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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奎因的取證工作


  理查德·奎因警官無論在外表還是在動作上都沒有任何与眾不同之處。他是一位身材矮小、枯干,但又十分溫和的老紳士。他走路微微有些駝背,同時又帶著与他厚厚的灰發、濃密的胡子、深近的灰色的眼睛以及纖細的手指非常匹配的審慎的神態。
  當奎因警官邁著幅度很小但是頻率卻很快的步子穿過地毯的時候,他不會給從每個角落投來的目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外表的那种溫和高雅、臉上閃現的善意的微笑卻引起了大家的竊竊私語,仿佛這种舉動与他的身份不相匹配似的。
  警察對于觀眾的波動早已司空見慣了。多伊爾已經退到了靠近左側出口的角落里。維利警官帶著對周圍的騷動嘲諷、冷淡、不屑一顧的態度放松了下來,好像他心甘情愿地放棄了自己的中心地位。守著通道的警察利索地敬禮。緊張、憤怒、發牢騷的觀眾也不知為什么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里。
  奎因警官走上前去与維利握了握手。
  “太糟糕了,托馬斯,小伙子。我听說這事發生時你都下班了,”他小聲說道。他向多伊爾投去了父親般慈祥的微笑,然后他又略帶同情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托馬斯,”他問道,“所有的出口都派人了嗎?”維利點了點頭。
  老頭轉過身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四周,他低聲問了維利一句什么,后者點了點頭,然后他向多伊爾彎了彎手指。
  “多伊爾,坐在這儿的人在哪儿?”他指了指緊挨著死者座位的三張椅子以及正前排的四張椅子問道。
  警察看樣子有些摸不到頭腦。“沒看見有什么人啊,警官。”
  奎因默默地站了一會儿,向多伊爾揮了揮手,然后低聲對維利說:“這地方人可夠多的——記住啊。”維利陰沉地動了動眉毛。“我覺得這事有點棘手,”警官溫和地繼續說道,“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個死者,還有這么多出著熱汗的人在大聲嚷嚷著。讓赫塞和皮格特處理一下吧,哎,小伙子?”
  維利對和警官一起進來的兩個穿便衣的人說了些什么。那兩個人向后面擠去,把擠上來的人群推到了一邊。警察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動。演員們也被命令向后退去。警察用繩子把正廳后排攔出了一個圈子,圈進了大約五十几個人。警察靜靜地圍住了他們,讓他們出示了劇票,然后一一回到座位上。五分鐘之內,所有的人都坐了下去。演員們被告知站在繩圈之內。
  在左側過道的盡頭,奎因警官把手伸進了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個棕色雕花的鼻煙壺,心滿意足地吸了一下。
  “這才像個樣子,托馬斯,”他笑道,“你知道我對噪音多么敏感——地上這可怜的家伙是誰,你知道嗎?”
  維利搖了搖頭說:“我都沒碰那個尸体,我就比你早到了几分鐘。一個住在四十七街的家伙給我打了電話報告了多伊爾的事。多伊爾一直干得不錯,他的頭儿也對他的工作非常滿意。”
  “啊,啊,對了,”警官說,“多伊爾,過來,多伊爾。”
  那個警察向前邁了一步,敬了個禮。
  “說說吧,”這小個子的白頭發警官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說,“給我講講這儿的情況,多伊爾。”
  “警官,我知道的只是,”多伊爾說,“第二幕結束前的几分鐘,”他指了指膽怯地站在角落里的帕塞。“我正站在后面看演出,這個家伙跑過來對我說:‘有個人被謀殺了,警官!有個人被謀殺了!’他像個孩子一樣哭訴著,所以我還以為他看走了眼了呢。不過我還是很快地過來了。這地方很黑,台上又是槍殺又是喊叫的,然后我就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個家伙。我沒有動他,但我試了試他是否還有心跳,可什么也沒試出來。為了确認他是否是死了,我找了一位醫生,是一個叫斯圖加特的先生。”
  奎因警官精神抖擻地站在那儿說道:“那太好了,太棒了,多伊爾。我一會儿再問斯圖加特大夫。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找了個引坐員去經理辦公室找潘澤先生。路易斯·潘澤——就那邊的那個經理。”
  奎因看了看正在后面几英尺處和尼爾森說話的潘澤,點了點頭,說:“他是潘澤,是你說的。好吧,好吧——埃勒里!收到我的信息了?”
