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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二天


  513號房間的對面有一個擺著几張沙發和電視机的休息廳。8點半鐘,當娜斯佳去吃早餐時,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12歲左右的小男孩。他的腿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樂譜。听到開門聲,他轉過臉來,但臉上現出的是失望的表情。
  “你等誰呀?”娜斯佳走近他時間道。
  “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小孩擺頭示意說,“她正用早餐,我們要去練琴。”
  “到哪儿去練?”
  “去電影廳。那儿有琴,正好在舞台上。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在這里療養時,我們總在那儿練。”
  娜斯佳心里不由地感歎道:“哎,這個老太婆,可真行,療養時還想著賺美元。真行!”科羅特科夫說過,她的花銷很大。
  “我怎么以前沒見過你,其他時間來過嗎?”
  “沒有,我從沒有來過。在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這次療養的時候,我們每兩周練一次。”
  “你一定很有天才?”娜斯佳想到科羅特科夫講的話,著重問了一句。
  “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的學生都是有天才的,”小鋼琴家不無驕傲地回答說,“她是不收其他學生的。”
  “像你這樣有天才的很多嗎?”娜斯佳抓住話頭說。
  “我不知道,”不知為什么小男孩有些難為情,想轉個話題,“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非常善良,她教我們都是不收費的。”
  (是啊,怎么,都不收費。只不過你的父母不想讓你知道為了你的天資花了多少錢吧!孩子們是不同的,有些人一听說父母沒有錢買新款牛仔服和旅游鞋,就會說:我最好不去學鋼琴,你用這些錢給我買……你的母親是比較聰明和有遠見的,他們重視你的天才,同時又避免了少年的盲從性。)
  “那么上課呢,你逃學了?”
  “你怎么搞的,今天是星期天!”
  “噢,對不起,小朋友,”娜斯佳這才醒悟過來,“不上班,連星期几都搞不清楚了。”
  “沒什么,常有的事。這一周我一定要好好玩一次。我彈不好李斯特的暢想曲,今天要挨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的責罵。一旦有什么曲子彈不好,她就要布置三四天的作業。”
  男孩是那么認真和多慮,讓娜斯佳差點笑起來。她多么想安慰他一下呀!
  “不用著急,也許她突然會喜歡你的演奏呢!”
  “不,”他傷心地搖著頭,“我自己都不喜歡。”
  “你叫什么名字,小天才?”
  “伊格爾。”
  “祝你成功,伊格爾,一切順利!”
  在等電話的時候,娜斯佳再次審視自己頭腦中由各种信息形成的构想。她想了一整夜,回顧在療養院度過的日日夜夜,恢复記憶中的各种信息符號。對有些她早有警惕,對有些則成功地回避了。在与杰尼索夫見面以后,許多東西要還其本來面目,許多東西有待重新評价和思考,要為此在思想上找尋新的支點。說來也奇怪,這么短的時間內她做出這么多錯誤的結論,真的打破了自己的記錄!那個電工薩赫諾維奇還不算……但是,的确,他也被看錯了。
  談到從火災中逃跑的姑娘和她的旅伴時,她毫無思想准備。為了使斯薇特蘭娜和伏拉德揭開自己的面紗,就要抓住他們的矛盾和明顯的欺騙,那時才可能把他們“制伏”。娜斯佳已經找到一處矛盾,但与斯薇特蘭娜談可能沒用,因為她可能對此一無所知。夜間娜斯佳找到了靈感,早飯后要去驗證一下。
  一大早薩赫諾維奇就送了一部無繩電話到她房間。
  “您沒必要不想与我認識,”他開玩笑地說道,“反正現在還要認識。鈴聲我已消除了,因為您房間陽台的門老是開著。紅燈代替鈴聲,不要忘了看它。”
  “您看,您了解我那么多事,弄得我真有點不好意思,”娜斯佳也開玩笑說,“第一次見面時,您就讓我很為難,您甚至還研究過我的習慣。”
  “怎么樣呢!”薩赫諾維奇嚴肅地回答了一句,轉而又寬厚而頑皮地笑了,“是我最早怀疑您的。花了不少力气想接近您,但都白費功夫。恰好,艾德·布爾古茨基來,才把您給說服了。”
  “艾德——是什么?請原諒。”
  “艾德·布爾古茨基是圣路德維奇的后裔。我們背后總是這樣叫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的。好吧,我走了。別忘了看紅燈。”
  “等一等,熱尼亞,我要您核實點事。在治療大樓的某處可能有個房間,房間里可能有個朝向游泳池的瞭望孔。”
  “您從哪儿斷定的?”薩赫諾維奇惊奇地問。
  “嗯,說起來話長了。一定有個帶窗口的房間,不然我不就成廢物了。”
  “好,我去看看。也就是靠近游泳池的那面牆吧?”
  “是的,窗子可能非常小,看仔細點!”
