這就足以將与11點以后代辦訂房手續之間的缺號(不連續的幅度)縮小。不僅如此,還能夠通過交還的兩張住宿登記卡,故意將057924的訂房時間推遲(見表AMS:56——AMg:16)(插圖9)。安排周密,一箭雙雕。

  但是,因此而必須將兩張住宿登記卡交還給總服務台,而且要盡早。要說為什么?因為在交還922和923之前倘若下一位客人(李是在7點21分)用925排列在921之后,那么橋本的924是在吉岡訂房的6點48分至李訂房的7點21分之間領取的事實就會得以敗露,平賀對此進行核實。
  “當時馬上就還了呀!我按他的要求給了他三張,他好像改變了主意,還了我兩張。”
  雖是受到追捕的凶手,但平賀對如此周密的做法仍感到惊歎。倘若當場交還,不僅925來不及插入921和924之間,而且也沒有領取后再特地去還的明顯反常。偌若識破一次領取三張當場交還兩張的奸計,就能确認剩下的一張924在交還的兩張(922和923)被使用(由李和平木使用)之前曾被領取過。
  在吉岡和李的住宿登記卡上清晰地打印著的時間,證明著橋本的住宿登記卡是在上午6點40分至7點21分這段時間里被領取的事實。他是在11點24分將住宿登記卡交還給總服務台的。
  這顯然很不合理。
  小林刑警這個勢利的人,臉上也突然變得活躍起來。
  “何況那天有近二十名客人,全都是凌晨2點之前到達,前一天晚上來遲了,是在旅館結賬截止以后到達的。”
  星野補充道。就是說,本來是前一天的客人,但在半夜零點以后辦理訂房手續,所以就算作是后一天的客人。
  刑警對那些客人不感興趣,便讓夜班下班的服務員先回去。
  “不過,是誰接待這個叫竹本的客人的?”
  平賀出示竹本的住宿登記卡。
  “竹本操,11點42分。對了!是我去午休后受理的吧,字是大澤君簽的。”
  星野無意中喃語道。不料,被平賀听到了。
  “午休有規定時間嗎?”
  “日班總是從11點半起休息一個小時。”
  “11點半!”
  平賀這才知道橋本選擇11點24分的微妙含義。他在選擇這個時間之前,對新東京旅館已經偷偷地作了徹底探查。
  倘若在11點之前辦理訂房手續,因為客人少,与前面住宿登記卡的時間間隔就會太長(調查的目光會關注到可疑住宿登記卡的前后)。但是,与中午結賬退房時間接得太近,辦理訂房手續的客人之間的間隔就會變小,与7點21分前領到的住宿登記卡編號之間的不連續幅度就會拉開。
  經過不知多少次的打探,最后橋本得到了7點到11點之間辦理訂房手續的客人最少的統計值。10月1日那天11點24分,就是橋本依靠統計值下的賭注。倘若這個統計值在10月1日那天出了很大的偏差,那么住宿登記卡上的詭計就會被人一眼識破。
  橋本非常相信這個統計值,同時也沒有想到警方已經沖破層層障礙追查到了這一步。
  倘若万一查到這一步,以備万一,才指使竹本一個人擔任兩個角色去辦理訂房手續。而且,為了不使總服務台的服務員識破,這個“11點24分”就有著极其重要的含義。就是說,一到11點半,星野就會因午休离開總服務台。
  平賀再次悟察到,現在他們面對的凶手,与以前追捕的人性喪盡手段凶殘冷酷的罪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那位叫大澤君的人,現在還在嗎?”
  見平賀陷入了沉思,小林問道。
  “他是中班,10點上班,不久就到吧!”
  星野看了一眼手表。顯然,他是希望自己能早點脫身。但是,現在還不能“釋放”他。
  “請你回憶一下,橋本辦理訂房手續時,是不是這位高橋先生,和叫弗里庫斯先生的客人正好到達?”
  “是的。一對法國夫婦和一名日本婦女三人同行,同時辦理訂房手續填寫登記卡的。”
  “是三人同行嗎?”
  星野點點頭。
  “是橋本插到她們中間要求領取住宿登記卡的?”
  星野繼續點點頭。
  “當時總服務台的人還在嗎?”
  “服務員就我和倉田兩個人。”
  “你沒有看到橋本填寫住宿登記卡吧。”
  “因為我在接待弗里庫斯先生和高橋先生。”
  “你沒有感到橋本填寫住宿登記卡太快了嗎?”
