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迪恩烈火
作者:(英)馬立克 翻譯:趙本
吉迪恩探案优選
現代合轉破案的典范
◇[一 騎自行車的人]
◇[二 系列縱火案]
◇[三 奇怪的房客]
◇[四 鎮靜的告警者]
◇[五 燒更多的房屋]
◇[六 火紅星期三]
◇[七 夜空下的煉獄]
◇[八 想在他的前面]
◇[九 瘋子干的傻事]
一 騎自行車的人
倫敦睡著了。
一輛轎車沿著灰色的、空無行人的街道到處疾馳,一彎新月的昏暗光芒穿過薄霧驅散了夜色。轎車微弱的前燈燈光把夜色沖破了,主要街道都被高處的燈光照耀得金光珵亮。鮮艷奪目的霓虹光彩与輝煌的燈火媲美,映紅了西邊皮卡迪利廣場上暗淡的天空。但東區卻只有少數燈光,那里沉寂。陰暗、凄涼,只有靠近碼頭處,白熾的光輝在告訴人們:貨船為赶早潮還在工作。
泰晤士河南邊的勞動區以其喧鬧的蘭貝思道和肯特路聞名。該區警察賈維斯也許是首都警察部隊中最不顯眼的成員之一。他35歲,已婚,有3個孩子,分別是10歲、7歲、4歲,但走起路來還全都搖搖晃晃。雖說賈維斯自己并未意識到,可這一切全是他忙碌而能干的妻子的安排。賈維斯熟記全部警察條例,精通自己業務,他雖在這复雜多事的最棘手地區工作了10年,從未碰到過大麻煩。今晚他也一點沒想到會遇到什么亂子。
在這塊陋房區內住看好些撬竊者,過去兩周內這些商店中有一家被破門而入兩次。价值好多英鎊的商品被竊——大部分是卷煙、巧克力和無線電零件。這是那种沖著賈維斯來的小偷小摸,他相信他知道這個撬竊者是誰。如果他沒弄錯,就是那個在西區低喙夜總會工作的意大利侍者。他常在3點半左右回家,現在是2點15分。賈維斯打算占据一個有利位置,當那侍者回家時,可以從那里監視商店。他什么都計划好了,因為他對那侍者的習慣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他分管段內大多數人的習慣,因為他的工作要求他知道。
這一商店后面有10幢公寓大樓,最靠近商店那幢的門洞會是個理想的隱蔽處。賈維斯慢慢走了過去,進入位置,瞥了一眼手表夜光表盤。那時是3點20,他還有時間悠悠地抽上一支。他摸出一支卷煙,用手罩住火柴,不使大多火光外露,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在确知火柴已熄滅后把它輕輕拋開。四月的夜晚不算冷,但也夠涼的。月亮已落在對面房子屋頂的后面。河那邊碼頭上傳來的嘈雜聲這時听得更響了。這時賈維斯听到一輛斷了鋼絲的自行車的喀嚓聲,肯定是他等的人來了。
騎車人進入視線,在街燈下他的臉顯得蒼白瘦削。自行車喀嚓喀嚓地過去了,賈維斯离開隱蔽處進行監視。他這樣做時,一個黑影從几米遠的另一幢公寓房的門洞中走了出來。賈維斯見了這情況很惊奇,但不害怕。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新來者十有八、九可能是小偷。自行車尾燈的紅色輝光,在被公寓中出來的那人遮住之前,一直很明亮。出來的那人背對賈維斯,不知道他在那里,開始匆匆地走向拐角處的店舖。當騎自行車的人走過商店時賈維斯已不象原來那樣的惊奇和失望了。自行車白色前燈和紅色尾燈在雜貨舖櫥窗上反映過來,那個人仍在往前走。那是個細長、黑黑的身影,穿著一件寬松的膠布雨衣,走起路來有些嘩啦嘩啦,布外衣是不會這樣的。
“這人穿過馬路朝商店走去。
“逮住了”,賈維斯出聲地咕噥著,很想知道他是撬前門呢,還是繞道向后門。他深信他已使那人走投無路。因此,當他看見那人离開內有大筆卷煙的報亭時,他不禁大吃一惊。那人現在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就是曾斜靠在一些布告牌上的那輛。賈維斯記起不久前他曾看到過那自行車,但沒有意識到它在那里。只要他真的在經過那里時充分思考一下,他很可能那時就想到小偷已在行動。不過他當時對那侍者和他那了如指掌的計划的成功性太深信了,現在倒好,這第二個人跨上他車子的坐墊,開始騎走了。
他車上沒有燈。
侍者走了;這人很明顯又不打算在這里行竊商店。賈維斯失去了內心平衡,不過他很快就恢复了。因為無燈騎車是破坏法規的。賈維斯于是提高嗓音喊道:
“你那個人!燈光!”
那是能清楚的、能遠傳的聲音,無疑它能被騎車人听到。但它并沒有起到賈維斯所期待的作用。騎車人看來是蹲下身子,加快了速度,也沒有燈光,那自行車象箭一樣呼呼地飛向拐角,轉了過去,就好象這人是在賽車。而不是騎行在勞動區南部的狹窄街道上。
這時,他隱隱感受到一股气味,勞動區的姻霧對本地人的嗅覺毫無舒适之處,但有股燃燒的惡臭是不會弄錯的。那惡臭來自他背后的樓梯——就是那瘦瘦的男人從那里走出來的那個樓梯。賈維斯轉身向著它,當他到達第一層樓梯平台時,焦臭味更濃了,在他手電光柱所到之處,里里外外都是一股股濃煙在蔓延。
“不知道我喜歡這個么,”賈維斯對自己說,全速奔跑上另一段扶梯。當他轉過拐角時,手電光照到大片翻滾著的灰色煙霧。再也沒有任何必要怀疑一場迅速蔓延的火災了,他取出警笛,一陣震耳的長哨聲在狹窄的梯道里上下尖鳴。然后他放好警笛,大聲喊叫:“失火了!起床——火!”他邊叫邊跑上上層樓梯平台,看到那上面滿是濃煙。火似乎來自4樓,他覺得他能夠听到火焰燃燒的呼呼聲。他抓住最靠近他的鐵門環,砰砰地擂門,不停地喊著:“火!”直到他抽出手帕捂住臉沖上更上一段扶梯。
他沒想到他當時是何等勇敢。
到達平台后他看到8號房間門下的紅色火光,那是密勒的房間,里面有密勒的妻子及5個孩子。
他倒退几步,猛地用右肩向門撞去,門有些傾斜了。這時他看見高處有個神色惊慌的男子,那是上几層樓的一個上了年紀的房客。“叫大家都离開,”賈維斯喘著气命令道,同時由于濃煙嗆人,他開始悶得透不過气。他又一次用肩撞門,覺得有些松動,但他知道要把門撞倒可能還得好長一段時間。一個穿著雪白睡衣的男子匆忙爬上樓梯向他跑來,一個穿著波紋女睡衣的婦女,胸衣豁開的站在下面。
“快去叫消防隊,”賈維斯叫道,“再弄張梯子搭到密勒家窗上。”
“好的!”那男人轉過身去。“小心,埃爾西!”他叫道,那叫聲比賈維斯還激動。他正在往后倒退,仔細審視之后用全身力量向門撞去。
門倒下了。
一簇呼嘯的火舌和一股灼熱的空气向外朝他扑來,几乎使他窒息過去。他覺得他听到一聲尖叫。他看見火焰充滿一條小過道,看見一間房間的房門一片火紅,門上油漆燒融起泡。由于夜風減弱,火勢呼嘯聲也消失了。他听到房間內一個小孩的尖叫聲。
他真的沒感到害怕,這几乎是一陣沖動和對一切事物的一种反應動作。他彎起左臂掩住臉部沖進房間。他感到手背上難以忍受的灼熱,感到他前額和后頸上的疼痛。他竭力從手臂下看去,瞥見一個穿著熊熊燃燒的睡衣的小孩站在床上——那床這時已成了一把絲絲直叫的火炬。他感到腳下一塊樓板爆裂。他低下頭來,掙扎著脫掉外衣把它圍在站在那里的孩子身上。但他感到一种絕望、喪失信心和害怕的厭惡感情。他听到上面有些劈啪聲,意識到他頭盔帽沿下邊的頭發在燃燒——那小孩的頭發把他的頭發點著了。他眼睛周圍有一陣陣難耐的疼痛。到處是火焰的呼呼聲、劇烈的劈啪聲和嘎吱嘎吱的樓板聲,只是尖銳的呼嘯聲停止了。他搖搖擺擺走向窗戶,准備用手臂肘部把它撞開。他一只手抱緊小孩,另一只手彎著肘部向大玻璃窗撞去。當玻璃碎片散落時,他听到一輛消防車的鈴聲。他看見街上有一群人,他感到他听見有人在喊:“跳!”他仍抱著小孩。這窗离地面有三層樓高,下面只有人,他們有几個繃著一條毯子。
“跳!”他們尖叫道。
他把雙臂中的小孩舉上舉下,他不知道她是活著還是死了。他不能向下面的人呼叫,因為他的舌頭似乎已麻痹了。但人群的突然沉默表明他們已知道他抱的是什么。他把孩子扔出去,看見她往下掉,看見她被那毯接住。他的頭在旋轉,他的頭也在燃燒。他的褲子、他的襯衫、他的鞋子都著了火。消防車的馬達聲越來越大,但他看不到它在街心奔忙。他感到染成紅色的黑暗向他襲來,他感到他向后傾跌,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知覺。后來他意識到有人和他一起在這里:是個男人。在他逐漸喪失知覺的最后一刻,他認清了那是密勒。在他燃燒的外衣中,緊緊抱著另一支燃燒著的火炬——另一個孩子。
于是警察賈維斯倒下了。
二 系列縱火案?
刑警部部長喬治·吉迪恩是個高個子,6英尺2英寸,魁偉結實。厚胸及稍圓的肩膀,与縫制得很好的外衣配合得很服貼,腹部有意想不到的平展。他的下顎有時看起來相當肥胖、頸背則給人以超重的感覺。但他的腹部象一塊木板那樣堅實,他為他身強力壯而自豪。吉迪恩的強壯体現了他大部分的品質,因為這是他為什么對自己能充滿信心的原因。他頭向前沖,眼觀四方地跨上台階的步態是他性格的顯示:他老是向前奮進。不允許任何事把他從要走的路上推開。他的有份量而有時緩慢的動作常顯示出一种永不反悔的個性。喬治·吉迪恩總是走向他決意要去的目的地。
他沿著連結新老大樓的過道向前步行,心里很清楚,現在他辦公室里的電話鈴已響過,電話也已回過。貝爾,也有可能是勒梅特,已經帶著准備好了的早晨報告在辦公室中。他也清楚每個等待見他的人已知道他上路。他們中有些人怕他發現他們工作中的錯誤或計划不周而緊張不安。
當他到達通向他辦公室的過道時,他听見他辦公室門關上的卡嗒聲。
喬·貝爾坐在吉迪恩大桌對面屋角里的小桌旁。喬個子較矮,相當丰滿,稀而蓬松的頭發呈灰色。他看上去就像個60多歲的人,有一种寬厚的性格。吉迪恩發現這种性格能使人心情宁靜。從沒有任何事能使貝爾惊慌失措。關于警廳以及警察、罪犯和審判員這些行檔,誰也沒有他知道的多。貝爾只要有一丁點吉迪恩的魄力和激情,他就可能大顯身手,但事實上他的衣服總是沒燙。他的臉沒真正刮淨,他的煙斗總是需要淘清。
吉迪恩脫下外衣,披在他老式大寫字台后面的皮靠椅椅背上,他坐下說,“有好多事嗎,喬?”
