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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原形畢露(2)

43

  奎因警官在哈里·伯克那里沒有遇到什么阻力。
  “這樁婚事看來要成為麻煩事了,”這位蘇格蘭人搖了一下他那長著一頭淺棕色頭發的腦袋,沖著老頭吼道,“對我來說,現在重要的是和波蒂結婚,然后离開這個討厭的國家。我一直在對自己說,到明天早上,我和波蒂都將從這一場惡夢中醒來,一切都會成為過去的。”
  “真是個好男孩。”警官慈祥地說道。他轉過身對著羅伯塔。她一邊低頭踢著小地毯一邊說:“好吧,如果哈里沒有意見的話。”
  “真是個好女孩。”
  老頭去了熟食店和公用電話亭,他仍然沒有提邀請阿曼都的事。在警官看來,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有些事情可通過別人去做。讓他費心思的是如何邀請勞瑞特,可熟食店的魯賓先生卻跟他嘮叨個沒完。他吹噓著最近的生意有多忙,對那些不過大齋節的异教徒來說,他的熟食店在禮拜日簡直是空曠街市上的一塊綠洲。不過,警官最后總算訂上了要購買的東西,然后躲進了公用電話亭,投進几枚硬幣,鼓足勇气,開始邀請人。
  威廉·馬隆尼·沃澤爾沒有問題。警官的理由是,他對那筆名聲在外的財產具有監護的責任,好像這事与什么都有關系似的。這位律師支支吾吾了一陣子,最后說得放棄正在上演的兩部好戲了,不過他認為盡管羅伯塔·韋斯特与哈里·伯克的婚事与財產監護無關他還是愿意來。西爾碼.皮爾特就更沒有問題了。她那老式的尖鼻子好像嗅出了什么,“勞瑞特到哪儿,我到哪儿,奎因警官。我提醒你,要小心對待她,她現在是本地的大紅人了。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你剛才說誰要結婚了?”老頭沒提他還未邀請勞瑞特的事,也沒說卡洛斯·阿曼都會不會一起來。
  邀請勞瑞特的确有些困難。“我不明白,警官。羅伯塔為什么還會邀請我出席她的婚禮?”
  “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嗎?”警官說著,連自己都感到惊奇。“為什么不來呢,斯班妮爾小姐?”
  “因為她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這樣。而且,如果羅伯塔真的想邀請我,她自己為什么不直接來邀請呢?”
  “他們在做最后的准備工作。這一切都是突然決定的……”
  “好吧,非常感謝你,奎因警官。但是我無法接受你的邀請。”
  就在這時,警官听到電話那頭有一個溫柔甜蜜的聲音,那是阿曼都在低聲說話。
  “請稍等一會儿。”勞瑞特說。
  他們在討論著。老頭在電話亭里等著,他咧著嘴笑了。阿曼都好像在開玩笑地說要接受邀請。這樣看來,他依舊很自信,認為自己很安全。這樣最好。埃勒里應該為此感到高興。警長一直搞不明白埃勒里頭腦里在想些什么。不過,他不希望埃勒里利用這對新婚夫婦做文章。
  “奎因警官。”勞瑞特說。
  “什么?”
  “好吧,我們會來的。”
  “我們?”老頭放意嚴肅地重复了一遍。一箭雙雕,他可沒想到阿曼都會是她的同盟。“我和卡洛斯。卡洛斯不來,我也不來。”
  “好吧,現在,我不知道,斯班妮爾小姐。考慮到羅伯塔對他的感覺,更不用說哈里·伯克……”
  “沒辦法。如果他們真的想要我來,他們也得接受阿曼都。”
  “好吧,”警官說著,半真半假地歎了口气。“我只希望他,嗯,尊重這种場合的嚴肅性。我不想讓羅伯塔和哈里的婚禮因為什么事而辦砸了。”挂上電話,他感覺自己像猶大,想假惺惺地指責什么,卻欲言又止。
  這將是一次糟糕的婚禮,老頭离開電話亭時心里有些內疚。他一直在想,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44

  婚禮的确很糟糕。
  麥丘法官是7點鐘到的。他是一位高個子白發老頭,長著一個拳擊手似的鼻子,一雙法官特有的深邃的眼睛,和建筑工人似的皮膚。他和奎因警官站在一起,突兀得像富士山似的。這位法官在警官引他進屋時看了一下手表。當他被介紹給那對神情緊張的新人時,他又看了一下手表。這對新人已開始顯現出某些婚前常見的緊張症狀。