  “我想起來了。他的住宿登記卡上打印的訂房時間比同時到達的高橋先生和弗里庫斯先生早,就是為此。”
  倘若与弗里庫斯一行同時到達,住宿登記卡編號就應該是連續的。這里也出現了作假的跡象。
  兩人終于將星野“解放”了。他們又找到上中班的大澤證實了兩點:竹本与橋本的照片非常相似,但還不能斷定是否同一個人;竹本和橋本的預約是9月28日,几乎同一個時間里接到的。警方以后的工作就只剩下要找到那個叫“竹本操”的人。
  但是,平賀再次注意到代辦訂房手續的“11點24分”。剛才還覺得這個時間安排得很巧妙,仔細一想,又出現了令人費解的疑點。
  那就是,橋本為什么不在9點前后讓同案犯來代辦訂房手續?
  倘若在9點左右代辦,根据統計值來看,編號連續的可能性更大。現在看10月1日的訂房情況,倘若9點左右讓人代理訂房,住宿登記卡的編號完全可能是連續的。倘若那樣,既不用按竹本的名義一人承擔兩個角色,也不必在四谷見附吃飯。
  盡管如此,橋本沒有讓人在上午9點左右去代辦訂房手續,從而起到一箭三雕的作用。這是為什么?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來解釋它了。如今已經識破橋本制造現場不在證明的詭計,先決問題是找到擔任代理角色的、叫“竹本操”的人。
  12月29日,臨近中午時分。在東京皇家賓館前川、橋本兩家繁華靡麗的結婚披露宴即將舉行。
   
3

  按住宿登記卡上填寫的地址找去,沒有竹本操這個人。那個地址的街名是真的,但門牌號卻是假的。
  “怎么樣?有這些間接材料,還不能將他綁起來嗎?咬咬牙下個決心吧。”
  平時謹小慎微的內田刑警難得沖動地說道,這正是全体警員的心聲。
  “不是不可以執行逮捕,但眼下申辦逮捕令的證明材料只有出入境記錄卡和上午7時21分之前領取的住宿登記卡,記錄卡的筆跡難以鑒定。上午7時左右領取的住宿登記卡在11點后交還,這也無可厚非。現在需要得到關鍵的證据,證明11點24分辦理訂房手續的人不是橋本。”
  村川警部很遺憾地說道。
  逮捕證,是在有著足以證明涉嫌對象犯罪的相當理由時,由檢查官或警部以上指定的警察官,向審判官申請簽發。
  那時,足以證明涉嫌對象犯罪的相當理由,光靠檢察官的主觀判斷是不夠的,必須要有能夠舉證涉嫌對象犯罪并能使審判官獲准的合理證据。
  迄今為至,搜查本部收集到的、怀疑橋本作案的證据如下:
  
  一、羽田、台北、福岡的出入境記錄卡
  二、昭和40X年2月16日簽發的定期護照
  三、40X年5月台北的簽證
  四、新東京旅館057924的住宿登記卡
  五、10月1日日本航空公司725航班、國泰航空公司86航班、東亞航空公司365航班、全日本航空公司420航班、日本航空公司330航班各乘務員的證詞
  六、橋本的B型血型
  七、新東京旅館NM、職員及宮崎机場餐廳女招待的證詞
  八、還有10月1日那天東京皇家賓館和新東京旅館的狀況證据
  九、其他證据(故意隱瞞与有板冬子的關系這一事實、淺虫和別府等旅館的住宿登記本、橋本作為旅館工作人員熟悉旅館的情況、取得前川女婿的身份冬子完全有可能成了障礙)等
  十、7月22日沒有不在現場證明

  這些全都是間接證据,還不能成為決定橋本涉嫌的關鍵證据。
  警員們正因為直接參与偵查,所以認為這些材料已經完全可以成為申領逮捕證的理由,但審判官會怎么看,這還是一個謎。
  尤其是關于凶手殺害久住的動机,警方認為是企業競爭和出人投地的欲望所致。但這只是平賀提出的一种推測,只能在搜查本部的內部說得通,目前在橋本和久住之間還沒有發現任何具体的聯系。
  村川擁有逮捕證的申請權,因此他的話就很有分量。
  剩下的就是警察最擅長的一手,就是以偽造文件嫌疑的名義進行“拘審”,但大家都覺得即將大功告成,采取的手段卻如此溫和。橋本必須按“殺人嫌疑”被捕。這也是平賀的意見。