“恐怕是這樣,”貝爾安詳他說。
“嗯,什么?”吉迪恩警覺地越過寫字台看著。意識到這倒不是不理解貝爾的不耐煩,而是清楚知道除非昨夜沒有重大案情,否則貝爾就不會用這樣的方式講話。
“只有一樁嚴重的案子,”貝爾說,“那是你桌上最上面的一份。火災,在蘭貝思那邊,”貝爾繼續說,”那些舊經濟公寓樓中的一幢,全家報銷——母親及5個孩子,還有父親。其他一些人被燒傷或受惊,整幢樓房被毀——那地方象火柴盒一樣毀了,”貝爾停了一下,吉迪恩坐著不動。“我們的一個部下看起來成了第八個犧牲者,我听到的最后報告是他活命的机會不多。是個叫賈維斯的著裝警察,根据報告應得喬治獎章。但最糟糕的是,喬治,那是場縱火。用汽油引火,這一點毫無疑問。”
“是嗎?”吉迪恩說,翻閱了桌上的其它案卷后,吉迪恩閱讀了勞動區分局警長曼宁的報告。毫無疑問是縱火,汽油缸頭也在燒焦的殘余物中找到了,燒得難以辨認,但仍可看到能說明是這种燃燒所常能留下的那种沉淀或灰燼。就一些最初的跡象看來,汽油澆在那套房間各處;一种分析是有人站在前門處,沿通向各房間的過道倒汽油直到過道半中間,然后放火并關上房門。那里所有的經濟公寓住房的房門下邊与地板之間都有一條縫隙,汽油無疑可流進那家成員睡眠的各個房間。濃煙看來制服了睡在同一房間的母親和兩個大孩子,他們的尸体在他們的床上。一個很年輕的小孩在另一臥室的儿童搖床中被找到。還有兩個孩子被扔出窗外,一個是警察賈維斯扔的,一個是孩子父親喬治·密勒扔的。密勒和賈維斯都跳窗逃跑來著,但密勒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死了,兩個孩子也在送到醫院時死了。
吉迪恩對他不得不閱讀的報告感到揪心。
報告繼續說:
“當到醫院時,警察賈維斯還活著,在8點45分仍還活著,但醫院當局認為恢复的希望很小。只有讓他恢复知覺說些情況的一線可能。有兩名警官守在他床邊保證不漏過任何材料。他妻子愛米莉·莫德也在他身旁。他們的三個孩子,一個4歲男孩及兩個分別是7歲和10歲的女儿由鄰居照看,分局保證為他們和賈維斯太太作出一切必要的安排。据報賈維斯身体大面積一度燒傷,很明顯這些燒傷是在他試圖拯救該家庭成員時招致的。
密勒住房上一層的住房暫時空著,這就是為什么其他人沒受這次大火影響的原因。
經濟公寓樓對面小房子里住著一位名叫福賽絲的上了年紀的婦女,她的敘述可能會有些幫助。她患失眠症,當時她已從又作臥室又作起居室的床上起來,清晨很早她就沏茶。她報告說她不能記准确切的時間,但她注意到了下列依次發生的一些事件:
1、警察賈維斯步行到達,在經濟公寓門洞內占据一個位置,很明顯是作為觀察點用的。
2、賈維斯點燃煙斗或卷煙——她相信是支卷煙。
3、一個男人騎自行車從她和賈維斯之間通過,她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但他經常在夜間3點半左右經過該房子。
4、一個人与賈維斯觀察點相隔兩扇門的門洞中走出來,這人朝商店走去。
5、賈維斯跟蹤此人,并在他跨上自行車后向他叫喊。該婦女能听清的唯一的喊聲是“燈光”——由此可推斷出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在車上無燈的情況下,向前騎行。”
對這一證人進一步仔細詢問之后,報告繼續寫道,“我們竭力想找出這兩個男人的身份特征。她看到的第一個騎車人,也就是每天早晨經過吉爾街的那個人,看來很可能要成為情報提供者。”
吉迪恩讀完后,抬起頭來看看。
他桌上一架電話鈴響了,另一架在貝爾桌上的也響了。大家都在同一瞬間机械地拿起話筒。吉迪恩听見貝爾說,“馬上,”就擱下話筒。這時他听到總机說,“先生,你能和勞動區分局曼宁先生說話嗎?”
“請接過來。”
“是,先生……”
“喂,喬治,”曼宁尖聲尖气听起來有些不自然,“我想你是愿意听的。我們已經找到了騎車人,他是個叫吉烏賽普·卡里尼的蘇豪侍者。(譯注:蘇豪是勞動區一個區的名字,該區以餐館多而聞名。)他那時正在到車站去的路上。
“可能有用,”吉迪恩說,“賈維斯有什么新情況嗎?”
“有的,”曼宁回答,他几乎是用假嗓音說話,“他逝世了,20分鐘前,我正打算去看他的寡妻。喬治,用雄鷹般的眼睛看看我的報告吧,好嗎?沒有人能象你那樣會看出別人常忽略的要點,我要盡快抓住這個狗雜种。”
“我會盡力不忽略任何情況的,”吉迪恩答應了要求。
他挂斷電話,又作了一兩個摘記,研究著報告。
吉迪恩桌上一架電話鈴又響了,他用習慣性的机械動作拿起電話,“吉迪恩”他說。一邊用一些潦草字進一步發揮了摘記的“燈光”一詞。“誰?……是的,把他接過來,”他向貝爾呶呶嘴。“接這架。”貝爾拿起分机,吉迪恩說,“喂,卡邁克爾先生,這几天好嗎?”
卡邁克爾是勞動區消防隊的總隊長,一個离退休年齡不遠的老年人。他可能對火情及其前因后果比其他活著的人知道得更多些,肯定比勞動區其他人知道得多。不論何時有縱火可疑案,他的高級助手總要和警廳聯系。卡邁克爾親自來電話這事實本身就暗示他有些嚴重的情況要說。
卡邁克爾說:“很好,吉迪恩先生,謝謝。今天上午你能抽出半小時會會我嗎?”
“好的,當然可以,12點半對我很合适。”
“為什么我們不一起用午餐呢?”卡邁克爾建議。
“好的,”吉迪恩說,“我覺得很好。”
“我要和你談談有關昨夜蘭貝斯失火的情況,”卡邁克爾繼續說:“那火和以往几次火有一兩個特殊情況使我感到迷惑不解,當然,目前這還是很不正式的看法。”
“當然,”吉迪恩說,非常高興沒為他增加困難,“你說得對,那么12點半見,”他挂上電話,貝爾也放下電話机,靠到椅背上。
快到12點時,吉迪恩忽然走了出去。
辦公室只留下喬。雖說喬·貝爾在警廳工作已40年,斷斷續續和吉迪恩一起工作也有20年,但接著的一段時間對喬·貝爾產生很深刻的印象。吉迪恩匆忙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感受。最吸引人的是:雖說他顯然已加緊高速工作,但仍能以冷靜的思考處理每個新問題,就象他經常告誡自己不要“欲速則不達”似的。他不浪費一分鐘,也不讓上自警長下至警探任何其他人浪費一分鐘。他時不時看看前面的報告以更新和補充他對案件的記憶。但無論他看或沒看,他似乎總是象直接負責該案的人那樣熟悉案件環境。
已是12點差10分,這時吉迪恩從外邊回來。
“干了那么多活,你該喝杯茶了,”貝爾宣稱。
“算了吧,”吉迪恩說,“給羅杰森的秘書挂個電話,就說我已上路,讓助理專員早點看到我不會有什么不好。”他站了起來,拉直領結,套上外衣,撫順了他那灰色的硬發。
貝爾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喬治,不過你看起來好象休息了一上午。”
“一切都很順利,不是嗎?”吉迪恩問,“別忘了和曼宁核對一下,給我一份火災情況報告,讓我在見到卡邁克爾前能看看。噢,在對面淖酒店定張桌子——”
12點差5分,貝爾回來對吉迪恩說:“卡邁克爾秘書來過電話,說讓你在他的俱樂部用中餐,在白廳廣場,”貝爾說,“我說那對你正合适。”
“是正合适,”吉迪恩同意道。
12點1刻,貝爾已把需要的失火報告准備好,唯一的一條補充,是關于侍者吉烏賽普·卡里尼的。他說他能告訴警局的只有一件事:當他騎車到家時,另一騎車人超過他,向碼頭方向去了。
吉迪恩看了一下,就走了出去,他深知卡邁克爾嚴格遵守時間,很想知道這位消防隊隊長頭腦里想些什么。
他見到卡邁克爾時,對方右手拿著《環球晚報》。吉迪恩從他相當蒼白、嚴肅的臉上所顯露的表情,看出他對這個縱火狂深惡痛絕。正是在卡邁克爾的淺灰色眼睛對著他的瞬間,吉迪恩意識到那個人心中在想些什么,這可能是好几起類似縱火案中的一起,而且今后還會有另一些到來。
“看過這個了嗎?”卡邁克爾問道,伸手遞過那報紙。
吉迪恩接過報紙讀起來。
三 奇怪的房客
閱讀這張報紙的當然不止吉迪恩一人,比如說,有一位小坦尼森夫人和她的房客就讀著這張報紙。小坦尼森夫人是個不整洁的纖弱婦女,稀疏的灰發,瘦而尖削的相貌,眼旁有許多皺紋,下巴上也長了許多粗硬的灰毛。她的胸部平坦得象塊板;有些人簡直不能相信,挂在她前室餐具柜上面的真會是她的全家福照片:一共有4個女孩3個男孩。
多年來坦尼森夫人的生活來源是愉快地收到她家庭成員共同分擔的每周5英鎊饋贈。她還依靠招收房客,指望精明選擇优胜賽馬而得的少量進項,現在她只有一個房客——布朗先生。當她看到布朗先生時,她就為他感到惋惜。他是個如此缺乏自信而易受惊嚇的小人物,臉上有一种被遺棄的凄涼神情。她對他知道得不多,但他告訴過她,不久之前他在一次事故中喪失了妻子和孩子,并說他現在是在“收拾殘局”。坦尼森夫人的心自然而然地向布朗先生表示同情。她從他為住宿和伙食所付的每周四几尼几乎得不到什么收益。
布朗有很憂郁的灰眼睛,他有沒血色的、抖抖擻擻的嘴唇,行動很不顯眼,很多時間都是獨自一人在自己房間內度過,听听留聲机唱片的音樂。雖說坦尼森夫人既不能理解也不會欣賞,但毫無疑問覺得那是“好”音樂。她不知道他的主要工作是什么,但很明顯他承擔各种稀奇古怪的差使。有時他白天工作,有時在夜間工作。他服裝的質量很好,他的兩只衣箱和一只大皮箱也都是优質的。他有一种紳士气質,使人們打消了好多疑問。她覺得她家有這樣一位儀態优美的紳士很有幸,因而希望他長期住下去。
前一夜他外出工作了,他到家大約是4點左右,然后上床睡覺。她當然是听見他回來的。
今晨布朗看起來很疲倦,他右手上了繃帶,是粗粗地扎上去的,但他和坦尼森夫人對此都沒有什么品評。她知道不論何時問他私人問題時,他都傾向于沉默不語。
她把報紙推到他面前,那是她早晨常從街角報攤上買來的《環球晚報》,她從中翻閱當天賽馬情況,以便計划她小小的下注。
布朗先生惊愕地看著那報紙。
“我确實不——”他開始說道,因近視而湊近凝視。當她准備抽走報紙時,他突然因惊奇而出气。她認為這是世界上最恐怖不過的事,要知道這是令人震惊的:8個人被燒死。
布朗在桌子跟前站了起來,一只手扶著椅背。她仍將報紙拿在他眼睛跟前。他總是臉色蒼白,但現在臉頰似乎全無血色,他嘴唇張開,好似他讀到的恐怖事件狠狠地打了他一棍,坦尼森夫人還從沒見過任何人臉色如此嚴峻過。似乎過了很長時間,他才伸出右手拿住報紙,左手伸進胸袋掏眼鏡。坦尼森夫人惊奇地看到他的手在發抖,報紙也在顫動,這又一次使她肯定,布朗先生是個非常善良而好心的人,能為別人的遭遇所感動。他戴上眼鏡,讀了報頭標題,然后閱讀經過情況。突然他坐下,報紙也跌落了,蓋在為他中餐准備的刀叉盤碟上。
“我——我很抱歉,”布朗用喘不過气來的聲音說,“我感到很不舒服,坦尼森夫人,那經過使我難受。”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從她身邊擠了過去。她听到他上樓走進他房間,而且上到半樓后他几乎是跑步前進的。他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樓上布朗先生的前室俯瞰巴特西電站的一群建筑物,他這時正站在窗口。他的眼睛發直,視而不見地凝視前方。他的臉變了樣,他的雙手緊握,老是喃喃不休地對自己說:“我以為是空房,我以為是空房,我以為是空房,我以為其他房間的人有足夠時間离開,我以為……”
在他心底深處他知道他走錯了樓層,上面一層住房才一直是空著的。但他不承認這錯誤,他不承認自他妻子儿女夭折后他一直不能清醒地思考。
不久他有了個奇怪的發現,痛苦并不那樣巨大。好象密勒一家的死使這痛苦減輕了。
四 鎮靜的告警者
吉迪恩又到了卡邁克爾的俱樂部。
卡邁克爾是個對吃很講究的人,而吉迪恩則是個饕餐。這里的牛排布丁味濃開胃,在一般餐館已吃不到了。卡邁克爾叉起一塊烤鮭魚,過分講究地撕去魚皮。他們是走來的,邊走邊談了些蘭貝思大火的事。但沒等吉迪恩吃完,卡邁克爾就說:
“吉迪恩,我要見你是因為我和我的几位高級官員認為蘭貝思大火至少有几個特征是很奇怪的。至今所了解的案子情況中,是否有什么情況對你也有這种啟示?”