  在電工走后,她又想起游泳池。那個倒霉的一天。她要盡量表現出溫柔和女性美,結果差一點墜入情网,愛上達米爾,好在及時發覺他的謊話才冷靜下來……那時她沿池邊走在水里,用雙手抓住梯子,抬頭看懸挂在頂棚上的鐘,眼睛被太陽的反射光照得睜不開。是什么東西照在瓷磚牆上閃光呢?是的,完全可以肯定,這是一面鏡子。為什么鏡子放在那么高的地方呢?可能是有人在鏡子后面觀望?
  娜斯佳治療回來,在長廊上遇到薩赫諾維奇。
  “您是對的,我找到了。”他說了一句,既沒站住,也沒回頭,因為周圍有許多人。
  娜斯佳后悔還有一件事沒有請他幫忙。下一次吧!
  紅燈閃爍,娜斯佳拿起放在地板上的話筒。
  “現在我不准備說什么。您能把他們送到游泳池來嗎?……好吧!……請轉告熱尼亞,我找他……8點?可以。再見。”
  她從插座上拔出插頭,卷起電線,把話筒藏在床底下的旅行袋里。
  与卡敏斯卡婭通過電話之后,杰尼索夫又撥打了几個電話。第一個給療養院主任醫師,請他通知山谷療養院營業部:他,杰尼索夫預訂今天19點30分到22點的全部療程。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相信,即使有人預訂游泳池和桑拿浴,他們也會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推掉的。在戈羅德市沒有誰敢拒絕杰尼索夫。
  第二個電話是給斯塔爾科夫的,指示他把客人送到療養院,并請他轉告薩赫諾維奇說,阿娜斯塔霞找他。
  第三個電話是給儿子的。要他了解為什么小薇拉這兩天來總是哭哭啼啼和頭疼。
  “經常跑出去約會。”儿媳婦不滿地說。
  “和什么人約會?”
  “和她的寶貝大學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兩天,她就忍受不了。沒有他她一天也過不下去。好在他還是個守規矩的人,沒有把她拖上床。”
  “你相信嗎?”
  “當然,”儿媳婦笑著說,“我是母親,一眼就能看出來。”
  “好吧,上帝保佑,她回來時,讓她給我打電話。”
  謝苗躲避了几天之后,昨天一回來就風風火火地忙著尋找馬爾采夫母親的角色。他一夜之間翻遍了整個資料庫,查閱了一堆沒有通過竟試人的卡片,最后選了三個外表最合适的。兩個是外地人,一個是當地——戈羅德市的。再仔細研究資料之后,他惋惜地抽出當地的那個女人的卡片,因為她絕不适合在B組片中扮演角色。把外地人叫來需要時間,謝苗一直考慮如何盡可能縮短時間。此外,還要弄到和年輕的馬爾采娃照片上一模一樣的衣服,就是斯薇特蘭娜穿走的,專門為拍片用的那套衣服。還要找她這個蠢貨,可她鑽到哪儿去了呢?
  謝苗打遍了市內各旅館的電話,但無論是斯薇特蘭娜,還是伏拉德,一個都找不到。跑掉了,一定是跑掉了。他憤懣而惋惜地想著。算了,讓他們見鬼去吧!腳本和音樂伴奏的錄音帶雖被燒了,還好,并不是僅有的一份。謝苗還保留著原稿和原聲帶,不需要重寫。還是要想想怎么去弄衣服吧!
  熱尼亞·薩赫諾維奇認真完成了卡敏斯卡婭交給的第二項任務。他走在療養院的花園里,望著那一縷縷樹枝,恨自己為什么想不到查看那么簡單的現象。其實,夏天枝葉繁茂,几乎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的,除非爬到每一棵樹上去。但他連想都沒想到,倒有些丟臉。她的确厲害,沒話可說。難怪艾德·布爾古茨基對她格外賞識,吩咐注意她的習慣和嗜好,就是說要一開始就搞好關系。看來,還值得……
  站住!這就是。真有!机樹棍子,她怎么想到的呢?他,薩赫諾維奇,在療養院蹲了4個月,并沒關門睡大覺。而她,還不到兩個星期。難道是超人嗎?
  熱尼亞加快腳步,眼睛盯著樹冠,一直走到一座三層樓前。這里是職工宿舍,他就住里邊的一間。眼前出現一幅有趣的畫面!