  要將躲在最后的堡壘里頑抗的對手擊倒,惟一的手段就是找到竹本操。
  時針已經指向下午4點。皇家賓館正是披露宴開始的時候。披露宴一結束,新郎新娘就要從羽田机場出發,去周游世界的新婚旅行。警方的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既然追查到這一步,卻沒有逮捕對方的決定性證据。搜查本部里充滿著焦躁和悔恨的情緒。
  ——橋本殺害冬子,是為了將同案犯滅口吧。不惜殺人將至死都在保護橋本的死党滅口,他還要尋找新的同案犯?不會!絕對不會!——
  平賀百般焦慮,苦苦思索著。
  ——看看橋本利用飛机時刻表制造不在現場證明,到處都可以發現他的用心良苦。
  比如,即便從福岡回來,也可以乘坐上松刑警發現的北九州机場18點55分起飛的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這班飛机到大阪是20點10分,可以轉乘20點30分起飛的日本航空公司128航班,到羽田是21時20分,比經宮崎回去要早到一個小時。而且,這個航班是從大阪始發,所以比橋本從大阪上机、福岡始發的330航班更安全。但是,他卻沒有那樣走。這种時候,被上松刑警的思路所識破,倘若是為了瞞過警方的目光,同樣利用板付机場,不如利用北九州机場更安全。
  然而,他卻偏偏付出极其珍貴的、延長一個小時的犧牲,磨磨蹭蹭地從板付返回宮崎。為什么?因為,為了赶上6點55分起飛的全日本航空公司272航班,5點左右离開福岡赶去北九州机場,這不是太危險了嗎?汽車因交通狀況或偶發事故障等靠不住,飛机也受气象條件等的限制,但那天正如橋本也許事先确認過的那樣,全日本天气明朗,何況國內航班航路短,即便耽擱也沒什么大事。總之,宮崎机場足有一個小時的等待時間,所以轉机綽綽有余。但不幸的是,這個充裕的時間讓女招待看到了他的長相,這里必須注意的是,這時橋本已經實施了殺人。
  倘若是實施殺人之前,由于飛机誤點這一偶發事故,他精心策划的預定表即便發生了偏差,只要中止就可以了。但是,已經不能停下了。在無論如何都必須制造現場不在證明的絕境中,橋本甚至付出延長一個小時去東京的巨大犧牲,選擇了更加安全的方法。——
  平賀向大家講述了自己的推理,沒有時間討論了,已經沒有時間了。
  “因此,橋本不會使用同案犯。新東京旅館的代理人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成了被那家伙利用的工具!”
  “別胡說!調換住宿登記卡,趁服務員交接班的時候兩次辦理訂房手續,不用服務員帶領就去房間,這難道會是工具?”
  桑田刑警咬牙切齒地說道。
  “倘若那個代理人是旅館里的人,會怎么樣?”
  平賀的語气也不甘示弱。
  “旅館里的人?但是,那家伙是在使用竹本這個化名!”
  “難道橋本用這個名義預約就不會受到怀疑嗎?听說旅館里有很多客人化名住宿,本身沒有什么惡意,比如和女人偷偷約會的時候。”
  “但是,竹本是一個男人。”
  “果然是嗎?操這個名字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适用。倘若橋本對代理人說,我想帶女人進去,但她不好意思,怎么也不肯去訂房,你幫忙去辦理訂房手續。對方馬上就會心領神會。嘿!這事以后再講吧。橋本在6點40分去皇家賓館的總服務台露面后,馬上赶往新東京旅館。早晨路上很空,所以最遲在7點時能夠到達旅館,這与登記卡編號相符。他在那里填寫登記卡后直奔羽田,日本航空公司725航班去台北是8點10分。國際航班訂机票是起飛的一小時之前,他這個人极其講究安全,所以即便一個小時來不及,也希望在四十五分鐘前赶到。
  “于是,橋本一點多余時間也沒有了。那么,他是什么時候見到代理人,向他發出調換住宿登記卡和代辦訂房手續的复雜指示呢?”
