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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欽措夫焦急地等待著上午10點鐘的到來。看來,一切都順乎人意!這不,野獸自己跳到了獵人跟前。誰愿意過苦日子呢!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現在連紹利亞克也決定掙外快了,很好,值得稱道。活著的戰友總比死去的敵人好,從活人那里至少能撈到點好處。既然紹利亞克答應提供服務,就說明他不打算坏別人的事,這可以走著瞧。應該充分地利用他,然后看情況決定,行的話就把他也招募到自己的競選班子里來。
  沙巴諾夫昨天夜里打電話告訴他說馬上就到。欽措夫當即意識到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但又不知道葉甫根尼·沙巴諾夫會帶來什么新消息。那個女人他最感興趣,她是不是在薩馬拉接紹利亞克的那個他的親戚?
  “是不是那個瘦瘦的、淡黃頭發的女子?”他問沙巴諾夫。
  “不是,”沙巴諾夫搖頭說,“黑頭發,有點口吃,下嘴唇有個小傷疤。”
  “不是那一個啊,”欽措夫失望地歎口气說,“最好能找到她,找到他的這個親戚,找到她有好處。你什么事那么拖拖拉拉的,叫葉尼婭拖住了?喝酒了,還是擔惊受怕了?”
  “我沒喝酒,”沙巴諾夫皺起眉頭說,“只是感到有點不好受,渾身無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不是病了?”
  “可能是,”沙巴諾夫沒有把握地一揮手,“頭暈腦脹,好像三天沒睡覺似的。”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樣,明天紹利亞克就會給我來電話的。聰明的家伙,他這么做是正确的。与其擺脫我們,不如同我們合作,對他對我們都有好處。”
  沙巴諾夫走了,而格里戈里·瓦連京諾維奇卻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輾轉反側,反复考慮著如何更好地同難以捉摸的紹利亞克談話。小伙子會提出給多少錢的問題,這是可以理解的。是不是可以嚇唬嚇唬他,逼他少要點酬金?或者假裝對他毫無了解,省得他過于戒備。最好還是多給他點錢,讓他放松戒備,最后搞他個猝不及防。
  大清早,欽措夫就跳下床,匆匆進廚房給妻子和女儿准備早飯。他倒不是要表現出自己是個好家長和好丈夫,只是想抓緊時間讓她們盡快吃完早飯,离開家里。否則的話,她們總是磨磨蹭蹭,花兩個小時收拾房間,用四十分鐘煮一個雞蛋,女儿是個大學生,然而如今不是免費上大學的舊時代,那個時候曠課的學生會受到嚴厲批評,甚至會被取消獎學金。現在鬼才去念免費大學,而在收費的大學里誰也不重視紀律,交了一學期的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不去上課。只要能通過考試,怎么都行。女儿不喜歡早起,常常下午才去她讀書的商學院。妻子也不是准點上班的人。格里戈里·瓦連京諾維奇很不希望同紹利亞克談話時家里有多余的耳朵,那沒好處。
  “喂,格里沙。”妻子身穿繡花襯衣,外面披一件罩衫走進廚房,惊訝地說道,“今天我們家怎么了,過節了?”
  “嗯,是吧,”欽措夫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答道,“不睡了,這么早就起來了,去洗個澡吧,水已經熱了。”
  妻子進了浴室,他去叫女儿起床。喚醒女儿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那是要費許多時間的。列娜從小嬌生慣養,十分任性,對所有的長輩都不講禮貌,更不用說對待父母了。
  “走開。”她惡狠狠地嘟噥了一句,翻過身去,臉對著牆壁。
  “列娜,起來,起來吧,都已經8點了。”
  “我說了,走開,從這里走開。”
  “我也說了,起床!”欽措夫提高了嗓門。
  “你走吧……”
  她猛地一翻身,掀開了被子,不害羞地露著沒有穿內衣的上身,用力吼叫道:
  “我說過,從這里滾開!別來碰我!我什么時候想起就什么時候起來。”
  “死丫頭!”格里戈里·瓦連京諾維奇大聲吼叫道,抓起被子,扔到房間的角落里,“馬上給我起床!穿上衣服,知不知道羞恥,你是在同父親講話,不是在同自己的情人!自找麻煩!我拿錢供你學習,你就必須好好學,否則就去掃大街。太不像話了!”