“首先最明顯的一點是沒有任何詐取保險費的勸机,因此可能的動机是謀殺,”吉迪恩說,卡邁克爾點點頭。他淺色的眼中有一絲閃光說明他暗中掌握些東西要在适當時候說出來。吉迪恩在想到底是讓他取得些小胜利好呢?還是把自己心中的見解和盤托出。他決定讓卡邁克爾有個机會。
“第二點是縱火犯并不是住在經濟公寓中的什么人——根据分局報告,每個人都考慮過了。”
“這我不知道,”卡邁克爾說,眼中那一絲閃光更明亮了。“吉迪恩,你也許會認為我是小題大做,但我的高級官員中有些人和我被過去5個月內所發生的三起也可能是四起這樣相同的大火搞得迷惑不解。”
“啊,另外几次大火,”吉迪思叫道。
“是的,其中只有一次有重大的縱人嫌疑,”卡邁克爾說。“那個月在貝思納爾草坪爆發的那場火燒掉了7幢計划拆毀但仍住著人的房子,有兩人遇難——一個婦女和她的女儿。”
“我記得那火,”吉迪恩說。“那被歸結為小孩想在一間密室中做爆竹而引起的。大家入屋后,他們從堆棧偷來的一些炸藥棒在室內爆炸,据你們的人說是由火星引起的。”
“對的,”卡邁克爾同意道,“接下來的一次火是在白色小教堂。沒人受重傷,但与昨夜燒掉的兩幢經濟公寓大樓一樣燒毀了大樓的內部設備。”
“我記得的,”吉迪恩同意,“一台廚房鍋爐爆炸,是嗎?”
“那是分析,”卡邁克爾答道。“第三次大火是在坎宁鎮,那次有更多的陋房被燒掉,大多數都已無人,并計划拆毀。但有十几戶住著人,所有住戶都及時逃离。”
“第四次大火是在貝思納草坪附近同一地區。你將意識到所有火災都在貧民區,而且都在計划拆毀或應被計划拆毀的建筑物內,還有一個因素可能你沒有理由搞清。”
“說下去,”吉迪恩說。
“至今我只能根据這些火災推斷,在這些大火之后,總有一人打999電話給最近的消防站,不報姓名,要求救人。發話人找消防負責人談話,告訴准确的火災現場,不作進一步解釋就挂斷了電話。每一次案例中都有一個消防負責人的評語:“有欺騙嫌疑,”那是因為發話者太鎮靜了——大多數真正的要火情報急都是匆忙和慌亂的。你知道我們收到的假告急比真的還多,對嗎?”
吉迪恩點點頭。
“我的注意力首先被引向這一事實,這些火燒的都是貧民住房,而且沒有顯而易見的動机。”卡邁克爾說,“還有,除了在坎宁鎮發生的那次之外,每次都有如何引起大火的合理解釋,都知道有汽油帶人起火現場。甚至后來還有跡象說明有人用空房子作非正式倉庫在里面儲存汽油。現在我們已能證實昨夜大人是由縱火引起的,其它火例也可能是這樣的。還有,昨夜電話是從离火災現場大約10分鐘步行路程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那電話說明了确切的火災地點就挂斷了。你瞧,吉迪恩,任何人都不可能從那電話亭處看到火災現場,而在靠近火災現場周圍還有十几個電話亭可用。
“能肯定嗎?”吉迪恩尖銳地問。
“我确信。”
“我把你所說的情況理解為,”吉迪恩并不開始吃放在他面前滲出汁水的金色布丁,而是注視著卡邁克爾。“我把你所說的情況也可理解為這些勾當是同一個縱火犯干的。你能讓我看看你弄到的全部報告,直至最微小的細節嗎?你能安排你那些人中的一個和我們警廳聯系嗎?我要安排馬杰特森負責那事。他是我們管縱火的最佳人選。”
“我會做好一切能對你有幫助的事的,”卡邁克爾應允道,明朗地微笑著,“在我皮包內有我全部檔案副本,我當然能肯定覺得對你是不需要作大量說服工作的。”
“還有什么推測嗎?”吉迫恩問。
“我覺得那還有點儿太早,”卡邁克爾猶豫不決他說。“假使在這一系列貧民區大火之間有什么聯系的話,那么——你就可能面對一個狂熱者,他認為搶在當局之前行動是他的責任。我們對待過好几個這樣的人,通常他們都是很快就落网的。我經常在納悶,能被這种動机驅使的人能成為多么聰明的人哪。那就是為什么我覺得非跟你談談的原因。我們對我們的福利狀況和消除貧困區方案感到非常尷尬,”消防隊長繼續道:“但你大概也和我一樣知道,很多地區的情況可以使人無比震惊。有一天我從曾研究過的統計數字分析,我的部門認為勞動區中部、東部和東南部的火災險情比其它住宅區的要高一倍,完全由于老房老地產沒有令人滿意的防火設施以及人口嚴重過剩。在那里,在有些火情中水只放在一所房屋的一層樓上。我們并沒如我們喜歡想象的那樣文明和先進。”
吉迪恩沉思他說:”這些被燒的地方是不是屬于同一些人所有。”
“我說不出什么起初情況,”卡邁克爾說,眼睛中流露出興趣,“你認為這可能是對某一個用如此駭人的住房條件賺錢的房主的攻擊嗎?”
“我還不知道我想的是啥,”吉迪恩回答:“是你使我有那個想法的。”
吉迪恩這么說著,和卡邁克爾告別。
下午3點,當他派人傳見主任巡官馬杰特森時,他還在苦思冥想。馬杰特森是個中年男子,他滿可以對警方升級制度心怀不平,因為他几乎沒有書本學歷,因而他就通不過任何考試。他的詞拼得糟透了,任何看過他手寫報告的人都必然會相信它們大概是小學生寫的。但讀了它們卻會得出不同的印象:它們是簡洁的模范,而且所有難詞和技術詞匯都拼得完全准确。“我有時總還能用本詞典吧,”馬杰特森常說。他的拼同能力和缺乏學識妨礙了他進一步升遷,只是由于吉迪恩和其他了解他索質的人努力說服,才把他推舉到了主任巡官的官職。他是個中等身材的胖子,臉上有很深的皺紋,有些皺紋深得連電剃刀也用不成。他的談黃色頭發剪得很不好,部分也許是因為它們朝不同方向生長。他為此常高興地自嘲說他有三頂皇冠。
“毫無疑問我是幸運的,”他常說,因此他就被叫成了“幸運儿”馬杰特森。
他在吉迪恩的辦公室門上拍了几下。當吉迪恩叫“請進”后,他謹慎地走了進來,小心地關好門,帶著不知道為什么事請他的表情。
“啊,幸運儿,坐坐。”吉迪恩邀請道,到那時為止他那一直由于心中無數而皺紋密布的臉,變得像是小學生那樣光茫四射的臉。馬杰特森的臉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平正的,他嘴的一端高于另一端,一個鼻孔略大于另一個,他的眼睛屬于濃淡不同的綠棕色色彩。
“那是個調劑,”他說,拉過一張椅子,“吉迪恩先生,我想你大概是腦后也長著眼睛吧。。”
“你現在出了什么差錯?”
“我今晨過去看了看蘭貝思案件情況,我去的目的是要确定那倉庫是不是縱火,這下你可以十拿九穩了,那是保險金詐騙案,那貨棧公司正好有赤字,我已寫進報告。”
“很好,是什么使你到蘭貝思去的呢?”
“是該死的好笑事,”馬杰特森說,“我正要跟喬·貝爾說這來著,五個月來第五次貧民區失火。”
“如果你今早對我說了這事,我就可把這問題給消防隊的卡邁克爾頂了,而不是非得讓他告訴我,”吉迪恩乏味他說。
“他也接触到那一點?我得說卡邁克爾真不含糊,好吧,派我去拿些淡色酒來吧,”馬杰特森惊叫道,“他知道多少?也知道報警電話嗎?”
“是的。”
“當我昨夜過去看了使用過的電話亭之后,那也是首先使我感到迷惑不解的事——那是件好事情,他們用了電話亭之后,你可以追查。”;馬杰特森說,“電話員知道全部電話號碼。這一間電話亭位于蘇珊克斯街和鄺普路的拐角處,离希爾頓台地一英里半。在周圍一里半徑范圍內共有17個公用電話亭,因此那一個并不是因為距离最近才用的。我向分局人員借了自行車從四條不同的路騎向希爾頓台地,那四條路線是唯一能走的四條路。”這個矮墩墩的人繼續說,“要是沒火光顯映在天空,你無法看到那大火,除非你确實來到現場,我的想法是那放火的家伙騎自行車离開,在他感到肯定不會被逮住時就打報警電話。因此他并不是個單純為欣賞觀火而放火的人。”
“關于為什么他要報警有什么想法嗎?”吉迪恩說。
“沒有,先生。”馬杰特森答道,“我不想找太大的麻煩、可能僅僅是他喜歡放火。當你查個水落石出時,答案一般都是那樣。”
“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你檢查過那些被燒毀地方的房主嗎?”
“沒有。”馬杰特森回答道,圓睜雙眼,嘴屬形成“O”形。“哎呀,什么東西使我忽略了那一點了?事實上我并沒有怎么多想它,只是有些奇怪,蘭貝思大火真使我大受挫折。”
“沒關系,幸運儿。”吉迪恩說,他把卡邁克爾給他的檔案副本遞了過去,“給你在消防隊總部的聯絡人打個電話,卡邁克爾已經給他介紹過簡短情況,你要盡可能挖得深一點。你要尋找縱火動机、有關財產的所有人等的證据,以及其他共同因素——如有沒有人在這些不同的地方有親戚等?檢查一切可能性,別睡大覺。”
“我不會睡大覺的,”馬杰特森真心誠意地許諾,“蘭貝思案件怎么辦?”
“那也是你的,和區分局一起搞。”
“謝謝,”馬杰特森說,在這一簡單的感謝語中放進了這樣的感情,它告訴吉迪恩他是多希望被放到負責崗位上啊。
“假使你在任何時候想見我的話,可以告訴喬·貝爾。”吉迪恩補充道,“要給這事优先待遇。”
“死了8個人后,我會全力扑上去的,不分晝夜,”馬杰特森允諾道。“奇怪,當有孩子卷進去時,你竟會變得這樣,對嗎?關于那頭遠在文林頓的豬有些什么走運消息嗎?”
“不走運。”
“不要對我說什么廢除死刑,”馬杰特森說,“再一次謝謝,吉迪恩先生。”他站起來,差一點踢翻了他的椅子,慌手慌腳地走了出去。
幸運儿走后,吉迪恩坐回到他的轉椅中,向后靠著讓他的頭碰在牆上。那天他第一次把手伸進口袋,開始修光他大煙斗的圓鍋。那煙斗雖很少抽,可差不多總是放在那只口袋中。他沒有想天空開始多云,辦公室比以前冷。他也沒再想貝爾,也沒認真集中思考手內任何一個案件的偵察情況。他心里不宁靜,他非常清楚為什么。
偵察一樁罪行已遂的明明白白的案子是一回事,偵破那些尚未捕獲而罪行仍一樁接著一樁的犯罪又是另一碼事。譬如,如果這些大火之間有聯系,如果是同一個人放了這些火,那么下一次在那里放呢?每一個放火者都有點精神錯亂,除非他只是為獲得保險賠償金。幸運儿馬杰特森已發現了這一點;縱火犯還沒顯示他們對大火那么迷戀的想法是什么。動机到底是什么,任何能放這5把火的人精神上都是不穩定的——因此說不准下一次他可能干啥。此外,尋找一個瘋子比尋找一個為私利作案的罪犯要難上十倍。這個縱火犯——仍假定這一些都是一個人干的——可能是在某一可敬的家庭中過一种正常的家庭生活。也可能在和他一起生活和工作的人們表現得神志非常健全。
人們怎么才能找到這么個夜間帶著火到處潛行的瘋子,在倫敦8oo万人口中找到這唯一的一個人?
有誰能保證他不再放甚至能造成更可怕后果的另一次火?