  娜斯佳考慮晚上去游泳池的行動方案,同時考慮通過哪些途徑驗證自己對阿爾費洛夫死因的看法。要弄清阿爾費洛夫在花園或是職工宿舍樓門口可能看到什么人和置他于死地的什么東西。她在兩張紙片中各寫上“什么人”和“什么”,并往上填寫問題。那張紙上的“什么人”應當到了莫斯科,而在“什么”那張紙片上的問題應當在這里,在戈羅德市得到答案。
  也許,她在白白浪費時間?根据什么她斷定凶殺案一定与那件事有關?以前不同,以前曾有許多不清楚的地方,必然把一件事和另一件事聯系起來。現在雖然部分不清楚的東西,包括電工扮演什么角色和難以想象的打賭是怎么回事,已經露出端倪,但她對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确并沒有充分把握。
  在考慮凶殺案時,娜斯佳的思想不由自主地轉到尤拉·科羅特科夫身上和他圍繞著神秘的女翻譯制造的假象。這個假象毫無用處,但要是現在,連她也想不到卻正是時候。為杰尼索夫工作恰恰不能引起人們對自己的格外注意,讓大家認為她不是干刑事偵查工作的,而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夜貓子——女翻譯。可是,那個老太婆呀,老太婆,對科羅特科夫的話信以為真。從科羅特科夫一走,公布了殺人案結論起,娜斯佳就暗自等著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自己找上門來。她一定會說尤里根本不是她的什么侄子,而是莫斯科的偵探,而且他還怀疑她娜斯佳參与了謀殺那個可怜虫的事件。她還會說,現在她非常高興,因為一切疑團都煙消云散,同時她為蒙騙自己的鄰居而感到難過等等諸如此類的話。然而,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并沒有找上門來。這傷害了娜斯佳的自尊心,雖不嚴重,但總有那么一點點。反正假象總會被證實是真是假,因為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也是個愛攪和的人。如果她現在就假侄儿的事來忏悔,娜斯佳要做出相應的姿態,無論如何什么也不承認,那么列基娜·阿爾卡基耶芙娜也會泄露出去。如果列基娜能讓她開口說出來其他人也一定能。所以,她不急于解釋這种關系也許會更好。但還是有些冤枉:過去說什么“您,娜斯佳,聰明、有知識,懂几种外國語,讓我們交朋友吧,我介紹您与我的天才的得意門生認識”——可是警察一出現,給她臉上抹黑——您看,就什么都相信,甚至最坏的事。算了,無所謂。
  10月30日這天,星期天,戈羅德市落下第一場大雪。初雪被數天來零下低溫凍結的大地欣然接受,但并沒有被吮吸一光,讓地面上留下灰黑色的污泥濁水,而是讓雪花層層疊疊落在自己身上迎著陽光閃閃爍爍。城市里美极了,但馬爾采夫完全沒有顧及這一切,他心里和眼前都是迷蒙一片。
  一大清早他就在沒有攝影棚的房子四周轉悠,希望能遇見他認識的人。他認識那位黑眼睛的美男子達米爾,長著一副馬臉的、郁郁寡歡的謝苗和在拍攝現場幫忙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也說不上認識,馬爾采夫只見過他兩次,在拍第一部和第二部片子的時候。拍第二部片子也差不多是兩年前的事了。這段時間助手可能換了。他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直到下午5點房子周圍還不見人影。小尤拉的那一半頭腦已按捺不住,催促著:怎么不快點?什么時候了?他們都跑到哪儿去了?同時,馬爾采夫用另一半大腦盤算著應當到哪儿去找這些拍電影的。他們在哪儿,那個姑娘又在什么地方……他從沒思考過為什么對此堅信不移,也不确切知道如果看到她,會干出什么事來。這些細節對他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點:殺死她,撫慰自己的心,讓他安穩地度過哪怕几個月也好,重新做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尤里·費多羅維奇·馬爾采夫。
  既然他們都不在攝影棚,他斷定,就應該到游泳池去找他們。
  晚上快8點的時候,娜斯佳走到游泳場。情況有些不對。天早已黑了。樹木的陰影變得濃重,黑黝黝的,令人感到恐怖。娜斯佳并不怕黑暗,但總感覺有些反常。
  隨后,當她進不了游泳場的門時,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只有力的手蠻橫地把她推下台階,一個陌生的人小聲說:
  “請原諒,今天不能到這來。整個晚上全都包出去了,對外人不開放。”
  一開始娜斯佳還想解釋,想說她不是外人,全包的建議是她提出的,文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但轉念又決定最好不說話。第一,不放她進游泳場的人可能根本不是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的警衛人員,而是對方的人,所以才能明确無誤地說出游泳場的安排。其次,如果警衛确定是杰尼索夫的人,那也是忠于職守。她提前10分鐘到這里,這是她自己的錯。杰尼索夫的人多次顯示辦事的准确和守時。她想,不妨等一等,散散步也好。