  他把潘澤推到一邊,沖上去拍了拍剛進大門的一個高個子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正仔細地觀察情況。老年人伸出手按住了年輕人的肩膀。
  “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儿子?你今晚又到哪個書店亂逛去了?埃勒里,我真高興你能來。”
  他把手伸進了口袋,又掏出了鼻煙壺,深深地吸了一下。他吸得非常深,以致于痛痛快快地打了個噴嚏。然后他抬起頭看著他的儿子。
  “事實上,”埃勒里·奎因轉著眼睛說,“我一點都不愿意來。你剛把我從一個書籍愛好者的天堂給拽了出來,那會儿我剛剛說服店主把那本無价的福克納小說的第一版賣給我,我還正打算到總部去找你借錢呢。我給你打了電話,然后我就來了。一本福克納的書,呃,好吧,我明天再買吧。”
  警官笑道:“如果你說找到了別致的鼻煙壺我也許會感興趣,就像這個,好了,走吧。看來我們今天晚上又有活儿干了。”
  老警官拽著他儿子的大衣袖子走到了左側那一群人那儿。埃勒里比他父親高六英寸,剪著齊肩的短發,他走路時頭發就隨身体協調地擺動。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大衣,手里拿著一根文明棍。他鼻子上戴著無邊儿夾鼻眼鏡,可這眼鏡与他運動員似的体魄不太和諧。不過他額頭上方的細細的皺紋又表明他是一個善于思考但卻不擅長運動的人。
  他們加入了那群人的談話,維利很尊敬地和埃勒里打了招呼。埃勒里從椅子背后探過身軀仔細看了看死者,又退了回去。
  “接著說,多伊爾,”警官輕快地說,“你看了看尸体,抓住了報告的人,找了經理,然后呢?”
  “潘澤依照我的活關閉了所有的門,确認沒有任何人出入,”多伊爾接著說道,“觀眾在這儿大惊小怪,不過沒有再出什么事。”
  “好!好!”警官說著又去掏他的鼻煙壺,“你真的干得不錯。現在……請那位先生。”
  他向角落里那位顫抖不已的小個子男人揮了揮手,那男人遲遲疑疑地向前走了几步,舔了舔嘴唇,又無助地向四周望了望,默默地站住了。
  “你叫什么?”警官溫和地問道。
  “帕塞——威廉·帕塞,”那男人說道,“我是個書商,我只是……”
  “一件件說,帕塞,你坐在哪儿?”
  帕塞急切地指了指最后一排,從過道數第六個座位。第五個座位上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惊恐地往這個方向看著。
  “我看見了,”警官說,“那女孩是和你一塊儿的嗎?”
  “是的,長官,是,長官,那是我未婚妻,長官。她叫伊舍爾……伊舍爾·杰布露……”
  靠后邊一點一個偵探正在本子上記著什么。埃勒里站在他父親的身后,觀察著每一個出口。后來他就開始在從兜里拿出來的一本小書的空白頁上畫了個圖表。
  警官看了看那個女孩,那女孩立刻把目光移開了。“現在,帕塞,我想請你講講事情的經過。”
  “我……我沒做什么出格的事,警官。”
  警官拍了拍他的胳膊說:“沒人指責你什么,帕塞。我只是想讓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別著急,慢慢講。”
  帕塞好奇地看了警官一眼,然后他舔了舔嘴唇,說道:“哎,我當時和我的……啊,杰布露小姐……坐在那儿,我們都很喜歡這部舞台劇。第二幕尤其刺激,台上充斥著槍聲和叫喊聲……后來我站起來想從那儿出去,就到這過道上來……”他緊張地指了指他站的地方,奎因溫和地點了點頭。
  “我推了推她……啊,杰布露小姐,她和過道之間就隔著一個人。我也就是為了這個才從這邊走,我可不想在劇情最緊張的時候打扰別人……”
  “你很有風度,帕塞,”警官微笑著說。
  “是的,長官。所以我就往外走,摸索著,因為這里面很黑,然后我就……走到了那個人那儿。”他停頓了一下,然后敘述的更快了。“我當時覺得他坐著的姿勢可真古怪。他的膝蓋頂著前排的座位,所以我沒法過去。我就說‘對不起’,然后又說了一遍,可他卻一動不動。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長官……我很不愿意麻煩別人,所以我打算轉過身回去算了,可突然我覺得這個男人的身体滑到了地板上……我當時离他很近。當然,我也有點害怕……我想這也很自然……”
  警官很關切地說:“我敢說這對你的影響很大。那后來呢?”