  “我不想把事情辦得太倉促,”麥丘法官說話聲音渾厚。“不過,情況是這樣的,我向我太太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才得以出來,她還以為我會馬上回去的。我太太是不同意在大齋節期間舉辦婚禮的。”
  “我也開始贊同她的這一觀點了,”哈里·伯克全然不顧自己的新郎身份,舉止粗魯地說,“看來我們得等一段時間了,麥丘法官。奎因警官邀請了一些客人來參加婚禮。”這位蘇格蘭人特意強調了“一些”這個詞,顯然有指責的意思。
  “很快就會辦完的,親愛的,”羅伯塔神經緊張地說,“法官,我不知道……你能否不用世俗禮儀,而用圣公會方式來主持婚禮?我的意思是,如果能這樣的話,我對婚禮的感覺會更好…··”
  “我沒有理由說不,韋斯特小姐,”麥丘法官說,“不過我沒隨身帶著《祈禱書》。”“埃勒里的書房里有一本,”伯克帶著一种敷衍了事的態度說道。
  “我去拿,”埃勒里出人意料地說,听起來甚至有些感激的意思。當他從書房出來時,手里捧著一本破舊的小紅皮書,看上去還有些分量。“我想是在300頁。”
  “你沒事吧,埃勒里?”麥丘法官問道。
  “我很好,”埃勒里有些夸張地說道。把書遞給了法官之后,他來到窗戶達,悶悶不樂地看著下面的街道。窗戶上已擺著一大籃菊花,這是伯克訂的,羅伯塔把它放在那里當背景用。埃勒里不停地拉拉自己的下嘴唇,捏捏鼻子,東張西望他想做出一副歡樂的樣子。
  伯克朝埃勒里的方向聞了聞,聞到了一股桂香味,他咕噥了几句。
  “沃澤爾來了,”埃勒里突然說,“還有皮爾特夫人。”
  “還有別的人要來嗎?”麥丘法官又看了一下表。
  “又來了一輛出租車,是勞瑞特。”他說著,停了一下,繼續朝外面看。“還有卡洛斯·阿曼都。”他說道。
  “什么?”哈里·伯克大叫一聲,惊愕万分。
  “哈里,”警官匆忙說道,“他不來,勞瑞特·斯班妮爾也不會來的。我實在沒辦法。如果你想讓勞瑞特……”
  “我并不想讓勞瑞特來!我不想讓任何人來!”這位蘇格蘭人怒吼著,“這到底是誰的婚禮?你們要干什么?上帝可以作證,要不是時間緊急的話,我就取消今天這場活動!”
  “哈里。”羅伯塔嗚咽地說。
  “我才不在乎呢,波蒂!這些人把我們生命中最神圣的東西當儿戲,他們想把這場婚禮變成鬧劇!我才不會被他們利用呢!我也不想讓你被他們利用!”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麥丘法官有气無力問道,沒有人理會他。
  門鈴響了。
  羅伯塔有些歇斯底里地沖向洗手間。
  接下來的几分鐘,場面有些雜亂,缺乏和諧的气氛。這些勉強到來的客人們擁擠在一起,慢慢地走了進來。警官熱情而忙亂地迎接著他們,哈里·伯克對他們怒目以視,埃勒里心不由衷地笑著,麥丘法官對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這樣的場合上,唯一感覺不錯的是卡洛斯·阿曼都,他那黝黑的臉和陰險的雙眼間露著惡意。仿佛有一位蹩腳的洗牌手把牌洗得亂七八糟一樣,人們在這間略顯小的客廳里推推搡搡,轉來轉去。他們互相介紹,互致問候,間有一些竊竊私語和不太友好的握手。大家极有興趣地談論著春天陰沉的天气。然后突然安靜了一下,之后,大家熱情地祝賀勞瑞特——這一切就像瓦格納的戲劇一樣——阿曼都則以一种率直的口吻問起新娘的去向,大家也隨即附和著。
  她在洗手間里梳妝打扮,奎因警官已記不清自己告訴過他們多少遍了。
  羅伯塔終于亮相了,她仰著頭,臉色有些蒼白,像是維多利亞時代戲劇里的女主角。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下來,但是气氛并沒有改善。是阿曼都那种神气活現的樣子毒化了气氛。埃勒里不得不拉住哈里·伯克的手臂,以防這位四肢發達的老兄突然采取极端行動。令人惊奇的是,最后是勞瑞特救了場。她擁抱著羅伯塔,親吻了她,然后陪她去廚房從冰箱里取出了婚禮用的花束。當她們再次出現在人們面前時,羅伯塔宣布勞瑞特將成為她的伴娘。警官匆忙從去年圣誕節留存物品中選出了一條白色緞面帶子,從花籃里摘了几朵菊花,臨時做成了一束裝飾花。
  一切布置就緒。法官背靠著花籃,站在窗前。按照《祈禱書》所規定的那樣,伯克面對著法官,站在他的右手邊;羅伯塔站在他的左手邊。勞瑞特在羅伯塔的后面,埃勒里在伯克的后面。其他人站在他們的后面。麥丘法官把《祈禱書》翻到第300頁,戴上用玳瑁殼制成的眼境,以他那渾厚的低音開始宣讀《婚禮祈禱詞》。這份祈禱詞由美國新教圣公會于1789年十月16日通過:
  “親愛的教友們,”法官念道,他清了清嗓子。
