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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芒·德·拉法埃特為另外好朋友的一件私事,從巴黎專程赶到美國紐約.他的好朋友是法國炮兵中尉德拉克.上岸后,他首先去了有名的普拉特酒吧,時間是1849年4月12日,傍晚. 鬧哄哄的酒吧里煙霧繚繞,人頭攢動.阿芒坐上吧柜,有禮貌地喲啊了一份雪莉酒.酒吧招待用很不友好的目光把陌生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然后半猜半問地說阿芒不象是本地人,是不是剛從意大利來.阿芒笑笑點頭承認,繼而笑笑搖頭否認,最后說明自己是法國人,來自巴黎.那位尖刻的酒吧招待仍然纏著阿芒要他說出自己的名字. 當阿芒很平靜很自然地說出自己的全名時,吧柜周圍所有能听到他聲音的人一下子停止了自己的活動,都側身轉臉看著阿芒,各自臉上呈現出吃惊,崇敬或一副疑惑的樣子:眼下這位相貌平平的年輕人難道真是在法國現代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德.拉法埃特侯爵的什么親戚? 阿芒依然很平靜很自然地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札文書證件扔在吧柜上.几只毛茸茸的頭立刻聚集在一起.所有文書證件上印的都是法文——對這些人來說那是看不懂的外國字.聚在一起的頭又分散開來。 這時,一個角落里居然有人用標准的法語聲稱,他也許能幫個小忙.只見一個個頭瘦小皮膚黝黑蜷縮在一件又舊又髒的軍大衣里的半老頭手持酒瓶,步履有些搖晃地走過來.他目光渾濁,滿口白蘭地酒的味道,然而舉止很有气派.阿芒本能地向他脫帽致意,而陌生人也很得体庄重地還了禮.他自稱是撒迪厄斯.珀里. 珀里先生走近阿芒,稍稍翻了翻那些文件,然后舉起一封用英語寫的信告訴周圍的人,那是美國駐巴黎的公使親筆寫給美國總統泰勒的介紹信. 頓時,所有的聲音,連煤气燈微弱的噓噓聲也似乎都停止了.接著,全部的敵意和歧視一眨眼工夫變成了強烈刺激的愛:有人拍拍阿芒的背,有人把他的手捏得發疼,滿面羞愧的酒吧招待更是竭力阻擋著那些爭著為阿芒買酒買點心的人,生怕他們推倒這位受人尊敬的阿芒先生.他告訴阿芒,可以喝個酩酊大醉而不用付帳. 可是那個瘦小的珀里先生被擁過來的人推倒了.阿芒伸長脖子踮起腳,試圖看到他,但沒有結果;阿芒揮揮手想阻止這种場面也無濟于事.直到一位留著紅胡子的大個子吼了几聲,人們才平靜下來. 阿芒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服,將文件放好,然后對大家的友情表示非常感動,但他這次赶到紐約來是有十分要緊的事,所以他想付完賬就走,如果有人想幫助他,那他倒想順便問一下有誰听說過住在托馬斯街23號的瑟文奈特夫人,他想和這個老太婆解決一件不公正的事. 當然有人知道:瑟文奈特夫人十分有錢,但也十分吝嗇,跟這种老太婆談什么公正. 阿芒告訴大家:瑟文奈特夫人的女儿克勞黛小姐在巴黎生活极度貧困.而夫人她本人是被一個叫"那西畢"的女人從巴黎的家中誘騙到此地的.夫人和女儿的關系一直不好,可勞黛小姐最近剛和一位炮兵軍官訂了婚,极需要錢.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勸說瑟文奈特夫人改變她對女儿的苛刻態度. 