  她沿林蔭道走著,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黑暗處,終于弄清楚最初的“有些反常”的感覺是由在黑暗中俏悄移動的人影引起的。他們盡量不發出聲響,也不讓人看見。但娜斯佳卻發現了,因為她一直在尋找什么。看來,艾德·布爾古茨基(她對這個外號暗自感到好笑,不過他的安全警衛和組織的确是一流的)把事情看得過于嚴重。就在這時,記憶,像回憶昨天的夢一樣影影綽綽的記憶使她一惊,迅即又消失了。這次娜斯佳做好了“戰斗准備”,決不放棄目標。她認為,人的感知能力大大超過處理已感知的信息的能力。沒有什么東西可以超越意識:無論是偶然看到的一張面孔,或是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話,還是不知為什么產生的恐怖感,都會在大腦中記錄和存儲下來。只有你堅信這一點,而主要的——根据需要能從所在的格位中取出來。一個健康的人的大腦從不提供偶然的信號,每個信號之后總有完全具体的東西。只應當學會理解是什么就行。
  娜斯佳沿林蔭道向前走,她看到一張長椅,就是在阿爾費洛夫死前她和他坐在一起聊天的那張。把記憶的膠片稍稍向前轉動,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使她疑惑不解的信號是從哪里來的。當地那次走在林蔭道上時,忽然產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覺,好像有人從身后跟蹤她。她想起,她曾回過頭,但什么也沒看見就又往前走了。對于存在特异功能的說法,娜斯佳只是從理論上相信:她認為對有的人來說是自然界賦予他們的一种現實的生命力,但她自己決沒有。因此,她知道如果產生了身后有人跟蹤的感覺,那意味著靈敏的听覺听到了身后的腳步。但疏忽大意的眼睛,雖然能深入洞察內心世界,但只注意完成自己的直接責任,看到了旁邊的人影。只有听覺信號和視覺信號聚合在一起才能夠提醒娜斯佳。而她又沒有傾听,一直想著自己的心事。今天發生的情況也是那樣,但今天娜斯佳知道樹林背后确實有很多人,由此便產生背后有人的感覺。
  可是,那時這种感覺從哪儿產生的呢?眼睛發現了什么人?耳朵听到的是什么人的腳步呢?誰在深更半夜偷偷地走在她身后呢?是不是達米爾在花園里轉來轉去呼喊她,就是為了防備那個人呢?是不是柯里亞。阿爾費洛夫后來看到的也是那個人呢?是不是達米爾意識到再不會有危險時,他就再也不為她擔心,甚至在深夜也不送她回房間呢?這個人可能被抓住和送走了,或者被打死了。這一切都被阿爾費洛夫看到了……
  娜斯佳听到漸漸駛近的汽車的聲音,便轉身往回走。20點整。她赶忙走到游泳場的入口處。
  黑暗中娜斯佳看不清走出汽車的姑娘的面目。但當他們一起到了燈光明亮的前廳,她立刻找到了談話的契机。看,她身上穿的多么不協調啊!抓住它,就可以解開吞吞吐吐、支吾搪塞的疑團,雖然斯塔爾科夫早就感到了這一切,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娜斯佳對自己說,他,一個男人,普普通通的男人。男人中只有百分之一,甚或千分之一的人才能注意到這些細節。
  在游泳場她追根究底地審問斯薇特蘭娜。誰站在什么地方,誰從哪里出來,什么地方停什么牌子的車——總之使她暈頭轉向。娜斯佳最關注的問題只有一個:攝像的人站在什么地方和姑娘們在水池的哪一邊游泳。關于盼望窗口的猜測進一步得到證實:斯薇特蘭娜正是在從窗口觀望的最佳位置戲水的。其余的問題大都是陪襯的。
  娜斯佳把斯薇特蘭娜交給陪同人員看管,她自己走到斯塔爾科夫身旁說:
  “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請您說說他們到您那里時,都帶了些什么東西?”
  斯塔爾科夫想了一下,數著說:
  “侏儒帶的有上衣、錢(大概1万6千盧布)、護照、錄有音樂的磁帶、注射器和一盒針頭、一小瓶嗎啡;姑娘帶的有上衣、連衣裙,上衣口袋里有2万3千盧布,手帕、口紅,就這些。”
  “絕對准确嗎?”
  “絕對。我們還給她買了一堆零碎的東西,包括牙刷。”
  這又有一個不相符的問題,要和這兩個火災受害者談談。
  “那個小矮人在哪儿呢?他來了沒有?”
  “在車里。他沒到過游泳池,對您沒什么用處。”
  “我想和他……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您怎么看,他們兩個誰是主要的,誰是從屬的?”
  “毫無疑問,伏拉德是主要的人物。不要看他是個癮君子,他比姑娘聰明。斯薇特蘭娜是個漂亮的傻妞儿,像蝴蝶一樣,徒有其表。先找誰談呢?”
  “姑娘。我和她在哪儿單獨談呢?”