  奎因警官站在他預先選好的一個有利位置,不停地注視著埃勒里。那個孩子的內心里一定是在遭受著巨大的折磨。警長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僵直,這樣猶豫不決。很顯然,有東西在心里折磨著他。當法官念著祈禱詞時,老頭卻在琢磨著儿子的內心世界,試圖探究到什么,但一無所獲。
  “……我們聚集在上帝的面前,在上帝的陪伴下,這位男子和這位女子結合在一起……”
  和所有婚禮一樣,此時全場充滿了一种神秘的气氛。這种气氛簡直就是一种凶兆。羅伯塔那帶著粉紅色天鵝絨手筒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抓住伯克給她訂購的繡花婚禮服,捏皺了禮服上裝飾用的梔子花。新郎那敦實的身材看似高了几分,仿佛他突然間成了白金漢宮前的衛兵——警官似乎看到了他頭戴著項飾羽毛的軍帽、肩扛火槍的樣子。勞瑞特·斯班妮爾目光注視著遠方,有些茫然。西爾碼·皮爾特怀著一個老女人對他人婚禮的嫉羡和惆悵。警官津津有味地看著威廉·馬隆尼·沃澤爾的大肚子隨著麥丘法官聲音的起伏不斷地晃動,就像無意中看到了祁子儀式上的表演似的。只有阿曼都面目可憎地擺出一副嘲弄的樣子,像他這樣的情場老手,顯然樂此不疲。
  “……在上帝的指引下,這是人生光彩的階段……”法官以他低沉的聲音講述了《圣經·約翰福音》中耶穌在加利利的迦拿城的一個婚禮上首次顯神跡的故事。奎因警官的注意力又回到他那唯一的儿子身上,他依舊僵直地站著。
  老頭大為不安起來,他怀疑自己插手過多是不是一种過錯。整個場面的气氛分明有些异常,十分地异常。
  “……因此任何人不可魯莽、輕率,而應敬畏上帝,虔誠、謹慎、深思熟慮、頭腦清醒地邁入這個階段。”
  為什么?為什么?
  “現在在場的兩個人將攜手步入這一神圣的階段。”
  他在与什么進行斗爭呢?老頭心里想著。看來斗爭是激烈的,不管對手是誰。埃勒里下顎部的肌肉不停地顫動著,雙手緊緊地合抱在胸前,和站在他前面神情緊張的新郎一樣,他以立正姿式僵直地站著。但是伯克情有可原,警官思忖著,而我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有人認為他們不能合法地結合,并能說出道理,”男低音繼續說道,“請現在講出來吧,不然的話,此后必須永遠保持沉默。”
  有些事不得不說出來了,老頭思緒轉動著。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他會爆發出來……埃勒里張了一下嘴,接著又閉上了。
  “我請求并要求你們二位,就像在末日審判中,你們須將心中的所有秘密揭開一樣,如果其中任何一方認為存在著阻礙你們合法結婚的問題的話,現在請說出來吧……”
  埃勒里說:“我有一個問題。”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說話了,仿佛終于尋找到了表達的載体,不再受意志的控制。事實上,埃勒里确實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震惊,更不用說麥丘法官、羅伯塔·韋斯特和哈里·伯克了。法官深邃的目光越過伯克的頭頂埋怨地注視著他。兩位新人朝埃勒里側過身來以示抗議。其他人的眼睛,甚至連阿曼都也看著他,仿佛他在寂靜的教堂祈禱中行為失檢,弄出聲響來了。
  “我有一個問題。”埃勒里又說道,“我有一個問題,我不能再憋在心里了。法官,您得中止這場婚禮。”
  “你瘋了,”伯克說,“傻瓜。”
  “不,哈里,”埃勒里說,“我清醒著呢,太清醒了。”
45

  “我得向你道歉,羅伯塔,”埃勒里繼續說道,“也許這樣的時間或場合不太合适,但是從另一層意義上講,這是唯一合适的時間和場合。不管怎樣,我沒有別的選擇。”他又重复一遍,似乎是為了安慰他自己,“我沒有別的選擇。”
  埃勒里已擺脫了僵直的姿態,而其他人則仍舊原地不動,呆若木雞。這時他又說道:“你們最好都坐下,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說明。”他仿佛一直被時間概念所困扰著。他挪過來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請羅伯塔坐下。他又分別為皮爾特夫人、勞瑞特·斯班妮爾找了兩把椅子。但是,男士們沒有一個人坐下。空气中彌漫著一种愈來愈緊張的气氛,仿佛要動武似的。問題是,誰將會是施暴者,誰又將是受害者呢?