  列娜一聲不響地套上長長的汗衫,拖著懶洋洋的步子,在父親身旁走過,出了房間。
  這种事在欽措夫的家中并非罕見。女儿不是特別聰明,放肆無禮,經常用大嗓門頂嘴。母親在這個時候一般站在丈夫這一邊,她知道,儿女越慣越坏,丈夫的要求是有道理的,但是她又不想對缺乏自制力和蠻橫的女儿多加管教。
  吃早飯的時候女儿坐在那里,气鼓鼓的,但是一點儿也不影響她的好胃口。欽措夫卻什么也不想吃,連喝了三杯茶。他甚至拿起熨斗替妻子熨裙子,一心希望她赶快走。他覺得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飛也似的過去了,但是女人們總是慢吞吞的,一會儿找這個,一會儿找那個,襯衫換了一件又一件,鏡子照了一遍又一遍,打扮化妝,沒完沒了的,好像要去美國大使館參加招待會似的,我的天哪!終于,在9點40分的時候母女倆都离家走了,欽措夫這才松了口气。現在可以和紹利亞克談一談了。
  維亞切斯拉夫,葉戈羅維奇·索洛馬京怎么也鬧不明白他發生了什么事。胳膊腿沉甸甸的,渾身發熱,兩個肩膀好像壓了一副重擔,別人說話的聲音好像透過棉絮才傳入他的耳朵。
  “你們為什么需要帕維爾?”穿淺色短皮祆、個子不高、頭發淡褐色的女人間道。
  “為了得到幫助。”索洛馬京回答說。
  “誰需要他的幫助?”
  “總統。”
  “那總統是不是知道,他也需要幫助?”
  “總統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想幫助他。”
  “您為什么認為帕維爾能辦成這件事?”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能辦成這件事,沒有什么人可指望了。所有的人都被收買了,所有的人都賣身投靠……”
  “帕維爾對您也比較了解吧?”
  “不了解。再說也沒有什么可了解的,我什么坏事也沒有做。”
  “您是不是以為帕維爾是個危險人物?”
  “不,我希望……我不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也不打算做。我只希望他幫助我。”
  “您看清楚我了沒有,維亞切斯拉夫·葉戈羅維奇?”
  “看清楚了。”
  “我什么樣?”
  “穿著皮襖……那么小小年紀的,淺色的頭發,瘦瘦的。天黑,眼睛看不見……”
  “您錯了,”女人說,“我高個子,胖胖的,淡黃色短頭發,穿綠色帶絨毛大衣,描眉,涂口紅,戴鑽石耳環,是不是?”
  “是的。”索洛馬京附和著說。
  實際上也是如此,他怎么會把她看成一個瘦小的女人呢,活生生是一個高大粗壯的蠻婆子。大衣是綠色的,沒錯,穿著這件大衣,她顯得更高大粗壯。耳朵上戴的耳環,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好像有小墜子,但他相信這是鑽石,他的視力還是……
  “帕維爾明天早上給您打電話,你們就可以就一切問題達成協議。現在我走了,您在這里站几分鐘,什么也別亂想。記住,帕維爾明天早上給您打電話。記住了吧,維亞切斯拉夫·葉戈羅維奇?”