  “走吧!我給您看個地方。”
  斯薇特蘭娜·柯洛米那茨并不頑固不化。她根本沒注意到在郊外的別墅里穿的是過時的連衣裙。假如她穿著這种衣服走在大街上,一些時髦女郎和挑剔的年輕人會投以惊奇的目光,使她知道她穿的是什么破爛貨。在別墅只有警衛人員看著她。他們都是些規矩、刻板、少言寡語、不沾酒,甚至不想沾她邊的人。而斯塔爾科夫已年過40,對現代流行的風气也毫無雅興。娜斯佳單刀直入地提問,斯薇特蘭娜想不出最好的答案,只好說夜間失火時,她脫掉睡衣,順手從主人衣柜里抓起什么就穿什么。房間并不是她的,她只是臨時住。乍一听來,還算真實可信。但回答第二個問題就复雜得多:為什么在逃避火災時,她除了錢之外,只拿了口紅。為什么護照、裝著很多生活必需品的皮箱都不要了,只拿了口紅。斯薇特蘭娜盡力狡辯。但按摩師柯季克也不是白白把娜斯佳比做一只孤狗的——和藹可親、彬彬有禮,但能置人于死地。面對卡敏斯卡婭,斯薇特蘭娜毫無退路,因此只經過几分鐘就弄清楚了情況。實際上并不是把沒處過夜的伏拉德送到她的住處,而是完全相反,是把她,斯薇特蘭娜送到伏拉德臨時住的地方。她最多去兩個小時,因此隨身沒帶多余的東西,只帶了錢和口紅(供偶爾需要接吻之后再涂一次)。姑娘漫不經心的回答中有許多破綻,都被娜斯佳一一戳穿了。
  她打開門喊了聲正在走廊踱步的小伙子:“請您告訴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我和這個姑娘談完了。我要找第二個人來。”
  伏拉德和討人喜歡的司机一起坐在車里。司机正利用短暫的休息時間入迷地讀著笑話集。伏拉德靠在車內的后座上,溫暖而舒适,加上他的矮小的個頭,躺在這里就如同躺在舒适的軟沙發上一樣。
  他正為自己,也為斯薇特蘭娜擔惊受怕。也許,把他們運到游泳場來并沒什么可怕的,不至于弄亂他們向斯塔爾科夫交待時編造的經過。但從另一方面看,從前相信了他們的話,現在又給弄到游泳場來一定有原因。這也許是個不好的征兆,很糟的征兆。也許是他們倆逃出火坑,又落入虎口,落到惟恐避之不及的人之手。這么晚的時間到這個游泳場肯定有原因。也許是收留他們的那些人知道了什么事,不再相信他們的話。伏拉德沮喪地想著。看來,應當冒險把電影的事說出來。反正我的生活毫無意義,如坐針氈一般艱難,就算休息一年,就算兩年,甚至馬上把我打死也并不遺憾。可是,斯薇特蘭娜呢?她非常想活下去。雖然她的生活同樣很糟糕也毫無意義,但她并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整日地閒蕩,撈點外快。好了,現在和這幫拍電影的人攪在一起了,傻瓜,想要賺錢甚至愿意和一個侏儒睡上6分鐘,可真夠嗆!不,不能冒險,要可怜斯薇特蘭娜。要知道,她還對他抱著希望,把他看做保護者和支柱。伏拉德笑著想到,她也奇怪,已習慣把性行為當做像燒酒或是美元一樣的可以交易的硬通貨,一直打算為他及時考慮到電影的事而酬謝他,但不明白為什么他拒絕了。對于他來說,斯薇特蘭娜不是一般的女人,更不是妓女,而是年幼無知,干了蠢事又顫抖著抓住大哥哥的手的小妹妹,因為她知道,他聰明、年長,他幫助人,會在父母面前袒護她。伏拉德從沒有妹妹,他真希望有一個。雖然他剛到她胸脯那么高,但反正他今天是她的哥哥,是幫她拿主意和教養她的人。沒有他,她就全完了。難道處在對她的這种關系上的能接受她的那种酬謝嗎?不,矮小的伏拉德無論如何也不會破坏他頭腦中想象的倫理關系……
  好像什么人的臉貼在汽車的窗子上。伏拉德轉臉看去,差一點沒嚇得叫起來。瘋子!蒼白的被痛苦扭曲的臉上,一對如同黑洞般的眼睛正朝他窺視,掃視車座,但并沒有發現躲在角落里的伏拉德,目光在埋頭閱讀外鄉人生活趣聞的司机身上停留一下便不見了。伏拉德蜷縮在角落里,嚇得呆呆的,緊盯著從汽車旁走開的人。他認得那种眼神,他在那些不吸嗎啡,而服用致幻藥的人身上看到過許多次。他們在興奮作用下也有那种直勾勾的反常的眼神,表明他們已進入模糊的、任何人都不明白的幻覺狀態,陷入稀奇古怪、違反邏輯的思想境界。伏拉德看不起這些人,但又懼怕他們。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看不起,只不過是一种感覺。為什么懼怕,倒很清楚,因為他們是真正的瘋子。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甚至莫名其妙地幻想當上世界拳擊冠軍或是中世紀法國的處決罪犯的劊子手。這些瘋子并不明白自己在于什么,因此也無法對他進行懲處。只有上帝懲罰他——剝奪了他的理智。但他的無辜受害者所受的痛苦比他受的懲罰要慘重得多。
  人影走近粗壯的大樹便消失了。伏拉德越發緊張起來。真見鬼,警衛在哪儿呢?在別墅甚至大白天也有兩個人,這里怎么一個也沒有?為什么這個人影總在那儿游蕩?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明顯,以至伏拉德想跳出汽車跑到游泳池去呼救。他把手伸向門柄。
  “上哪去?”司机轉身說,“不叫你,就不准出去。”
  “我要……”
  “上廁所嗎?”司机笑著問。
  “不,不上廁所。有個人在外面游蕩,往車里窺視。我想,他神經不正常,看,就在那棵樹后邊!”