  埃勒里做好了心理准備。
  “我剛才提到了時間和場合,”埃勒里說,“選擇這樣一個場合也許是偶然的,但時間呢?我們正面對著一個事實,即時間是這個案件的根本所在。”
  “案件……當然,因為這一切都与這個案件有關聯,謀殺案,戈羅麗·圭爾德的謀殺案。”
  “我得先讓你們回顧一下戈羅麗的遺囑,即她的那份遺囑复印件,”埃勒里說,“以及她用秘寫墨水寫在打字遺囑行間的長文。那些文字記錄下了那天夜里她親耳听到的有關策划謀害她的談話情況——你,阿曼都,你是主謀。你以為你的妻子正在康涅狄格州的別墅休養,于是你把羅伯塔·韋斯特叫到你的住處,巧舌如簧,試圖說服這個女子去為你殺人。”
  “你那些小把戲是不可能讓我進監獄的,”阿曼都露著他那口顯眼的牙齒說道,“這些都是故意捏造的,奎因先生,但我不會在遭受突然襲擊的情況下胡言亂語。吉吉遺囑里的那篇長文?用秘寫墨水寫成的?你也太异想天開了,這些罪證根本站不住腳。你還需要干得更出色一點。”
  “問題是,”埃勒里說著轉過身去,背對著這個皮膚黝黑的家伙。“問題在于這一密謀事件發生的時間。這是一個最微妙的問題……”
  但是他的說話被打斷了。“我無法想象你還能做出對我傷害更深的事情來,”哈里·伯克怒吼道,“你一定是出了毛病,奎因。你的頭腦混亂不堪,我都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么。”
  “時間。”埃勒里重复道。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份藍皮文件。“這是戈羅麗遺囑的复印件。上面有她的那篇長文。我父親在沃澤爾先生的辦公室里宣讀過。當時你,哈里,羅伯塔和沃澤爾先生都在場,所以你們對其中的內容都是知道的。不過,法官、勞瑞特、皮爾特夫人以及阿曼都——尤其是阿曼都——還沒有听過。所以請你們耐心地听我給他們念一遍。”
  “大概是你自己杜撰的吧。”阿曼都笑著說道。但笑容中帶著一絲警覺。“不管怎樣,你念你的吧。”
  埃勒里沒有理會他。“我寫這些,原因很快就會明了,”他念道,“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想脫開世事的紛扰,計划著要去位于紐頓的鄉間別墅……”他用一种中性的、教師式的口吻念著,仿佛他在課堂上講課似的:阿曼都的妻子驅車到達紐頓后,如何發覺她的秘書竟然忘記了她的囑咐,沒有通知康涅狄格州電力公司恢复供電;房子是如何地“陰冷、潮濕”,以及她如何為避免冒得病的危險而又駕車返城的;當她回到自己的住所時,如何在無意中听到了她丈夫与一個陌生女子的對話;對羅伯塔的描述;阿曼都把她說成是“產奶的母牛”;他要羅伯塔殺了他的妻子,而且證明他不在犯罪現場,這之后他就能繼承“我所有財產”和羅伯塔結婚;以及戈羅麗·圭爾德如何“無法忍受”,逃离了自己的住處,在大街上走了大半夜,后來開車返回了康涅狄格的別墅,她在那里呆了“整整兩天”,思考著她所處的困境;如此种种,結果是黯自神傷。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沉默著,充滿著疑惑,阿曼都除外。
  “我理所當然地否認這一切,”阿曼都說,“這都是捏造……”
  “你還是安靜一些吧,”埃勒里將遺囑疊好塞回口袋,“再回到那個問題上來。請問:在我剛才念的那份材料中,你們听到了哪怕一丁點有關那次討厭的談話時間的字眼了嗎?”他搖了搖頭說,“沒有,事實上,戈羅麗在長文里沒有注明阿曼都与羅伯塔談話的時間。”
  “但羅伯塔已告訴我們時間了!”哈里·伯克吼著說,“那是5月的一個晚上,當這個混蛋建議讓她去殺人時,她既害怕又憤慨,就逃离了戈羅麗的住處,羅伯塔就是這么說的。你還談這么多關于時間的費話干什么呢?”
  哈里,哈里啊,埃勒里心里想。
  “請听我說,哈里,”埃勒里說,“讓我再說些廢活。戈羅麗是于去年12月30日晚上被謀殺的。你、我和我父親翻閱了她的日記和回憶錄,著重查看了去年的材料。我們發現她去年的日記很完整,一直記到她被害的那一天,但是沒有一篇提到那些事——也許是五月的某一天或者去年任何一個月的某一天——沒有提到阿曼都那天夜里在圭爾德住處蠱惑羅伯塔以及這之后發生的事。當然,任何人遇上這种事都不會去張揚的。但是,戈羅麗在去年的日記里确實沒有直接地記錄下她偷听到她丈夫密謀的事。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奎因警官皺著眉頭問,“你剛剛說了,她根本沒有提及那些事。”
  “我說的是‘直接地’。但是她是否在日記里以某种間接的方式記錄下來了呢?”