五 燒更多的房屋
可能是因為大腦里記挂著火警鈴聲,那天早晨吉迪恩很早醒來。
吉迪恩決心今晨要准時上班,所以8點3刻就出發,离家時沒說什么有關馬修的話。他們在一起吃早飯,吉迪恩感到吃得飽飽的,小車也沒什么麻煩,馬修看見他駛出車棚。他并沒多想這男孩,而是逐個想著那些今晨要匯報指示的案件,并思考夜間又發生了些什么。上天保佑別再發生人災。
喬·貝爾已在辦公室一會儿了,早晨的報告也已呈在桌上。吉迪恩瀏覽了一下,因貝爾沒有用坏消息代替早晨的問候而稍感寬慰。
吉迪恩決定出去轉轉。
吉迪恩從蘭貝思開車經過泰晤士河上的倫敦橋,駛向貝思納爾草坪,他是第一次到第四次大火現場。這里實際上都沒有什么痕跡,因為這街上的其他陋房也正在被拆毀。一些燒了的椽子,以及在第一次火災現場對面地段上一輛燒毀的小車殘骸是一些唯一的跡象。他從那里走到坎宁鎮,那里燒坏的經濟公寓還保存著,它們在這滿是一排排四層經濟公寓的地區形成了一個不雅觀的缺口。這些公寓都沒有太平門等設施,而且每一幢都違反法規地住了太多的人。以后他又驅車到白色小教堂,停下來看被燒毀的陋房旁邊一幢正在建筑著的大樓。卡邁克爾有一件事說得很對:這些區都非常相象。雖然實際上每一家屋頂上都有電視無線,雖然附近商店里陳列著明亮的新家具,雖然有時裝沙龍以及商品充斥的食物店,人們仍有一种過于擁擠、肮髒、以及陋巷住的羞恥感,周圍有許多高樓,相對來說几乎沒有那种;日觀念以為的貧困。一個每周收入30或40英磅的家庭可能住在兩間房間里,每間房睡三四人,小孩到十几歲后很長時間里還男女混雜在一起。這里罪行在孳生,性知識來得很早,這里的生活和赫林漢地方的大不相同,但婦女看起來很健康、愛打扮、穿得好。
第二天是星期六,當吉迪恩來到辦公室時,喬·貝爾已到了。在他前面有一疊報告,在吉迪恩辦公桌上有更高的一疊。他們互道“早安,喬;早安,吉迪恩,”吉迪恩脫下外衣,套在一只椅背上,然后机械地拉松領帶。當他坐到桌子跟前時,他盯著那堆報告說:
“發生了些什么事?一下子監獄全部打開,讓他們忙得不可開交了?”
“喬治,這是四月份最后一個星期六。”
“噢,天啊,是的是的。”吉迪恩說他由于在從赫林漢來此的路上沒為此作好思想准備而懊惱,平時他總是作些思想准備的,但今天早晨馬修和海倫太使他全神貫注了。
每個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六都己發展成大掃除日,警廳檔案中所有懸案都又重新審查一遍。每一提交案件都要發向地方法院處理,也要將全部案件准備完畢送交刑事法庭。吉迪恩經常帶一袋檔案回家,周未觀看,所以他能決定采用什么策略,而且在周一就開始使用,現在簡直沒有足夠的時間供他完成一周內必須完成的一切。
“有什么新東西嗎?”他問道。
“馬杰特森來過電話,他還沒有追蹤到那第二個騎車人。火災都發生在屬于不同所有主的地方——一處是屬于基督教會會監的,兩處是屬于倫敦郡政委員會的,還有兩處屬于私人所有。他語音中有點儿垂頭喪气的味道。”
“幸運儿不會喪气的,不會气妥很久的。”
這一天,平平安安地過去了。
而在這讓警官喪气的一天,布朗先生是在床上用的早餐。坦尼森夫人經常在9點多一點把星期天的早餐和兩份《星期日環球報》和《星期日郵報》給他送到樓上。她看見他坐起來在看《圣經》,這她是完全贊成的。他拋下〈圣經〉在床上起來時,對她愉快地微笑。她覺得他好多了,上周早些時候他眼圈紅潤,看起來象是討厭什么——她想起來他是怎樣受燒死密勒一家的火災報告的影響。但他現在顯然已把那事拋于腦后了。
當他看見她關上房門,他就拿起《星期日環球報》很快翻閱著。有一大篇關于希爾頓台地火災的醒目排印,顯然是警方鼓勵這么搞的。有包括賈維斯在內的犧牲者的全部照片,而頭條標題象是在刺耳尖叫著。
為什么縱火犯要謀害這些人?”
后來他看到一條腳注:請看社論。他急忙翻過一面,看到社論標題是:
火災陷阱(譯注:指無太平門等設施的建筑物)
當他讀到抨擊倫敦某些地區住房條件時他的眼睛放光了。抨擊措詞是“文明社會中的不体面居住條件”和“這一定會鞭撻所有有自己安全住房的人的良心。”
“這起作用了,”布朗先生想著,“這終于起作用了,而且——這是因為他們死。”
他把那報紙扔向一邊,抓起《星期日郵報》。它的頭條通欄標題是:
神秘爆發的東區几次大火,
該由同一縱火者負責嗎?
他濕潤了一下嘴唇,把這報紙放到一邊,然后開始吃已在盤中涼了的火腿和雞蛋,當他吃完后他聲而清楚他說:
“如果有人謀害那些人的話,那是房東。我不過是工具。房東謀死了他們,而現在——”他的眼睛好象放射出一种射線——“而現在有人警覺起來,開始注意。如果人們死了,就應該做些事。他們終于听我說話了。”他自己沒有對自己承認的一點是:自他妻子、女儿死掉以來的一些可怕的痛苦減輕了。自從密勒的慘劇發生后,一种可怕的壓力似乎從他心中升起。對陋房主的憎恨是這么久地分了他的心。他計划燒毀更多房屋,他覺得這對改善住房有更大幫助。他就是這樣欺騙自己,他對自己說燒掉更多地方、燒死更多人會迫使當局鏟除這些火災陷阱。這是他能改進上面從事的工作的唯一途徑。
他知道一件事:他得繼續干、干、干:除非他干,否則他就不會平靜。他給自己倒了杯溫茶,然后又拿起《環球報》。頭版報道引起了他的注意:
警長被控毆打犯人
布朗開始讀報道。
六 火紅星期三
星期三下午,幸運儿馬杰特森急劇地敲響辦公室的門,當他走進來時,吉迪恩覺得他看起來略帶興奮心情。
“您搞到了些什么,幸運儿?”他詢問道。
“不知道那有多大意義,”馬杰特森說,“那是件我們以前就應該識破的事,我知道确實是那樣的。”
“什么事?”
“這5起火災中每一起都是發生在星期三夜間,”馬杰特森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條宣布道:“第一次貝斯納爾草坪縱火案發生在12月7日星期三,第二次——”
“我認為你的話是這樣的意思,”吉迪恩打斷他話頭說,“今天正好是星期三,”他感到非常激動、不平靜,正要指示馬杰特森警戒所有貧民區時,突然制止自己;最好還是讓幸運儿根据他打算提出要求吧。“你是怎么理解這件事的?”他詢問道。
“可能這只是一個巧合,”馬杰特森謹慎他說:“而且火災之間也無一定問隔時間。但今晚對所有貧民區加強監視也許正是時候。我腦中老是擺脫不了那個事實——火災全都發生在貧民區。我總是感到我們也許找的是個瘋子。”
吉迪恩立刻清晰地想到了曼森夫人,后來就不再想下去。女儿的命運使這個小婦人發瘋。她打算殺人。要記住,發瘋能采取各种形式。馬杰特森長時間力圖找出放火的動机,然而沒有成功,可能是因為沒有動机。發病也沒有動机,但可能有個原因。
“幸運儿,”他說,“你推斷那人發了瘋,是什么驅使那人發瘋呢?”
“喔,那誰知道?”馬杰特森問道。“有些人生來本身就有些瘋。就象我過去曾說過我自己孩子的事那樣。喬治,我曾核實過,在過去18個月內我們共經手27個縱火犯——我是指倫敦和國內各郡——其中7個在押作醫學考察,5個已進精神醫院。以那5個為例——那都是些甚至法律都承認是瘋子的人——其中3個人是天生的,比較簡單,火總是使他們感到興奮,我想是屬于原始的對神的崇拜心理。他們中有一個總是要燒掉一個曾經看不起他的人的家,這是樁仇恨在爆發前積壓很久的案子。第二個是儿童時期被极度燒傷的人,精神病醫生說這是一种找回自我的方式。”
“啊,”吉迪恩輕聲他說。
“你也在那里的,是嗎?”馬杰特森几乎陰郁他說,“我想我是本應該料到這一點的。我們知道的只是一個家伙星期三在某些貧民區放火,据我發現,這次火災位于貝思納爾草坪,但沒有那次火災的電話報警。警呼失火的是被燒死妻子的丈夫,和妻子一起燒死的還有他們11歲的獨生女儿。你記得你問過我那輛燒坏的小汽車的事。那車是那家伙的,他是個叫做畢希普的記帳員——叫畢希普,不叫畢肖普——他到倫敦東區兜過很多圈子。接著兩星期他每天都兜一個不同的圈子,接著又重新再來。他能騎車,個子跟從密勒家窗口竄過去而賈維斯沒呼喊住的那個騎車人差不多。”
“檢查過他了嗎?”吉迪恩詢問道。
“火災后10天他就不上班工作了,”馬杰特森說,“他有一星期的休假,但出去3天就回來。后來就放棄了。他不告訴任何人他到哪里去或他將做什么。失火那晚他出去了——他在布羅姆利轉了一圈,轉那樣的圈子總使他很晚回來。今天又是他兜那圈子的時候了。從那以后他公司一直未听到他的消息。他沒有什么欺詐業務,帳戶上也沒有什么短缺,事實上有好几英鎊的佣金還應付給他。除了他所穿的那套衣服和他箱子中的零星物品外。他所有的一切實際上都在大火中燒毀了。但他買有高額保險。淨得了几千英鎊。”
“有照片嗎?”吉迪恩問道。
“有一張他參加公司游園會的集体照,但我認為那沒什么大用處,我正查詢所有認識他的人,看能否弄到一張照片。然而他沒有近親也沒有朋友。畢希普是比附近街坊高一等的人,和他們不相往來。那天他因輪胎走气沒用車,因此回家很晚。他最后2英里是走著回家的,火是在他到家時燒起來的。”
“我們通緝他,”吉迪恩宣布道,“把一切手續辦好,你需要的一切批條我都會簽字的,或者喬也會簽的。忙起來吧,幸運儿。”
“我忙得不能再忙了,”馬杰特森說著,匆匆走出辦公室,關門前,吉迪恩叫道:
“等一等!”