  “記住了。”索洛馬京小聲說。
  女人在黑暗中消失,索洛馬京听話地在原地站立,等待几分鐘時間過去。他懵懵懂懂,呆若木雞。過了一會儿,才漸漸感到好一些,沉甸甸的感覺沒有了,手腳又比較听話了。怎么回事?剛才在這個地方干什么了?噢,對了,剛才同一個穿綠色大衣的胖婆娘談話了,談到帕維爾了。她說,明天帕維爾會打電話來。“天哪!”索洛馬京忽然醒悟過來,“他怎么知道我在尋找他呢?難道瓦西里暴露了?我不是吩咐過他,只能在遠處觀察紹利亞克,不要走近他,不要同他接触。難道瓦西里把事情搞糟了?或者這是紹利亞克耍的又一個花招?布拉特尼科夫說過,紹利亞克有辦法讓任何一個人口吐真言。”
  維亞切斯拉夫·葉戈羅維奇振作了精神,看了看手表,10點半了。早該回家了,而他還站在這里,在昆采沃,在格里申大街……他怎么到這里來的?真是活見鬼!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邁步走向自己的汽車,相信自己頭腦已經完全清醒后開動了汽車。
  今天麗塔干得更加出色,她信心十足,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帕維爾沒有馬上离開,而讓麗塔上了汽車,自己卻站在黑暗中,依靠樹林做掩護,偷偷觀察索洛馬京。這一回麗塔不是讓對方數到三百,而是讓索洛馬京在原地站一會儿。索洛馬京過了二十三分鐘才清醒過來,紹利亞克特地記下了這個時間。好樣的姑娘!紹利亞克本來擔心那天晚上同沙巴諾夫見面后,麗塔一定會渾身無力,不能集中精力,但是看來一切恰恰相反,她反而越干越出色了。
  紹利亞克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麗塔時的情景。那時候麗塔才19歲,身材瘦小,臉色蒼白,穿著難看的不合身的病號服,過量服藥后身体极度虛弱,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她是被同她合住一套房子的女鄰居扭送到民警机關的,女鄰居說,麗塔經常把她丈夫買的伏特加酒倒在盥洗室的水池里。片儿警希望雙方互相諒解,解決糾紛。但是女鄰居不同意,她給片儿警兜里塞了不少錢,希望把麗塔關進監獄,這樣她和她的酒鬼丈夫就有希望因為麗塔騰出住房而擴大居住面積。這樣一來,麗塔就被送到區內務分局,有關她偷盜的材料也送到了偵查員那里,准備向她提出訴訟。麗塔認為自己清白無辜,她對偵查員說:
  “是他們自己把酒倒進水池的,我根本就沒有碰過。”
  “姑娘,這不可能吧?”偵查員吃惊地說,“他們自己怎么會把酒倒掉?不會的。”
  “會的,”麗塔一口咬定說,“我很希望他們把酒倒掉,于是他們就這樣做了。”
  沒有從她那里得到任何明白易懂的解釋,于是決定把她送去鑒定,以确定她是否患有精神病。由于麗塔一再聲稱她沒有碰過酒瓶,鄰居把酒倒掉只不過是執行了她的意志,所以鑒定醫生很快就作出了“因精神錯亂無責任能力”的結論。麗塔就這樣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還好,布拉特尼科夫發現了這件事,帕維爾及時赶到精神病院把她解救出來。帕維爾當時已被克格勃裁減,無權過問這种事,但是去精神病院接麗塔的正是帕維爾。布拉特尼科夫有過嚴格規定:紹利亞克小組的成員由他本人尋找,但是這個小組的任何一名成員都不應該知道他同帕維爾的聯系,也不應該知道真正的領導人是他。這些人只能同紹利亞克聯系。
  麗塔沒有回到原先的住處,布拉特尼科夫替她找到了一處單間住宅,找人給她治病并辦好招募手續。一開始,帕維爾對麗塔說,只有同他合作才是她的唯一選擇。要是拒絕合作,他就不會再保護她。麗塔表示愿意同他合作,并把帕維爾視為自己的大救星。
  今天,紹利亞克讓麗塔在她居住的樓前下車后沒有上她住的房間去。他需要回到自己的住處好好睡個覺,恢复一下体力并考慮下一步的行動。他現在必須同時為三個主人提供服務,一個是米納耶夫將軍,另一個是總統候選人的競選班子,再一個是索洛馬京——現總統的捍衛者。目前需要的是确保自己的安全和行動自由,以便把這件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事情進行到底。
  在米哈伊爾居住的房子前有人在排隊,這是真正的排隊,盡管人數很少——只有四個人。帕維爾馬上想到是怎么回事,狠狠地罵了一句。米哈伊爾耐不住寂寞無聊,經不住金錢的引誘,搞起了撈外快的行當,狗雜种!