  想了一會儿,父親急切地說:“那張空白頁。”
  “就是那張空白頁。上面記的是几號?”
  “12月1日。”
  埃勒里點點頭。
  “這樣看來,既然在日記其他地方沒有提到這些事,那就很可能是在12月1日那天戈羅麗偷听到了阿曼都密謀害她的談話。我可以證實這一點——在12月1日的日記空白頁上,記有用秘寫墨水寫成的几個字母f-a-c-e,這就是与戈羅麗遺囑复印件上的那篇長文有關的暗示記號。那篇長文是有關那天夜里發生的事情的第一手材料。毫無疑問,那次談話就是在12月1日。”
  “是12月1日,”埃勒里說著便開始注視著羅伯塔,“而不是5月,羅伯塔。這不可能是口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至少有兩次你把談話的時間說成是5月。第一次是在新年第一天早上,當我和哈里從英國來剛下飛机時——那是謀殺案發生后不到36六小時——我看到了父親留給我的一張條子,讓我打電話給你,我就打了。你堅持要立即過來,你告訴我們說,自從那次阿曼都慫恿你謀殺他妻子以后,你就和他斷絕了來往。你說這件事發生在‘7個多月前’的某個晚上,因為你和我們說話時已是元旦了,所以,‘7個多月前’追溯自去就是5月下旬。
  “說錯一次也許可以原諒,盡管誤差半年以上需要有极大的犯錯誤的勇气。但是,后來你第二次說錯了時間。當我最終破解了f-a-c-e的謎底,從戈羅麗的遺囑中找出了秘寫的長文,我父親當著你的面把它大聲讀了一遍時,你馬上就說那件事發生在‘5月的那個晚上’,哈里剛才還這樣提醒過我們。你反應很快,羅伯塔。在我們發覺戈羅麗的長文未注明事件的時間之前,你立刻就找到了漏洞,并利用它來進一步證實你原先的說法。
  “因為按你原先的說法,就是元旦早上你對我和哈里說的,自從‘5月的那個晚上’之后,你再也沒有見過卡洛斯·阿曼都,直到12月30日的晚上;阿曼都突然來到你的住處,要你為他作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即在他妻子被害時,他和你在一起。
  “我們現在知道了,你雖然口口聲聲說5月以后你開始憎恨你那位情人了,但你事實上一直和他在來往,最近的一次是在他的住處,就是他鼓動你去殺人的那個晚上,而不是6個月前。我們有理由推斷,5月份后你根本沒有和他斷絕來往,相反從夏天到秋天你們一直有聯系,直到12月1日晚上為止。
  “如果你對我們撒謊的話,羅伯塔,那么你的整個陳述都受到怀疑。而如果你的整個陳述受到怀疑的話,你對我們說的一切我們將不再相信。例如,你為阿曼都所做的案發時他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而如果這個證明受到怀疑的話,那么自然地你就無法證明案發時他不在犯罪現場。這是因為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明有雙重作用,一層里包含著另一層。它在證明被證明人的同時,根据事實本身,也就證明了證明人本人案發時不在犯罪現場。你的設計真是聰明絕頂,在開脫你的同時,也開脫了阿曼都。正因為如此,你在案發后不久就來找我,通過證明你的情人不在犯罪現場,你也就逃脫了在此案調查過程中可能引起的對你的怀疑。
  “清白的人是不會想方設法來逃避怀疑的。
  “所有這些邏輯推理,羅伯塔,”埃勒里對這位長著一頭栗色頭發的女子說,“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你可能就是被卡洛斯利用的那個女人,你可能就是他的同謀,你可能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女人——即槍殺戈羅麗·圭爾德的那個女人。”
  她站立著,面如土色。鑲有花邊的婚禮服上的桅子花已被壓扁,并已破損。陪伴在她身邊的這位蘇格蘭人像個木頭人似地沉默著,唯有他那雙明亮的眼睛露出了一种痛苦的神情。至于阿曼都,他舔了舔干燥不平的嘴唇,半張著嘴,似乎想提醒羅伯塔千万不要開口,但它后來還是閉上了。很顯然,他宁愿保持緘默,言多必失。
  埃勒里轉了一下身子,不再面對著羅伯塔和伯克,很顯然他不忍心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但是,他接著又轉過身來對羅伯塔說,“可能是你,問題是:到底是不是你?