  平賀說到一半,才發現村川警部和內田刑警也在場,便改變了措詞。但是,誰都沒有覺得平賀對上司和老刑警的口气是不禮貌的。
  后退一步發力,就能打倒頑強無比的凶手。窗外刮著腊月的寒風,本部辦公室里卻熱气騰騰气氛熱烈。
  “是嗎?那家伙沒有時間見到同案犯……不!代理人。”
  內田改口的“代理人”這句話,證明他開始接受平賀的想法。
  “但是,只要他不接触代理人,代理人就不可能在上午11點24分代辦訂房手續。即使在前一天能夠向代理人發出指示,057924這個登記卡編號,就絕對不可能在吉岡文彌去新東京旅館辦理訂房手續的上午6點48分之前交給代理人。在6點48分以后,倘若橋本沒有多余的時間,特地在這么早將代理人喊出來,馬上就會受到怀疑。但是這里有一种可能,能將他喊出來又不被怀疑是代理人,又可能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接触給予指示……”
  全体警員都傾听著平賀的話。
  “那就是聯接皇家賓館—新東京旅館—机場的汽車里。而且能夠在早晨作為代理人毫不受到怀疑地喊出來,并能夠進行交談又不被第三者听到的人,只有那輛汽車的司机。我認為,竹本就是送橋本去机場的司机。”
  “司机?”警員們都不由發出惊歎。
  “那還不是流動的司机。從熟知旅館的情況來看,可能是跟隨橋本的專人司机。個子和体格、臉型都和橋本相似的皇家賓館司机,代理人肯定是他。”
  在敘說著時,平賀的心里由開始時的推測漸漸地變成了确信。這在全体警員們心里也是一樣的。
  村川班的刑警們急速向皇家賓館赶去。
  橋本的專人司机正等著要將新郎新娘送到羽田机場。看到他的臉時,刑警們知道平賀的推理是正确的。個子、体魄都和橋本差不多,表情上雖然沒有橋本的那种精干,但臉的輪廓卻极其相似。
  倘若讓不認識橋本的第三者匆匆見上一面,然后与照片作比較,很可能會當作是一個人。
  面對警察的提問,司机雖然面帶難色,但還是作了如下供述。
  “橋本部長總是很關照我,所以我不想說對部長不利的事。那天早晨,因為前一天就對我說部長要去机場接客人,所以我在6點時去部長家里接他,然后將他帶回公司(皇家賓館)。在公司里只是到一到,便馬上去羽田,路上部長說要去一次新東京旅館。部長到旅館里去了一下馬上就回出來了。一离開新東京旅館,部長就在車內填寫著像是領來的住宿登記卡,然后交給我。而且,部長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去羽田机場是為了接一個女人,她是為了和他离婚才來東京的。關于此事,由于与社長令愛的婚事,所以他希望能瞞著任何人偷偷地幽會。要我在沒有熟人的新東京旅館用部長和竹本這個虛构的人名訂兩個房間,先在11點20分用部長的名義訂一個房間,然后在11點40分以竹本的名義訂一個房間。還命令我先將竹本名義的房間住宿費付了。
  “我問他為什么要辦得如此麻煩。他說,11點半是總服務台的交接班時間,你——就是我,你一個人擔任兩個角色不會受人怀疑。我不想讓人知道橋本和竹本之間有關系。用不同的名義訂兩個單人房,以后再合住一間。這是文藝人偷情時常用的手段,我只是覺得部長真行,沒有感到奇怪。呃?你是問我,這么早去羽田,部長卻不更早一些和女人一起去旅館訂房,難道不感到怀疑嗎?是嗎?不!我沒有感到怀疑。那家旅館的結賬退房時間是中午,太早進房間太引人注目了吧。我想也許是在哪里与女人一起吃完飯以后再來,否則一旦進了旅館后就不能一起吃飯了。