  “誰排最后一個?”紹利亞克打量著正在排隊的四個婦女,問道。
  這四個婦女年齡各不相同,但不知為什么臉上的表情都一個樣。
  “預約您几點鐘看?”年紀最大的婦女問道。
  “15時30分。”帕維爾隨口答道。
  “不可能,”老太太有把握地說,“我預約的是15時30分,我兩個星期以前就預約了。”
  “那么說,我在您的后面。”帕維爾坐著說。
  “不是,她完了該輪到我。”另一個年紀小一點的婦女插話說,“給我預約的是16時。”
  “姑娘,這沒什么問題,你們都在前面,然后是我。”
  四個婦女用不贊成的眼光看著他,但什么也沒有說。
  “說實話,我沒有預約,”帕維爾承認說,“但是我有件事……需要……這你們都清楚。但是你們別擔心,我不會不排隊往里鑽,我讓你們先進去,不過要是還有人來,你們別出賣我,行不行?”
  預約在16時看的那個婦女同情地看了看他。
  “看來,您有大難。”她說,“看您一副痛苦的樣子。您別擔心,不會有人來了,米哈伊爾·達維多維奇每天只接待五個人,16時以后誰也不接待了。”
  帕維爾什么也沒有回答,找了個地方坐下等待。看來,米哈伊爾每過半個小時接待一位顧客,三十分鐘時間就能給一個人預測未來,簡直神了。也可能他不是在給人家算命,米哈伊爾有特异功能,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他早晚要毀在這上面。
  帕維爾焦急等待著。每過半小時就有人從屋里出來,另一個人進去。大部分是婦女,出來的人中只有一個是男子。16點半的時候那個預約在16點算命的婦女終于出現在門口了,帕維爾果斷地登上台階,走進光線昏暗的前廳。
  “米哈伊爾·達維多維奇!”他大聲叫道,“沒有預約能不能找您看?”
  “進來吧。”屋里傳出了熟悉的聲音。
  帕維爾走進小屋。看到屋里的情景,他松了口气。米哈伊爾盡管違反了他的規定,但是至少沒有裝神弄鬼,屋里見不到蜡燭、十字架、護身符和其他搞迷信的標志物。米哈伊爾坐在一張普通的寫字台后面,穿著普通的西服和淺色襯衫,系著領帶。看他的外表,不像一個做生意的人,倒像一位浪漫的藝術家,蓄著披肩長鬈發,鼻子上架一副有色眼鏡,大腹便便、胖得發圓。
  “帕維爾·德米特里耶維奇!”米哈伊爾惊訝地喊道。
  “沒想到嗎?”帕維爾惡狠狠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行當?整個莫斯科都在談論你,門口排起了大長隊。”
  “您說什么?帕維爾·德米特里耶維奇,您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嚴重……我只是進行一般的心理療法,沒有做什么蠢事。外人并不了解,我發誓。”
  “那你為什么還要搞預約?是不是想用邪術讓女人愛上你?你這個混蛋!”