  “就是你。
  “我敢這樣大膽地斷定你有罪,基于三條理由。
  “第一:在戈羅麗留給我們的那篇寫在遺囑上的長文中,她明确無誤地描述了与她丈夫一起策划謀殺的那個女人就是你,羅伯塔,你臉上有蝴蝶形的胎記。由于我們不能再相信你曾拒絕了阿曼都,所以你實際上還是被戈羅麗指控的那個女人。‘這個女子就是卡洛斯的同謀’,她在長文結尾時斷定,‘如果我被謀殺了的話,她就是替他殺我的那個人。’我認為,如果戈羅麗在12月1日那天沒有得到足夠明确的證据,使她相信你同意了阿曼都的計划的話,她是不會留下這樣一個毫不含糊的指控的。如果你只是感到‘震惊’和‘害怕’,正如你告訴我們的那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話。戈羅麗是不會沒有根据地指控你的。你那天晚上很可能多少向阿曼都說了一些表示肯定的話,這樣就讓戈羅麗相信你是默認了這個謀殺計划的。
  “順便說明一下那個后來引導我們找到遺囑上的那篇秘寫長文的神秘線索。12月30日晚,當戈羅麗中彈后扒在桌上時,她努力地找到了一支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f-a-c-e,然后就斷了气。這不會是她臨死前几秒鐘突發的靈感。我們現在明白了,當她在12月1日的空白日記頁上用秘寫墨水寫下那四個字母時,她几乎提前整整一個月就在准備這個線索了。
  “還要順便說明一點,戈羅麗對字謎的愛好不能被說成是她使用f一a-c-e作線索并用秘寫墨水的理由。因為只有合用這种可行的辦法,才能實現她的意圖。假如她把12月1日的事情都公開寫出來的話,她擔心這些材料會被那些能拿到她財物的人,阿曼都或者是她的秘書珍妮·坦普發現并銷毀——對阿曼都來說,原因顯而易見;對坦普來說,由于她和阿曼都有著不正當關系,她可能會受到他的脅迫。”
  “理由之二,”埃勒里出乎意料地轉向卡洛斯·阿曼都,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阿曼都,當你計划著要謀殺你的妻子時,你以為你們兩人的那份婚前協議——有關五年考察期的事——已不复存在。正如在宣讀遺囑時你激動地說過,在五年考察期終止時,她當著你的面把協議撕掉了。事實上她并沒有這樣做。她撕的是一個假東西。因此,當沃澤爾先生在你妻子的葬禮之后向繼承人宣讀遺囑時,你才知道她騙了你。那份婚前協議仍舊有效。你忙乎了一大通,包括策划謀殺,到頭來僅僅進賬了5000美元。
  “對于絕大多數謀殺犯來說,這算是一場大失敗。換了別人也許就放棄了,收起5000美元,去找別的事干了。不過,你可是有些英雄气概的人。你并沒有放棄——你沒有。盡管戈羅麗安排在先、你還是想出了一個辦法來挽救你失敗的命運。謀殺犯不能從他的犯罪行為中受到合法收益,這是人所共知的。勞瑞特·斯班尼爾繼承了戈羅麗大部分財產。如果她能被指控謀殺了她的姨媽的話,這筆遺產就得轉到你的名下,盡管還存在著婚前協議。道理很簡單,勞瑞特被排除后,你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了,戈羅麗·圭爾德沒有其他活著的繼承人了。
  “因此你在原先計划的基礎上作了新的安排:你想方設法去誣陷勞瑞特謀殺了戈羅麗。你知道新的遺囑把她作為第一繼承人,這樣就可以說她有作案的強烈動机。勞瑞特雖然矢口否認戈羅麗曾告訴過她有關新遺囑的內容,但這無法被證實。你也知道可以說勞瑞特有作案的時机——大家當時都知道,勞瑞特自己說在出事的那天晚上,當她离開戈羅麗的住處時,她還是好好的,但這是她的一面之詞。動机和時机都有了,你要做的,阿曼都,就是送給勞瑞特第三件東西:凶器。你只需將射殺你妻子的那支手槍放到勞瑞特的什物中就可以了。
  “那么誰最容易把槍放到勞瑞特臥室的農櫥內呢?你不再住圭爾德的房子了,但勞瑞特住在那里,羅伯塔也住在那里。這樣,就有可能是羅伯塔把槍藏到了勞瑞特衣櫥里的盛帽行李包內了。而且我們知道,當那把槍從行李包內掉出來后,是她建議立即通知哈里.伯克和我。我們當時正好在那里。”
  “理由之三,”埃勒里潤了潤他干燥的嗓子,又繼續說道,他似乎急于從這煩心的重負中解脫出來,“當你遇到了一個叫斯波蒂的波威里流浪漢突然冒了出來,自稱掌握著能讓勞瑞特免于指控的證据時,阿曼都,你已經精心謀害了你的妻子;你已經策划誣陷了勞瑞特;你比任何時候都渴望得到戈羅麗的財產。根据你的想法,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搶在斯波蒂出庭作證前干掉他,以免宣布勞瑞特無罪后,你最終失去獲得這筆財產的最后机會。