  “在哪儿?”
  司机放下書,關上車內燈,朝伏拉德指的方向望去。
  “沒看見什么。很可能是陰影?”
  “不是陰影,我看得很清楚,快叫警衛!”
  “不行,小子!不准出去。”
  “我不跑,你要明白,他是瘋子,躲起來了,警衛看不見,可他突然……會把人……”伏拉德不知為什么說不出最可怕的詞。
  “警衛什么都能看到,別操心了!”司机訓斥著伏拉德,重又打開書。
  斯薇特蘭娜由警衛押送著從二樓來到門廳。在走到距門兩步遠的地方,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維切克!”
  警衛緊緊抓住斯薇特蘭娜的手臂,轉身望去。維持二樓秩序的伏洛佳正站在樓梯的空處。他把娜斯佳關于送回姑娘和帶伏拉德來的指示傳達給斯塔爾科夫,接著便問:
  “你帶那個小個子來了嗎?”
  “是的,先把姑娘送進汽車,然后帶他!”
  斯薇特蘭娜听到這一對話,意識到馬上會審問伏拉德。他還不知道她已經把什么都說了,因此,他會照舊堅持他們商量好的辦法。自然,這個女人為逼他說出真情,會折磨他的。對此她毫不怀疑,并怜憫起伏拉德來。他一定會挖空心思去撒謊,到后來卻不得不承受被揭穿時的屈辱和難堪。被揭露,尤其是當面被揭露是最糟糕不過的事情,應當暗示伏拉德,讓他說實話,這至少會保住他的個人尊嚴。
  她小心地向門口移動一步。
  “喂,我的香煙在侏儒坐的那個汽車里,你能拿來嗎?”
  斯薇特蘭娜又向前跨了一步,同時抓住門把手。
  “好的。”維切克好心地回答說,轉身朝向姑娘。他剛想跟著她走出去,伏洛佳又喊道:
  “可不要弄錯,她的煙盒是白色帶藍條的,我的是白色帶綠條的,不要拿錯了!”
  斯薇特蘭娜跳到外面的台階上,一步兩個階梯就跳下去,奔向汽車。她還沒弄清是個什么影子在她面前一閃而過,甚至還沒看清黑暗中那把鋒利的尖刀。她只听到伏拉德撕心裂肺的號叫:
  “斯——薇——特——蘭——娜!”
  她的喉嚨像被什么燒灼了一樣疼痛。她极度地困乏無力,緩慢地跪在地上,側倒在冰冷的、覆蓋著白雪的地上睡著了。她終于做到了。
  “送我到艾壯阿爾德·彼得羅維奇那儿去,”娜斯佳疲憊地說。
  她和斯塔爾科夫坐進汽車,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隨他們一起走的。她不只是感到難過,她甚至想死了算了。
  在把神經失常的馬爾采夫推進前廳,好不容易把哭得死去活來的伏拉德從倒在血泊中的斯薇特蘭娜身旁拖開以后,娜斯佳明白,她應該而且要赶快做決定。斯薇特蘭娜談完以后,几乎一切都清楚了。与伏拉德談話已不可能。錄音帶簡直是從他手中搶過來交給娜斯佳的。其實她沒必要听這段音樂,僅從腳本的描寫就知道誰是它的作者。然而她還是想听一听。
  杰尼索夫在台階前迎接娜斯佳,他已從斯塔爾科夫打給他的電話中了解了一切。他們沒有說話,默默地走上樓,進了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的辦公室。
  “給您拿點什么,阿娜斯塔霞?”主人關切地問道。
  “咖啡,濃一點的。”她含糊地說了一句。
  娜斯佳喝了几口阿蘭送上的咖啡,便大聲而平靜地說:
  “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我和您應當做出重要決定。怎么處理斯薇特蘭娜·柯洛米那茨的遺体?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并沒有叫警察到現場,而是把他自己的人留在那儿清除血跡。我想,如果事情聲張出去,我們要找的那些人會立即銷聲匿跡的。什么事都湊在一起了:姑娘認識他們并很可能對什么人談到過;瘋子呢,尋找和等待這個姑娘完全是有的放矢。要知道,在他的上衣口袋里發現了一個年輕女人的照片,從各方面判斷是他母親的。她穿的衣服正是斯薇特蘭娜穿的那件連衣裙。我不知道在不違反法律的情況下如何掩蓋姑娘的被殺案。所以,我們的選擇余地非常小。你們或者把斯薇特蘭娜的遺体送到某家醫院,或者直接送停尸問,并且通知警察局中你們的朋友,讓他們了解事件的真實情況,同意他們去做一切他們認為需要的事。還是讓我走吧!剛才當著我的面把尸体從現場運走,把罪犯單獨關起來,而我,作為警察局的工作人員,心都要碎了。你們要我怎么樣呢?你們認為,我是專門解決刑事犯罪的計算机嗎?在解決這些命題之前,我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能無動于衷嗎?”
