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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太陽漸漸下山了。游泳池的水是溫熱的,水池的長度只有15米。与其說凱茨在游泳,不如說是在池里懶懶地漂浮著。剛才做准備活動的時候出了一身汗,現在她覺得渾身輕松。泡在溫水里的感覺就像在天堂里一般。洗澡的時候,她把水溫調得熱熱的。熱水嘩嘩地淋到身上,微微有些疼,凱茨身上漸漸紅起來。這樣的感覺好极了,她覺得自己終于走出陰暗,看見了艷陽。
  她坐在鏡子前端詳著自己,朝鏡子里的人笑了笑。鏡中的凱茨,一頭蓬松的金發比平時看起來溫和得多。
  一覺醒來已經7:20了,這一覺睡得又香又沉。穿上毛衣,凱茨用冷水洗了把臉,讓自己徹底清醒起來。現在的她精神煥發,眼睛炯炯有神。
  凱茨走在走廊里,遠處傳來杯盤相碰發出的叮噹聲。空气里飄來一縷飯菜的香味。她這才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儿餓了。晚餐安排在8點,7點半她要去找雷切爾。要是在這半個小時內能有塊三明治填填肚子,那就更好了。
  “你真及時,真像個受過訓練的警察!”看見凱茨出現在門口,雷切爾笑吟吟地道。
  “碰巧剛醒。我剛才睡著了。”凱茨說。
  雷切爾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看來,你已經進入度假狀態了?”
  “什么?”凱茨朝自己身上看看,“我在家里也是穿得這么隨便。這儿既舒适又溫馨……”
  “對,”雷切爾搶著說,“這就是我們當初對這儿的設想目標。來,先來喝几杯怎么樣?我這儿什么都有,你想喝什么?”
  凱茨要了杯加冰的可樂,兩人找了椅子坐下。
  “再過5分鐘男士們才來,咱們聊點儿什么?”
  “這些客房太美了。”凱茨說,“雷切爾,你的想法是對的,它們的确能對女人產生作用。我才來了6個小時,感覺就大不一樣了。”
  雷切爾流露出自豪的樣子:“你真的喜歡這儿?”
  “當然,在這儿,我覺得滿足,像是找回了……”
  “是不是找回了做女人的感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做女人的感覺’,也許就像你下午說的,找回了自我。平時的那些煩心事都离我而去,現在我心里只有自己。”
  “對,你應該是個女人,而不是什么女警探。在你的內心深處,你更愿意成為一個母親,而不是什么大檢查官。女人是天生的情人、愛人、母親。凱茨,從某种意義上說你完全可以閉著眼睛隨波逐流。可是一旦選擇了某种職業,你就不得不違背天性去努力工作。”
  “去消除男性的偏見。”凱茨補充道
  “說得對,不過說比做容易。”雷切爾的語气變得堅定起來,好像在与人辯論一樣,“誰也不愿意被人抱有偏見,凱茨。可是即使大家都在同一水平上,男人對女人不存任何偏見,競爭仍將存在,誰都想爭個你高我低。”
  凱茨笑著說:“雷切爾,幸虧你不是個男的,要不然的話,你肯定要說,女人的位置就是在家庭里。”
  “我可沒那么說。”雷切爾反駁道,“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除去文化差异不說,自然注定女人來挑起做母親的這副重擔。同樣去做一件事,女人承受負擔要比男人重得多,我們總是在逆流而上。雖然存在這樣那樣的不平等,我們畢竟還生活在這個有男人的社會里,必須戰胜上天賦予我們的弱點。”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女人不該工作,那些權力什么的都該由男人來掌管嗎?”
  “當然不是。雖然生活掌握在人手中,可畢竟男女還是存在差別,做母親會影響一個女人的事業,而做父親卻要相對容易得多。我的意思是說,一旦女人選擇了男人的生活工作方式,內心一定要承受某种壓力。這种壓力往往連自己都不知不覺。”
  “這么說來女人不該整天忙于工作了?”
  “只要她們愿意,那當然可以。我只是說,別看咱們倆現在干得都還算不錯,但要意識到內心的沖突和壓力,它們有可能是件好事,也有可能是件坏事。”說著她朝門外張望了一眼,“他們來了。”
  海利教授和喬治·福斯特走進客廳,結束了這場爭論。教授和福斯特邊走邊談,神色嚴峻。只听福斯特說“一個月”,海利教授回答:“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喬治。”見到凱茨也在,兩人的臉色立刻緩和了許多。海利先生露出笑臉,福斯特只是微微沖她點了點頭。
  “和我女儿相處得怎么樣,凱茨小姐?”海利教授穿過大廳,走到桌子另一頭,“她沒跟你爭論什么問題吧?你要小心,爭論起來她厲害得很。”
  兩位男士都穿得比較隨便。福斯特身穿一件毛衣,海利教授穿一件敞開領子的襯衣。他們這么打扮,看上去比上次要溫和許多。
  鐘敲8點了,雷切爾說:“可以開飯了!”