話音未落,酒吧招待急切地抓住阿芒的手,讓他赶快去托馬斯街23號,因為就在今天早上那里傳出消息說,那個吝嗇的老法國女人中風了,不知還能活多久. 這消息對阿芒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那個紅胡子大個子吼了起來:“還不赶快閃開,給拉法埃特的侄子讓路!"說著,自己沖在前面,拉住阿芒朝門口走去.人們向阿芒歡呼,把他簇擁著推到門口.阿芒感動地回過頭和大家道別,突然看見瘦小的珀里先生,他坐在靠角落的小圓桌旁,擦著自己外衣上的煙漬.在飄忽的煤气燈下,他的臉色顯得十分蒼白. 阿芒的馬車直奔托馬斯街23號,一路上他不停地想:万一瑟文奈特夫人一個子儿也沒留給她的女儿就一命嗚呼了,他怎么回巴黎向好朋友交待呢? 馬車總算停在了托馬斯街23號門口.阿芒跳下馬車,使勁地敲打門環,几分鐘后才听到插銷抽動的聲音.先是露出一只眼睛,盯著阿芒看了好一會儿,兩扇門才完全打開.門里站著的正是"那西畢"小姐:她不老,甚至還沒到中年,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魅力.只是臉色陰沉,兩只綠眼珠不住地打轉.她認識阿芒,但不讓他進門,理由是阿芒不是瑟文奈特夫人的親戚. 阿芒問瑟文奈特夫人是否還活著,回答是活著,但完全癱瘓了.阿芒提到了夫人的女儿克勞黛,那西畢知道阿芒喜歡克勞黛,這次來無非是想以克勞黛的名義,分得瑟文奈特夫人的一點遺產,便說只可惜他來晚了一步,并小聲提醒阿芒:如果他不再喜歡克勞黛小姐而喜歡她的話,也許倒能分得几百万法郎或者更多…… 阿芒正告那西畢:克勞黛小姐已經答應嫁給自己的好朋友德拉克中尉了,而他本人也無意為了錢財和一個自己并不喜歡的女人結婚.正僵持不下,有人拿著一支蜡燭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這人顫顫巍巍地也說著法語,他听到了外面的爭執. 借著燭光,阿芒認出那個男人是自己哥哥的朋友杜洛克律師.是他寫信給阿芒的哥哥,說他已經勸說瑟文奈特夫人改變了對女儿的不公正態度,讓阿芒赶來辦理具体事宜的.現在阿芒到了,這位律師又后悔起來:就在昨天晚上,一份對在場的每個人都至關重要的文件不翼而飛了. 阿芒提出想見一見癱瘓在床的瑟文奈特夫人.情緒低落的杜洛克把阿芒引進了一個正方形大房間.房間里有一張有四根柱子和一個頂的大床,綠色床幃把大床的三面緊密地遮掩起來,透過床幃,可以看到骨瘦如柴的瑟文奈特夫人,頭和肩靠著枕頭,僵硬地躺在那里.她睡帽的帶子緊扣在下巴上,只有兩只可怕的眼珠朝來人轉溜著,干枯的嘴唇偶爾微微蠕動,但無法說話. 杜洛克用英語輕聲問正彎腰向著床的美國醫生哈丁,醫生的回答依然令人失望:只能活几個小時,也許更短.如果有誰想從她這里知道更多的事,得抓緊. 阿芒這才注意到壁爐的爐格上堆著沒燒過的煤塊,邊上一張扶手椅上坐著一個當地的警官.警官正用折疊刀剔牙,他听不懂他們交談的法語,對來人似乎也并不關心.那西畢小姐一言不發,只是在阿芒身邊走來走去,半睜半閉的綠眼珠熠熠發光,看不出她的表情是幸災樂禍還是忐忑不安. 阿芒簡直是以沖刺的速度跑出瑟文奈特夫人的房間,然后直奔普拉特酒吧.他要把滿腦子的疑惑告訴那些朋友們,特別要找到那個珀里先生. 畢竟夜深了,街上空蕩蕩的,鬧哄哄的普拉特酒吧此刻也變得冷清起來,那些拍阿芒背捏阿芒手的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那個紅胡子大個醉倒在桌旁,珀里先生仍然坐在那個角落里,正看著酒杯出神發呆.