門卡嗒一聲,幸運儿不見了,一忽儿后,他又重新出現,一只手扶在門上。
“因為今天是星期三,請告訴情報處給東區發一通知——不,給所有分局發,要夜班巡邏人員在巡邏時特別注意監視貧民區,”吉迪恩說,“你知道要告訴他們搜索什么,最好建議他們注意不熟悉的任何騎車人,或解釋不出在干什么的人。”
“好的?”馬杰特森又急急离去,他的腳步聲消失了。大約在同時,那個但尼森夫人稱做布朗先生,但其真名卻是沃爾特·畢希普的人推開但尼森夫人的廚房門,抱歉他說:
“很抱歉打扰你,但尼森夫人,你覺得今晚我能早一點吃晚飯嗎?比如說6點半行嗎?我今晚得早些出去,但我會在10點前回家的。”
“不能再容易了,”坦尼森夫人說,“那樣也更好,我可以在節目開始前洗刷好去看電影,非常謝謝你。”
在去年5個月中,畢希普關于火災及其成因不知道的事情是不多的。他知道簡單的縱火方法總是最好的方法。他也是個机靈的人,他知道得很清楚:一旦警方開始怀疑事實真相,形勢就會對他不利。既然他已從密勒慘案的震惊中恢复過來,既然他已看到了由他喚起的大量言論,他的思想确實變得非常敏銳。報上關于這些火災互有聯系的暗示告訴他警方可能會監視所有貧民區,同時很明顯還會有另一樁事實:他們將監視一個在凌晨騎自行車的人。而上次大火悲劇已引起大量言論,并再次提出了貧民區的問題。他覺得他已真的取得進展。而房東是殺人凶手。
他決定最后再干一次,干就干大點,他的工作是當一名推銷員,以分期付款辦法給家庭主婦衣服及鞋襪,然后每兩周一次去她們那里收款,這就使他能出入倫敦大多數最貧窮的陋巷區。很少有人比他更熟悉這些地區,很少有人比他更知道它中間哪些地區要被拆掉。那晚他租了輛小車——不得不為此付出100英鎊存款——而且花了一段長時間准備一些浸透煤油的破布片,在每塊布片上接一根燃燒緩慢的導火索,導火索也是他用一只舊茶碟熔化燭油浸透棉絹制成的。那天晚上,天一黑他就訪問了6個地方,在那些地方他走向看來即將倒塌的、气味難聞的小屋,再來到這些小屋的陰暗小角。這些角落總有一些垃圾之類的元用雜物,一旦點起火苗,這些地方都會象火柴棍那樣容易熊熊燃燒。他對各區都很熟悉,准确地知道各個地方如何進去如何出來,而且在任何時候听到縱火處附近有腳步聲時,他准确知道該如何隱蔽自己。他每件事都做得駕輕就熟,很有效率。而且他又是個小身材的普通人,誰也不會注意到他。
那導火索會散發出一股味道,還會冒出一二縷青煙,但都不會象燃著的煙蒂那樣引人注意。而且這些房屋的住戶都習慣于各种怪味。畢希普估計第一堆火將于10點半起燃,其余几堆則會根据它們上面的導火索的長度,交錯地隨之而起。
最后一堆火將在2點左右燃起。
他盤算,稍過10點他將在家里躺在床上。
七 夜空下的煉獄
“喂,媽媽,”住在切爾西和富勒姆交界處洛茨路電站附近的一個臉色歡快的男孩說,“我覺得我聞到了一股燃燒的焦臭味。”
“那可能又是柯克夫人在封她的爐火,”他母親這樣回答,“你關掉那盞燈睡吧。”
“好的,媽媽。”那男孩在床上仰起身子摸到開關,因為他的床(在很難容納一張床的房間內安放著兩張床,他的床是其中之一非常靠近牆壁。可牆紙很粘人,而且是這男孩和父親新貼上去的,當時他母親則花了很多時間制作了色彩鮮艷的帷幕和床罩。這家庭的兩個姑娘睡一張雙人床,也是他們父親制作的木屏風和男孩的住處隔開,父母親在起坐間有一張臨時地舖。每一寸空間都利用上了,每一寸都收拾得清洁無塵。
這男孩半睡半醒地躺了一會,仍舊隱隱地聞到燃燒焦味。但他已經很放心了,他母親再也沒想一想這事。兩個姑娘也沒想,她們在男孩睡覺時要外出1小時。在這家庭里有一條絕對必須遵守的規則:不許他窺看或繞過屏風。
事實上。燃燒正發生在他們下面空房間的破護牆板后面。
另一個5口之家則是一种不同的場面,他們住在河對面舊茨沃思的一間小陋房內。那房屋是計划摧毀的4百間中的一間。他們住得很邋遢。全家都住在一間房間內,父母親睡一張東倒西歪的雙人床,兩個女儿睡兩張狹窄的野營床,比兩個姑娘大兩歲的男孩,睡在正對房門的屋角地板上。誰也不擔心他會不會“偷窺”。事實上,誰也不擔心。母親是個邋遢女人,她醒著時在糊里糊涂的半醉狀態中虛度過大半光陰。丈夫是個精力充沛而好色的人,哪里能放蕩就在哪里放蕩。令人惊奇的是兩個姑娘不管是离家外出還是回到家里都好象是才從美容院修飾出來的,在臥室一角,她們有一只蓋著擦光印花布的桔子板條箱,作為她們的化攻台,一面鏡子固定在牆上,而她們的衣服則放在屋角的小櫥里。她們都不拘禮節和非常漫不經心地喜歡他們的母親,因為她有超人的天賦:燒得一手好菜。他們父親的优良品質是經常提供足夠的金錢。在戶外,除那個瞌睡的母親外,全部家庭成員看來都生气勃勃、精神飽滿和健康強壯。
他們家的一個女儿已經喪失嗅覺。
她和家庭中第六成員,一只貓,那天晚上獨自在兼作廚房和洗刷間的起坐室里。那貓是一只右眼上有一片白毛的斑貓,她不理解它為什么老是用鼻子在牆邊東嗅西嗅。這問房子是這一帶很少住人的几間中的一間,其余的由于房客有了新住處而都空無人住。
使貓感到不安的气味來自隔壁房間。
在另外4個地方也有燒糊的焦味:一處是在貝思納爾草坪离第一次火災發生地不遠的地方;另一處在韋平;第三處在离河不遠的萊姆豪斯;第四處在文林頓。每一處都有人聞到燃燒的焦臭,但大多被低估為日常的小事端。因為平時各种惡臭即使不刺鼻也常侵犯他們的嗅覺,只有一處對此研究得較為徹底。
第一次火警報到切爾西消防站時是11點半,當時一個嚇慌了的姑娘撥999電話,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釋說她剛到家,發現她住房的房間中有一間著了火,她沒法讓她母親听到她的呼號。3分鐘內消防車就赶到現場,這時煙霧已經沖出窗戶。熊熊的火光閃耀著,是一种令人可怕的壯觀。
“我剛打開門,只听到一陣火苗呼呼聲,一切都著了火,”一個姑娘在啜泣,“我只能打開門,這是我能做的一切。”
“里邊還有人嗎?”一听到第一次報警就立即從派出所赶來的一個警察問道。
“我的媽媽和弟弟,他們在里邊。啊,可怕呀,可怕呀,”這姑娘繼續不斷嗓泣著,而她的妹妹則站在那里動也不動,臉色蒼白,嚇得發楞。她們的父親還在他的工人俱樂部中沒有回家。
第二次火警來自旺茨沃思。這里消防車很快赶到現場,但干燥易燃的房子接二連三地將火蔓延開來,看起來象一次巨大的火災爆發。消防車從富勒姆、克拉潘姆召去,很快又從遠處的布爾頓召去。當火災到高潮時,當几百人穿著睡衣隨手抓些貴重物件被迫离開陋房時,從韋平那里傳來了第三次火警。東區的一些消防隊赶去火災爆發現場,后來探明該處情況不大危急。但為了安全,百來家居民仍搬出住房。至此電話聯系在消防站、分局和警廳之間一直處于繁忙之中。直到午夜之后吉迪恩接到電話,那是卡邁克爾打來的。
“我不能肯定這是否是另一次一連串火災的一部分,”卡邁克爾說。“但有三次單獨的火災都有縱火跡象,都在貧民區。不同之處是這些火災我們都未得到任何神秘報警。我在這些火災最嚴重的一處,在旺茨沃思,根据火勢現象我將在這里待一整夜。”
“和那次一樣嚴重?”吉迪恩心情沉重他說。
“确實很嚴重,”卡邁克爾回答道,“緊靠火災區段后面就是儲油倉庫。如果蔓延到那里,損失就大了,也會有許多犧牲。”
“我就過來,”吉迪恩說。
他輕輕關上大門,走向車庫。當一個身影出現在靠近它的門道里時,他吃了一惊——是個警察,他們身上有一种不會弄錯的煙草味。
“晚安,先生。”
“你來得正好,跟我把車庫門關上,好吧?”吉迪恩說道,“那是自動鎖,有人通知我在旺茨沃思發生了嚴重火災。”
“是一連串火災之一嗎,先生?”
“可能是。”
“我得說,”那中年警察說,即使被看到值班時抽煙也毫不窘迫,”他只是燒毀陋房,如果沒有人被燒死的話,你也許會說是一次可喜的清理。”
他們在車庫門前立定了,吉迪恩取出鑰匙。
“很多人都感到喜歡這种火災嗎?”他問道。
“啊,是的,先生。歸根結蒂,現時這种陋房是該清除了,你說對嗎?”
“我懂得你的意思,”吉迪恩說,“可是,如果我們在還沒有建好新住所就清除這些房子的話,會引起一些抗議的。”
“啊,是的,先生、可是——”
他是個老油條,就是倫敦所說的貧嘴。換了其他任何時候,吉迪恩對抽煙是很嚴厲的,可他現在急著上路,而且心事重重。這個人只是表達了卡邁克爾和馬杰特森說過的和他想過的內容;大家對目前發生的事都很同情。要是沒有那場使8個人死掉的大火——
今晚也會有死傷嗎?消防人員能在儲油庫燃爆之前控制住火勢嗎?
吉迪恩認識那地方,它在离主干道一些距离的河旁,緊靠一片貧民區。在鋼絲网保護牆里邊,大約有十几座儲油柜,因為這油倉要給倫敦一大片地區供油。吉迪恩開快車飛越帕特尼橋,接著迅速馳离海伊大街,然后徑直朝旺茨沃思前進。在長街末梢或方向正對前方的大道上,他能時不時地看到天空中色彩越來越紅的火光。他開始怀疑卡邁克爾的消防人員能否控制往這樣的火勢。他不禁注視著天空,擔心暴烈的熊熊烈焰會引起爆炸。
他看見一個人從便道上徑直走到他的前方,他剎住車,感到一陣恐懼——車只停在离那個穿著警服的人几碼遠的地方。他緩慢而有目的地走到吉迪恩窗前,當吉迪恩開窗時,他說:“請原諒,先生,即使按清晨一點鐘的要求,你也開得過快一點,對不對?我可以請你讓我看看你的車照嗎?”他把頭伸近汽車,吉迪恩知道他是想嗅出駕駛人員的呼吸气息中有沒有酒味。吉迪恩取出他隨身攜帶以便交檢的駕駛執照,遞了過去。
“下次別這么突然走到路中間,”他說道,“如果我把你撞倒,我們兩人都同樣有過失。”
他又說,“你開得大快了,先生,還有——吉迪恩先生!”
“我在赶往火災處,”吉迪恩說,“可是你是對的,我只能開60碼。”
“既然是公事,先生,那是完全正确的,”這人顫抖得很厲害。“他們告訴我,是一場很嚴重的火災,10分鐘前我看見我們的巡警。他說他認為他們恐怕救不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傳來隆隆的爆炸聲。
吉迪恩只听到爆炸的呼嘯。
躲在一幢看來能經得起任何爆炸的水泥大樓后面的卡邁克爾和馬杰特森被爆炸震得耳朵發聾,在看得見的范圍內,五六十個警察和消防人員正在赶開圍觀的人群,正如他們過去15分鐘內驅赶他們一樣。在地獄般的紅色火光中,滿臉汗水的消防人員和警察、蛇一樣到處交叉的消防軟管、噴水的嘶嘶聲、大片的煙霧、這一切把靜寂的夜變成一片火葬大海。第一次爆炸炸倒兩個人,要不是警察的努力,可能還要炸倒50來人。一個消防隊員站在搖晃的大平台上,將水柱噴向一些還未被火勢影響到的儲油柜。他被爆炸震向后退,水管噴嘴也炸离了手。他站在平台邊緣上,搖晃得很厲害。另一個人正站在他下面拼命救他。
又一個儲油柜在嚇人的轟隆聲中爆炸了,油場內和油場上的空气似乎變成了一大團沸騰、翻滾的金屬和燃燒著的廢墟。馬杰特森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太平梯頂上掙扎的人,看見他跌落下來,看見下面的6個人張開网進行性命攸關而几乎是絕望的努力。
他們接住了他。
又到了一些消防車,警報器連續不斷地呼叫。隨著更多住戶受到火勢威脅,大量警察增援隊伍抽調到這一地區。爆炸碎片飛到几百英尺的高空,掉在那些小房屋、商店和辦事處上,也掉在較大的一些房子上。有一些則白白地掉進河里,憤怒地發出嘶嘶聲、沸騰聲,還有一些沉悶地掉在空地上。
停在离現場几乎半英里外的吉迪恩,轉過牆角時看到大部分場面。一個警察告訴他哪里可找到卡邁克爾。到處是一片大火的灼熱和紅紅的火光。火照在他的臉上,把整個街區照得非常明亮,吉迪恩沒有奔跑,只是盡力用強壯的腿大步快速前進,拼命想弄清傷亡人員數量。他听到救護車的丁零聲,車子經過時,他被人們推到一旁,在遠處可听到其他救護車的丁零聲。
他被擠進一處停著一輛無線電通訊警車的屋角,這時它上面的擴音机沒有聲音,一輛救護車轉過拐角,當那車駛過時,吉迪恩听到警車里一個人叫道:
“還有一處。”
“一處什么?”一個人回問道。
“另一處大火!在萊姆豪斯那邊,就在現在,那是一整條街的經濟公寓。”
吉迪恩大步走向警車,“我是吉迪恩,”他宣稱,“這萊姆豪斯大火是怎么回事?”
“剛從電台收到,先生,”一個說道,“也是一場大火,那是今晚的第五次。”
“五次?”