  大家圍著桌子坐下。餐桌正中擺著一盆香气四溢的奶油湯。海利教授站起身來為每人舀上一瓢。雖然湯的味道很鮮美,但是凱茨不敢多吃,好吃的東西還在后頭。
  “好久沒吃英國菜了,”凱茨感歎道,“我平時淨吃漢堡包、比薩餅,還有中國菜,真正吃英國菜也許一年只有一次。”
  海利先生笑道:“這儿的菜也總是變個不停,這要看我們的客人的胃口了。不過,只要有机會,還是能吃到傳統的英國風味。”
  “那么牛肚呢?你們不吃那個東西吧?”凱茨問。
  “當然吃。牛肚和洋蔥,太棒了!”雷切爾顯然很喜歡這道菜。
  凱茨搖搖頭,表示不合她胃口。
  “那么羊雜碎呢?你吃羊雜碎嗎?”雷切爾又問,
  “牛肚和羊雜碎我都接受不了。”
  “那你嘗過這兩樣東西嗎?”雷切爾起了興致。
  “沒有……”
  “哈!”雷切爾的勁頭上來了,“凱茨,這就叫偏見。你沒嘗過,怎么知道它們不好吃呢?也許你的猜測是錯的呢?”
  “那我宁可算我錯了,也不要去嘗它們。”凱茨扮了個苦相的鬼臉。
  海利教授問起凱茨住的房間:“是那個叫‘芒果’的屋子嗎?我沒記錯吧?”
  “對,謝謝您。這個房間太好了,游泳池那么漂亮,我真有點儿受寵若惊。”停了一下,她又說:“對了,還有一個房間叫‘Col lesno’,我看里面也挺漂亮的,不過那好像完全是另一种風格。”
  雷切爾解釋說:“對,每間房間都不一樣。設計師就是按著這個要求去做的。它們有的明快,有的溫馨。至于‘Col lesno’嘛,是要在那里營造一种‘安全、可靠’的氛圍。”她笑著看看凱茨,“我們需要這些不同的感覺。”
  “這些房間是同一個設計師設計的嗎?”凱茨問。
  “不,喬治來這儿以前,我們找了十位裝修師,最后選定四位。每個人負責兩個房間。我們有‘檳榔嶼’,‘佛蒙特’,‘芒果’‘Col lesno’……”
  雷切爾補充道:“還有‘泰姬陵’,‘綠洲’……”
  “每個設計師都有自己特定的風格,你能把它們配成對嗎?”凱茨好奇地問。
  “這倒沒想過,父親,你說呢?”
  “我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教授說,“裝修的時候我不在。這肯定很有意思,弗拉德小姐,吃完晚飯,你可以和雷切爾四處走走看看,試試能不能把它們一對對區別開來。喬治,當時的裝修記錄還都在吧?”
  “過會儿我去拿。”福斯特回答。
  晚餐的气氛輕松而愉快。紅酒的度數不高,喝起來很爽口。餐桌上海利先生是主角。他給大家講著自己學生時代的种种趣事,言辭間透出机敏与幽默。凱茨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海利教授時的樣子。現在要是還用“陰沉威嚴”來形容他,顯然就不合适了。
  用完晚餐,海利先生离開了。福斯特也准備著去找裝修記錄,他朝凱茨一笑道:“我向麥金尼斯打听過你,不知你有沒有興趣來這儿干?他一口回絕了我,可我不相信。”
  凱茨笑了:“也許你是對的。”
  雷切爾在一旁等候得有點儿急:“明天早晨再和福斯特先生談這件事好嗎?走,咱們先去走走。”
  兩人往客房區走去,雷切爾的高跟鞋跺在沒舖地毯的地面上響著陣陣的回聲。第一個房間是‘檳榔嶼’,這里的布置和凱茨先前想像的差不多。藍、白二色是基調,連地毯也是白色的。再加上白色的木制陳設,把這儿布置得如同海灘一般。凱茨覺得這里讓人有种“附庸風雅”的感覺。
  她原以為“佛蒙特”應該顯得空曠、開闊。沒想到這里居然貼著百合花圖案的牆紙。
  “我很喜歡這里,”雷切爾歎了口气,“這也是貝絲最喜歡的房間。真遺憾,她要走了。”
  屋里擺放著大件美式家具。這里可不是什么風雅的人設計出來的,看風格和‘Col lesno’有點儿相像。
  她們朝凱茨的房間走去,談起了貝絲走后誰來接任的事。
  “這些事都歸福斯特先生管。他要對每個申請人進行面試。一旦被錄用,還要簽署一個什么條款來保證維護診所利益,不泄露工作机密。”
  “那是《辦公机密法案》,几年前我也簽過。”凱茨實事求是的說。
  “我想海利先生一般只對不合适的人選進行否決。最后的決定還得由福斯特先生來做。”說著已經來到凱茨的房間門口。
  “這里的地毯顏色鮮艷奪目,顯然也不是屬于‘風雅’的類型。”凱茨在床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問道:“雷切爾,我可不可以申請這個工作——接替貝絲?”