  “哎,長官……后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他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倚在了我的腿上。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也喊不出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能……后來我就彎下腰看他,我還以為他是喝醉了或是病了,再后來我就想把他拉起來……再后來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帕塞,說下去。”
  “后來的事,我已經報告了那位警官。當我感到他抬起手抓住我的時候,我托住了他的頭,他死死地抓住我嘟噥了句什么,可聲音太低了,我根本就沒听清楚……可我知道是件可怕的事,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們已經听明白了,”警官說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說話了,這回是真的說了……可他的聲音就好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了似的。他說了句什么,雖然我沒听清,但我知道肯定不是說病了,或是醉了什么的,所以我就彎下腰去使勁听。我听見他喘著粗气說:‘是謀殺……被謀殺了……’或是什么的……”
  “他說的是‘是謀殺’啊?”警官嚴肅地看著帕塞。“嗯,好吧,這肯定把你嚇的要命吧,帕塞。你肯定地說了‘是謀殺?’”
  “我是听他這么說的,長官。我听力很好。”帕塞熱切地說。
  “好了!”奎因的表情松弛了下來,臉上又帶了微笑。
  “那當然,我只是想确定一下。然后你又做了什么?”
  “然后我就感覺他抽搐了一下,然后就軟了。我當時特別害怕他死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后來我記得就去報告那為警官先生了……就是這位。”他指了指多伊爾,多伊爾不自覺地碰了碰腳跟。
  “就這些?”
  “是的,長官,是的,長官。我就知道這些。”帕塞說道,然后他解脫似地出了一口气。
  奎因抓住了他的大衣前襟吼道:“不對,帕塞。你還沒告訴我們你一開始為什么要离開座位呢。”他狠狠地盯著小個子男人的眼睛。
  帕塞咳嗽了一下,前后挪動了几下,似乎對要說的話還拿不定主意,后來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對警官耳語了几句。
  “呃!”奎因嘴角帶著一絲怀疑的笑,但他嚴肅地說,“明白了,帕塞。非常感謝你的幫助。現在一切都明白了,你可以回到座位上了,一會儿和其他人一起退場。”他揮了揮手讓他走了。帕塞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悄悄地從后排座位后面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坐在了那女孩的身邊。那女孩立即和他耳語起來。
  當老警官微笑著轉向維利時,埃勒里不耐煩地動了動,張開嘴想說什么,又想了想,最后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走開了。
  “好吧,托馬斯,”警官歎道,“我們看看這家伙吧。”
  他在尸体旁邊蹲了下來,膝蓋跪在最后一排和前一排之間的空隙處。除了頭上的固定架反射的星星點點的光亮之外,地板附近的狹窄的空間非常黑。維利舉著手電蹲在警官的身邊,把手電的光束定在尸体上,并隨著警官手的移動而移動。警官默默地指了指襯衫前襟惟一的一個棕色的斑點。
  “血?”維利說。
  警官小心地弄了弄襯衫,然后說道:“沒有比威士忌更危險的了。”
  他的手在尸体上快速移動,摸了摸心髒,又查了查領口松動的脖子的部位。他抬頭看著維利。
  “看著像是中毒,好了,托馬斯。請斯圖加特醫生來見我,好嗎?普魯提來這儿之前我想听听專業人土的意見。”
  維利快速地發布了命令,不一會儿,一個身穿晚禮服的中等身材的男人跟著一名偵探走了過來。這位男士皮膚光洁,嘴唇上面留著不算太密的黑胡子。
  “他來了,警官,”維利說道。
  “啊,好的。”警官抬起頭,“你好,大夫。我听說尸体一發現就請您做了檢查。我沒發現明顯的死因,你的意見呢?”