阿芒走到他身邊,他這才仿佛從沉思中醒來. 阿芒在他的對面坐下,珀里受寵若惊般的餓站起身來,表示為有阿芒這樣的人陪伴感到榮幸.他招呼酒吧招待,但當他將手伸向口袋后,卻停住了. 阿芒當然不肯讓珀里付帳,白蘭地和杯子送來了,珀里先給阿芒倒酒,然后給自己倒,倒得比阿芒杯中的多許多,并一口气咽下三分之一,然后看著阿芒,好象在等他開口.疲憊不堪的阿芒把前兩個小時的經歷說了一遍. 瑟文奈特夫人雖然病了很久,但直到今天凌晨,她還像往常一樣能夠起床.當時她情緒很好,因為就在昨天晚上,經杜洛克律師反复勸說,她終于不顧那西畢的阻止簽署了一份把錢全部留給女儿的遺囑.他們避開那西畢,閂上臥室的門,由杜洛克把遺囑寫在三張羊皮紙上.這就取消了以前簽過的一份把一切都留給那西畢的遺囑.然后杜洛克先生奔到托馬斯街,找來了兩個神智清醒的男人,當著這兩個男人的面,瑟文奈特夫人用顫巍巍的手在遺囑上簽了字,再由這兩個人簽名作證送走他們以后,杜洛克將三張羊皮紙折起,准備放入他的公文包.正在這時,瑟文奈特夫人突然惊叫起來,她搶過那几張支虔誠地壓在胸前,說要將這份遺囑保留一個晚上,她想再讀一遍,兩遍,甚至一千遍一万遍,她要把遺囑里的每一個字都牢記在心里。”假如我睡覺,我會把它藏起來的。” 杜洛克用手指指外面,夫人立刻知道他是指那西畢,連忙說沒關系,她不可能從鎖著的百葉窗和守衛著的門中進來,雖然這女人會守侯在近旁.瑟文奈特夫人請求杜洛克當晚留在她家里.這時已是凌晨一點,他很自然地有些猶豫.夫人告訴他在這房間唯一的一扇門外,有一間小化妝間,她讓杜洛克先生把寫字台放在那門邊,這樣所有想進房間的人都得通過他.為了克勞黛小姐,也為了夫人和杜洛克先生之間的老交情,他在門外靠門柱處放好了寫字台,看著夫人扶著床框慢慢地上床.杜洛克關門前最后看到了夫人的側面.在她右邊的桌上點著一支蜡燭.直到凌晨5點,杜洛克忽然听到一聲像是聾啞人發出的叫聲,這使他渾身一陣抽搐,感到陰冷.他急忙打開門沖進房間. 瑟文奈特夫人右邊的桌上,蜡燭最后的一點淡藍的火焰在跳動,夫人僵硬地躺著.杜洛克試著問她問題,她只能轉動眼珠.杜洛克突然想到了那份遺囑,那份夫人抓在手里就像一個臨死的修女抓住十字架般的重要遺囑呢?它已不在夫人手里,也不在床上,桌上,地上. 杜洛克像對耳背者一樣大聲叫了起來,瑟文奈特夫人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住他,然后朝下看,盯著一只床上的玩具兔子.它約4英寸高,由粉紅色的絨布做成.夫人又一次看杜洛克,似乎喲啊強調這一點.接著她的眼球開始轉動,杜洛克的目光便隨著這种費勁地轉動,移到了門邊牆上的一只很大的晴雨表.在燭光熄滅之前,夫人做了三次這樣的動作. 杜洛克堅信這份遺囑不可能被偷掉,因為百葉窗上了鎖,唯一的門有人守衛著.遺囑也沒有藏起來,因為房間里每一寸地方每一個角落都被搜尋遍了,連牆和天花板都沒有漏掉. 天亮以后,他們叫來了家具師傅,拆開了能夠拆開的所有家具,連鏡子背面也打開了.掃煙囪的爬上了煙囪,也是無功而返.在阿芒赶到托馬斯街23號之前,共有14個人在這房里尋找瑟文奈特夫人的醫囑.連玩具兔子也被割開了. 當時,茫然而不知所措的阿芒走到晴雨表跟前,拍拍它,看看那份遺囑是否藏在了里面.晴雨表的指針指向"雨,冷"的刻度標記.阿芒對此端詳了半晌,無法把它与眼前的事情聯系起來.只好到處看看,是否有可以藏進三張羊皮紙的空隙.在一只櫥架上,有几本積滿灰塵的書,一份團在一起很髒的隔日的《太陽報》.阿芒扯開紙團,什么也沒有. 