  “你?”
  “對。”
  “我不能肯定,凱茨。我們需要一個受過警方訓練的人,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較強的交際能力。我不知道福斯特是不是還有另外的要求。”
  “雷切爾,我會認真考慮的。您和您父親能不能把我推荐給喬治·福斯特?”
  “真的?你剛才說喜歡這儿,我還以為是客套呢。”
  “不,我是認真的。我非常喜歡這個地方。我愿意留在這儿幫助更多的女性,換了工作也許對我有好處。”她听著自己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也說不上是种什么感覺。
  “我會向父親极力推荐你的,凱茨。我對你很有信心。”
  “謝謝。”凱茨有點得意。
  兩人繼續一個個房間參觀下去。“芒果”的設計風格很簡洁,“凱瑞”充滿了愛爾蘭的情調,“泰姬陵”和“綠洲”顯然出自同一設計師之手。和它們的名字相比,屋里的裝飾要簡單得多。
  他們來到一個名叫“Down”的房間。“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雷切爾介紹說。房間的門廳很小,屋里貼著昂貴的牆紙,地上舖蓋藍灰色的地毯,牆上是一幅描繪鄉間風景的水彩圓。
  穿過大廳是一個大房間。房間正中放著一張厚重的木桌。木桌上方洒下的燈光像一座金字塔一樣,特別引人注目。整個房間都是深色調的,其中一扇牆邊是一套同樣色調的高保真音響。
  凱茨背靠一個灰色的大靠墊在地板上坐下。
  “你覺得這儿怎么樣?”雷切爾問。
  “兩個音箱小了點儿。要是我踮起腳跟,能看見它們的頂部,這有點儿掃興。”
  “是嗎?情緒不好的時候我會到這里來听听平克·弗洛伊德的唱片。”
  凱茨嘴上應付著,不住地打量著這面造价昂貴的牆,它的价值几乎抵得上凱茨的整個公寓。
  這是一套現代的聲控視听系統,凱茨有點儿不知所措。雷切爾熟練地操作著。不一會儿,音樂響起,兩人端著咖啡在沙發上坐下。沙發的位置正好在兩個音箱中間,坐在那里听起來效果特別好。兩人碰了下杯:“你覺得怎么樣?喜歡這個房間嗎?”雷切爾問。
  “這里和別的房間不太一樣,不過很合我的口味。”
  “你不覺得這是個男人住的屋子嗎?”
  “不,它雖然粗獷一點,但挺适合我。”
  “很有情調是嗎?”
  “說得太對了!”
  “這是個逃避現實的好地方,你可以和托馬斯先生一起來坐坐。”
  二人听著音樂,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雷切爾講述著自己學生時代的事情。談話越來越隨意。她說自己曾經在麻省理工學院做過研究,后來又在几所英國大學里呆過。“父親名聲在外對我幫助很大,不過我還是自己奮斗出來的。拿到學位后,我從事過細胞,繁殖方面的研究。可是后來興趣轉移了,我更愿意直接与人打交道,所以就到這儿來了。”
  兩人喝得已有些醉意,凱茨半開玩笑地問:“你難道從來沒對來這儿的小伙子動過心嗎,雷切爾?有些人還是挺有味道的。”
  “感覺倒是有過,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
  “對我來說,一個男人長得英俊与否并不重要,關鍵是這個人得正直。”
  “我們挑選男人的時候非常嚴格、仔細。”雷切爾醉意朦朧地咕噥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听到這話凱茨的酒醒了一大半,只听她繼續往下說:“我們挑選的男人都是高智商、身体健康、相貌英俊的人。過高過矮的人,我們都不要。我們需要的只是稍稍高出一般的人。”凱茨給她倒滿酒,繼續往下听:“嗨,凱茨·弗拉德,我真的希望你能上這儿來,咱們倆在一起,我們會相處得很好的,你說呢?”凱茨點點頭表示同意,把酒杯遞過去。“上這儿來的男人大都不錯,要是你遇見這樣的男人會怎樣?我們對他們做全身檢查,把他們的身体數据都存在電腦檔案里。你喜歡什么類型的男人盡管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從電腦庫里查找。這個主意怎么樣?”