  “你說到哪里去了,不是,不是這么回事,”米哈伊爾一揮手說,“我是采用談心的方式消除他們的應激反應。我給他們說,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受生活折磨上,如果不能改變生活本身,就改變對待生活的態度。我就是教會他們改變對待問題的態度。帕維爾·德米特里耶維奇,請相信我。來,坐下。您走了這么長時間才回來,我閒著無事可干,百無聊賴。”
  “行了,別訴苦了。我回來了,應該干點正事了。”
  “當然,當然,帕維爾·德米特里耶維奇,”米哈伊爾高興地說道,他知道,帕維爾原諒他了,“我隨時准備投入工作,工作素質還沒有丟……”
  “還說沒有丟。”紹利亞克生气地說道,“你就差腦袋沒丟了。我臨走前專門交待過你們。”
  生气歸生气,帕維爾現在頭腦里考慮的是如何最有效地利用米哈伊爾。
  尤利婭·特列季亞科娃是名初出茅廬的女記者。她當然希望出名,希望能采訪本國甚至全世界的著名人物,寫出轟動一時的報道和揭露丑聞的文章。但是目前讓她為為“快訊”欄目收集材料。
  尤利婭的一個熟人在州內務局工作,今天他恰好值班,尤利婭打算在他那里逗留到吃午飯,以便在下午5點鐘之前把一篇關于持械搶劫的簡訊送到編輯部。交完稿后她走出編輯部,正要向地鐵口走去,一個身材高大、戴著墨鏡、留長鬈發的男子走到了她跟前。
  “姑娘。”不認識的男子用悅耳的聲音招呼她,“您能不能給我几分鐘時間?”
  尤利婭頓時緊張起來,打量著這個陌生人,心里暗想,編輯部大樓就在旁邊,万一有危險馬上可以跑回去。再說這個男人可能……總之,不能拒絕這樣的交談,說不定還能搞到轟動一時的消息呢。
  “您有什么事?”她問道,有禮貌地笑了笑。
  “我對您有個建議,但我又不想讓您的同事看見,是不是可以到邊上談談?”
  尤利婭很想知道他的建議,盡管內心深處也有莫名其妙的恐懼感。新聞記者就得像新聞記者的樣子,走就走!她沒有權利害怕,說不定還能挖掘到“熱點”材料呢。
  陌生男子向一個過堂院走去,尤利婭听話地跟著他。在過堂院里,他們坐在一條低矮的長條凳上。
  “讓我們認識一下,”陌生男子說,“我叫格里戈里,您呢?”
  “尤利婭。您好,格里戈里。”
  “您知道嗎,尤蓮卡,我早就開始觀察您,我第一次見到您是在几個月以前,一見鐘情。是的,是這么回事,您別笑。從那時起我常常到這里來,在編輯部樓前等待您出現,您不要害怕,我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您是位了不起的姑娘,我哪怕只能遠遠看您一眼也感到幸福,但是現在我有机會為您效勞了,所以我決定同您認識一下。”
  “效什么勞?”
  “我能做到讓您在新聞界出名。”
  “您有轟動的材料?”尤利婭馬上來了情緒。
  “暫時還沒有。但是如果您想要就會出現的。”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尤利婭皺起眉頭。
  “那我解釋一下,我能夠從拉特尼科夫那里得到答記者問。”
  “您說什么?”尤利婭叫了一聲,“不可能,我不相信您。拉特尼科夫已經有兩年時間不讓記者靠近他了,自從他進入總統的競選班子以后,誰也沒有机會采訪他。”
  “沒錯,”格里戈里露出迷人的微笑,“沒有人能做到采訪他,兩年中他沒讓記者采訪過一次。因此,報刊和電視上經常有關于拉特尼科夫拒絕同新聞記者交談的報道。您想想,如果您成為拉特尼科夫破例接受采訪的唯一新聞記者,那您不就名聲在外了嗎?”
  “他是不會這樣做的。”尤利婭不相信地反駁說。
  “他會這樣做的,如果您同意三天后在你們報紙上刊登他的答記者問的話。愿意嗎?”
  “我不明白……不,我不相信您的話。”
  “尤利婭,我沒有問您相不相信我,我問您愿不愿意這樣做。”
  “我當然愿意,這沒有什么好問的。您有什么辦法辦成這件事呢?”