突然,昏暗的房間里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那女人知道!"這是律師杜洛克的聲音,他說的女人是指那西畢。”你說,你知道遺囑在哪里?"听杜洛克一問,那西畢一臉莫名其妙,万分惊訝的神情. 杜洛克有些憤怒了,他索性單刀直入:假如找不到這份新遺囑,你那西畢就可以繼承全部遺產了?! 那西畢先是點頭承認了這個事實,然后像蒙受了冤枉,把手放在胸前起誓不知道新遺囑的去向.她聲稱自己曾經照顧過瑟文奈特夫人,也許這可怜的女人后悔對她忘恩負義,趁別人不在時用燭火把新遺囑燒了,再把灰燼碾成粉末,吹掉了. 這時听不懂法語的警官丟下手里的小刀,嘟嘟囔囔地抱怨別人都在嘮叨些什么,腦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腦子"兩個字給了阿芒以某种啟示,他突然想到了"睡帽",瑟文奈特夫人頭上戴的很寬大的那頂睡帽,有個高高的帽尖,它可以隱藏壓平的文件.阿芒用英語喊了"睡帽"兩個字,那個當地警官一下子就領會了阿芒的意思,几步沖到床前,一手舉著蜡燭,另一只手扯起瑟文奈特夫人的睡帽.想必是手腳太重,結果沒有找到遺囑,夫人卻永遠閉上了那剛才還在轉動的眼睛. 那西畢在一旁大笑起來.阿芒像瘋子般地沖出了房間,來到了這家酒吧…… 坐在桌子那邊的珀里先生開始還听得十分認真,到后來卻仿佛不要听了,眼光朝下看著空玻璃杯,兩只干枯的手不停地在轉動杯子.他用那有點嘶啞的嗓音問了阿芒兩個問題:第一,那只玩具兔子在床上的准确位置;第二,在三張羊皮紙上的遺囑是寫了兩面還是一面. 這兩個問題都提得古怪,但阿芒還是認真地回答了珀里先生:玩具兔子几乎在床腳,在床橫向一邊的中點;遺囑只寫了羊皮紙的一面,這是杜洛克說的. 這證實了珀里先生的想象.他突然抬起頭來,臉因為喝酒變得紅紅的,眼光有些狂亂,但說話比剛才更清晰.他像法官念判決書一樣地稱呼了阿芒的全名,然后說他可以幫他們找到那份失蹤的遺囑.在珀里先生看來,他們把問題看得太复雜和深不可測,所以誤入了歧途. 珀里先生變得嚴肅起來,把目光移到了貼在牆上的船期表,他明天就將乘坐帕拿薩斯號离開美國去英國,然后去法國.如果阿芒不相信他,現在就可以离開酒吧. 阿芒請求珀里指點迷津. 珀里先生開始推理:是瑟文奈特夫人在午夜藏好了那份遺囑,她不但怕那西畢拿走遺囑,也怕別人會和那西畢串通起來.夫人堅信如果自己死于中風,警察就會赶到,他們會很快發現她那簡單的計謀.即使她癱瘓了,肯定也會有其他人在房間里,他們無意之中就成了警衛.而阿芒等人的判斷失誤在于推理:瑟文奈特夫人盯著靠近床腳的某一地方,并不是在看玩具兔子——它在眾人眼里是夫人唯一能看到的東西.而床的三面都有床帷攔著,只有朝門的那邊沒攔上,所以珀里先生認為:床帷一直遮到床腳,瑟文奈特夫人在盯著看放玩具的地方后,几次轉動眼睛看周圍,說明她是想把床帷拉開,這樣她就可以看到床帷后的什么了.床帷后當然是壁爐. “壁爐!"阿芒几乎叫了起來.珀里依然用平緩冷靜的口气推理下去:牆上的晴雨表正顯示出"雨,冷",表明寒潮來臨.然而4月的這一天外邊卻很暖和,屋里很悶熱,這一現象确實不太協調.但如果將這一不協調的天气与壁爐和爐格聯系起來,就會發現問題:爐格里有沒點燃的煤,要點燃火當然需要煤,需要引火木柴,但最需要的是——紙!(阿芒又一次要叫出來)而在那房間的小櫥櫥架上,有一份很皺很髒但沒什么灰塵的報紙——《太陽報》。用報紙點火是最常見的。 珀里說到這里,臉上帶著輕蔑的微笑。他又咽了一大口白蘭地,臉更紅了,并開始加快音速,加大音量:如果現在阿芒赶去,定會看到被揉皺的遺囑從爐柵的煤和木頭下面探出來。