  “部長絕對不想讓人知道兩個房間是一起的,所以叮囑我要分別在11點20分和11點40分代理訂房手續,不要將時間搞錯了。部長說,橋本和竹本的住宿登記卡上的筆跡一樣就不好了,所以用橋本名義訂房時,無論如何要裝作當場填寫的樣子,將部長填寫好的住宿登記卡交還總服務台。用竹本名義訂房時,我要自己填寫。他還叮囑我不要在總服務台太顯眼,訂房要趁總服務台混亂時,也不要讓女服務員領我進房間。我按他的命令將11點20分和11點40分稍稍錯開,是因為等其他客人來總服務台。尤其在11點20分要調換住宿登記卡,所以我等了有四分鐘。我還在想,倘若沒有其他客人來怎么辦?他還說,訂好房間以后,在兩個房間的門上都挂上禁止入內的牌子后下來,將鑰匙還給總服務台,這時正值中午也該肚子餓了,就按部長名義的住宿證明書吃飯。部長還提醒我說,吃飯簽字時筆跡不一樣就麻煩了,所以不要簽字。我對旅館很熟,以前也隨部長來過一兩次,所以絲毫也沒有感到麻煩。有時出車晚了,部長怕我在自己的旅館里有顧慮,就讓我到其他旅館訂個房間,要吃要喝隨便我自己點。再也沒有那么好的上司了,部長為了女人的事很擔慮,不住地鞠躬求我,我說如此簡單的事只要能幫上忙,所以就很高興地接受了。”
  橋本制造的現場不在證明這一自以為是的堡壘,不料在一瞬間就倒塌了。因殺害有板冬子的嫌疑,警方立即就申領了橋本國男的逮捕證。
  從搜查本部到皇家賓館只有一箭之遙。乘坐巡邏車急速赶往皇家賓館執行逮捕令的村川班刑警們,他們的胸膛里瞬然涌現出奔波了五個多月的艱辛回憶。
  巡邏車的窗上映出皇家賓館的巨大身影。冬天的夕暮很短,帶著余光的蒼茫暮色頃刻間就被冷凝的夜色驅散了。皇家賓館那巨大的壁面上,閃爍著無數的燈光。在這些燈光的最上面,緩緩地描繪出一道光環,那也許就是賓館的“王牌”旋轉餐廳吧。
  這些燈每一個都濃縮著各自的人生。有的燈光下,心情豁達的人們在進行著平靜的交談,有的燈光下,也許正在進行著驅動一國政治的交易。
  更可怕的是,或許,有的燈光下正有人在遭到殺害,有的燈光下相互愛慕的情侶正在男歡女愛——就像那天夜里自己和冬子糾合在一起那樣……
  “今年快要結束了。”
  內田刑警喃語道。今年快要結束了,我的戀情也已經結束了,平賀想道。
  平賀現在正要去將自己鐘愛的女人豁出命來保護的男子逮捕歸案。這顯然是違背有板冬子的遺愿的。平賀的耳朵里仿佛听見夢中出現的冬子那悲切的哀求聲:“求你了,不要去抓他!”但是,他必須去。
  冬子曾在一個夏夜將一切都給了平賀。——那急促的喘息,熾熱的肌膚,將手繞到他身后用力摟抱著的女人的雙臂,舒坦地伸坦著任他折騰的她的軀体,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昨天的事一樣深深地刻進了他的感覺里。
  冬子給他的愛,是不容置疑的事實。但是,難道不是真實的?——
  冬子為了救自己,而且更是為了救那個冷酷的凶手,才在那天夜里,將令人目眩的各种寬容,作為在平賀的記憶中燦爛閃光并將會繼續閃著光的禮物,獻給了平賀吧。
  平賀不愿意這么想。冬子給他的愛是事實,而且也是真實的。——但是,冬子的尸体在否定著他的想法,那對平賀來說是一种殘酷的否定。
  平賀能夠在內心里栩栩如生地描繪出冬子臨死的狀況。冬子面對自己的体內急速發作的毒性,清楚地讀懂了男子的意圖。
  即便不毒死我,我也決不會給你添麻煩,但是——她想這么說,但她已經說不出話來。
  男子离去后,冬子想起一件重要的東西。那件東西有著倘若被發現就會徹底毀滅男人的威力。
  要想辦法,現在能救男人的只有自己。因毒性急劇發作几乎不能動彈的身体雖然痛苦地痙攣著,但為了拯救那個給自己帶來這种痛苦的男子,她從廢紙簍里撿起夢想著与男人的新生活而寫下的草案,爬進衛生間跪坐著將它撕碎了沖走。
  那就是女人像神一樣的寬宏之心吧。而且,冬子就是用同樣的心欺騙了自己。她越是對橋本像神一樣,對自己就越是成為有著魔性的女人。即便魔性也沒有關系,只要能活著!我愛她。
  而且,自己即使違背那個鐘愛的女人的遺愿,也要抓住那個男人。
  汽車開進皇家賓館的前院。眼前聳立著的巨大建筑物的上空,一架噴气客机似的飛机閃爍著机翼上的指示燈掠空而過。
  現在,下午5點30分,披露宴正是高潮的時候。在夢中見過的、給凶手戴上手銬的瞬間就在眼前,平賀感到一陣從內心深處涌現出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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