  “我能從他那里搞到答記者問,他當然不會接受您的采訪,正如他不接受任何記者采訪那樣。但是我能做到這一點,并將我們交談的錄音帶交給您,由您准備發表,發表的時候署您的名字。”
  “這可是欺騙行為!”尤利婭生气地說,“他會立即進行揭發的,拉特尼科夫看見報紙后會公開聲明說,采訪他的人不是尤利婭·特列季亞科娃,而是名叫格里戈里的男人。”
  “這就是我的事了。我向您保證,絕對不會發生這种事。怎么樣?尤利婭,干不干?”
  “您為什么要這樣做?”她疑慮重重地問道,思想斗爭十分激烈。
  “想替您辦點好事,”格里戈里笑著說,“我很喜歡您,我不是強要和您交朋友,因為我知道,像您這么漂亮和天才的姑娘想必已經有心上人了,絕不會因為像我這种想入非非的怪物而拋棄他。我不敢高攀,盡管我一片真心。如果我能替您做點好事,就是我最大的快樂。這就是我的全部想法。”
  “您怎么讓我相信錄下的是拉特尼科夫的聲音?要是騙我呢?”
  “要是您不放心,我可以錄像。就算您不認識他的聲音,他的臉您總認識吧……”
  尤利婭頭暈腦脹。不用說,她非常想要這份材料,這將是她在馳名的道路上邁出的第一步,而且是巨大的一步!從此以后她將是一名暢通無阻的名記者了,多少有能耐的記者想采訪拉特尼科夫都吃了閉門羹,而她居然成功了!但是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她不由得害怕起來……
  她的頭腦突然間變得輕松和簡單,有什么好考慮的呢?這种机會一輩子只有一次,可不能放過。
  “好,”她果斷地說“我同意。”
  “這就對了。后天這個時候我還在這里等您,把拉特尼科夫答記者問的錄像帶交給您。”
  “我應該怎么報答您呢?”
  “您說到哪里去了,尤利婭!”格里戈里生气地叫了起來,“難道您不相信我的無私嗎?”
  “那我就先謝謝您了,”尤利婭站了起來,“我希望您不會欺騙我。”
  他們一道走出拱形門,上了人行道。尤利婭拐彎向地鐵口走去。她新結識的人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坐進了一輛深紅色的轎車。
  米哈伊爾很久沒有執行過這樣艱巨的任務。根据帕維爾·紹利亞克的指示,今天他必須同几個很難對付的人打交道。米哈伊爾知道,他必須按照紹利亞克的指示去做,必須不惜任何代价完成交辦的任務,否則紹利亞克是饒不了他的,更不用說給他酬金了。
  汽車停在御馬監大街一座多層樓房跟前。米哈伊爾鎖上汽車,把那個裝有錄像机的大旅行包背上。他深深地歎了口气,閉上眼睛凝神靜气几秒鐘,之后果斷地走進樓門。
  一個彪形大漢擋住了他的去路,厲聲問道:“您找誰?”