任何人去撥開它們,只會發現是髒兮兮的白紙,寫字的一面在底下,誰也不會想到這一點。今天天太暖和,那西畢不可能點火,而且那里24小時都有警官在場,不准外人碰任何東西。瑟文奈特夫人實際上一直在警告和暗示阿芒:千万不能點火,否則遺囑將付之一炬……說到這里珀里扑通一聲趴在桌上,半醉半睡的不再說話。 這种推理看似平常,卻決不是一個平常人所能推知的。時間已經不允許阿芒反复揣摩,他也顧不得和那位令人佩服的珀里先生道別,就箭一般地奔回托馬斯23號。 那位警官正好從樓梯上走下來,他告訴阿芒: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肯定是那位死了的老太太把遺囑用燭火燒掉了。 阿芒不想听到這种結論。他看見前門沒鎖,便奔進黑洞洞的屋子,沖到后面的臥室。瑟文奈特夫人的尸体還躺在昏暗的大床上,燭火忽明忽暗,几乎燒到了燭台的燭窩里。地上有一把警官曾將它用來剔牙的折疊刀。只有那西畢一個人跪在壁爐前的地上,拿著火柴划了一下,火柴頭迸出了一股藍色的火焰,她把火焰急切地伸向爐柵。阿芒只覺得渾身的血往上冒,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把那西畢從爐柵邊推開,女人的身子撞著了一張椅子,搖搖晃晃跌倒了。阿芒把手伸向那些煤塊,煤塊散開了,引火的小柴片也紛紛落下。阿芒果然發現了那皺巴巴髒兮兮的羊皮紙。 興奮至极的阿芒大聲喊叫杜洛克先生。他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西畢看清了這一切。后者從地上偷偷撿起警官遺落的折疊刀,悄悄靠近他,往他背上扎下去。 杜洛克赶到了,幸好刀口不深,稍作處理就無大礙了。 杜洛克再次喊來警察。受傷的阿芒見沒有自己的事了,就重新返回酒吧。他要感謝珀里,至少要對他的工作付給合适的報酬。 酒吧到了,煤气燈依然那么淡淡閃爍,酒吧招待依然那么殷勤客气,但靠角落柱子的那張小圓桌卻空著。阿芒朝四處掃了一眼,然后指指那張桌子,向酒吧招待打听坐在那張桌子邊的人上哪儿去了。 酒吧招待說:他們把這個醉成一團的流浪漢扔了出去,扔進了街旁的水溝里,估計他要爬一段路才能站立起來。因為這個窮鬼明明付不起錢,卻要了一瓶最好的白蘭地。在把他扔出去之前,他們還讓他寫了一張借据。 阿芒腮幫和脖子的青筋在抽搐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解釋說那瓶白蘭地是自己要的,錢由他來付。 酒吧招待似乎想起什么:那個瘋瘋癲癲的窮鬼一路上是曾嘮叨過有個紳士會幫他付那張借据的。 一切都明白了。任何解釋和憤怒都是多余的。此刻阿芒唯一的愿望是立刻找到珀里先生,因為珀里先生明天一早就要离開美國。今晚他究竟在哪家旅館過夜,或者是在哪個角落里熬到天明?“我的好朋友珀里先生!”他說。 听到珀里兩個字,酒吧招待禁不住冷笑了几聲:這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在那張借据上。酒吧招待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那張借据。 借据上這樣寫著: 我欠你一瓶最好的白蘭地,45美分。 埃德加·愛倫·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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