  “阿曼都,你于是就這么做了。你干掉了斯波蒂。因為他是在波威里的那家小旅館里被殺的,所以你很可能是扮成流浪漢的樣子,用了一個假名,走上樓去,向躺在帆布床L的斯波蒂背后捅了一刀,然后若無其事地從伯克的眼皮底下溜了過去,走進了冬日的夜幕中,或者也有可能你是從旅館的后門逃走的。
  “但問題是,你怎么會知道出了個斯波蒂的呢,阿曼都。你怎么會意識到他會對你誣陷勞瑞特的計划造成危害呢?更重要的是,你是怎么找到斯波蒂的呢?當斯波蒂出現在尤里·弗蘭克爾辦公室、聲稱要出賣他知道的情況時,你并不在場。哈,羅伯塔倒是在場。而且,當哈里·伯克從弗蘭克爾辦公室跟蹤著斯波蒂到波威里時,她一直陪伴著他。羅伯塔在那家小旅館外离開了伯克几分鐘,去一家咖啡館買三明治,很顯然她利用了這個机會給你,阿曼都,打了一個電話。只有通過這條渠道,你才可能如此迅速地發覺斯波蒂的出現是本案的一個關鍵因素,并立即意識到除掉他的必要性,同時掌握殺害他的時間和地點。”
  “情況就是這樣,”埃勒里帶著一副倦容說道,“整個過程和手法、場面和場景令人沮喪。不過,如果你細細想一想這件事,這真是一個聰明之极的計划——出色的安排、出色的行動,情況變化后出色地隨机應變,當然,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也是我近几年來遇到的最令人作嘔的一樁案子。
  “羅伯塔,那個12月30目的晚上,是你拿著阿曼都給你的那把鑰匙進了圭爾德的房間。是你巧妙地鑽入了案件調查的圈子內,作為阿曼都的一個內線。順便提一句,你原本打算盡量接近主管的警官,于是你就竭力地討好我。但是當哈里·伯克對你產生好感后,考慮到他和我同樣是圈內人士,你就認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也許更安全、更隱蔽。是你,羅伯塔,把我們引導到尋找一個并不存在的女子——你引誘我們相信阿曼都利用了‘另外’一個女子來借刀殺人,而事實上就是你本人。而且,你就是那個案發后完全消失了的戴著神秘的紫色面紗的女子。你在本案中不僅是凶手,而且擔當了引開調查注意力的任務——在謀殺案中這樣的陰謀詭計還真是少見。”
  埃勒里疲倦的聲音里有一种無情的穿透力,讓人感到山窮水盡、無計可施,而這是极具震懾力的。羅伯塔一動不動地站著。阿曼都那雙黑眼睛直楞楞地、用力地盯著她,盡力想傳遞給她各种提醒、警告和威脅的信息。但是她好像沒有看到他似的,也許她什么都沒看到。
  “我已差不多說完了,”埃勒里說,“如果我漏說了什么事,或者把什么事說錯了的話,羅伯塔,你可以補充和糾正。”(不!阿曼都的黑眼睛露出了歇斯底里的神色)“我認為你和阿曼都的感情危机發生在你們誣陷勞瑞特的計划失敗——即法庭宣布她無罪之后。從那以后,你的注意力轉向了,因為戈羅麗·圭爾德的財產,或者說你一直在努力想要的那一份,再也要不到了。
  “但是阿曼都是不是也要不到了呢?難說。阿曼都有著吸血蝙那樣的天性。他忙于勾引勞瑞特,正如他以前勾引過那么多的女子一樣,包括勞瑞特的姨媽在內。羅伯塔,你漸漸地意識到他現在是想娶勞瑞特為妻了,這樣,通過謀殺未能獲得的財產又將落到他的手中。如果,或者說,當這樣的事情真的發生后,你就沒戲了。你對阿曼都來說已不再有用,除了提供他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你們的關系因而就僵持起來。作為一個女人,你反應過度了。你開始提醒勞瑞特不要上阿曼都的當,你試圖阻止他的這項新計划……我想,經過這件傷心的事情之后,你試圖挽回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東西是,阿曼都本人。當初他說服你替他殺人時,你也許正瘋狂地愛著他;而現在你看到你在失去他,在把他讓給勞瑞特……”
  “那么我是怎么回事呢?”哈里·伯克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像叢林中烏鴉的叫聲似的。
  “你是怎么回事,哈里?”埃勒里從容地說,并無自鳴得意的意思。“你是否還在做天方夜譚似的美夢,以為羅伯塔在愛著你?哈里,你在這場游戲中被人利用了,你只是一顆無足輕重的小棋子而已。”
  “那么,她為什么要嫁給我呢?”這蘇格蘭人轉過身來第一次面對著羅伯塔問道,“你是不是要嫁給我?”