“一次在貝斯納爾草坪,一次在洛茨路,這一次,還有一次在韋平。”
“我懂了,”吉迪恩說,“前面有几輛控制車?”
“這是前鋒車,先生。”
“核定其他火災情況,每隔15分鐘向我報告,”吉迪恩說。“要情報處接羅杰森先生,向他報告火災情況,并報告我覺得他出來也無濟于事。但如果他出來的話,他到第二個大火處去可能好些。”
“很好,先生。”
“我想知道馬杰特森先生是否在這里?”
“我們半小時前看見他和卡克爾先生在一起,先生。”
“謝謝,”吉迪恩說,他大步走開。感到灼熱的使人難受,他更焦躁。他臉上時不時擦過灼熱的煤塵,他在擔心的重壓下心情沮喪。他听到水、蒸汽和火焰的嘯叫聲。他來到一座混凝土牆跟前,看到馬杰特森和卡邁克爾立在它前面。一輛救護車正在開走。
“傷亡人員名單多長?”吉迪恩詢問。
馬杰特森一下子轉過身來,“你好,先生!”
“晚安,吉迪恩,”卡邁克爾說。“無法搞清,可是由于你們的人工作麻利,我想這地區大部分人都撤离了。傷亡人員只限在我們的和你們的工作人員中——除了在首先發現火情的房子中的兩個人。10分鐘前有人告訴我,這火是在他們堆放裝飾用油漆的隔壁房間燃起的,那像是間房地產油漆儲藏間。當那里一著人——”這時救護車駛過,他停住了。他接著又說,“我們已過了最嚴重的時刻。”
“可只是這里,”吉迪恩說道,“幸運儿,還有另一處,在萊姆豪斯。”
“天啊,”馬杰特森倒喘了一口气,“短短一夜就是五起,那不可能是巧合。現在總不會再有電話了吧。”他看看卡邁克爾,“這里需要我嗎,卡邁克爾先生?我應該去看看其余所有的現場。”
“請便,”卡邁克爾說。能把一切照亮的火光使他看起來很瀟酒。吉迪恩來此后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火苗,“我肯定我們已度過了最坏的處境。”正在這時一個消防官員走上前來,敬了個禮說:
“我們在油場已能駕住火勢,先生,那就是說我們已度過了最嚴重的難關。”
“那個剛從上面掉下來的人怎樣了?”
“不嚴重,先生,只是一條腿斷了。但我們中有個家伙受到重擊,我恐怕——象房屋側面大小的一大片金屬擊中了他。”
卡邁克爾“啊”了一聲,沒有再發其他議論。
“快,到旺茨沃思去,”吉迪恩對馬杰特森說,“我在這里盯著,卡邁克爾。”
馬杰特森走了,旺茨沃思的火災災情最嚴重。
吉迪恩和馬特森坐在吉迪恩車里,從一處火災到另一處,听取現場報告,腦中已逐漸想象出起火真相。時間的選擇是很明顯的——每一起都在前一場起火之后的半小時內,几乎無可怀疑的是中間有周密安排的節律。在艾林頓的一處小火,發現有浸透汽油的松軟的破布片團,布片團不比板球大多少,是和緊靠該團的導火索灰一起發現的。假使房屋的住戶沒聞到燃燒的焦臭味而去找消防隊的話,它也會釀成另一處地獄大火的。
5點半鐘吉迪恩和馬杰特森朝警廳駛去,臉色灰暗,衣服多處烤焦,一副熬夜的臉。他們紅色的眼框和疲倦的眼睛反映出他們所看到的令人發指的情景。
“回家毫無意義”,吉迪恩對馬杰特森說,“我們在這里吃些快餐,洗個澡,我想休息一二個小時,你最好也休息休息。”
馬杰特森說道:”不知為什么我總感到在沒找到那家伙之前我象是在浪費時問。警廳中十有九人可能都在說“這豬羅”或“這惡魔”,或更嚴重的詛咒。先生,我要保持警惕,直到8點前后。我們得找到那個推銷員畢希普,即使要敲開這討人厭的整個地區的每一扇門也在所不惜。”
吉迪恩心情沉重他說,“倫敦有200万扇前門。”
“我倒想說,無論如何我們還有一個星期,”馬杰特森說,“要每星期三才……”
“別說了,”吉迪恩說道。在馬杰特森停住不說后,他繼續說道,“直到今晚之前,每次都是一處火災。在今晚之前,每次都有許多火警報告讓人們离開。如果是同一家伙干的,那他已變換了戰略,因為他星期天和上周就已獲得了我們的宣傳內容。他知道我們在找一個騎車人,他知道我們已得到一些情節,他知道我們已作了推理。如果今晚他改變戰略,他也很可能再改變它們——比如說,選擇另一個晚上干。我們不能等到下星期三。我們要一家家挨戶查找,我們要把那張團体照印發几千張。即使我們那樣做了,”他補充道,“我們也肯定不了畢希普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馬杰特森不說話。
吉迪恩吃了塊三明治和一些菜,洗了個淋浴,用他放在辦公室的刀片修了修臉,然后去了頂層的休息室。那里有十几張供緊急情況使用的野營床。兩個人在那里睡了,他們中一人在打著鼾。沒有馬杰特森的影子,吉迪恩脫了鞋,放松領扣,躺了下去。起初那人有節奏的鼾聲使他惱火,但他很快就習慣了,眼睛開始閉上。他不能在家安睡一小時,那事實和火災引起的厭惡似乎使他的感覺遲鈍了。他老是昏昏沉沉,然后提醒自己夜間死亡人數統計出來時,可能會有十几個犧牲者,也許還要多些。几天之前他們甚至還沒怀疑貧民區大火之后有一种連鎖反應,可是現在——天啊,為什么他沒早點儿理解這一點呢?
他感到肩上有一只手在搖晃他,他吃了一惊,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勒梅特俯身在他上面。
吉迪恩坐了起來。
“早安,勒梅特,”他說,看了看表,才8點1刻,“吉米,”他拿過茶,“是什么把你叫醒的?”
“把我叫醒的也會叫醒你,”勒梅特說,語音中帶有緊張的尖音,“瞧,;”他把報紙扔給吉迪恩,什么事也改變不了他象大孩子那樣的脾气。
吉迪恩讀著:
昨晚的縱人者來信想要燒掉全市貧民區
吉迪恩還沒啜一口茶,他的手一動也不動。
“他們全都收到一封,”勒梅特說,“今晨出版的報紙都收到一封。喬治,他們中有3家已停止印刷,准備重排頭版通欄標題。他們全都向這里打電話,你的辦公桌看起來象是一座山了,他們——”
吉恩開始啜他的茶。
“你做了些什么?”他在啜茶中間詢問道。
“唉?”
“別站在那里‘唉’聲歎气,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到這里來,我——”
“普里迪昨晚值班——他做了什么?”吉迪恩開始起床。她一直平端著茶杯,又啜了三小口,竭力保持鎮靜,“跟他談過了嗎?”
“只說了一句話——”
“讓他听電話。”
“好的,喬治。”勒梅特以較順從的語調說著,伸手去取電話机。吉迪恩喝完了茶,系好鞋帶。這時勒梅特遞過話筒。吉迪恩取過話筒靠在牆上。
“普里迪嗎?”
“是的,喬治。”
“你做了些什么處理那些信?”
“每一封都予以傳閱,有三封已回來了,”普里迪說,“一共有9封——6封早遞,3封晚遞。每封都已核對過。是打字的——有一些是复寫本。還不清楚是什么樣的打字机,但我想那可能是架相當老式的奧利維蒂手提式机,是一种很輕的打字机。要我念一封嗎?”
“有多長?”
“有大半頁。”
“把它們全都放在我桌上,好嗎?”吉迪恩吩咐道,“把大意告訴我。”
“那是大肆宣傳的形式。這家伙說貧民區是倫敦臉上的污點,既然當局讓它們保留得那么久,他就准備把它們全部燒毀,他說在當局坐下來注意考慮這一問題前,這城市需要的是另一次倫敦大火(譯注:倫敦大火發生于1666年9月2日,是英倫歷史上最嚴重的一場火災,燒掉大多公用建筑,圣保羅大教堂,87個教區教堂,一直燒到3日,4日人勢稍減,s月熄滅。)當然是在胡言亂語。”
吉迪恩沒作回答。
“你在听嗎,喬治,”曾里迪問道。
“在听,”吉迪恩說,“謝謝,20分鐘后我將回辦公室,知道馬杰特森在哪里嗎?”
“不知道,最后一次見到他時他說要去處理些零星雜事。”
“想辦法找到他,我要見他,”吉迪恩說道,然后問了那個几乎使他大吃一惊的問題,“昨夜死傷名單有多長?”
“從整個來考慮,不太坏,”普里迪几乎歡快他說。他現在表現得正如吉迪恩相信的那樣。吉迪恩認為他是個缺乏或毫無想象力的人。“死傷20。其中只有3人傷得較嚴重。消防工作人員2死7傷,我們的伙伴有4人受傷。另外几個死亡人員死在火災中心的兩所房屋中的——洛茨路的一個母親和一個11歲男孩,旺茨沃恩的一個母親和一個姑娘。”
“哼,”吉迪思說道,“我想可能會更糟,”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几個詞,又補充道,”謝謝,”就挂斷了電話。他用手指理理金屬絲樣的硬發,拿起電話,“給我妻子挂個電話”,他吩咐道,“告訴她我在警廳睡過了,今晚以前不回家,也可能更晚一些——听清了嗎?”
“是的,先生。”
“給我要倫敦消防處,卡邁克爾先生。讓他在9點整挂電話到我的辦公室找我。任何官員打的關于火災的電話全部接過來。如果馬杰特森來電話,我要和他談話。其他電話接通前都跟我招呼一下。”
“是,先生。”
吉迪思砰地一下放下話机,走進盥洗室又用冷水沖洗雙手臉面,并對那個警察說,“到下面餐廳給我要些咸豬肉、雞蛋和配菜,以及面包、黃油和甜桔醬,再要點茶。”他看了一眼勒梅特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但我不反對再來杯茶。”
“兩份菜,”吉迪恩說,“來吧,勒梅特。不管畢希普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都得找到他和他談談。我們半點机會也喪失不起。”他先讓穿制服的人出去,然后乘電梯下樓,徑直走向机要巡官的辦公室。那巡官負責給記者發布當前案件及偵察情況的聲明,一位巡警在值班,負責的主任巡官還未到,“蘇姆斯,告訴來接班的人,我們要——”
這時通向泰晤士河岸的門開了,一個臉容疲倦憔悴,沒有修面的新聞記者把頭伸進房間,他想必一直工作了一夜。他發出一聲奇怪的叫嚷聲,把門開大,讓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上。
“部長,正是時候!”他致意道,“我來自《環球日報》,我想知道是否——”
“我已在外面給每人一份聲明,”吉迫恩說道。他還未說完,又有敲門聲,一連串進來5人,其中1人比先前進來的還要疲倦邋遢。其余4人則經過一夜睡眠已打扮好了。
“別說了,”當他們中兩人開始提問時,吉迪恩說。“這里是一份關于昨夜几處火情的聲明。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次大火是由一個被以前大火造成個人損失逼瘋了的人放的。我們找這人己找了几天。我們想找一個叫沃爾特·畢希普——希普,不是肖普——的先生談談,他是個服裝和鞋襪推銷員,為肖爾迪奇的史密斯、怀斯曼、格里格森公司工作。也許畢希普先生能給你們一些信息。”
他停住不說。
“你們要逮的人是畢希普?”一個年輕的記者問道。
“當我們和他談過后,我會告訴你的。我們也希望從他朋友或親戚處得到一張近照,他們可能會有一張的、現時我們所有唯一的一張是張舊的團体照。在那張照片中他照得不太看得出來。這就是關于畢希普全部情況。”那些記者在迅速記錄,“昨夜死傷人數26……”
當全結束后,這些記者离去了,這時白班值班主任巡官走了進來。他是個上了年紀人,剛才他在門口站了几分鐘。
“謝謝,部長,”他說道,“我希望你讓他們陷入絕境。他們再來時我該講到個什么分寸呢?”