  她又喝了几口酒:“我們有他們各自的DNA檔案。這里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捐獻者的真實姓名。”
  此時的弗拉德警探已經完全清醒了,而此時的雷切爾卻目光有點散亂,沉浸在酒精帶來的愉悅中。
  “男人……男人都那么自大。一旦有了錢,有了權,他們就更不得了了。”她換了個更多舒服的姿勢接著道,“凱茨,我們的客人都是些非常了不起的女性,她們是世界是最美麗的女人。”她打了個嗝,“對不起,她們是最……對,這我說過了。這些女人,她們想要孩子……她們和那些巨頭,有權勢的男人結婚,甚至還有危險。”
  “危險?”
  “對,凱茨。沒有什么比自大的男人更危險的事了。”
  “我……我不太明白。”凱茨自言自語似地說。
  “上這儿來,凱茨。”雷切爾軟綿綿地斜靠在凱茨身上,“我認為,問題不在這些女士身上。她們那么健康,丰腴。問題出在他們那些自大的丈夫身上。”
  凱茨瞪大了眼睛。
  “想想看,假如你是卡扎非夫人,我是薩達姆·侯賽因的女人,我們總是怀不上孩子。你會怎么辦?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錯。你去醫院檢查,結果都是沒有問題。毛病都出在那個老頭子身上。”雷切爾顯然是醉了,她抓住凱茨的手,說話聲音變得尖厲起來,“如果你是醫生,怎么向她們的丈夫交待?你會老老實實告訴他們真相嗎?你會不會建議她們上這儿來?”
  “這儿?”
  “對,來‘醫治’不孕症。”
  “噢,上帝!”
  “我們的成功率极高,客人們都愿意上這儿來。”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
  “噢,不,凱茨。”雷切爾格格地笑起來,“我們采用了許多技術,比如像捐獻精子什么的。男人們不愿意承認自己沒有生育能力,更不會讓他的女人公開地上這儿來。所以,就出現了我們這种地方,專門為這些人服務。”
  “那你們的捐獻者們,他們會不會……”凱茨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會不會把消息走漏出去?”
  “不會。我們在不同的地方安排人接受精子捐獻,再由他們和福斯特先生聯系。他們是不允許到城堡來的,甚至不可以進入格里格夏附近20英里的范圍。他們都以為捐獻的精子是作研究用的,并為此拿到了報酬。只有极少數情況下,我們才把他們請到這儿來‘協助研究工作’。他們來這儿和女客人們一起共進午餐,讓她們自己看‘貨’估价。”
  “天哪!”凱茨不由得惊叫出來。
  “取得精子樣本以后,他們會收到一封信。信里說明他們捐獻的精子不适合作研究用,不過酬金還是通過第三者照付。這事歸喬治管。從那以后,就再也見不著他們了。”
  “咱們能不能換個話題?”凱茨說,“這些房間是誰設計的?今晚咱們都喝得不少,這些秘密以后再說吧。”
  “你不想听了嗎?凱茨,咱們是朋友,我沒醉。”
  “對,是朋友。我也沒喝多。”
  “好吧。”雷切爾閉上眼睛,“‘芒果’和‘檳榔嶼’倒是有些相同之處,不過我并不覺得它們出自一人之手。‘凱瑞’和‘檳榔嶼’應該是同一個人設計的。”她睜了睜眼,又閉上歎了口气,“我太累了,實在想不出來了。咱們明天再討論吧,我得……”
  “得去睡覺休息了。”凱茨替她把下面的話說完。
  “對,我是這個意思。去睡……”
  雷切爾掙扎,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凱茨也站起來攙扶住她。
  “不用。”雷切爾喃喃地說,“我沒事,你自己回房間去吧。”她來到走廊上,凱茨緊跟在后面。來到“芒果”門前,她停住了,夢囈般地說:“晚安,今天晚上很愉快。我喜歡你,有個人說說話真好。”
  說完,一邊笑著一邊蹣跚著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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