  米哈伊爾看了他一眼,什么話也不說,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新聞記者使用的名片,名片上印有“尤利婭·特列季亞科娃,記者”字樣。彪形大漢沒有絲毫接過名片的意思,只是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著他。米哈伊爾只好施放出一個又一個強大的意念脈沖。彪形大漢終于接過了名片,有气無力地說:
  “我應該給您登記一下。”
  “當然應該登記。”米哈伊爾說。
  大漢登記后把名片遞還給他。米哈伊爾把名片塞進口袋,向電梯走去。第一關已經通過,現在他必須進入拉特尼科夫的住房,讓拉特尼科夫在錄像机前說出需要他說的那些話。
  在電梯里,米哈伊爾再次閉上眼睛凝神靜气。電梯的門開了,又一個彪形大漢擋住了去路,顯然,這是總統顧問的貼身保鏢。米哈伊爾用意念命令他:“讓開!后退三步,拐彎,走近拉特尼科夫的房門,按門鈴。后退,拐彎,按門鈴,后退。”
  保鏢听話地后退三步,按響了門鈴。拉特尼科夫的妻子打開了房門,米哈伊爾馬上施放意念,讓她滿面春風地把自己迎接進門。
  “薩沙,有客人來找你。”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丈夫辦公室的門。
  此時,米哈伊爾感到有一股強大的、怒不可遏的气流向他襲來。
  “你是什么人?誰讓你進來的?”拉特尼科夫厲聲問道。
  “亞歷山大·伊万諾維奇。”米哈伊爾感到渾身乏力,說不下去了……
  他大汗淋漓,雙眼模糊,甚至看不清离他三米遠處坐著的拉特尼科夫的模樣。他屏住呼吸,意守丹田,凝神靜气,全力抵擋來自拉特尼科夫的意念力。
  二十分鐘后,米哈伊爾感到他已經完全控制了局勢。拉特尼科夫已經癱軟無力,坐在辦公桌旁的圈椅上發愣,過了一會儿,他開始按照米哈伊爾的意念講述總統競選班子內部的种种分歧。米哈伊爾不時地提出問題讓他回答。當然,米哈伊爾提問題的聲音也會被錄進去。但是不要緊,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洗掉他的說話聲,換上尤利婭·特列季亞科娃的聲音。最主要的是米哈伊爾沒有被攝入鏡頭,因為他扛著攝像机站在拉特尼科夫面前。
  采訪結束了。米哈伊爾關掉攝像机,放進旅行包,走近總統顧問說:
  “我們合作得不錯,”他小聲地說,“要是有人問您接受了誰的采訪,您就說有一個名叫尤利婭·特列季亞科娃的年輕漂亮的女子來采訪過您。我把她的名片留給您,好讓您記住她的名字,知道她是哪家報社派來的。而我嘛,您從來就沒有見過,從來就沒有見過我,是不是?”
  “是的。”拉特尼科夫听話地點點頭。此時的他已經完全處在米哈伊爾強大意念力的控制之下,對剛才所發生的事已經毫無回憶的能力。
  “再見,亞歷山大·伊万諾維奇。”米哈伊爾說,“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會找到出去的大門的。您一听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就會醒過來的。一切都會好的,您明白嗎?”
  “我明白了。”總統顧問再一次點了點頭。
  “那好,您同我告別吧。”
  “再見,尤利婭……”
  米哈伊爾悄悄地溜出拉特尼科夫的辦公室,踮起腳跟向門口走去。出去的時候他用力地帶上門,好讓拉特尼科夫听見這一信號后蘇醒過來……
  早在少年時代,米哈伊爾·達維多維奇·拉爾金身上就出現了常人所不具備的特异功能,他自己對此一點儿也不覺得害怕。在中學讀書的時候,他利用過這种特异功能去取得好成績,后來又順利地考進一所工科大學。本來他想報考文科大學,但是70年代初有個規定,猶太人不能進入有威望的文科大學深造。米哈伊爾對數學和物理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考試成績總是不錯。大學畢業后,他被分配到設計局工作,由于知識貧乏,工作能力差,他經常受到上司的訓斥,同事們看到他連普通的設計都做不好而感到不可理解。他被從一個單位調到另一個單位,但無論在哪一個單位,他都難以胜任設計工作。特异功能也幫不了他的忙,因為他天生具有的催眠術并不能使按照他設計的儀器運轉。