  “我的檢查也很倉促,”斯圖加特醫生謹慎地說,手指撫弄著緞子翻領,好像那里有瑕疵似的。“在這种黑暗和嘈雜的條件下,我一開始也無法辨出非正常死亡的現象。從面部肌肉來看,好像是死于心髒病,可仔細檢查會發現面部青紫,這种光線下也很清楚是吧?結合口腔里的酒味可以斷定是酒精中毒。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既不是被槍殺的,也不是被刺死的。我還檢查了他的脖頸……衣領是我解開的……可以肯定他也不是被勒死的。”
  “非常感謝,大夫,”警官微笑著說,“哦,還有,”斯圖加特醫生嘟噥著轉過身去的時候,警官說道,“你認為他會是甲醇中毒嗎?”
  斯圖加特醫生立即回答道:“不可能。這人死于一种威力更大、見效更快的藥物。”
  “你能确切地說出死于哪种藥物嗎?”
  這男人猶豫了一下,然后斷然答道:“非常抱歉,警官,你不能要求我說的更精确了,你看這种環境……”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轉過了身子。
  警官笑著彎下腰又繼續他的工作了。
  蜷縮在地上的尸体并不好看。警官輕輕地拿開了擋著臉的胳膊,仔細觀察那張扭曲的臉。然后他又看了看座椅下面,什么也沒有。不過,椅子背上卻隨隨便便地搭著一件黑色的絲織斗篷。警官的手在死者衣物的口袋里掏著,掏空了外衣和斗篷的所有口袋。他又從衣服內部的口袋里掏出了几封信和一些信紙,然后又檢查了一下內衣和褲子口袋。他把所有的東西分成兩堆,一堆是信件和信紙,另一堆是硬幣、鑰匙等零零碎碎的東西。他在褲子后面的兜里還發現了一只印有M.F.字樣的銀制長頸瓶。他用手握著瓶頸,仔細檢查瓶子的發亮的外表,好像在尋找指紋。然后他搖著頭,非常小心地用一塊干淨手絹把瓶子包好,放到了一邊。他把一張印有“左1132”字樣的藍色票根悄悄地揣進了自己的內衣口袋。
  警官沒有再親自檢查其他的東西,他用手迅速地摸了摸死者的內衣和褲管。然后他又掏了掏大衣口袋,低聲對維利說:“哎,哎,托馬斯,可發現好東西了!”他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鑲嵌著水晶的女用小包。
  他沉思著在手里轉動這個小包,打開拉鎖著了看,從里面拿出了一些女人用的東西。那里面裝了管口紅,還有一個小卡片盒。過了一會儿,他又把所有的東西放了回去,把小包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警官從地上撿起了那些紙,迅速地掃了几眼。當他看到最后一頁時皺了皺眉,那是一封信的開頭。
  “听說過蒙特·費爾德嗎,托馬斯?”他抬起頭問道。
  維利咬了咬嘴唇說:“听說過。他是這城里最能騙人的律師。”
  警官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哎,托馬斯,這位是蒙特·費爾德。這是他留下的。”
  “普通警察的職責就是這樣,”埃勒里的聲音從他父親的身后傳了出來,“像蒙特·費爾德這樣的坏東西死了都得小心取證,真怕你感染上真菌。”
  听儿子說完這句話,他站起身來,仔細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又吸了一口鼻煙說:“埃勒里,儿子,你不用當警察。我可不知道你還認識費爾德。”
  “我和這位先生談不上親密,只是在巴台農俱樂部見過他。從我听說過的有關他的風言風語我覺得可不該讓他在法律界混。”
  “我們找個合适的時間再討論他的罪狀吧,”警官嚴肅地說,“我恰巧知道一些他的事,可沒一件是好的。”
  在他轉過身正准備走時,埃勒里好奇地盯著尸体和座椅,慢吞吞地說:“有什么東西被移動過了嗎,爸爸,有嗎?”