  “請原諒我,”杰尼索夫小聲地說,“我也不能預料您所說的事。我甚至無話可說。假如我們一開始就知道有精神上不健康的人插手這件事的話,警衛人員會得到特殊指示,悲劇也就不會發生。警衛人員的任務就是不讓任何外人看到您与我的人合作。我很遺憾。那么依您看,我應當怎么辦呢?”
  “這要看您想得到什么結果。如果您需要的僅僅是哪些人藏在山谷療養院,您可以立即得到他們的名單;如果您對神秘的馬卡洛夫感興趣,那我要考慮一下,哪怕到明天早上也好;如果您還關心其他所有的人——就隨您便吧,最好我不在。”
  “為什么,阿娜斯塔霞?”
  “我已經說過,一切都決定于您想得到的結果。我已清楚或是大体上了解了這伙匪徒的活動方式。除了那個馬卡洛夫外,還有電影導演達米爾·伊斯馬依洛夫,療養院的按摩師康斯坦丁·烏茲捷奇金,外號叫柯季克,還有一個叫什么謝苗的,這個人的姓不清楚,專從事組織活動。他們應該有一個資料庫,有存放計算机、卡片和錄像帶的地方和專門從事這項工作的人員。他們在全國各地設有招募點。這些點或和警察机构,或和療養保健机构相勾結。他們還應當有拍攝錄像片和隱藏設備的地點。一般說,設備都不笨重。最后,他們還應該有個隱藏尸体的地方。我無法找到所有這些人以及開列出所有這些地點,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如果從這一系統里搞掉伊斯馬依洛夫、烏茲捷奇金和馬卡洛夫,這個系統就不复存在了。可以再來點咖啡嗎?”
  杰尼索夫按鈴叫阿蘭,同時向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點頭示意。他急得在沙發上蹭來蹭去已按捺不住了。
  “阿娜斯塔霞·巴甫洛芙娜,能更詳細談談您對導演和按摩師的看法嗎?是什么使您怀疑他們?”
  “說到按摩師,他的表現無可挑剔。我從沒想過怀疑他。只是偶然發現他愉听通過經理辦公室的市內電話打出的電話。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懂得,一旦什么地方發生什么事和療養院來一個以療養者身份出現的警察局的人,電話自然不會打給主任醫師而是打給經理,這樣才不會隨意分配房間,而是提供所需要的房間,當然還有其他一些小事。假如他听的是各种不同的電話,我也許會認為他是普通的訛詐者或具有好奇心的笨蛋。但他感興趣的只是一种電話,就說明許多問題。說到伊斯馬依洛夫就更簡單。我看過他的創作,一部用錄像机錄制的大型影片。僅此片就足以看出他是個‘大手筆’。他有极其鮮明的獨一無二的創作個性。這個組織的整個宗旨在于通過獨出心裁的影片,刺激觀眾精神發泄。根据种种情況判斷,他們确确實實在殺人。每想到他們在拍片時,制造了多少起殺人事件,殺了多少人,藏起了多少尸体,我就不寒而栗。這些電影不存在,這個組織也就不复存在,沒有人能干這件事。但要知道,這個陰險毒辣的計划一定是由某個人先想出來的。我想,這個人就是馬卡洛夫。可我現在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因此,我建議只要消滅這個組織的‘上層’,它的整個网絡也就自然瓦解。如果你們想要一网打盡,那就逮捕伊斯馬依洛夫和烏茲捷奇金,提起訴訟和按程序辦案,但我不參与。我不愿在你們的城市多呆一天。我,老實說,已討厭這地方了。”
  辦公室里一片沉寂。娜斯佳喝完第二杯咖啡,對著斯塔爾科夫說:
  “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我是把您當做對所討論的問題觀點更接近的人來討論問題的。如果您要把所有的人都揭露出來,您就把斯薇特蘭娜的尸体隱藏更長的時間。您明白這一點嗎?”
  “是的,明白,但您是否過高估計了他們的警覺性?您是否确信在他們得知斯薇特蘭娜被殺并由此引發了刑事案件之后,他們會立即割斷所有的聯系而隱藏起來?是不是您夸大了?”