“把你所得到的有關火情消息全部發布,除非我命令你別說,”吉迪恩說道,然后又几乎是竊竊私語似地低聲補充道,“他說他認為他們需要一次新的倫敦大火。如果他以這樣的速度干下去的話,他是能放出這一把火的。當心,別對記者們說我說過這一點。”
八 “想在他的前面”
吉迪恩一手放在自己辦公室門上,猶豫了一下。現在還只8點40分,他卻感到猶如活動了一整天。他雙眼模糊、刺痛,其中一只還老是發痒。貝爾還不曾來到,馬杰特森又离去了。有些上午的例行公事要做完,雖然當他的助手來時他可把其中的一些留給貝爾做,但他不能把一切都推給這個比他年老的人。他甚至在開門之前就知道今天將是個難以應付的日子。他立定下來深深吸了口气,實際上是一种深的呼吸鍛煉,他提請自己應不惜一切代价防止夜間大火使他喪失洞察力和心理平衡。
他推開門。
喬·貝爾從桌子上抬頭望著他,看得出來不比平時更疲倦,已經脫去外衣,衣領邊緣有些磨損。馬杰特森坐在同一桌子的角旁,耳听著電話机,站了起來。
“坐下,”吉迪恩命令道,他的心吊起來了,“早安,喬,什么風把你吹來了?”屯
“7點鐘新聞播放中我听說了火情,我想還是赶快行動起來好,”貝爾說道,“多么希望你曾經打電話叫我。”
“今天必須有人整天保持清醒,”吉迪恩說,“當我想這問題時,請安排一個人,一旦知道克拉帕第二次過堂時間就打電話告訴我,我想去那里。”
“喬治,為什么不——”
“我要出席,喬,如果我不出席,他們就會說我逃避毆打囚犯問題。”
“我來安排好那事。”貝爾說。
這時來了電話,馬杰特森抓起話筒。
“你能肯定嗎?”馬杰特森對著電話說,“唉?……是的,好……是的,絕對优先,吉迪恩部長,不錯,謝謝。”他挂上電話。跟吉迪恩不一樣,他還未修面,他瘦削的臉龐和深深的皺紋給人一种他想要蓄胡子的印象。他雙眼有一只充血得很厲害,眼旁有一塊燒傷發炎的疤痕,又紅腫又疼痛。他的頭發半邊有些燒焦。
“幸運儿,電話里是誰?”吉迪恩問。
“我到7個分局的警長處去過了,就是在東北、西北、北部和中部的那些分局,”馬杰特森說,“而且我已開始挨戶搜索畢希普,已經得到一樁好運气。”
“是什么好運?”
“弄到一張照片,而且不是張瞥腳照片。昨天我們深入到彭琪外畢希普的一些親戚處,他們給送來了那照片。當我進來時它已在我桌上。我已把它送到印像處,他們選了一張送到复印社。我已命令印5千張。”
“什么時候取?”
“今天中午。”
一絲微笑開始緩和了吉迪恩嘴邊的緊張,他望著貝爾。
“當這家伙學會赶快行動起來時,他會成為個真正的警察的,對嗎?”他說。
吉迪恩說道,猛地把領帶拉松,坐到椅子上,“報告所有的火都扑滅了嗎,幸運儿?”
于是的,問訊處告訴我,你約卡邁克爾9點給你電話,因此我想我還是等著好。”
“你為什么不去——”
“我已吃了我要的早飯,”馬杰特森說,“但我倒愿意到各分局去轉一下。弄准确是否都已整隊挨戶搜索畢希普。”在馬杰特森的音調中听得出獻身工作的熱情。他站起來研究挂在吉迪恩桌旁牆上的首都警察分局地圖,吉迪恩也站了起來,貝爾也參加他們一起。“也可能弄錯了,但這家伙昨天晚上某時一定到這6個地方轉了一圈,用某种方法放了火,火災發生在埃比、埃斯梯、勞動阿、東北和凱爾各分局。那是該死的一大片地區,他可能是從外面的分區進來的,但要記住,他曾被人看見用一輛自行車,如果很匆忙的話,人們是不會騎車長途遠行的。我們可以肯定這家伙總是經常知道他可能要很匆忙的,因此我已到所有中央各分局去了,但是——”
吉迪恩說道,“你去要輛車和一個司机,你不要自己開車,親自去看看所有中央分局的那些家伙,你就說是我派你去的,就說我已發瘋了。我要打電話告訴他們每個人說你已上路。我再讓喬也給市外各分局打電話。如果我們不能立刻這樣安排好,我們就發個電傳打字通知給他們。我們要求——”繼續往下說時他皺了皺眉:“我們要他們抽出一半人力,穿制服的和刑事偵緝隊員,幫助附近的中央分局。你讓各分局把他們的管地划分好,這樣我們在一天完畢之前能訪問盡可能多的住房。別等照片,開始把現有人員盡快派出去,現在每個人都有一份畢希普的材料,那就滿可以開始了。我將保持把卡邁克爾所說的情況和發生的事情通知你。”
馬杰特森已經等在門邊了。
“謝謝,喬治,”他說得几乎很謙卑。
“給你自己好好弄一些吃的,”吉迪恩粗聲粗气他說,“你即使把自己餓死也是于事無補的。還有一事,幸運儿。”
“什么?”
“我們也許找不到他,”吉迪恩嚴格地推理道。“他也許會認為昨晚很成功而決定今晚再來一次。但也可能因為旺茨沃思汽油場是他真正的胜利,再次把手伸向汽油場或其他火苗能迅速蔓延的地方。因此,你跑這些地區時,一定要使這些危險場所有特殊保護。我將發一個關于此事的電傳打字通知,你把這事多說几追。”
“我會多說的,”馬杰特森向他保證道。
“還要不斷宣揚另一件事,”吉迪恩繼續道,沒解釋這也是經常縈繞他心頭的想法,“要竭力想一想下次他怎樣子,如果我們能想到他前面,下次我們就能制止他:如果他想到我們前面,我就不敢說會發生些什么了。”
“喬治,他現在跑不了,”喬·貝爾痛苦他說。
“如果這家伙神態健全,我同意你的說法,”吉迪恩說道。“如果他神態不健全,他今晚必然會帶上十几封裝有硝化甘油或梯恩梯芯子的“情書”出來轉悠,一二個小時內他就可能在好多地方放起大火。”
“我懂了,”馬杰特森把門半開著議論道,“我們要想在他前面,”他走了出去,而貝爾則坐在他的辦公桌后,顯然大受震惊。
“我想你是對的,”他不自在他說道。
“如果我只對一半,那情況也會是夠糟的,”吉迪恩說道,“什么地方有他的那封信,寄給——”
這時電話鈴響了,他看見貝爾拿起話机。他听電話,看著吉迪恩。“卡邁克爾,”他順口說出。“我來接,”吉迪恩說,拿起他的電話机,然后按他桌上的按紐。“你好,卡邁克爾,很抱歉這么早就打扰你,但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已有什么關于火災原因的報告?”
卡邁克爾立刻安靜地回答說:“有的,有它們中的四起。浸油破布片是在很難找到的隱蔽處發現的,藏得很好,以至三起布片球灰仍保持原狀,只一處已被弄成碎片。布片附近有木材、紙板、紙及一些不明材料的灰燼,說明易燃物曾被堆放在布片周圍。每一處都有燃燒緩慢的導火索痕跡——”
“你能說出是哪一种嗎?”
“依我說,那是用浸脂線繩自制的導火索,”卡邁克爾說,“但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肯定。我們能夠肯定四起中每一起都是縱火。只兩起表明起火原因相同,但我們也許無法肯定,起火現場破坏太大。”
“嗯,還有其他情況嗎?”
“我沒有更多信息,”卡邁克爾說道,語調相當冷談,“但我非常擔心。”
“擔心他下一次行動?”
“是的。”
“我能想象,”吉迪恩說道,“我已告訴馬杰特森,我們得想到他前面——”
“你怎么能想到一個瘋子前面?”卡邁克爾詢問,他這一次語調中出現了激動和感情。當吉迪恩不作回答時,他又安靜了一些。他繼續說:“我很知道我們要想辦法,但我覺得最好的机會是找出那個人是誰,并在他企圖再次得逞時制止住他。昨夜旺茨沃思大火的成功,可能會使他野心更大。”
“是的,我們得在那上面下功夫,”吉迪恩心情沉重他說,“我們要全力以赴,我已布置……”他告訴卡邁克爾他已吩咐做什么后,挂斷電話,坐回椅子上,皺皺眉看著信差。
就在吉迪恩布置搜索畢希普時,畢希普在坦尼森夫人住宅他自己的臥室兼起屆室內,收听10點半鐘的頭欄標題新聞廣播。他兩眼放光,雙唇抽搐。他老是不停地用力點頭。當廣播員說下面的話時他顯得有些畏縮:
“倫敦警察廳在組織挨戶尋找畢希普,警廳相信他能提供信息以幫助确定昨夜大火縱火人的身份。”
在他的房間小桌上有一架小型的奧利維蒂打字机,上面蓋有三份報紙。那是他從不同商店買的,以免引起人家議論他比平時多買。每份報紙都有關于他信件的頭版通欄標題。其中兩份以同樣大小复制了他信件的原樣。
“這會起作用的,”畢希普低聲說道,“現在他們得干些實事了。我要再來一次巨大的示威——一次大火,一次真正的大火。”
他雙眼由于激動而炯炯發光。說話時唾沫飛濺。
然后他說:“如果我能弄到一些硝化甘油或者一些梯恩梯,只要弄到一些——”
他突然停止了。
他記起蘭貝思一家采石公司的總部和儲料場。他每兩周去那里一次。從30多家雇員處收回分期付款,也收集新的訂貨。如果他在那里出現,人們當然能認出他。但他在那里進進出出已有多年。他几乎和那里工作的人們一樣熟悉那地方,他能找到進入里面的便道,在一間上鎖了的水泥倉庫內,存放著許多堆甘油炸藥和小量供應的硝化甘油,以供在外面鄉村地區采石爆破之用。
畢希普想到做到,不多久,他已在蘭貝思采石公司的場院內走動。他看到兩輛卡車正在裝載舖路石塊,經理基恩在指揮抓斗机。畢希普在沙堆和另一些假山石堆后悄悄走向基恩的小辦公室。
畢希普過去常去那辦公室,向在此工作的人收集每周一次的分期付款,因此他知道与辦公室相通的貨棧內有几堆甘油炸藥,任何時候,當基恩不在時門總是鎖著的,但現在開著。從某些方面講,畢希普所需要的雷管顯得更為重要。基恩把這些東西保藏在他辦公桌后的柜子里,那柜子總是上著鎖。但有時基恩把鑰匙放在他辦公桌的抽屜里,而畢希普知道那柜子鑰匙是把耶魯鑰匙。
他從辦公室窗戶向外窺看,看到基恩在工作,就轉過身不費事地撿起甘油炸藥,往皮包里放了12根,然后走向柜子。門是鎖著的,畢希普拉開辦公桌抽屜時人在顫抖。
就在他做這一切時,貝爾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貝爾立刻拿起話筒。
“我是貝……唉?……稍等一會儿。”他看著這邊的吉迪恩,他的語調中有非常熟悉的緊張心理。今天誰都感到緊張,當然,這是有關畢希普的。“畢希普上次在布賴克希恩被他的一個顧客見到過,當時他在那里兜攬生意。”貝爾接下去說,“他獨自一人,在步行。他沒怀疑人家認出了他。”
“布賴克希思,”吉迪恩重复道,眼睛盯著地圖看。“最好給埃斯梯和勞動阿分局打電話,監視所有道路,搜索帶著包裹的步行者或騎車人。檢查全部公共汽車、全部區間交通車和全部小轎車。”
“交通局會來找你麻煩的,喬治。”
“總比燒毀整個倫敦好,”吉迪恩咆哮道,“但我應該跟他們打個招呼,謝謝。”說罷,他打電話給倫敦市警廳的交通部長,說明他要做的事,而且說話的方式好象他在請求允許。
“干你的去吧,”那人抱怨道,“好吧,吉迪恩。”吉迪恩謝了聲,放回了話机。電話鈴再次響起“我是情報處的史密斯·吉迪因先生,有個人打電話說他今天看見畢普希,他帶著十几根甘油炸藥走了,他在蘭貝思采石公司那邊打電話。”
九 瘋子干的傻事
那個打電話的男子叫基恩,他的一雙明亮的藍眼睛,現在迷縫著。他有薄薄的嘴唇和岩石般的臉,不是個使人想親近的人。他站在大貨場里他的辦公室內,跟吉迪恩站在一起顯得像個侏儒。他周圍是大堆古怪的舖路材料、假山石和砌牆石。他穿著灰色方格子的伐木工茄克衫,沒修過臉,給人一种處事非常粗枝大葉的印象。
“我已告訴你兩次,”他對吉迪恩仇恨他說。“我想畢希普來此是為了收現款——他上星期扑了個空。直到在報上看到他的照片,我才把他和縱火聯系在一起。”基恩用手指著從門廊中可以看到的甘油炸藥堆說,“后來我查了那東西,我一秒种也不敢耽擱就報告了你們的人,我沒有想到——”
“很好。”吉迪恩說,“這是樁要命的事,但沒有人責怪你,這些炸藥棍有多大威力?”