  警官轉過頭問道:“你為什么要問這個聰明的問題,年輕人?”
  埃勒里扮了個鬼臉答道:“要是我沒看錯的話,這家伙的帽子沒在座位下面,而是在他身邊的地上,或是就在附近。”
  “就是說你也發現了這個,是吧,埃勒里?我蹲下去檢查所發現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這個,或者說我發現我找不到的第一件東西就是這個。”警官的笑容不見了,他的眉頭緊皺,灰色的胡子激烈地抖著。他聳了聳肩膀說道:“衣服里也沒有存帽子的條子……福林特!”
  一個穿便衣的結實的年輕人急忙走了過來。
  “福林特,就像練習肌肉時做俯臥撐一樣,你趴到地上把那帽子給我找出來。它肯定是在這附近的什么地方。”
  “好的,警官。”福林特很高興地答應了,然后有條不紊地在指定地點找了起來。
  “維利,”警官用一种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你去把瑞特和赫塞給我找來,好嗎?”維利走開了。
  “海戈斯托姆!”警官對站在旁邊的一個偵探喊道。
  “是,長官!”
  “赶緊處理這些東西!”他指了指從費爾德口袋里掏出來放在地上的那兩小堆東西說,“一定小心別弄混了!”
  海戈斯托姆在尸体旁邊跪下時,埃勒里靜靜地解開大衣,快速地在他曾經畫過圖表的那本書的空白頁上記下了些什么。他低聲自語道:“這也是施滕達出版公司可以私人出版的東西。”
  維利帶著瑞特和赫塞回來了。警官快速地說:“瑞特,快到這個人的家里去。他叫蒙特·費爾德,是個律師,他住在西七十五街—一三號。沒得到撤的命令之前就一直守在那儿,一有人出現就逮住他。”
  瑞特碰了碰帽檐說:“是,警官。”轉身走了。
  “你,赫塞,小伙子,快到錢伯斯大街五十一號去,這個人的辦公室在那儿,你就在那儿監視,沒有我的命令別撤。你如果能進去就在里面等,不然就在外面在車里等。”
  “好的,警官,”赫塞也走了。
  奎因轉過身看見埃勒里時他笑了,因為埃勒里正探過身去檢查尸体。
  “不相信你爸爸,啊,埃勒里?”老警官開玩笑道,“你彎在那儿干嗎?”
  埃勒里直起身子時笑了。“我只是好奇,就這樣。我對這個令人難受的尸体的某些地方感興趣。比方說,你量過這個男人的頭嗎?”他說著把從兜里拿出來的原本是綁書的一根細繩遞給了他父親。
  警官拿過繩皺了皺眉,叫過來站在劇院后面的一個警察。他低聲發布了命令,那個警察拿到繩子后离開了。
  “警官。”
  奎因抬起頭。海戈斯托姆眼睛閃著光站在他身邊。
  “我撿紙的時候在費爾德的座位后面發現了這個。”他舉起了一個暗綠色的瓶子,是一种姜汁酒的瓶子,上面的商標上寫著“佩利超干姜汁飲料”。瓶子里的酒喝了一半。
  “好,海戈斯托姆,你有了額外的收獲,說說吧。”
  “是,先生!我在死者的座位底下一看見這個瓶子我就知道是他晚上用的,因為今天白天這儿沒有演出,而這儿的清洁工每二十四小時會徹底打掃一下的。如果不是這個人或与他有關的人今晚用過的話,它是不會在這儿的。我覺得‘也許這也是個線索’,所以我就找到了這儿賣飲料的男孩讓他賣給我一瓶姜汁酒,可是他說,”海戈斯托姆笑了,“他說這個劇院不賣這种酒。”
  “你這次動了腦筋了,海戈斯托姆,”警官贊許地說道,“去把那孩子叫來。”
  海戈斯托姆出去的時候,警察揪著一個矮個子胖男人走了過來,這個男人的晚禮服已經有些輕微的變形了。警官歎了口气。
  “你是管事儿的嗎,先生?”小個子跳起來叫道。
  “我是,”警官沉著臉答道。
  “那我就想讓你明白,”小個子叫道,“喂,你放開我的胳膊,你听到了沒有?我想讓你明白……”
  “放開這位先生,警官,”警官說,臉色更陰沉了。
  “……我覺得整個這件事都非常讓人憤怒!從事情的開始到現在我和我的妻子、女儿已經在這儿坐了將近一個小時了,而且你們的人連我們站起來都不允許!這簡直太气人了!你以為就可以這么隨隨便便地讓這么多人死等嗎?我一直在觀察你……別以為我沒有。我們在這儿吃苦受罪而你們卻在這儿閒溜達。我要告訴你,我要告訴你,如果你不允許我們一家馬上离開的話,我就要告訴我的好朋友,這儿的大律師辛普森,我要控告你!”