  “您想,如果不是伏拉德,這些勾當也許還要進行許多年。要知道,他們一次還沒有遇到麻煩,沒有在什么地方露馬腳被警方注意。不要認為他們愚蠢,阿納托里·弗拉吉米羅維奇,這种錯覺很危險。因此,我再說一遍:或者明天早上你們公開驗證斯薇特蘭娜的尸体,我想知道你們是怎么擺脫困境的。到早上我就告訴你們誰是馬卡洛夫。如果不能的話,就請你們原諒。你們把烏茲捷奇金和伊斯馬依洛夫監管起來。馬卡洛夫是何許人,你們自己算計确定吧。提不出第三個人了。”
  “阿娜斯塔霞,您違反了我們的協議,”杰尼索夫溫和地說,“難道我們是那樣談妥的嗎?”
  “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不必對我施加壓力,我本來就夠煩的了。如果摳協議的字句的話,我和你們只談定幫助你們揭露從事販賣‘活商品’的犯罪團伙。正如今天所弄清的那樣,這种團伙并不存在。我并沒有答應幫助你們查清和揭露利用電影殺人的條件。你們沒有理由指摘我。”
  “馬卡洛夫呢?”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提醒說,“您答應幫助把他弄清楚的。”
  “算了,”娜斯佳笑了,顯得很疲倦的樣子,“你們把我說服了。我把馬卡洛夫弄清楚,但有個條件……”
  “我全明白了,阿娜斯塔霞,我不再讓您為難。托里亞,給市內務處打電話,讓他們弄清尸体和凶手。你去吧,托里亞,趁阿娜斯塔霞還在這儿馬上去辦,不要讓她過于著急。”
  斯塔爾科夫走出辦公室,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突然站起來走到娜斯佳斜靠著的沙發旁。
  “阿娜斯塔霞,”他謹慎地說,“您為什么那么難過呢?您怎么了?是不是您与伊斯馬依洛夫的關系比較好,您很為難呢?”
  “我嗎?”娜斯佳抬起頭,以惊奇的目光看著杰尼索夫說,“我与伊斯馬依洛夫的關系并不很好。只是他出于某种考慮才向我獻殷勤的,我想,我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今天斯薇特蘭娜發生的事差一點就發生在我身上。一次,有一個瘋子,看來是他們的客戶跟蹤我。為此達米爾很擔心,盡量和我在一起,因為我的尸体是無處藏的,到時就會有人尋找,而且非找到不可。你們看到,斯薇特蘭娜也好,那個小矮人也好,都是無依無靠的人。他們沒有親戚,誰也不會找他們,更不會跑到警察局報告他們失蹤的消息,這幫搞電影的家伙們,一直小心謹慎,只是在阿爾費洛夫身上出了破綻。當然,這一切都是猜測。但要知道,正是伊斯馬依洛夫救了我,讓我免遭傷害,而我為了感謝他,卻把他送上法庭。”
  “您正是為此而感到沮喪嗎?”
  “并不是,我只是向您說說伊斯馬依洛夫的事。真的,有個時候我几乎愛上他,但很快就過去了。”
  “那又何苦呢,娜斯佳?”杰尼索夫悄聲細語地重复著自己的話。
  溫柔的話語和体貼使斯佳的眼淚涌出眼眶。天啊,她也夠苦,夠累了。
  “這一切只有魔鬼才想得出、做得到。有一個患嚴重心理障礙的人,提出要完全按著他的意愿拍一部電影。腳本、選擇演員、拍片都要考慮訂貨者的要求。如果訂貨者需要在鏡頭面前殺死誰,就把尸体隱藏起來,這可是相當复雜的任務。但還有一件事更复雜。斯薇特蘭娜·柯洛米那茨事件充分證明馬爾采夫所訂的并不是第一部影片。如果他是許多訂貨者中的一個長期訂貨人,那就證明伊斯馬依洛夫拍攝的影片能幫助哪怕這個惟一的訂貨人擺脫疾病的發作。因為,假如不是這樣,他就不會一再去找伊斯馬依洛夫。您能想象拍攝那种影片需要具備什么樣的天才和力量嗎?對我來說,艾杜阿爾德·彼得羅維奇,我一想到這些有才能的人只能滿足我們的精神病人的需要就想號啕大哭。是怎么造成社會不接受他們呢?為什么會這樣?要知道,這些所謂有天才的人仇視我們大家,他們可以應訂貨者的要求干掉任何一個人,決不心慈手軟。正因為如此,他們的天才和藝術才被我們否定和拋棄。這太可怕了,但這是對我們的懲罰。這就是為什么我感到難過的原因。”
  杰尼索夫撫摸著娜斯佳的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整個身心体驗著刺痛這個女人心靈的苦楚。
  “真可怜!”他輕輕說了一句,“是我害了您!但除了您又有誰能對付伊斯馬依洛夫呢?只有您能看到他行為中不正常的東西。他也只能給您看那部關于音樂家和他爺爺的影片,而且只有您才能把它和斯薇特蘭娜提供給我們的腳本聯系起來。”
  “是啊,”娜斯佳也輕輕說了一句,同時抹去嘴唇上的淚水,“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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