  羅伯塔嚅動著嘴唇。“哈里……”
  “讓我做你的丈夫到底有什么用處呢?”
  “哈里,我确實是愛著你的。我真的愛你。”
  “憑你那沾滿鮮血的雙手!”
  她的雙唇顫動著,說話聲音极小,大家只有豎起耳朵仔細地听。“是的……”接著她鼓起了勇气。“是的,埃勒里說得全部都對——殺人,還有其他的事——是我開槍打死她……”(不,不,不!阿曼都的眼睛在尖叫著)“……但這跟那件事無關。我一直在試圖忘掉這惡夢般的往事。我希望開始新的生活……”
  “笨蛋!”卡洛斯叫罵道,“愚蠢,傻瓜!你現在已經掉進奎因的圈套里去了。他說來說去就是要你承認有罪,而你卻承認了。你這個蠢貨難道沒發現嗎?如果你閉上嘴巴他就拿我們沒辦法。奎因胡說八道了一大通,但沒有一條能拿得到法庭上去的證据!笨蛋!笨蛋!”
  奎因警官問:“韋斯特小姐,你愿意作一個宣誓證詞嗎?”
  羅伯塔望著哈里·伯克。她看到的是一臉的失望,于是轉過身去。“好吧,”她對警官說,“好吧。”
46

  飛机有條不紊地起飛、降落;机場上聲音嘈雜,周圍一派忙亂的景象。但對机場的這几個人來說,卻如在無人之境地。他們仿佛在一座孤島的山洞里躲避著暴風雨,等待著廣播宣布有關伯克乘坐的那架班机的信息。
  這位蘇格蘭人的眼睛不再那么明亮,眼球充滿著血絲。他看上去有一星期沒有睡覺或換洗衣眼了。他的嘴巴緊閉著。他并沒有要求埃勒里來送他。事實上,他已表示出永遠也不想再看到埃勒里的意思了。但是,埃勒里卻毫不气餒地一直跟著。
  “我知道你很難過,哈里,”埃勒里說道,“我利用了你,是的。我差一點就沒有這樣做。我在心里一直斗爭著。當勞瑞特演唱詹姆士·沃克的那首歌時,歌中有關12月和5月的內容突然讓我眼睛一亮,我看清了這樁案子的全貌。我在內心進行著有生以來最激烈的斗爭。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怎樣去處理這件事。當你和羅伯塔告訴我們要在昨晚結婚時,我斗爭更激烈了,因為這給我提供了一個讓她認罪的机會。接著我父親建議邀請其他一些人參加婚禮。他很了解我,他知道這案子快要有最后結果了。雖然他并不知道我的目標是誰,但他知道如何幫助我取得進展。
  “后來我同意了,哈里。我不得不這樣。我認為我這樣做沒有錯。我沒有其他選擇。阿曼都說得對:我針對羅伯塔的罪行所說的一切在法庭上并不能成立,所以我必須讓羅伯塔自己來認罪。不僅僅是這樣,我還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來阻止你和她結婚。我不能讓你娶一個殺人犯。我知道只有通過讓她自己認罪才能使你相信她就是那种人。當然,我不能讓一個殺人犯逍遙法外……不,那是一個不合适的雙關語,我不是有意的。”
  “英國海外航空公司的十九號班机現在從十號登机口登机。”廣播通知著。
  伯克抓起他的航空包,邁開大步向十號登机口走去,他几乎是在跑。
  埃勒里緊緊地跟在他后面。
  “哈里。”
  這位蘇格蘭人轉過身來,發出了雷鳴般的聲音:“你見鬼去吧。”他接著在登机口擁擠的人群中用力地向前擠,他的肩膀撞著了邊上的一位老太太,她踉蹌了几步,几乎要摔倒。
  埃勒里一把將她扶住。“他今天心情不好。”他向這位老太太解釋道。
  他一直站在那里。十號登机口已經空無一人了,英國海外航空公司的飛机在跑道上滑行。直到它鑽入云層,消失在天際。
  伯克這樣做當然是不公平的。但是,當一個人的生活突然被人完全打亂時,你是無法指望他保持理智的。
  也許,破坏了別人生活的人,再用漂亮、好听的理由去安慰人,是不太合适的。
  埃勒里就這樣站著。
  沉思中,有一只手碰了他一下。
  他轉過頭來,不是別人,是奎因警官。
  “儿子,”父親說著,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走,咱們去喝杯咖啡。”每一張臉都一一個故事,
  不同的臉故事截然不同!
  有些臉有話不說,
  (有些)臉是書本,
  上面沒有文字,也許唯有一個日子。
  ——亨利·華茲華斯·朗費羅(美國詩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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