  奎因警官厭惡地盯著這個矮胖子的臉,他歎了口气開口了,聲音里卻帶著一种堅決:“親愛的先生,你想過沒有,這里發生了一場謀殺案,凶手可能就在觀眾當中,可能就坐在你和你妻子、女儿的旁邊,他可能比你還急于离開這里呢。如果你想向你的好朋友大律師抱怨,你离開這里后盡可以去。現在,我還想麻煩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耐心一點,等我們允許之后再走……我希望我說明白了。”
  附近的觀眾中出現了一點騷動,似乎對這個小個子男人碰了個釘子感到高興。小個子在警察的跟隨下离開了。
  突然警官叫道“天!”轉身對維利說道:“和潘澤一塊儿到定票處去查一下是否能查到這些座位的情況。”他在一個信封的背面寫下了下列號碼:左LL三O,左LL二八,左LL二六,左KK三二,左KK三○,左KK二八,以及左KK二六。維利拿到后走了。
  埃勒里一直在悠閒地倚著劇院的后排座椅,時而看看他的父親,時而看看觀眾,時而又觀察一下劇院的地理環境。忽然他對他父親耳語道:“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就《槍戰》這樣的垃圾,居然爆滿,只有被謀殺的這個人的四周的座位是空著的。”
  “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怀疑的,儿子?”奎因問道。埃勒里只是用手杖輕輕敲擊著地面,警官叫道:“皮格特!”
  那個偵探走上前來。
  “去把這一排的引坐員,外面的看門人,還有過道上的那個中年人叫來。”
  皮格特出去了,這時一個頭發散亂的年輕人出現在警官的旁邊,用手絹擦著臉上的汗。
  “怎么樣,福林特?”
  “我已經像擦地女工一樣把地面都搜了一遍,警官。如果你想在劇院這個部位找到帽子的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敢說那帽子藏得很好。”
  “好了,福林特,去吧。”
  那個偵探走了。埃勒里慢騰騰地說:“你難道就沒想到你的年輕的第歐根尼可能會找到那禮帽嗎,爸爸?”
  警官哼了一聲。他沿著過道走到每一個人跟前,低聲地問著什么。他在一排一排地問問題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他這邊。當他走回去的時候,臉上毫無表情。他派出去測量那節繩子的警察向他敬了個禮。
  “多大尺寸,警官?”警官問道。
  “帽子店那人說整整是七又八分之一,”那警察回答說。
  警官點了點頭,讓他走了。
  維利走了過來,潘澤緊緊地跟在后面。埃勒里看樣子對維利的話很感興趣,他往前探著身子。奎因緊張起來了,臉上閃著興奮的表情。
  “哎,托馬斯,定票處那儿有什么情況?”
  “就這些,警官,”維利毫無表情地回答說,“你寫給我號碼的那七張票根本就沒有定票記錄。他們是從窗口零售出去的,而那是潘澤先生沒法搞清日期的。”
  “那些票也許是什么代理處轉出去的,維利。”
  “這個我也查了,奎因先生,那些票沒有發到任何一個代理處。他們可以确定這一點。”
  奎因警官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儿,灰色的眼睛閃著光,然后他說:“那就是說,先生們,我們可以猜測在這部戲開始之前有人就已經設計好了,七張票被人一塊儿買走了,開演時買票的人又故意忘了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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