“每一根都能炸掉一座房子,”基恩告訴了他,舔了舔發干的嘴唇。
“畢希普是什么時候到這里的?”
“我已經告訴過——”
“再告訴我一次。”
“想必在12點多后,”基恩說,“我覺得奇怪,因為他平時在星期四是不來的。他經常是星期一來此。我看到他時他正在往外走。我當時手頭有急事,我自忖如果他等不及,我就不急于付款。他在門外就轉向鄶特斯山,這是我能告訴你的全部情況。”
“那和已獲悉的報告是相符的。”
“很好,基恩先生,謝謝你。”吉迪恩說罷,隨即轉向他的司机,“皮爾斯,給我用無線電接助理專員,你一找到他就到我車上來。”司机急忙走出去,當吉迪恩隨后出去時,司机把話筒遞給他。吉迪恩接過話筒,滑進自己的座位。“喂,助理專員,”他就象接待下級那樣隨意他說,“畢希普帶著十几根甘油炸藥逍遙在外,我已給卡邁克爾發了警報,貝爾正為這事忙著,交管局也已在協調動作,但我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利用無線電和電視動員更大規模的搜捕。你不愿警告市民們他身上帶著什么,是嗎?”
“我跟專員談談,”助理專員羅杰森說,“貝爾告訴我你可能會包圍住畢希普的。”
“‘可能’是個要緊的詞,”吉迪恩叫嚷道,“我要去見埃斯梯分局的里基特,我將守住一些主要道路。”
“好的,”羅杰森說。
吉迪恩打完電話,向已經發動引擎的司机點了點頭。埃斯梯分局的局本部离此不到1英里,吉迪恩知道,他去看那人,只是因為他無法再在辦公室里坐著等。他一直將報話机開著,讓它廣播著來來去去的報告,實際上現在每個人都和畢希普有關系。一個發瘋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一個人——
他听到一個人清清楚楚他說:“在白色教堂的市場街發生了一起爆炸,但所有通向市場街的道路都暢通無阻。”
吉迪恩閉上眼睛,猶如巨大的重物壓在他的身上。而在此同時,畢希普仍在行動。
沃爾特·畢希普跨著一輛低座小摩托車,那是他那天上午買的轉手貨。有時他宁愿騎這樣的摩托車,而不是開轎車出來巡回,因為那易于操縱。另外,他覺得警察可能會認出他的轎車,因為他昨夜曾將轎車放在停車場。他對那小摩托車非常精通,他對倫敦東區——事實上包括泰晤士河南面從巴特西至伍爾繼奇的大部分倫敦——的熟悉,對他來說也成了無价之寶。他知道近道,他知道能很快造成火勢的地方。他知道騎這樣的小摩托可在主要道路上橫沖直撞使任何人都無法抓住他。他仔細選擇好路線:用鉛筆和紙張描出倫敦地圖,并在紙上標出他打算縱火的地點。
韋平的油漆倉庫很明顯是第一個地方,它處于大片建筑區的中間,周圍是密如蛛网的狹窄小街、其中很多是孩子的游戲場地,并有好些個大片經濟公夙街段。一些倉庫滿滿地堆積著易燃物質品,還有木材場,加油站和紙張公畝,他知道一旦他能在那里縱火成功,就會把鄰近地區的寵大消防隊全部吸引過來。前天夜間他已經多么正确地見到過這种集中,白天由于路上交通繁忙、這件集中很不容易。消防車會遲到危險地點,形成燎原火勢的危險性更大。他也知道必須要有一系列大面積的火災爆發地區,孤單一處火災即使是一場大火也比較易于控制。這就是他為什么要坐在坦尼森夫人公寓中仔細計划路線的原因。
他騎摩托繞行一周,并將裝有触發雷管的甘油炸藥棍沿一環行道扔進6個不同地方,只用了10至12分种時間。他選定油漆倉庫作為第一個目標,是因為他能從后牆處擲進甘油炸藥而几乎不必害怕被人發現。路線上的下一個點是廢紙和布片收購站,那里儲存大量布片,很多布片浸透了油污。他能驅車經過開著的大門,把第二根炸藥棍拋進去。在此之后是木材場,路線再住下是一個加油站,站后面是個儿童玩具大倉庫,此倉庫兩旁是綜合倉庫。第四個地方是另一個較小的油漆倉庫,它因為所處地點合适而被選中,第五和第六處都是綜合倉庫,一個大部分裝的是卷煙,另一個裝的是棉品。第七處主要是一家干洗厂的工場和總寫字間,那里的各种清洗溶劑一點就著。
由于畢希普在他的地圖上仔細作了標記,他感到惊人的冷靜,并對其成就感到深深的滿意。現在他真的要有所作為了。他不僅要為他的妻子和女儿報仇,他還要毀滅掉他曾居住和工作了一生、倫敦最使人憎恨的部分。那將是倫敦的第三次大火。
他轉過了靠近他第一個目標的小街拐角,看到更遠處有兩個騎車人向他駛來。街上沒有其他人,他放慢速度,等那兩個騎車人過去,然后使出渾身解數。當他經過油漆倉庫高牆時,他投擲了甘油炸藥棍。他赶緊往前,起爆時他已在50碼以外。他繞過街角向邁爾恩德路前進——在那里,站著兩個被爆炸的轟隆聲震得耳朵發聾的著裝警察。
他們被震得似乎連他都沒有注意,小摩托車在一陣噗噗聲中駛過去了。他犯了一個錯誤——回過頭從自己肩上看他們是否注意到他。兩個人都轉過身子,這時門都打開,窗子乒乓直響,到處飛濺著玻璃碎片。由于火焰的驟熱,發生了更多油漆罐的爆炸。畢希普迅速拐彎,又拐了一彎,感到肯定已經擺脫了那兩個警察。無論如何,他們是步行,他們沒机會抓住他——而下一個目標只有3分种的摩托車路程。
他向那目標駛去。當他這樣做時,一輛警車沿路向他飛奔而來。駕駛員旁邊的那個人揮手要他停下,在此同時他看到一輛消防車轉彎過來。當他被迫放慢速度后司机向他人叫:
“讓開,告訴你能走時再上路。”
畢希普將車靠近路邊,在小摩托上坐了几秒鐘,然后爬了下來。他頭腦仍一如既往保持著警惕,他意識到這些警察還未怀疑到他。但他們很快會遇到那兩個看見他轉彎飛跑的警察,因此他只有几分鐘的安全。他開始從他車旁快速跑開,時不時地回頭看上一眼。天空中已經冒著大股濃煙,他的頭開得不錯——第三次倫敦大火!他拐彎走上一條大街,那里聚集著大批人群,他們被阻擋在路口,以便讓消防車通過,有人激動,也有人擔心;有人害怕,也有人毫無懼色。
路中間交通中斷,警察們對這個正推開路旁警戒線前進的矮小人物毫不注意。只有東北區分局一個叫愛德華茲的中年警察除外,他眼角掃到了畢希普的身影。這時有几個年輕人推著他的背要往前靠近,他把他們赶到一邊,把嗓音提得比消防車的轟鳴還響。站在一旁應急的消防隊員們由此都象部隊一樣投人行動。
“巡警!”愛德華茲吼叫著。一個巡警听到了他的喊聲,向他大步走了來過來。“我覺得我看見了畢希普!”愛德華茲喘息著說。“往那邊走了,穿著灰色雨衣,戴著軟氈帽!”
“好的,”那巡警說著,奔向一輛有報話机的警車。
當時吉迪恩正撤銷去恩齊區的命令,掉轉頭向東北區赶去。他收听到了這個消息,毫不猶豫,立即下令:
“封鎖發現畢希普處半徑1英里內地區。是的,我知道那有可能是虛假的警報,但要封鎖。”他听到“是的,先生”的回答,然后又听到“助理專員想跟你講几句話,先生的說話。”
“好的,”吉迪恩說。
“喬治,”助理專員几乎立刻說:“無線電和電視已停播節目,插播給倫敦東部和中部工區的警報。情報室除一個小組外全都專注這一工作。畢希普被發現騎一輛小摩托在……”羅杰森說了一個离油漆倉庫半英里的地名——“后來發現在比爾頓街的倉庫。你有地圖嗎。”
“有的,”吉迪恩說。“那就是說,他正從第一處向東走,那里有威利森大倉庫街區,因此他可能已被迫稍偏向東南。”
“我將注意控制一切,”助理專員允諾道,“你現在去哪里?”
“去第一處火災處,”吉迪恩說,接著意識到雖說”第一處”,但至今僅只一處呀。”還有一事,我們告訴過所有易受攻擊的工厂安排防衛,現在我們最好通知東北和勞動區兩分局的所有地方。最好把挨戶搜索隊的人員都撤下來,以分遣隊形式派他們去加油站、煤气厂、油庫、倉庫、廢品及棉織品倉庫、木材場——”
“我會注意的,”助理專員答應道。
吉迪恩坐回到座位上。他的司机在紅燈前降低速度,好奇地望了他一眼,看到他前額上的汗珠以及他向前沖的大下巴。吉迪恩把地圖攤開在膝上,在他認為可能會有麻煩的地點划了個半圓。他咕噥道:”事實真相是他要放把大火。如果他的陰謀得逞,他會點燃一個人圈。”他用圓珠筆戳戳地圖,向司机叫出一些街道和地方的名字。他從沒象這樣行動迅速、決心果斷過,而且他也從未這樣惊慌過。
當然,畢希普更是惊慌。
他沒有估計到警方能如此迅速動員這么多警察和消防隊員。不管他到哪里,哪里都有他們的標志。靠步行他是沒法完成那計划的。他在离他第二個目標即廢品收購站有几分鐘路程處拐了個彎,看見有一輛自行車靠在牆上。那車很小,很可能是儿童車,但他也是個矮小的人。他赶上几步,推起它跨了上去,他听見有人喊,但仍然發瘋般地騎去,轉了個彎。看見了倉庫的人口——并有兩個警察在門前下了自行車。
他手握甘油炸藥棍。
警察中有一個看到了他,發出一聲公牛般沉悶的吼聲。畢希普向空中扔出炸藥棍。警察之一迅速低頭護住自己的頭和肩膀,另一個扑向畢希普。畢希普超前他不足1英尺,踢了一下右腿。當那警察力圖抓住前進中的自行車時,他的鞋啪地一聲踢中了他的臉。他還听到了踢的聲音;一忽儿后傳來了爆炸聲。他瘋狂地向前,轉過拐角,看到更多警察和便衣人員沿街排成一列,很明顯是要赶著去某處集合。這真象西洋鏡一樣。一忽儿,他們都自畢希普的那個方向走開。隨即傳來了爆炸聲,每一個人都立定下來,每個頭都驀地轉過來。
畢希普手拿另一根炸藥棍,他眼露凶光,似乎要將那棍向那隊伍扔去,但他卻向相反方向掉轉車輪。
人們開始在他后面追赶。
他轉了個彎,那里有單獨一個警察在路中間急急赶路。那里條兩旁都是空房子的街道,有些空房正被拆毀。1百碼以外有一家小酒店,對面街角有一家綜合商店。畢希普的下一個目標离此半英里,他知道有一條捷徑——但那警察站在他和那條窄路之間。
那警察姓李,今年23歲,他已在此部隊18個月,在他自己的管段只干了7個月,他總是照書本那樣遵循每個活動要求和每一道命令,認真學習每一項要求和每一道電傳打字電報通知。他這次也很仔細地研究了畢希普的照片。他剛听說畢希普袋中正帶著甘油炸藥到處跑,准備炸掉一些地方。
他看見希普騎著自行車向他瘋狂蹬來,他也看見這人眼中的閃光和怒視。他靜靜地站著,奇怪地就象是站在橄欖球場上,等著另一人突然轉向。畢希普已經很近,李警察紋絲不動。突然,畢希普轉向左方。李看清他想耍花招,向他扑去。他攔腰抱住畢希普,他兩人跌到地上——在李甚至還未意識到他已受傷前,剩下的全部甘油炸藥棍都爆炸了。
追蹤畢希普的兩個警察,從轉角處看到事故全過程。一個迅速俯臥,及時避開了最嚴重的爆炸,另一人頭胸嚴重炸傷。
當消息傳來時,吉迪恩正地半英里外,開始他很難相信這是真的,但那些報告是強有力的,待他得知李警察的犧牲之事后,他的眼睛濕潤了。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轉載請保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