  但是米哈伊爾在童年時代是很幸運的。母親是一家劇團的服裝設計師,這家劇團經常去國外演出,但是每一次出國都輪不上母親,因為去國外演出通常要帶最好的服裝設計師出去。不過母親伊賴達·伊薩科夫娜的人緣很好,深受劇團后台人員的愛戴,大家有什么話都愿意對她說。米哈伊爾從小喜歡跟著母親去上班,劇團里的人都喜歡這個小天使,逗他玩,給他糖塊和橘子吃。米哈伊爾8歲的那年還在一出戲中扮演過一個小角色。長大以后,米哈伊爾仍然經常去母親工作過的這家劇團坐坐,和他從小熟悉的人聊聊。
  在調動了五六個工作單位后,有一次,科長讓米哈伊爾到他的辦公室去。
  “這位就是我們單位的米哈伊爾·達維多維奇,”米哈伊爾一進門科長就站了起來,不知為什么滿臉春風地把米哈伊爾介紹給坐在辦公室內的一位客人說,“你們就在我辦公室談吧,我出去一下,不打扰你們了。”
  客人原來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一位工作人員,他有禮貌地建議米哈伊爾今后去劇團時要留神一下演員們和其他工作人員的動態,特別是在劇團出國演出前的動態。他要求米哈伊爾一定要和克格勃密切合作,否則米哈伊爾就會面臨因工作不稱職而被解雇的可能。臨走前,客人約他到國家安全委員會進一步詳談,并給他留下了地址。
  第二天,米哈伊爾按照給他留的地址找到了約見地點。這是一座普通的居民樓,按響門鈴后給他開門的不是昨天的那個克格勃工作人員,而是帕維爾·德米特里耶維奇。這個人同他談話的內容不是關于劇團和出國演出,而是關于他的特异功能。帕維爾·德米特里耶維奇對他說,要對他的特异功能進行一系列測試,請他明天再來一趟。
  第三天,米哈伊爾如約來到紹利亞克的住處。在這里,除了帕維爾·紹利亞克以外他還見到了另外兩個人——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這三個人一起對米哈伊爾的特异功能進行測試,他們先讓米哈伊爾把他打算發出的意念寫在一張紙上,裝進一個信封,糊好。之后讓他當場操作,測試結束后打開信封,取出那張紙,發現上面所寫的和實際結果吻合。帕維爾·紹利亞克十分滿意,他送走那兩個人后請米哈伊爾留下來。
  “米哈伊爾,”紹利亞克說,“我建議您忘掉過去,開始新的生活,真正男子漢的生活。”
  “我應該做些什么呢?”米哈伊爾問。
  “做一些不為人知的悄悄進行的工作。這些工作很輕松,負擔不重,不需要什么專業知識。您將有足夠的業余時間,在業余時間里,您有時要利用您的特异功能完成我交待的一些任務,我再強調一下,是有的時候,不會占用您太多的業余時間。關于我們之間合作的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另外請您放心,此事不會對您的聲譽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每次完成任務后我都會給您一筆丰厚的報酬。”
  “噢……是什么性質的任務?”米哈伊爾膽怯地問道。
  “我已經對您說過,是与利用您的特异功能有關的任務。”
  “不會有設伏和追捕吧?”米哈伊爾不太相信地問道。
  “您是不是很想打打槍?”帕維爾·紹利亞克笑著說,“這好說。”
  “不,不,”米哈伊爾頓時害怕起來,“我一點儿也不想,我不要槍。”
  “這也好。我請您現在就做出決定。您考慮一下再告訴我,您愿意或是拒絕。不過我請您在考慮的時候注意下面几個情況。第一,如果您拒絕,有可能面臨失業的危險。第二,只要您同意跟我合作,今后的生活就會有保證。第三,同我合作可以發揮您的專長,您將受到器重。您好好想一想,我去煮咖啡。”
  帕維爾·紹利亞克進了廚房,房間里只剩下米哈伊爾一個人。他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跟紹利亞克干更為有利。他的月薪只有九十盧布,根本不夠花。紹利亞克答應每完成一次任務就給他一次報酬,而且是丰厚的酬金,今后他的日子一定會好過得多。
  紹利亞克信守諾言,米哈伊爾每完成一次任務他都支付酬金,任務越复雜酬金越高。米哈伊爾經過磨煉,膽子越來越大,技能也越來越高。兩年之后,他成了一位高級特异功能者和催眠術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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